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闻默了半晌,讪讪然,“我说呢,怎么第二天一点感觉都没有。”
如果是在那件事发生后没多久知道的真相,高闻还能指责程礼几句,但现在他只能把这个亏自己咽了。
说实话,这事做的实在是太不道德了些,自己睡了还把罪名扣在别人身上。
要是那会儿章家真的答应了他和章司的结亲,那他岂不是堂堂正正的戴稳了绿帽子?
“你这可真是……”思索了半天,高闻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措辞,重重地呻了一口气后,才道,“我记得你那时候躲章司都来不及,怎么就……睡了?而且现在还打算要和他出国领证?”
程礼没有回答。
高闻自己想了个大概:“难道是他身上还有能利用的价值?”
虽说章家总部现在都是他在掌权了,但还有一半的股份在章家人的手上,程礼要想彻底的集权中央,肯定还要费点工夫。
“所以为了方便,就把他绑在自己身边?”
程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自然是有值得留在身边的价值。”
场上的人听了,也没有过于怪异的反应,这种事情在利益为重的商战场上最常见不过,而且他们本也没有与章司有多亲近,所以此刻并没有冒出些许类似同情的心态。
反而有些以前受过章家不少冷落的人,还兴致盎然的,起哄和庆贺。
将昔日居高骄傲的人拉下泥淖,而发出的那种羞辱且得意的笑声,刺耳极了。
章司在门外站了很久,脸色一点点的变苍白。
在他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立马转身往外走。
怎么会是程礼呢?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时候,他对程礼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弥补的无尽愧疚,以及,那种漫无边际的自责与羞悔的感受。
可现在却让他知道,那个对他肆意蹂躏且嫌他脏的人,原来都是程礼啊。
徐文舟也说过,程礼对自己,都是为了利益而装出来的好,他那种人,是不会轻易感情用事的。
果然都是真的。
他以为的和程礼那么多年的感情,其实到头来什么也不是。
-
姜助理刚忙完手上的事,突然想起他那个打算还不太稳当,所以他先给程礼通风报信,说自己开了门,给了地址,章司现在也过去找他了。
程礼开机等待的时候,包间里依旧很热闹。
有几个还继续说着章家的事,聊到最近章小少爷退婚时,有人嘘吁了两句,然后问程礼:“程礼,章小少爷在床上也跟平常看到的那样清冷纯真吗?”
程礼冷着脸,本来想警告几句的,但手机忽然亮了亮。
弹出的最新一条消息是:[章小少爷去找您了。]
他顿时抬起头看向门口。
没有人。
程礼顿了顿,没再管包间里的热闹,拿起外套便往外走。
半路上,他一边拨通章司的电话,一边四周环视寻找熟悉身影,一直到走出了酒吧门口。
关机了。
……
Z城已经入了秋,夜间的气温比白天的低几度。
章司坐在店面外靠路边一侧的位置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淡紫色长衫和深棕色休闲长裤,凉风吹拂而过,掠起他的长丝,将他脸上的情绪掩盖了大半。
街边霓虹溢彩,邻座的人三三两两把酒言欢,有说有笑。
而一旁的章司一动不动,放空思绪独坐着时的腰肢依旧挺得板板直直。
程礼看到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时,终于放下心来。
他往那个方向走过去,本以为他脸上也会如同背影一般充满悲伤的落寞,但实际上,章司的表情平淡得不能再平淡。
程礼内心说不上来的感觉。
章司长得很好看,脸上没什么表情时,会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病态白,这会儿也更显得整个人有一种孱弱的病美人感。
他心下一动,轻声迈步走到他的身边。
章司察觉到了,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怎么不进去?”
“不知道你在哪个位置,姜助理没说。”章司的声音听起来就不太有力气,“手机没电,关机了。”
“就不会问人?”程礼没有指责的意思,就是怕要是自己不出来,他就会傻傻的一直在坐在外面等。
而且晚间凉,他穿的又少。
程礼将手上的西装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章司没有什么反应,眼眸微垂,语气微弱:“我想见爷爷。”
程礼内心轻叹一口气,弯下腰将他凌乱的头发拨开,问:“那你的意思呢?”
