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生活在简时安教导学徒的间隙中溜走。

  李秀是最先出师的。这倒是简时安没有想到的。

  相比于程喜的聪明伶俐,李秀既不会说话也不懂举一反三地思考,在他身上下的功夫要比程喜的多得多。

  可与程喜不同的是,李秀懂得笨鸟先飞。

  简时安清楚地知道对方在徐铁匠那里定制了同样的铁板,每日回到家后便会在自己的铁板上练习。

  每每来上课前,李秀都会事先烤制一份铁板鱿鱼带给简时安,请他帮忙品鉴。

  李秀最先学会的是铁板鱿鱼。

  这玩意儿不需要其他的技能,只需要会辨别鱿鱼须是否被铁板烤制成熟。

  熟透的鱿鱼须呈绯红色,粉中透着红。烤制后的鱿鱼不能太红,否则鱿鱼本身的鲜味会丧失。

  但也不能太过粉嫩,太粉的话鱿鱼根本没有熟透,一入口便会是海产品独有的腥味儿。

  李秀就靠着雷打不动地自我尝试终于熟练掌握了鱿鱼的铁板工艺。

  不只是鱿鱼,人们都说一通百通,李秀像是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一样,对于铁板烤制工艺的技术举一反三。

  简时安常常能够品尝到对方的新鲜铁板食物。

  你还别说,有着李友这么一个强大供应商作为后盾,李秀尝试着将不同的食材放在铁板上烤制,终于让他捣鼓出一样能够让简时安都吃惊万分的小吃。

  简时安曾在现代时去过大和民族的料理店,昂贵的价格让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当时点了什么样的菜品。

  什么生鱼片之类的他是一点都不沾,对于其中的章鱼小丸子倒是情有独钟。

  不只是章鱼小丸子这一样小吃,还有玉子烧、寿喜锅这些大和民族的特色菜他都有尝过。

  不过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些特色菜,而是另一道铁板美食——铁板烧。

  原本简时安并没有将李秀端上来的铁板菜丝与铁板烧联系在一起。原因无他,对方是将菜丝与鸡蛋液混合在一起,其中还添加了些许的虾仁和鱼片。

  这可以称得上是海鲜混合物的铁板制品让简时安吃到口中时便惊艳得眼睛瞪圆了些许。

  李秀在这块小饼上淋了炸串时才用的酱汁,让整块食物的口感变得更加丰富。

  不只是海鲜的鲜美,圆菜丝的甘甜也在舌尖绽放。再配上本就是咸香解腻的酱汁,让沾满了香油的铁板小饼在口中迸发出意想不到的味道。

  “好吃!”简时安的夸赞让李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这也代表着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师父,弟子不会取名,不如由您替弟子给小饼取个名字吧。”李秀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完全没有与简时安比赛时的傲气。

  这也是简时安最欣慰的一点。

  要知道生意人最重要的是保持谦卑的心态,对待任何上门的客户都要有着服务好对方的心态。

  李秀显然是学到了他的精髓。看他现在这般模样,要不是记忆还在提醒着他对于“自助餐”的想法,他都要忘记对方曾经的狂妄了。

  “铁板烧。”原谅简时安吧,现在的他只能通过小饼的模样回想起现代的美味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徒弟解释这个名字的含义。

  “首先你这样食物离不开铁板的制作工艺,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围绕着这一块铁板而来。

  “其次,‘烧’本就有使物体加热发生变化的含义。用这个字来取名,意在笼统地将你今后所要制作的所有铁板食物都囊括在内。也是方便大家称呼。”

  简时安一本正经地瞎诌着,总而言之什么重要就说什么。李秀左右都逃不开“铁板”这二字,“铁板烧”这个名字在目前是最符合他今后要走的路的。

  “多谢师父!”李秀倒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本来就是冲着简时安的取名能力而来的。

  华夏人多多少少会在一些事情上讲究着玄学,像李秀这样的古人更是不例外。

  迄今为止,简时安拿出的各种小吃都在淮水城的美食界排得上名号。其他都不看,就看他的炸串,现如今有多少人在跟风卖炸串啊?少说也得四五家。

  可以说,简时安在李秀的眼中就是行走的标杆。对方的任何想法都可能引发下一个跟风狂潮。

  李秀自然是愿意让简时安为自己今后的生意做一下加持的。他决定了,以后不管他会用铁板烤制什么食材,他都会统一称之为“铁板烧”!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的这个决定,今后的淮水城美食界也有他李秀的一席之地。

