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珏是无极观的长老之一, 此次奉命追查无曌印的下落。

  他与众人简单地解释了一番今晚在雅泽院中发生的惨案,死了三个无极观的弟子,希望各位道友齐心协力, 找出凶手。

  说完他顿了顿,叹了口气, 语气沉重, “这已经是第三起了。”

  风岚石城里第三起死人事件。

  前两次是在其他客栈。

  第一次死的的白影学宫的一行七人。

  第二次是在三天前, 死的洛水程氏的本家弟子五人。

  今日则是无极观中的三位弟子。

  堂中众说纷纭, 不乏有猜测是为无曌印而来,或是在另外两家客栈没找到, 是以找来了这里。

  江横没什么头绪, 他们给出的线索都太笼统,想怎么解释都可以。

  正在这时, 一位无极观的小弟子跑过来,跟衡珏说, “长老,人醒了。”

  衡珏道:“带过来。”

  “今晚遇害的弟子中, 有一名幸存者。”衡珏只与众人解释了一句, 言外之意便是, 他要让清醒的弟子过来指认凶手。

  很快, 那名身受重伤的弟子便被带过来了。

  身量不高的男修, 脸上还有血, 失魂落魄地站在大堂中间。他从左往右看,抬起的手动作迟缓,从一张张面孔上扫过。

  倏地, 他胳膊不动了,停留在一个方向。

  江横右眼狂跳, 暗骂:草!

  你快移开,你别指我,我他妈没杀人!

  衡珏顺着弟子的手指方向,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江横。

  巧了不是,江横刚在心里骂完,这男修便颤颤巍巍地移动胳膊,朝旁边指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了。

  江横侧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谢辞,心想这男修还是个势利眼不成,指自己的时候停留半天,怎么指谢辞就一晃而过?

  大概是,男主的气场吧!

  男修最终将屋里的所有人都指了个遍。

  衡珏脸色阴沉,“沉枫,你到底在指谁?”

  被唤作沉枫的男修,双手抱着脑袋痛苦嚎叫,口中念念有词,模糊不清的发音在大堂中回荡不散——

  所有人都在极力辩听他说了什么,但字音太模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喘息,听不清,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衡珏掐诀落在沉枫身上,希望以此稳定他的心神,“沉枫,你是不是认出凶手了,告诉我,他是谁!”

  “对啊沉枫师兄,那个杀了三师兄的人是谁?”

  “沉枫,你说话啊,是谁!”

  沉枫突然双目爆红,怒发冲冠发的发狂,线索即将断掉,无极观的弟子倍感交集,希望他能说出那个人是谁。

  沉枫依旧是吐词不清的嘶吼,痛苦的嚎叫,衡珏注入他体内的灵力完全没办法镇定他的心神。

  一旁的医修上前协助,依旧没起到作用。

  沉枫挥手推开了压住他四肢的无极观弟子,他围着大堂里的众人跑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衡珏身边,他瞪大了双眼,瞳孔缩的极小,最后缩的几乎看不见,被眼眶中爆发的血水吞没。

  众人震惊,看着跟中了恶咒一样的沉枫。

  沉枫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脸被气血涨的通红,不管旁人怎么拉扯都没用!

  他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无曌印,无曌印,无曌印在,在——”

  大堂骤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发疯疯狂的无极观弟子身上,他适才说了什么,无曌印?

  沉枫嘴唇发紫地颤抖,浑身抽搐着,咕咕的朝外吐血,手指紧绷到发白,掐破了喉咙的皮肉。

  衡珏脸色暗沉,拦下了想上前制服沉枫的弟子。

  “长老,无曌印在——就在,这里。”

  说完,沉枫便倒在了地上,断了声息。

  而他合不拢的眼睛,死死地望着一个方向,正对着江横!

  经过春山城的劫祸,江横已经能和死人面对面微笑了,但死状太惨的那种,看了之后他心中难免膈应。

  他往谢辞身边靠了靠,“有点邪乎。”

  谢辞习惯了江横时不时地靠近,他淡无情绪地看向死不瞑目的尸体。

  沉枫瞬间就闭上了外突鼓起的眼睛。

  小道士是死在了离开风岚石城的城门前的,他死前将风岚石城的每家客栈都住了个遍,有没有可能,小道士是将无曌印藏在了其中一家客栈?

  便是因为这种可能性,所以城里的客栈才会住满了修士。

  江横正在思索这个局应从何处下手,倏地感觉到背后一道双眼在盯着自己。他回头望去,身后便是景川,还有其他一门心思扑在无曌印上的修士,并未发现有人紧盯着自己。

  是错觉吗?

  另一边,沉枫死前透露的秘密让在场所有人都大为吃惊——无曌印就在这里!