章司盯着他的脸。
一张年轻且平和,却让他此刻觉得特别狰狞的脸。
“想好了吗?”程礼说。
“想好了。”话出了口,就如同胸口处千斤重石瞬间粉碎,章司感觉到无比的轻松,他扯了个笑,“你想领证,那就领。”
有那么一瞬间,程礼好像在他的脸上看到讥讽轻蔑的表情。
但章司一向礼貌柔和,教养有方,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情绪?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程礼说。
章司沉默,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良久后,他说:“我愿意的,领吧。”
程礼看他身上的衣服被吹得微微抖动,皱了皱眉:“你先在这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章司静静地坐在原处。
程礼很快就将车开到了路边,章司上了车后,问他:“爷爷还好吗?”
“他很好。”程礼说,“等明天把事情都办好,我就带你去看他。”
章司没再说话了,侧向一边看着车窗外的飞速后退的光影。
……
第二天清早,程礼就早早起了床,准备好所有东西后,又做了两份早餐。
章司什么都不用做,只跟着他的程序一步一步走。
一直到出了国,将所有手续都办好之后,章司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下了回国的飞机后,程礼还一直牵着他的手。
两人坐上车后,程礼问他:“现在去爷爷那儿?”
章司点了点头。
-
两人去了乡下。
章老爷子看着很精神,并没有章司想象中的不好。
许是担惊受怕久了,这会儿突然轻松了很多,情绪没来得及调整过来,章司开口时的声音充满了哽咽:“爷爷。”
章老爷子正做在池塘边钓着鱼,看到章司时笑了笑:“来了啊?”
“您身体怎么样?”
章司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爷爷生过重病,突然就说人晕倒了,他不由得担心,怕是什么严重的病症。
章老爷子原本就没什么事,不过被程礼用来逼章司乖乖回到他身边的借口。
但章老爷子跟程礼之间也有约定,这会儿便也没有拆穿,只跟章司道:“爷爷没事,别担心。这个地方环境不错,空气也清新,爷爷打算就在这边养老了。”
两人又闲扯了两句后,程礼在后面悠悠插了一句:“爷爷,我们领证了。”
“……”章老爷子脸色有些僵,但不明显,他叹了口气,道,“那你们以后就好好生活,相互扶持和包容。”
这个态度很明显,是为了章司以后能过得好而做的退让。
章司喉咙噎了噎,到底没将那些煞人风景的话说出口。
他也不想让爷爷担心。
确认爷爷没什么事后,章司也没有强留下来打扰爷爷的清净生活,没多久就和程礼回了市区。
程礼带他回了别墅。
往后,就要和他一同生活了。
除了程礼不会再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但如果外出就要保证晚上十点前回去外,日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工作日的时间,程礼还要回公司上班。
就算没有限制自由了,章司也只是在虞家和别墅两点来回活动,可他又不太爱出门,所以更多时候,他就宅在程礼的别墅里,无所事事。
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太久了,他就开始后悔休学了,便也有了想回学校继续完成学业的想法。
只不过当天晚上他跟程礼提起时,后者没有同意。
“医生说还要休养一段时间。”程礼没说具体的原因,只道,“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回去也不迟。”
主要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个,程礼想着这段时间是最重要的阶段,而且他好不容易把人骗回来,如果就这么放走了,以后肯定也不会有机会再好好相处的。
事情没得商量,章司也没有争执,他默默地垂着头:“知道了。”
程礼轻轻叹气,问他怎么突然想着要复学。
章司依旧沉默。
程礼看他的模样,大概猜出来了些。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带你去旅游,怎么样?”
章司蔫蔫的,没有多大兴趣。
程礼放下手头上的东西,将他从沙发一侧捞了过来。
“怎么了?”
章司闷头划拉着手机。
程礼将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到一边。
“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嗯?”
程礼以为他会继续沉默下去时,章司终于张了张口:“我没事做。”
在虞家住的时候,他还能每天和姑姑或姑父出门散心。在这里,程礼早出晚归,没人管他,他便自己放纵自己,门不爱出,动也不想动。
如果再这么长久下去,他肯定会变得堕落。
清醒地堕落。
正落某人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