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等到高考完, 我就来打电竞啦。”

  晴愿依旧保持着微笑,偏头把下巴搭到了Check的肩头。

  从晴愿开讲后, Check便爬上了床, 一直半揽着他的腰,安静地听着。

  此时终于结束,Check的手臂慢慢收紧, 也低下头,呼吸轻轻, 语气沉稳:“我抱抱你?”

  “没什么的。”晴愿埋进Check怀里,“所以我从来不谈恋爱,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但你是例外, 我对你有好感。”

  这种好感,经常让他自己失去理智。

  Check将晴愿整个人都圈住了,一个吻犹豫了很久, 轻轻落到了他的发顶。

  “所以小晴愿是想试着信任我。”Check把声音压得不能再轻, 轻到晴愿都得把耳尖贴到他唇角才能听清,“对吗?”

  “我知道Check很好了,但我需要慢慢适应。”晴愿点了点头。

  如今他把自己的过去一五一十地摊给Check看,何尝不是一步大胆的试探。

  但做到这里还不够。

  Check应了一声,手掌一下下轻抚着晴愿的肩头:“我明白了, 我们慢慢来。别怕,多久我都陪着你。”

  一向嚣张跋扈的少年此时意外地温暖。

  不能靠太近,否则会贪恋。

  晴愿靠了一会儿,狡猾地从人身上翻身溜走,微笑道:“想当爱人的话, 就先从不做情人开始吧。”

  Check一愣,随即笑了:“你……嗯?怎么, 现在就要把我赶去睡书房了?”

  “这里是你家吧,我怎么敢,我以什么身份做这种事?”晴愿眨眼道。

  “未来少夫人。”Check磨了磨牙,“别茶我了,行,我去隔壁睡。”

  亲口允诺过要重新追妻的Check忍气吞声,将晴愿裹得严严实实后,才提着自己的衣服出了门。

  房门被关上,月光下,Check放轻脚步,绕过了半条庭廊。

  忽然间,他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在下一个转角,Check猛然一拳砸上了石墙。

  他呼吸激烈,眼中是压抑着的无尽怒火与悔意。随着几声急促的喘息后,Check才缓缓收手。

  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些人,不,那些畜生,有一个算一个,热锅烹油,生吞活剥。

  雕着青龙浮雕的墙面上,留下了几道新鲜的红痕。Check踱了几步,努力用深呼吸来平复心情。

  冷静。冷静。再冷静……

  冷静个屁!

  Check转身,飞快走向了宅院里最大的那个房间。

  屋中亮着微光,他推门而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我要弄死些人。”

  屋内的男人比他大几岁的模样,一身黑色长褂,闻言,手上转着的菩提手串都微微一顿。

  男人不答,只瞥来一眼,似乎在等Check继续发疯。

  Check在屋内转了几步,努力让自己找回理智:“圣儒学院,你知道吗?我记得前几年有这个案子,判什么样了?”

  男人淡淡:“三年半。”

  “去他妈三年半!”Check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理智彻底崩盘,“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非法拘禁!人身虐待!判他妈个死刑都不过分!”

  男人冷笑两声:“想管?你去,我不拦着。但我警告你,要重审,法院那边是苏家的关系,你可和他家有个娃娃亲呢。”

  Check脸色已经差到不行。

  男人又悠悠松口:“行了,我处理,回去打你的那破游戏去吧。”

  ·

  第二天一早,Check就把晴愿送回了X城的CAT俱乐部。

  两人又是一副好兄弟的样子,看得经理鱼鱼眉开眼笑的。

  不过在Check走后,鱼鱼立刻变了脸,急促地走向晴愿:“你都没说你去哪了,昨晚也联系不上你,把我急坏了。”

  “我不是有假期吗?当伴郎去了,刚好碰到Check,很安全啦。”晴愿摆着手,转了一圈,“没受到任何伤害,也没被他欺负。”

  鱼鱼惊悚:“你这样说我反而害怕了。”

  晴愿笑而不语。

  “行啦,快点,都想你了,等你来训练呢。”

  见晴愿的确没什么大事,鱼鱼就把他拉到训练室去了。

  晴愿久违地来到了训练室坐下,跟几位队友一一打过招呼,还往桌上丢了几份大虾酥糖和牛轧糖。

  “在乾京当伴郎顺的特产,你们尝尝。”他说。

  桃桃和风声一人一颗,吃得直咂嘴。初遇对这老式糖果露出的不信任的目光,含着可乐糖。Knight压根不吃甜食。

  Sun倒是很高兴地吃了一枚:“哇趣,我童年的回忆。”