  衡珏掐着胡须计算,绝对不能让无曌印落入旁人之手!

  他让人将沉枫的尸体抬了出去,拂袖间地板上腥臭的血水消失不见。

  面对哄闹的众人,衡珏说出在短时间里组织好了说辞。

  “诸位,实在抱歉,这么晚了打扰各位道友与仙子休息,”衡珏一副长者姿态,面露忧色,“想必诸位也看见了,事发突然,无曌印乃是我无极观世代供奉的圣物,衡珏奉掌门之命,势要找到无曌印带回观内……”

  江横听他巴拉了一堆,简而言之就一句话:今晚若是找不出无曌印,谁都别想离开大堂。

  如果衡珏说‘今晚若是查不出杀害我门中弟子的凶手,谁都不许走’,大堂里的人也都不是好脾气的主,管你死的是谁关我屁事?这堂里的修士能走掉一大半,至于没走的也是给无极观的面子。

  但衡珏说‘今晚若是找不出无曌印,谁都别想离开大堂’,则不会有一人跳出来反对。

  恰是这一句话,证明了在场众人都是为了无曌印来的。

  楼上楼下三层,除去今晚先后死掉的四个无极观弟子,剩余六十四人全都在此了。

  江横他们和昨天傍晚一样,去了三楼老地方,七人两张桌,摆在一起,方便聊天嗑瓜子。

  楼下搜查的弟子皆是无极观中的,态度轻慢,动作粗鲁,挨个儿查看,让人脱衣服,检查乾坤袋,东扯西拉。更过分的是遇到长相好看的独身女修,竟猥琐的动手动脚。

  不过他们也没敢太过分,毕竟主要任务是找到无曌印。

  江横盯着这群搜寻的弟子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问:“他们知道无曌印长什么样吗?”

  这些搜查的弟子每次发现可疑法器和物件,都会拿去给衡珏做判断,而每次拿过去的东西形状各不相同,有时是方形,有时是圆形,还有刀币的样式。

  除非无曌印与牧云生的法器无相一样能幻化万物,不然就很难解释他们的行为了。

  谢辞气定神闲地饮了口茶水,淡看楼下风波。

  江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星云观的弟子侧目崇拜地望着他,就连丁湘云也是难得的没有反驳,小丫头翘着嘴角,“江师叔倒还有点小聪明在身上!”

  江横朝丫头一挑眉,玉扇在手腕翻了花式,他神气地问谢辞,“谢师弟,你说呢?”

  谢辞放下手中粗劣的瓷杯,只对他的推论做出简单回应,“嗯。”

  江横就知道,男主首肯的意思是:没错,真相只有一个——天才少年就是你,江·滚筒洗衣机·横!

  江横差点就摆出扭胯伸出一只手的招牌动作!

  这时,又有一行人上三楼了。

  为首的是一位背负长剑的青年,跟在青年身后的女子一袭白裙,素白流光的幕篱垂直膝盖,但仍能看出她衣上覆着一层华丽透明的珠月纱,衣上绣着玄幽门的优昙花印,风雅别致。

  青年经过江横那一桌时,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谢辞,语气颇拽::“凌云峰剑修大比你竟然没去?”

  谢辞眼皮都没抬一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江横心道,这人是与谢辞认识的,不然谢辞理都不会理会。

  青年冷嗤,最是看不上谢辞这副生人勿进的姿态,刻意营造出一种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形象,呸!

  不就是悟剑修道的天赋厉害了些么。

  青年习惯性地阴阳怪气了两句,“看来还是无曌印的吸引力更大,我们不识人间烟火的剑修第一人也动了争夺的心思?”

  江横听得一乐,这青年口才不好,话说得刺耳,段位也不高明,多半是剑仙装逼录中的炮灰角色。

  江横转着瓷杯饮茶,不动声色地抬眼将青年一打量,一眼就发现了他左耳上面的青色月牙胎记。

  眸光一眯,江横心中有了想法。

  是他?

  原著中描写的玄幽门里的剑宗师兄——祝景明。不过比起这个称号,书粉在评论区里亲切的称呼祝景明为——舔狗师兄。

  江横目光从他左耳胎记移开,扫了眼他的长相,不偏不倚地说,五官周正英俊,但完全比不上谢辞。

  舒沐心轻声喊道,“景明师兄。”

  祝景明看向师妹,便不再对谢辞发难,离开前还是憋不住心里话,撂下一句:“谢宗主既是天生剑骨,一心清修,那便好好修你的剑,无曌印这等凡尘俗物就不劳您费心,也不打扰您仙途清净。”

  谢辞置若罔闻,全程都没看祝景明半眼,仿佛对方逼逼赖赖半天的对象不是他。

  俗话说得好,谢辞能忍,江横不能忍。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谢辞也绝对不会对无曌印产生兴趣,大概率会走原著剧情去凌云峰共襄盛会,一剑问鼎受赐天下剑仙的美名!

