“哦~所以我们就是上钩的鱼!”同伴一锤定音,看向少年,“在一只兔子上栽了两次跟头,你也是个有本事的。”

  少年揉了揉长耳兔的绒毛,但笑不语。

  张海杏一巴掌挥向同伴的后脑勺,冷声道,“人是你自己请的,指不定谁嫌弃谁,大晚上的消停一会。”

  “我说……”解殊丢了一把花束进火堆,“咱把花海拿来做火堆,烧出个窟窿真的没事吗?”说话间又丢了一把进去。

  “不然这荒郊野外,您要冻死不成?”吴邪好笑的看向解殊,随手将狐獴找来的野果递给闷油瓶,半路手又收了回去,往自个儿衣襟上使劲擦了擦,复又递了过去。

  解殊直溜溜的盯着少年怀中的兔子,口水都快淌成河,“我好饿啊……”

  长耳兔瞬间炸毛,直往少年怀里缩,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卧‘槽你怎么了!喂,醒醒喂!淦,快跑!!”

  花海某隅一阵骚乱,风吹乱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来得及捕捉月光倒影,便被一团更大的阴影遮了光线。

  手主人被这阴影吓得不轻,递到半路的野果堪堪从掌心滑落,跌进了另一只修长的手里。

  阴影漂浮在空中背对月光,唯见宽大两袖遮天蔽月,视线转移,其正脸处红瞳黄肤,黑嘴撕裂犹如鬼魅,两道大疤从眼角下滑至脖颈,交叉否定了这一张丧脸。

  “鬼……鬼啊……”解殊吓得跌坐在地,连滚带爬直往花海腹部跑去。

  这声惊叫喊回了众人的魂,纷纷跟着后方慌慌张张跑来避难的人群躲进了花海里。

  鬼魅形似如风,静若无声,若不是借这月光投下的黑影判断其盘旋位置,一时之间还真以为风息已过。解殊死死捂紧自己的嘴巴,深怕一不下心连呼吸都能引来注目。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候选人自是不怕鬼怪,却也怕这劳什子东西缠身,只敢小声说话。

  被鬼魅追赶过来的当事人支支吾吾,顾不上什么正经回答,满嘴乱语,“诅咒,人变的……是诅咒!”

  吴邪摇摇头,这伙计怕不是亲眼看见人变鬼怪,吓疯了不成。

  长耳兔抖抖身躯,从少年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这种情形对他们来说,不过习以为常。

  “是诅咒没错。”浑厚男音从长耳兔的身躯里震鸣,“这就是我们动物的诅咒。没有恶婆婆的解药,每个晚上都得变成这幅鬼样子,尝了血,就能得到消停。”

  “他俩是喝错水,诅咒转移了是不是?”同伴发问。

  长耳兔沉默,听吴邪问道,“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让你们摆脱这个诅咒吗?”

  “……有。平时我们跟恶婆婆交易的解药都只能暂缓一两夜的苦楚,而永久解除诅咒的解药恶婆婆是不会轻易给我们的……这其中的关系不用我多说你们也该明了。除了向恶婆婆索要解药外,另外一种让我们解脱的方法就是空舞大赛。只要有参赛者选中动物作为同伴,动物的诅咒都能得到转移,大赛之后这批动物便恢复自由了。”

  解殊一拳锤掌,“怪不得,来这里之前那群动物神神叨叨,总有意无意跟我们提起金币的事情。”说完一下捂住嘴,深怕自己被那群鬼魅发现。

  “你是指他们要借你金币吗?”

  解殊看向吴邪,猛烈地点了两下头,漏出指缝用着气音回道,“可不是嘛,否则我们怎么坐小鼠车厢过来。要不是因为欠了那群动物金币,谁还会为了还金币去喝那个什么保释水。”

  吴邪伸出拇指,冲身后比了个方向,“可也有人欠了金币没喝啊。”

  “那动物晚上变成鬼魅的时候,第一个不就找上他们了。”张海杏抬头望向花海上空,“哪怕诅咒转移了,也还记得谁是那个不守信用的。”

  “哎老吴,”解殊挨挨蹭蹭靠近吴邪,“你跟小哥的金币哪来的,为什么跟我们坐的车厢都不一样?开后门了?”