  “抓到了,唯一的北方人,孤立你。”晴愿开玩笑道。

  Sun很无辜,和晴愿打闹了一会儿,忽然凑过来问他:“你手好了没,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单练。”

  “没想到啊Sun哥,这么有上进心。”晴愿几天没打游戏,手很痒,麻利地开了游戏。

  “谢谢晴哥啊。”Sun高兴地把晴愿拉进单练模式,“主要是,这两天训练赛时我经常拖后腿,手感太差了,就想着赶紧好好练练。”

  Sun和晴愿是CAT建队时就在的选手,俩人虽不亲密,但关系挺好的,从以前就互相喊哥来称呼对方。

  接下来几天,也许是在发愤图强,又也许是不想在接下来的后半赛程里拖后腿,Sun找晴愿单练得勤快,连晴愿自己的手感都热了不少。

  甚至在约战的训练赛里,晴愿还四抓了一把RY的探员。

  “你都不知道。”晴愿愉快地在麦里和Check炫耀,“最后我把他击倒,门刚刚好点开,特别极限。”

  Check笑了两声:“行,明天就是下半循环赛了,我看你们第一场是打Star?”

  “嗯,我们两队都要成宿命了,粉丝都给我留言,不想我输。”晴愿说。

  在电竞赛事中,一旦两家战队恩怨很深,成了对家,两家粉丝天天恨不得对面输,赢者就会去败者面前耀武扬威。

  “输不了。”Check语气轻松,“前两天他们找我单练过,人队还是那么菜,一轮看下来,最强的居然是上半赛程补进去的那个寥寥。”

  “寥寥是很厉害啊。”晴愿自然地说,“还没打比赛人气就那么高了,以后恐怕会成为很受欢迎的人皇。”

  “啧。”Check冷哼一声,“什么人皇,活六十秒和活四十秒的区别罢了。”

  晴愿笑得很甜:“能六十秒就杀了他,Che——ck更厉害。”

  听了这声表扬,Check的语气微微愉快地扬起:“一般般。不打扰你,早点睡吧,明天加油。”

  “晚安。”晴愿说完,高兴地转身去赛程日历上又划下了一页。

  只要一场一场比赛打完,Check回归的日子就越来越近了。

  翌日,DALS6秋季常规赛下半循环开始。

  CAT再度对战Star。

  第一局上半场,晴愿拿下三抓,对面的寥寥在他的围追堵截下支撑了近一分钟,独自从地道逃离。

  第一局下半场,Sun被Star鬼怪率先抓到,早早散魂,但依靠剩下三人的顶级拉扯,竟然做到了三人极限生还。

  第一局,CAT大比分获胜。

  下局上场前,晴愿拍了拍颓废的Sun的肩膀,轻声说:“尽力就好,他们不也做到了吗?现在交给我吧。”

  Sun点了点头,握了握晴愿的手:“我调整一下,加油。”

  第二局上半场,依然是晴愿先上,玩的是【埃及刺客】,前期优势打了出来,节奏不错,档案都没全破解开,只剩一个寥寥满场逃命,寻找地道。

  寥寥也的确溜了晴愿很久,奈何运气太差,地道不刷脸,找了一分钟都没见到。

  晴愿在后边亦步亦趋地追着,甚至还开了公共麦调戏:“小朋友,你在找什么呀,我带你去呀?”

  在比赛中,规则上是允许开公共麦的,不过一般没有选手会这样做。因为话如果没讲好,容易被观众攻击。

  寥寥一边跑,一边忍辱负重地承受着这份调戏,一声不吭:“……”

  “我刚才看见了,好像在花轿那边,你没翻草丛。”晴愿带笑说道。

  “前辈。”寥寥语气又乖又无奈,居然一本正经地回应了晴愿,“我解密的时候看过了,没有的。”

  他一边说,一边猛地翻上了窗台,打算趁机拉开和晴愿的距离。

  晴愿紧追不舍,最后终于找到机会,把寥寥打倒在地。

  寥寥满身是血飞出两米后,晴愿走了过来,对他说:“你就这个位置,抬头,对,往四点钟看,那是什么?”