  打开手中玉扇,江横朝祝景明礼貌地微笑。

  玉骨折扇打开的刹那发出利落的声响,祝景明的视线果然从谢辞身上移开,扭头看向坐在一旁边的年轻人,穿着与众修士格格不入的貂毛大氅,面容俊美,肤白胜雪,眉眼温润含笑。

  在祝景明看来,这就是病弱美人且命不久矣的面相。

  不过这小子谁啊,还跟谢辞平起平坐了?

  毕竟江横穿书以来三十余年没下山,就算在星云观里也甚少离开自家的山头,星云观其他宗门新收的弟子见了江横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何况这个远在朔北极寒之地的小炮灰祝景明。

  舒沐心没来得及与祝景明说明江横的身份,二人便对上了。

  祝景明只当这小子是谢辞收的新徒弟,打趣道:“小子,我看你细胳膊细腿的,要没半点办事就敢来闯荡江湖,不怕一个刀剑不眨眼折了你的命吗!”

  丁湘云坐在另一张桌旁吃着蜜饯听热闹,这惊鸿仙子的师兄怎么跟有大病似的?

  先是言语轻慢了谢辞,这会儿大言不惭的埋汰起江横,作为谢辞的毒唯她很不快乐,同时作为掌门首徒,丁湘云深知自己要对星云观的一花一木抱有深情,就算江横阴毒小人但也是星云观符箓宗的宗主,怎么在祝景明口中就成了没半点本事!

  丁湘云拧眉不爽,杏眼瞪向江横,腮帮子鼓鼓的——别只会窝里横,你给我站起来,干他!给我们星云观找回场子!

  江横感受到暴躁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疯狂跳跃,他回头便见丫头那双杏眼都要喷出火来……

  江横无奈摇头,朝她笑了笑,给丫头倒了杯茶:“去火的,熬夜动气容易长痘,长痘就不可爱了。”

  丁湘云绷着的小脸被气得牙痒痒,一口老血憋红了脸!

  舒沐心看着江横与丁湘云间的逗趣,颇有几分羡慕。

  谢辞淡漠的眉眼忽如春风袭卷,展开一丝温柔,他看了眼江横,再看自己空着的杯子。

  江横摇头轻叹,拎着小茶壶起身时,还不忘拍了拍祝景明的肩头,“祝小哥,我命苦啊,雀斑仔不在竟让我做起来小二的苦差事。”

  给谢辞斟完茶,江横作了个揖,“仙家,请了。”

  “师兄客气了。”谢辞接过茶,淡声道。

  舒沐心觉得江横真是有趣,抿嘴轻笑,与一旁震惊当场的祝景明解释道,“师兄,这位是星云观符箓宗的江宗主。”

  “???”祝景明瞳孔都缩了一下,见面不如闻名!!!

  原来欺压同门、虐待谢辞的就是这个病秧子大美人啊?与他想象中的长相,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

  祝景明如何也想不出面前弱不胜衣的年轻人是用何等手段竟欺压了谢辞这么多年,还没被孤傲冷情的谢辞一剑削首的?他可没忘,百年前凌云峰剑修大比,面对不要命的挑衅者,谢辞都是眼都不眨当场送走,面对暗算毒器什么的,谢辞都懒得留对方全尸。

  舒沐心他们去了星云观弟子旁边的一桌,入座后便摘下了幕篱,长发高髻簪花,璎珞飘垂,蛾眉轻扫倾城色。

  楼下搜查了许久都没找到无曌印,还在磨磨唧唧的挨个儿盘查。

  这搜查的修士与几位独身的女修士起了冲突,连拉了好几个面带怒容的女修出来,斥责她们不配合搜查,恐有私藏的嫌疑。

  江横手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脸色的笑意渐渐淡了,这闹剧都一晚上了还没玩够吗?

  衡珏带着人从一楼查到了二楼,皆无所获。

  很快就到了三楼。

  一个个查,脱衣服的脱衣服,扒拉乾坤袋的扒拉乾坤袋。

  江横很爽快,不墨迹,抛出乾坤袋给那无极观的小弟子查去。

  无极观的弟子接过江横的乾坤袋,直接往他们桌子上乱倒一通——

  哗啦啦的声响不绝如缕,小小的乾坤袋有着大世界,上百册话本一起被倒了出了,风流的很。

  《修仙之龙阳艳.情记》《用爱虐爆美人师弟》《无情道师父为爱沦为仙界**》《剑仙绮闻录》《囚禁美强惨师弟的一千零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