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光线不是那么充足,加上手上的画纸遮挡，容雀并没有看见鹿许的表情。
只看见顾老师在看见鹿许后，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鹿许的头。
“你好小鹿许,以后我来教你画画好不好？”
容雀皱皱眉,他莫名感觉这个顾老师有些让人不舒服。
鹿许没有说话，而是收回了自己的画。
他低着头看着手上的画,像是在发呆一样。
齐岁以为两人打好招呼了,便发动了车回去。
容雀感受到了鹿许不太对劲，伸手去触碰鹿许的手,却发现十分冰冷。
鹿许的手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冰凉过了。
他把那双冰冷的小手拉入自己怀里想要捂热，却感受到了鹿许身体轻轻地颤抖。
容雀靠近鹿许,想要说话,却看见前面的顾老师转过头来，笑眯眯道,“两个小朋友是有点冷吗，我帮你们调低空调。”
齐岁开车比较专注，只听见顾老师的话，便说道，“那麻烦你了。”
车内的温度上升了一些,但是鹿许的手依然十分冰凉。
容雀觉得这个年轻男人似乎十分危险。
对方并不知道他其实是个成年人，或许能利用自己这个身份，搞清楚这个到底要干什么。
否则贸然赶走的话,怕是也会找机会来阴的。
这个顾老师很有可能也是重生者。
容雀前世就知道，在当时的就有一批组织,试图控制恐怖的邪神来为自己所用。
这群人，容雀接触得不多,但是大多都神叨叨的。
似乎是末世之前的一些非法的宗教信徒。
如果他们也重生了，对鹿许的威胁是十分大的。
能和鹿许一直待在一起的也就是容雀一个人，他这个身板也打不过谁。
并且看鹿许的反应，像是认识这个人。
但是小鹿认识的字太少了，容雀也不能在手机上打字询问什么情况。
车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齐岁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平时放学的时候，鹿许都很兴奋的，车上也会一直分享幼儿园的事情。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小鹿。”齐岁开着车，只能嘴上问问。
鹿许被点到，抬起头想要回答齐岁。
这个时候顾老师却微微侧脸，黑框眼镜下的眼睛似乎在盯着鹿许。
鹿许几乎是本能的闭上了嘴。
怕齐岁打草惊蛇，容雀模仿着正常小孩子的语气开口道，“小鹿今天画画太累了，不想说话。”
齐岁知道平时容雀是不会刻意伪装成小孩子的。
毕竟早熟的小男孩也很多。
但此时容雀奇怪的反应却让齐岁留了个心眼。
他面上平常地道，“那我们回去吃点好吃的。”
容雀打开了动漫，想要让鹿许放松一点。
可是鹿许面对平时最喜欢的动漫竟然看都不看了。
只是一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里一时间只有动漫的声音。
回到福利院后，齐岁也按照原来的计划，让顾老师先和小孩去房间里上课，“我去点点外卖，你们先上着。”
让容雀奇怪的是，尽管鹿许十分害怕这个人，却一直没有表现出失控的迹象。
甚至还乖顺地跟着对方往房间里走。
容雀找不到机会单独和鹿许说话，也只能跟着往房间里走。
却在房间门口被拦住了。
鹿许在屋内，顾老师挡在了门口，他微笑着说，“齐先生说了让我给鹿许同学上课的，这位小朋友就先在外面等着吧。”
对方有问题几乎已经是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但是如果齐岁跟着，对方大概率会躲在暗处找他们落单的机会。
只能铤而走险，引蛇出洞一次性解决掉了。
容雀抬起头，露出不满地表情，“齐岁哥哥会给你加钱的，他说了会让我一起学。”
齐岁还没走呢，他作为家长，对顾老师的行为表示疑惑是很合理的。
齐岁看向顾老师道，“顾老师我不差钱，你就给他们一起上吧。”
顾老师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如果这样还执意只让鹿许进去的话，会很可疑。
引起怀疑的话，可能会被替换掉。
顾老师低头看了一下容雀。
总归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进去也不会有太多的影响。
“那你们一起来吧。”顾老师让开了门。
容雀站在门外，房间里很昏暗，本来就没有窗户的设计，也没有开灯，就只有门口照进去的一点光。
黑暗中可以看见刚刚如同丢了魂魄一般走进去的鹿许已经乖乖坐在了小椅子上。
桌面上摆着那副他很喜欢的画。
门口的光没有照到鹿许身上。
容雀捏紧手机跟了进去。
这个房间就是齐岁的办公室，虽然被改造过，但是门依然还是木门，并没有什么隔音效果。
齐岁应该会让小二他们守在外面的，有事情也来得及。
顾老师进入房间后关上门。
他却也没有开灯，房间里几乎已经完全黑了。
容雀出声道，“老师，你怎么不开灯。”
他说话的时候手指已经按到了紧急联系人上面，心跳砰砰砰地加速。
容雀的注意力完全在门口那人身上。
顾老师终于动了，但是他只是打开了灯。
恢复了光亮，容雀回头，鹿许竟然还是刚刚的姿势，甚至没有挪动过。
容雀心里很担心，却不敢有任何表现，他走过去坐到了鹿许的对面，然后便模仿着小朋友的模样打开了社交软件玩。
平时他都是坐鹿许身边的，但是今天不行，他坐远一点更方便和齐岁求助。
顾老师瞟了一眼容雀的屏幕，见他在刷着微博，就没太把他当回事，走过去坐到了鹿许身边。
鹿许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顾老师微笑道，“把你们的绘画工具拿出来吧。”
