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去法国学习?”奚颂年下意识皱眉,“不瞒你说,亲爱的埃德蒙,我哥让我学了很久法文,似乎也想送我出去,可眼下这情况,那些山匪,我哪能离开他呢。”

  要寸步不离陪着才行,乱世中,人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埃德蒙:“我知道,我知道。我和阿凌也害怕呢,但你可以等山匪被剿清再去,我前阵子得到消息,你们那位曹司令用不了多久就能赶来上京,到时候大概正好是我回国的时候,你和我一道去,还能做个伴。”

  奚颂年:“这……”

  俞凌在旁边帮腔:“当年我一个人坐船去法国,海上枯燥乏味,度日如年,下了船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辨不清。幸好后来认识了埃德蒙。”

  他性子冷,气场也冷。这样的人往往不怎么说话,偶尔蹦出几句,比埃德蒙更有说服力。

  奚颂年神色松动一瞬,似乎觉得他说的有理。

  大哥身体不好,按照陈医生的说法,要精心养着才能好。可他现在每天都有看不完的账本,谈不完的生意,订不完的货,建不完的厂子………哪里还有时间好生休息。

  奚颂年想帮忙,可实在浪子回头的太晚,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上手。

  如果山匪一事真能被解决,趁大哥身体还可以,或许的确应该早早把留学的事给完成;等回来,他就能多赚钱,多开店,让大哥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安心养病,陪着他长命百岁就好。

  这么想着,他又问:“俞凌兄对那边的学校有了解吗?大概要学多久,有机会去法国人的工厂参观吗?”

  俞凌当然不了解,但没关系,可以信口雌黄。

  两个小时后,奚颂年带着一肚子“珍贵信息”同两人告辞———半道还拐去医馆,旁敲侧击地和陈医生聊了好久的天,确定他哥的身体真的无大碍,才下定决心回到家。

  一进门,奚佑竟然就坐在大厅,正在闭目养神。

  奚颂年起了点坏心思,悄悄凑过,从背后捂住他的眼。

  奚佑:“颂年?”

  奚颂年哈哈一笑,贴着沙发坐到地毯上,把脸搁在大哥膝头:“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奚佑揉了把他的头发:“有事想和你说。”

  “正巧,”奚颂年打了个哈欠,“我也有事要和大哥说。”

  奚佑于是道:“那你先讲罢。”

  奚颂年坐直身体,往嘴里丢了个甜枣:“哥,我想去留学。”

  留学。

  奚佑心里咯噔一声。

  他盯着弟弟鼓起的腮帮子,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晚了,嘤

  51 他被抓起来了

  ◎我要折磨他◎

  他本来就想送弟弟去留学的。

  可那是在他还以为颂年讨厌他的时候。后来兄弟两个人说清楚, 知道自己是对方相依为命的家人,他就打消了这一年头。

  他挤出一个笑:“怎么突然想去留学了。”

  奚颂年:“本来没想的,今天去埃德蒙家里吃饭, 他说最近有一个不错的机会,正好, 他不久就要回法国, 我打算和他一起。哥, 我不想你再为家里操心了,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担子,我想照顾你, 努力赚钱, 等你老了,我养着你。”

  奚佑眼眶一热,喉咙却发紧:“哥不用你养,你能照顾好自己, 比什么都重要……留, 咳咳, 留学,出去看看也挺好的,但不用有什么压力,开心就行。”

  奚颂年又趴到他膝盖上:“哪能啊哥,我肯定好好努力, 你在家要听陈医生的话,等我回来。”

  奚佑沉默半晌:“什么时候走,学校那边有人替你联系吗, 我有几个朋友在欧洲, 到时候让他们帮着照看你。”

  奚颂年:“学校好说, 时间还不确定,听说曹司令正在北上,如果幸运的话,或许四五月底就能出发。”

  奚佑:“早去早回。”

  奚颂年拖长语调:“哥,你舍不得我啊……”

  奚佑失笑,伸出两根手指,挠了挠弟弟的下巴:“可不是吗,我们颂年这样好,大哥怎么舍得。”

  舍不得,却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心,就把弟弟禁锢在身边。

  假如颂年得知他的病情,只怕不愿意离开,留学一事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他若能早早死了,那还了事;若是还要苟延残喘个三年五载,那么颂年………难道要等快30岁了、送走他的拖油瓶大哥、办完葬礼、服完丧之后再出国吗?

  哎,那岂不是要闹笑话。

  算了,等颂年回来再告诉他吧,让他安安心心地留学;

  奚佑最近一直在好好吃药,遵循医嘱,他觉得,自己肯定能等到颂年回国。

  ……

  时光飞逝。

  转眼间,奚颂年已经跟着铺子里的老师傅学了两个月的裁衣缝纫,奚佑已经吃了整整60副药,曹司令已经剿灭了山匪,而埃德蒙也已经装模作样地联系好了学校。

  送走弟弟,是在一个暮春的傍晚。

  路旁最早的一茬春花已经开败了,嫩黄的花瓣飘飘荡荡,被充满咸腥味的海风卷住,卷到那波澜壮阔的海面上去。

  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