  简时安像对方刚来时的那样,亲自将李秀送离了简宅。在路上,简时安与李秀谈起了今后的收徒问题。

  “李秀,你要知道,我今后会不止收你们两个徒弟。想必你叔叔那里也正等着你的汇报呢。”

  简时安并没有看李秀,而是自顾自地走着,但他的余光却注意到了对方擦汗的小动作。

  暗自在心里轻笑了一声,简时安并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身上。就从他最近都没有收到其他老板们送来的徒弟这件事上来看,这些老板们一定都在观望着。

  他简时安是龙是虫就看李秀和程喜的学习成果了。李秀出师后一定会摆上小摊,小摊的第一天收益就能够证明他简时安是否适合当师父了。

  至于李友那里,对方要是不每天盯着李秀的学习进度就怪了!有哪个年轻人不爱玩?就连他自己都产生过这一世得过且过的心态了,更别提好不容易被放出门的李秀了。

  可李秀却能经得住诱惑。对方比程喜愚笨却比程喜早出师的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简时安要说的并不是这些。

  “我不能保证日后是否有徒弟不会对铁板工艺感兴趣。但是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倘若对方要是想向我讨教‘铁板烧’的做法,那我一定是不会教的。”

  简时安泰然自若地接受了李秀的目光,他转过头与之对视:“要教也是你来教。”

  “师父……”李秀停下了脚步,后退了两步,郑重其事地弯下腰向简时安拜了一拜:

  “弟子永远是师父的弟子。先前的少年不经事多有得罪,还望师父能够宽恕弟子的冲撞。”

  简时安连忙伸手将他扶起,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摆脱了他的搀扶,硬是拜了三拜。

  “好了好了,你既然是我的弟子,那就得要听我的话。我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

  好说歹说,李秀终于稳稳地站好,这回强硬的人换成了他。

  “师父请留步。这天底下哪有师父送弟子出门的道理?弟子就此告辞了。”

  说着又是深深一拜,李秀忍住砰砰直跳的心脏,没有将那份明显是无疾而终的感情诉说出口。

  这样就很好了,他是师父永远的弟子。这个结局他已经很满意了。

  这样想着,李秀借着深拜的姿势向后退了几步,有始有终地踏出了简家大门。

  目送着李秀离开,简时安心中是感慨万千。人们都说人与人之间相遇的顺序很重要。

  李秀是他第一位顺利出师的弟子,这一点就算是程喜在不久之后也成功出师是不能比的。

  况且程喜的创新能力比不上李秀。就从对方死磕蔬菜炸串这一点上他就不如李秀有头脑。

  简时安知道,自己给李秀的承诺其实是在砸自己招牌。铁板鱿鱼的火热程度不比炸串差,它的利润也不比炸串低。

  可毕竟是他钦定下来的第一位出师弟子,总要给点特权的嘛。

  想到这,简时安晃晃悠悠地锁了门,转身走回陆轻寒身边。

  对方从李秀来时就在侍弄花草,并没有参与其中。不过刚才李秀在临走时也特地前去拜见过,礼仪这方面倒是不差。

  “走了?”陆轻寒这是明知故问。明明简时安回来时是一个人,这不就说明李秀已经走了吗?

  可他偏不好好讲话,话里话外都透着点酸气:

  “看着心爱的弟子出师,你这做师父的可是很失落吧?”

  简时安一下子就闻见了醋味。这时再装听不懂就是没有眼力见儿了。

  他快步上前,接过陆轻寒手中的剪子,将他引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我可没有失落。路是他自己要走的,我只是做个引路人罢了。”

  他又不是傻子,只是表面憨厚老实,可是心思却是活络着的。转念一想便明白夫郎的心结在何处。

  “我与他可是半点肌肤之亲都没有。我知道他们是哥儿,所以我教导他们任何一人时都是拉着你一起的。”

  先表明自己的立场,紧接着便是表达自己的忠心。

  “轻寒,我要是认准了一个人,那我可是这辈子都不会放弃目标的。所以……”

  简时安看准时机,趁着陆轻寒因为自己的话语暗自思索的时候抱住了他,凑上前在他的耳边轻轻呢喃:

  “我可没有对其他人这样。”

  说着,滚烫的吻便落在了陆轻寒的耳垂处,惹得他下意识地往后躲。

  可简时安岂能在这时放过他?他早就箍住了对方的腰身,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地窝在他的怀中。

  “还有这样,以及这样……”

  剩下的话语陆轻寒已经听不清了,他也根本没有心思去纠结李秀的问题了。

  对方的唇是温热的,可印上他的心头时却是烫得吓人。

  他想,倘若要他一辈子就栽在一人手中的话,那他一定会选择眼前的人。

  这是他的夫君。独属于他一人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