  “走后门”的人翻了个白眼, “去你妈的。” 对这肮脏思想不予置评。

  吴邪转头戳戳闷油瓶,“小哥,为什么保释水只能喝绿色那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闷油瓶摇头,只看了一眼吴邪的腰带,“猜的。”

  吴邪正想追问,花海一簇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将这群风声鹤唳之人弄得神经兮兮。

  “老大!”狐獴拨开杂草,几步带着一群动物围绕在了闷油瓶身边,“解药的事情我都跟良畜和翻翅以及其他动物们说过了,大家都想当面向你表达感谢。”

  狐獴摸摸鼻子,回应它的只是一声憋笑。吴邪悄默默凑近,“哎,你家老大是个闷油瓶子,你们谢你们的,不用跟他讲。”

  多么的崇高!

  多么的伟岸!

  多么的不求回报!

  不愧是我老大!

  狐獴感动得老泪纵横,心下已经把这等伟人永远的刻在良畜一族的光荣柱上,上书两个大字,老大!

  “老大,鬼魅不过人类化身,待我们出去给他们送点血,今晚就能安然度过了!你放心,我们绝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不知感恩的动物!”狐獴大义凛然,随时准备带着一票小动物杀出去。

  只见自家老大缓缓抬头,盯着上空两只鬼魅良久,面色却逐渐阴沉,幽黑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逆着月色银光闪闪,“没那么简单……”

  “跑!”闷油瓶突然一声大喝,就地拉上吴邪一个翻滚,堪堪躲过了鬼魅砸下的勾魂镰刀。

  一群蝼蚁仓皇四散,幸不及做那刀下亡魂。

  勾魂镰刀偏锋一转,刚好对准了一位摔倒来不及起身的候选者,那人就势连连后退两步,刚想掏出其祭品抵抗,哪知这镰刀更快,直接对准脑门劈头而去!吴邪伸手根本来不及拉他一把,便见刀尖直接抵在了那候选人抬手遮挡,掌心中的狼牙上。

  红绿两光霎时从狼牙中心散射,直接逼退了鬼魅,眨眼之间,那候选者呆的位置上只剩下一道坐坑,人便消失在了红绿光中。

  这就是……狼牙保命的作用?还来不及多想,镰刀已转向在场的另外两位。

  “他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说话声音太大?”吴邪起身一把拉起闷油瓶,两人迅速佝偻身姿在花海穿梭。

  月光自以为这是人类的躲迷藏,有心加入,无心当了追杀者的帮凶。

  闷油瓶低头看向两人奔跑的身影,心中有所感觉,一把拉住吴邪刹那停住,反手掏出黑金古刀,挽出的刀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可偏偏是这刀花光影,竟乱了鬼魅的阵脚,令勾魂镰刀在杂乱黑影中胡乱袭击。

  “影子。”闷油瓶瞬间顿悟,一把擎住黑金古刀,刷一下朝地割去,居然生生割断了人身与影子的连接!影子一被割断便没入了土地里,再不复踪迹。

  刀柄一转,吴邪的影子也随即消失不见。

  “明月恍恍,鬼魅皆往,其影在地,其身在天。魂影相抵,魂刀追及,魂影相斥,生鬼莫是!”吴邪一个转身朝解殊大吼,“砍影子!快!”

  鬼魅自是闻声知晓这群蝼蚁已明了躲避方法,便不会称他们的心,如他们的愿,手中的勾魂镰刀炫目夺命,恍惚之间居然由一分二,生生加了倍数取魂夺魄!

  “他妈的这还是个带把式的主儿,搁这耍杂技来了吧!”

  闷油瓶由后方急奔而来,略过解殊和少年之间,手起刀落间将那带着嗤笑的影子斩落在地,在解殊的压力式吐槽中往更深的花海当中跑去。

  “你……你他妈少说两句会死?”吴邪气喘吁吁紧随到来,他自是比不上闷油瓶的速度,只能跟在其后捡捡漏子打打牙祭。没了影子便不会成为鬼魅的攻击目标,但没有他不打我我便不打他的君子道理。

  同伴摩拳擦掌,狠狠吐了口唾沫,“呸,去他爷爷的熊,敢把老子追得满街跑……”反手从后腰掏出一把弹弓,“看老子啄瞎你的眼。”说话间但见一颗石子蹭的一下离了弓弦,直直射向天上的鬼魅。

  鬼魅确实不长眼,只凭镰刀捕捉影子判定方向。但他也确实没有眼,这石子入了黑影之中,连丝毫涟漪都不曾泛起。

  解殊抱臂上观,“得,无解了。”

  同伴愤懑,“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对付得了这鬼东西吗?”