  寥寥不可置信地调动视角抬头看去。

  冒着阴森鬼气的地道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与寥寥隔着数米的距离。

  寥寥悲愤地往地道那爬了好几步,但还是被晴愿抱了起来,丢在封魂石上,含恨死去。

  CAT鬼怪,四杀。

  下半场,CAT探员的任务很轻松,只需要跑一个就能成功拿下整场比赛。

  对面Star的鬼怪孤注一掷,选择了谁也没想到的鬼怪——【狐狸】

  备战间里的晴愿都乐了:“看不起谁呢,Star没了呀。”

  他的队友平时和他练都练吐了,恐怕全联赛没有人比CAT探员更会对付狐狸。

  的确,开局遇鬼的桃桃发挥出色,对面的狐狸连一盏魂灯都没开成。

  等到桃桃倒地被挂封魂石上后,最后两条档案的解密进度都已经过半。

  麦克风里,Knight分工道:“Sun绕路,别惊扰房子前的乌鸦,从荆棘丛过去救。”

  Sun照做,却被提前拦截,他躲开了狐狸挥来的第一刀,当即报备:“我被拦了。从栅栏那翻过去。”

  Knight敏锐察觉不对:“别——”

  狐狸出刀太快了,还有近身位移!

  他话没说完,一声利刃穿透身躯的音效便响彻了全场。

  惊悚一击,满血Sun立即倒地,对面鬼怪一改颓势,把Sun钉上封魂石后,去骚扰近处的Knight。

  “哎呀!”风声只能赶紧放下手头的任务,去拯救桃桃。

  这场只要跑一个就能赢的局,打得无比惨烈。

  最后,档案堪堪解开,几人和鬼怪一顿混战,风声为Knight拖足了点门逃生的时间后,英勇就义。

  CAT,艰辛胜利。

  晴愿站在台下等待队友,轻笑着一个一个击掌过去。

  Sun抬不起头,却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们去采访吧。”晴愿给别人一个眼色,揽着Sun去了后台。

  Sun坐在椅子上,接过晴愿递来的汽水,苦笑两声:“我都可以想到直播间弹幕怎么骂我的。怎么还不退役啊,拖累队友啊,菜逼啊。”

  “别想那么多,谁没被骂过,我也是。”晴愿安慰道。

  但他也知道,Sun年纪大了,恐怕打不了多久了。在这个青春就是金钱的行业,总有新人胜过旧人。

  “不一样的。”Sun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天赋不好,练得也菜,拖你后腿了。抱歉啊。”

  他低着头,默默良久,晴愿突然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啪嗒声。

  眼泪从男人的眼中滴下,砸在了易拉罐上,男人尝试着重新撑起笑。

  “晴愿,你知道吗,当年你还没来,队里鬼怪不强,我当指挥,带着探员们一局局地去拼四跑。为了一个季后赛的门票,没日没夜的训练,背刷点,背地图,背技能时间,背数据。”

  “后来你来了,队里成绩好多了,我高兴,鱼鱼新挑了桃桃和风声来,也是我一手带着的。”

  讲起过去,Sun显然高兴了很多,眉飞色舞起来,“再后来鱼鱼买了Knight,第一指挥!你都不知道,他来的那晚,我高兴得一夜没睡,跟咱们的前队友说,咱们CAT出息了,要夺冠了。”

  “可是你说,怎么……”男人明明笑着,眼中的泪却再也克制不住爬满了脸颊,“怎么队里明明要好了,我却拖后腿了呢。”

  晴愿拿起纸巾慢慢给这位很照顾自己的哥哥擦擦。

  他也记得过去艰难的日子,记得CAT是怎么一步一步成为强队的。

  Sun从来都不是天赋选手,最初就是凭着对临终档案的热爱,才从迢迢故乡来到了这里。

  他只是个普通的电竞选手。

  没有值得称赞的荣誉,没有呼声震天的粉丝,没有成为万人敬仰的传说。

  就这样,在一年又一年,一个赛季又一个赛季的磨砺中,为了队伍,为了新人,走到了他职业的尽头。

  “这条路就是这样的。如果你觉得你还行,咬着牙,拼了命,一天练十六个小时,把角色换个遍,能找到自己的方式,能变得更强,就接着打下去。”

  晴愿轻轻地拍了拍面前人的背。

  他明亮的眼睛睁着,真诚地微笑着,又说:“如果你觉得你不行了,该放弃,那就放弃,我送你一程。你不必勉强自己,非要成为谁的英雄。”

  男人绷直的后背一步步地垮了下去,他终于控制不住地捂住了脸,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