鹿许动作有些迟缓地打开自己的书包，然后慢吞吞地拿出彩铅，又拿出文具袋，从里面拿出画画用的铅笔。
看起来像是真的要上课一样。
为了不被赶出去，容雀也拿出画纸和工具。
翻书包的间隙，容雀收到了齐岁的两条消息。
容雀装作找了一会儿铅笔，点开了齐岁的对话框。
齐岁：我上次看见的一份资料还没来得及发你，我怀疑和这人有关系。
齐岁：。
容雀没敢看太久，他只看见了图片是一张剪下来的报纸。
那则旧新闻的标题是：查封某研究所，挪用经费私自搞封建迷信残害婴儿。
这则标题，直接让容雀确定了对方就是前世那个组织的人。
前世有一个特殊的组织，虽然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却仍然会让容雀感到不舒服。
那组织好像有什么方法能够影响已经完全是邪神形态的鹿许，但是一直没有成功地完全控制住他。
如果说……标题上的婴儿正是鹿许呢。
那么这个顾老师，就是重生了知道当年他们的研究是成功的。
容雀刹时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新的计划。
如果说能利用对方，激发鹿许控制自己邪神形态的能力呢。
他给齐岁发消息道：在感受到邪神的气息之前，不要进来。
拿出来东西后便切到了微博的页面。
顾老师见他们都拿出自己的工具了便开始讲课。
他让他们从最基础的线条练起。
接着让鹿许和容雀学他的手势在画纸上排线。
听起来确实只是正常的上课。
容雀照着做了，不过顾老师并没有看他的排线，而是盯着鹿许的动作。
眼神有些沉迷的模样。
“乖孩子。”
伴随着顾老师温柔得有些诡异的声音，容雀听见鹿许的铅笔划破纸张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鹿许颤抖了起来，他的手用力捏着笔，自己的手被按出来深深的印子。
仿佛这句乖孩子是个什么魔咒一般。
顾老师见状，却并没有丝毫收敛，他将手放在鹿许头上，“跟爸爸回去好不好？”
对方丝毫不顾及容雀在场的模样太不对劲了。
果然……对方是在试着控制鹿许。
他突然起身，椅子顺着他的动作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动静仿佛打破了他们之间的结界。
一直处于看不见别人的状态的鹿许被声音惊吓，抬头看了过去，无神的暗红色眼睛恢复了一丝光亮。
这状态，简直像是被魇住了一样。
但是末世之前，大家并没有获得异能，容雀并不觉得这个顾老师已经能掌握前世的异能了。
容雀这一打岔，迎来了顾老师有些可怖的眼神。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死死盯着容雀，本身就很白的脸上甚至因为生气显露出了一丝青色。
“不好好上课就出去。”顾老师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起伏，简直不像个活人一样。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大概已经被吓到，或者乖乖出去了。
容雀却是走到鹿许旁边，鹿许一直看着他，但是眼神像是没有聚焦。
看他的模样也是一副并没有意识到他是谁，只知道有一个在移动的物品一般。
容雀拉起鹿许的手，加深鹿许曾经说过的想保护他的印象。
容雀特意站得离顾老师很近…也是故意在打断激怒他。
显然，他的目的达成了。
顾老师突然站了起来，他是个成年人，动作很快力气也很大。
几乎是一瞬间就轻松地掐住了容雀的脖子，咽喉被猛得收紧，容雀午饭发出呼救的声音。
他的身体已经被托起离开了地面，手不得不松开鹿许和手机，抠向脖子上的那只手。
可是小孩子的力气太小了，容雀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容雀充血的眼珠挪向鹿许，他的鼻腔无法吸入新的气体，喉骨也几乎快要被捏到变形。
但是鹿许低着头，像是看不见他。
容雀的位置选得十分好，他仿佛在努力挣扎一般，甩动自己的脚踢到了鹿许垂落在旁边的手臂。
鹿许的脑袋动了动，他看向容雀。
眼里依然是暗淡无光的暗红。
仿佛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顾老师满意地笑了，脸因为用力都有些变形，“没用的，他已经感知不到外界了。”
容雀感受到身体里最后的空气也要被耗尽，放弃似的松开了抠在顾老师手臂上的手。
用最后一丝力气，伸向鹿许的方向。
鹿许看着他的手，眼神依然是空洞的，但是却仿佛本能想要保护容雀一般，在顾老师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咬住了他的手。
猝不及防的巨痛让顾老师松开了容雀。
容雀被甩到地上，他费劲地抬起头，只看见鹿许的发丝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挣脱了帽子和发绳漂浮在身后。
那双平时总是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此时红的吓人，眼白的位置也变成了如墨一般的漆黑。
手上锋利的指甲和尖锐的犬牙狠狠地嵌入了顾老师的肉里。
但对方脸上并没有一丝恐惧，反而由诧异，逐渐变成了一种可以说是狂热的表情。
“成功了……果然成功了……”顾老师低低地笑了起来，对于手臂上不断滴落的发黑的血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只是他没看见，躺在黑暗里的容雀，也虚弱地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