  张海杏摇头,对他如何能成为候选者之一颇有微词,这窝囊劲可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猪脑子,不会反其道而行吗?”

  同伴撇撇嘴,却也是不敢反驳,只能小小声抗议叫唤了一声,“海杏……”

  “老吴,你在干什么?”

  解殊一转头,便见吴邪跟一个神棍一样站在月光下絮絮叨叨。而这闻声之人并没有回头,继续跟着天上越来越多的鬼魅的身影走,直至赶上其中一只鬼魅的瞬间,突然跟没了骨头一样,猛的扑倒在地。

  “吴邪!”

  解殊火急火燎往前赶,正想拉人起身,而吴邪只顾双手抱胸趴在地上,似是卯足了劲想说点什么。解殊单膝跪地跟着趴下去,便听吴邪咬牙费劲道,“傻愣着干什么,快砍呀!”

  “砍?砍什么?”

  解殊呆滞着扫过吴邪全身,还没等问出第二句,后方张海杏蹲身拔刀,瞄准地上黑线就是一个狠厉斩刑,下一秒便听天上突发凄厉惨叫,鬼魅在须臾间灰飞烟灭。吴邪抬头,狠狠倒吸一口大气,解殊凑眼过去,见他怀里正抱着那只挣扎着想要逃脱的鬼魅影子。

  “快!找个布把这鬼东西装起来,说不准变成鬼魅的那些人还能回来!”吴邪掐住已经呈现极度扭曲的影子,在解殊递过黑色布裹的同时一把将其塞了进去打了封口,方才跌坐在地,两腿打开手臂后撑,身体后仰舒展刚刚的一番肉搏。

  张海杏接过布裹,正欲将其挂在腰上,同伴探头探脑就从她腰侧钻了出来,“海杏……这是什么啊?”

  张海杏翻了个白眼,直言不讳道,“你退出吧,就你这水平还不如人吴家小爷,呆在这里也是碍事。”同伴大恐,直把头摇来摇去,连声拒绝,“不行不行不行,我退出爹爹非杀了我不可,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众人,“……”

  解殊伸出手将吴邪拉了起来,“你怎么发现砍了影子能灭了这群鬼魅?”

  “不知道……”吴邪喘了口气,手叉腰接着道,“我们可以通过砍影子斩断镰刀的追杀,我就想着,也许这群鬼魅的影子也有这层关系。”他朝原来站着的地方指去,“刚刚我在那下面不过拌了那些影子一脚,这鬼魅飞在天上居然能打踉跄,所以我就想先制服一个鬼魅影子试试看,没想到……真能成事。”

  “跟影子的联系一断鬼魅就烟消云散了,说明这影子很有可能就是那群喝错保释水的候选者,不过被这鬼魅控制了而已。”

  吴邪点头赞同张海杏的话,“且等等吧,天亮就见分晓了。”说话间扭扭脖子和脚跟,“走,小哥那边估计鬼魅成灾了。”

  闷油瓶侧身躲过镰刀袭来,黑金古刀立刻刺向后背,电光火石间正好抵挡另一把镰刀的攻势,两厢夹击下,劲瘦手臂一下撑地,笔直双腿在空中劈开挽了个腿花,直接把几个鬼魅踢到了几米开外。

  突然一阵凄厉惨叫在夜空中炸了开来,闷油瓶单手撑地抬头,冰冷黑眸瞬间染上温度,“吴邪。”

  吴邪一刀划过黑线,单手掐起鬼魅影子直接塞进布裹,一把扎紧封口挂在腰间,抬眼的瞬间正对上闷油瓶的视线。寒暄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吴邪瞳孔瞬间放大,大吼一句,“小心!!”尾音还留在原地,人已经挡在了闷油瓶的背后,手刀与镰刀的碰撞,在刹那之间闪出火光,几招之下,鬼魅直接在闷油瓶的黑金古刀下被劈成了两半。

  “小哥,捉影子!”

  两厢单薄的后背一下贴紧,对方的温度仅隔着训练服缓慢传递。

  黑暗之中明明只剩下喘息,可月光却偏偏窥觑到了两人的笑,堪比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