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皇帝不愿意处理公文。

  各部上报的公文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到部下郡县乡里抓了小偷他们都能全部写进公文之中以报功绩。

  不过其中也并非全是此类报告。

  现下正值秋季抢收,但今年枋丰郡虫灾异常严重,郡县下部许多农户来不及收割便被蝗虫横扫,颗粒无收。

  枋丰郡郡守头都要炸,但此事并非他一人能解决的天灾,所以加急上报,以希冀上官能够奏请陛下,摇一个能做得了主的上官。

  赈灾并非小事,最妥当的办法自然是让户部司农与都察院下吏组队走这一趟。

  但通常无民乱、无贪墨的情况下出动都察院官吏,在其他大臣看来都属于“大题小做”,巫虞初来乍到,不太确定自己所作批复是否会与“他”从前的处理方式有所出入,便只谨慎的点了个司农,又在赈灾队伍中添补了两支正规军,才在公文上盖下了自己的印信。

  除枋丰郡这一宗,另一件比较急迫的便是科考。

  今年为大笔之年,乡试在即,各府定下大考方向上报,礼部尚书和侍郎也轮番奏请,就希望皇帝能够露个面主持一下,但皇帝却懒得看一眼,想来来年会试和殿试也不指望他来撑什么场面。

  这两位急得上火,考虑到皇帝近年来格外依赖内阁,所以三番奏请未奏效,二位索性换了个方向,直接报请让“天子近臣”代为决定。

  他们可不是那些“刚正不阿”的言官,毕竟科考事大,只要事情能办妥,就是换成一个不涉政的王孙贵族出面点头他们也愿意。

  然乡试属于省考,各部阅卷标准不统一,报请的考试主题也具有一定的当地特色,巫虞摸不准各地的风俗民情,也只得先按下礼部奏章,待查过相关资料后再做决定。

  云湘来时,巫虞正巧调整好状态准备翻一翻书房内的文献资料以作参考,她见巫虞面带疲惫,贴心的送上热汤,抿着嘴笑道:“今日奏章可真多,平时这个时间兄长可都准备休息了。近日天气转凉,兄长快喝口汤暖暖吧,实在处理不完留待明日不也可以嘛?”

  微甜的热汤入口,疲惫的确减轻了不少。

  巫虞胸中舒坦,微一抬眼,只道今日事今日毕,云湘却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抬手掩着嘴轻笑了两声。

  “笑什么?昨日才因岳春哭泣,今日出去转了一圈便开怀了?”

  云湘佯怒,娇俏嗔道:“兄长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市令不过一幼时玩伴,经年变迁,谁想到他竟是长成那般无耻小人状了?走出去被人问到都嫌丢脸,谁会为他哭泣啊!”

  巫虞:……

  行,怎么说都对。

  “说吧,这么晚还不归寝是想讨些什么?”

  云湘眼睛一转,张嘴就要支取一百两银。

  巫虞:“不是刚给了你二十两?”

  普通商户人家一年的花费也不过五十两,巫家在“他”混到高位之后也不过是多买了几个奴仆充场面,算下来一年开销不过百,今日巫虞受赏也不过得了百两银、五两金,直接支给云湘二十两已是足够大的手笔。

  云湘自知要得的确有点多,面上微微发烫却依旧不改口,非得要那一百两。

  此类仗着关系胡搅蛮缠的人巫虞此前只遇到过一个,那就是云永轩,但云永轩私下其实很有分寸,云湘远比他娇蛮,显然也是“他”之前太惯着了,给了她“兄长什么事都能兜住”的既定印象。

  宠不宠的巫虞倒是无所谓,只云湘不说清楚钱的去处,指不定将来会闹出什么麻烦事来,倒不如先盘问清楚,以免将来被打个措手不及。

  云湘支吾着不想说。

  不过眼看巫虞是真的不说就不给了,她的眉眼便耷拉了下了,含糊的嘟囔了两句,才老实交代道:“今日茶楼有学子座谈,我听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谈吐、文采俱佳的优秀学子,他马上就要回乡参加乡试了,来年还得上京参加会试,可他没有路费,所以……”

  巫虞:?

  “既然乡试未过,又何故出现在京中学子圈?他没路费,又为何向你这个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借?”

  “没有!没有!他可没向我借!是我自己想借他的!”

  “若他未开口,你又如何知道他缺银两?”

  “是我偷听来的……他与相好的学子交谈,我恰巧路过便听了一耳朵。”云湘眼角一耷,眼泪说来就来,“科考不易,他家中仅有几亩薄田,父母为供养他读书,不仅掏空了积蓄,还欠下了五十两外债,这两年他在京中边学边抄书过活,自觉有底气了才敢回乡参加乡试。兄长,我也是不忍看一个优秀学子如此蹉跎一生䧇璍呀!若他考中举人回京备考,您再收他做门徒,不是也算提前招揽一员得力干将吗?”

  巫虞:……

  巫虞从未像此刻这般无语过。

  巫虞压下胸中那点子无语,艰难开口道:“他当真有你说的这般优秀?”

  云湘信誓旦旦的点头,“状元之才,探花之姿,我听其他学子是如此形容他的!”

  “……”

  如果判断没出错,“他”这位千金宝贝妹妹应该就是云永轩小说里被无情批判的终极恋爱脑了吧?

  “既如此,不若明日便带我去见一见这位优秀学子?”

  作者有话说:

  嘿嘿,今天提前写完了!

  PS:“正道之不行,常由佞人乱之也”取自《傅子》

  49 开局一张佞臣卡(03)

  ◎人间清醒◎

  广登楼作为京中有名的“状元楼”, 素来受广大学子,每逢重要时刻总有那么些学子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科考是学子的登天路,故而乡试在即, 广大学子比礼部官员更为紧张,连着几日广登楼都宾朋客满,全为这些学子占了座押题、切磋。

  但学子并非个个家业丰厚, 也没那么多“好心人”替他们买单,所以每逢学子座谈, 大多学子多都只能买上一壶热茶、一份小点便生生在广登楼坐上一天, 并不能给广登楼带来多少收益。如此,广登楼的生意自然大受影响,但碍于这些学子当中真有那么一两个学识不错的,广登楼老板也只能打碎牙齿往下咽,免得驱赶不成,反倒得罪了将来的高官大臣。

  然,内阁大臣光临,可就不是这些学子能比得上的了。

  巫虞一到,广登楼老板便匆忙迎了出来,为巫虞一行人往二楼包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