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秒章司就瞪大了双眼。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巴掌便狠狠地印在了某人的脸上。
“……”
程礼的脸在一瞬间冷成冰窖。
章司五指微抖,自知闯了大祸,大气也不敢喘,双眼惊恐地看着冰山程礼的反应。
当余光灵敏地触到一缕掠光残影时,他下意识的缩头往一旁躲了躲。
但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降临在他的身上。
章司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只见程礼的脸色黑得如同深藏千年坳地底下的煤矿石。
程礼说:“躲什么?”
还能躲什么?章司没敢出声。
程礼用舌尖从口腔内部抵了抵发疼的部位,又强忍着将怒气全压下去。
“没有下次了。”要是换个人,估计就不会这么算了。
章司张了张嘴,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只是顺手的事……
程礼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下去,说:“还下不下去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夸他还不算太蠢,就算怄气,起码也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章司想到饭桌上的人,摇头:“不。”
程礼也没打算要勉强他,起身时,章司也跟着在床上坐起来:“礼哥。”
章司继续道,“你喜欢他吗?”
程礼拧眉:“谁?”
“他……”章司说完,又将脑袋耷拉下去,他差点忘了,他们现在也有隔阂,不该有推心置腹的时候,“算了。”
其实这几天他在作壁上观的同时,也能推想到,章途能在短短数日就能接触到公司内部,除开爷爷的助力和程礼的帮衬,也不离不开他本身的能力。
公司不养闲人,他若没有能力,就不可能会被允许一直待下去。
就算一开始走的后门,后面也是要经过技能考核和人员监督的。
而他的顶头上司还是公事上一向秉持着一丝不苟原则的程礼,能留在程礼手下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自然是经过了初步核定的。
不可否认,章途比他更有出息。
而且身体素质也好。
一想到自己果真像是个混吃等死的混账,章司就闷气丛生,他扭过头,道:“你下去吧。”
程礼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口中说的人是谁,但他没有直言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看了眼一旁桌子上被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说:“徐文舟又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这是实话。
两人出去,的的确确只是单纯地找乐子玩的,虽然徐文舟有几回奇奇怪怪的言不达意,但都被章司扯开话题含糊过去了。
他是图清净的,不想听一些影响心情的东西。
程礼不大相信,毕竟吃过了几回亏,经验他还是有的,章司避而不谈,就是说明有。
可很显然,徐文舟没从他身上讨到好处。
想知道这儿,程礼倒对章司放松了几分警惕。
徐文舟再巧舌如簧,碰上个倔性子的,也只能是无计可施。
程礼淡淡:“我下去了。”
章司还有话想说,又怕耽误他吃饭,神情犹豫,肢体乱动,欲言又止。
程礼睨了一眼:“有话直说。”
“你今晚会回去吗?”问的是回程礼自己住的地方。
“明天要走亲。”程礼想了想,说,“爷爷让我带他去认识认识人。”
以往老爷子都是让程礼带着章司去的,程礼人靠谱,办事也靠谱,这种任务交给他,最好不过。
章司心底那点心思瞬间消失无踪。
他说:“你走吧。”
反反复复的自我催眠,其实最伤耗还是自己的心。
自作多情必自毙,章司很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无法控制发自内心深处的下意识依赖性行为。
那些年他把程礼的往自己的盘踞地里扎根太深,导致形同陌路以后他也总是会忘了,从来都不存在谁属于谁。
……
程礼和章途一同走亲回来,章司隐隐觉得章途的心态好像变了。
看人的神情也变了很多。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接的那一刻,章司感觉他好像有点畏惧于与自己对视。
也许只是章司自己的一个错觉,因为在当他定神去辨明其中情绪时,对方却又是一副冷漠无情的神情。
除了那天他堵在房间门口放了些狠话后,他就再也没有对自己做出些类似挑衅的事情来。
或许是觉得他不值得对付,又或者认为他不构成威胁,所以没有必要将心思浪费在自己身上吧。
章司看了眼一旁的程礼。
章老爷子恰好在此时发话:“人都见过了?”
回话的是章途:“都见过面了。”
章司觉得他们话里有话,但不是自己能插得上嘴的时候,所以他干脆继续做起了透明人。
程礼的视线淡淡地从他身上扫过。
章老爷子这会是有针对性地问了程礼:“你手头上那个项目,打算在什么时候跟客户交接?”
既然都见过面打好了预防针,那下一步,就应该是找个适当的时机,将章途的身份公之于众。
章司似乎听出了些不同寻常,他也同样地看向了那个掌握着重要信息的人身上。
程礼仔细斟酌,只给了个大概的时间:“最快下个月中旬。”
“太晚了。”章老爷子道,“不然就借徐家……之事作为切入点,你觉得怎么样?”
老爷子说话停顿的时候,其余两人都漫不经心地目光扫向了章司。
程礼却没说话。
看样子,像是在犹豫。
章司又有个错觉,他是因为自己而犹豫了。
要借徐家之手达成什么目的,章司不清楚,他也不需要深究,只觉得在这个时候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场:“我是章家人。”
章老爷子回头看了下他,又转回来:“就那样吧,拖得太久风险越高。”
章司不明白他们言外之意,但他刚才的立场态度,似乎助推了局势。
虽然私下的个人情理纠纷还没有解决彻底,他现在还是在和章老爷子怄气冷战中。
可他心底抑制不住地庆幸,自己终于不再是个只会毫无帮助或者拖后腿的累赘,他也能在正事上说上话了。
即便是自己投机取巧找到的巧点。
程礼最后似是松口了:“再看。”
没多久,几人就结束了云雾般莫测的交流。
章途在离开前,特意绕了一大圈走到章司身边,说:“什么都不知道,乱插什么话?”
是在说他刚才行事胡闹吗?
章司回敬他一个冷漠脸。
章途并不是故意来找事的,他只是看不惯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少爷,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解透彻的情况下,为自己的歪打正着而沾沾自喜着。
“蠢货,以后要被人卖了还傻愣愣替人数钱。”
章司本不打算跟他起冲突,但听到这话也不能装作听不见,他瞪了他一眼,毫无反击之势地回了他一句:“关你什么事?”
“你喜欢咯。”章途无所谓道。
……
过完年初时段,程礼就开始看机票了,他现在的位置,说好听点是在上升期,但子公司和总部两边兼顾,很多事都需要他亲自着手去处理。
过了年,他要先回B城一趟,将所有年前遗留堆积的事情全部处理好,然后将重心搬回到Z城总部来。
总部高管层大换血阶段已经暂告一段落,六成是老爷子底下培训出来的人,其余则是零零散散从各分部调任上来,或是附属外资投入培养的骨干力量。
有几个还是老爷子特意从何家借调过来的监事官员。
这个何家,自然要跟何之却区分开来。
何之却行走多年江湖,无所定踪,定性防备难度系数稍高。
程礼不久前才栽过在他手里一回。
程礼在华如已经拥有绝对话语权,却不代表能在荟英有掌握权杖行事的权利。
总部是多个板块构建而成的组合体,内外部框架衔接涉及面过繁过杂,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独枝雏鹰可应付完全的。
光是应对那几个毛刺外敌,就已然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他回城的那第一枪虽打得响亮,却没服众,尤其是何家直系一派,就从没对他对过正脸,没放低过高昂的头颅。
他即将要面临的,还有很多未知的潜伏危机。
章途从团队成员里打听到程礼大致打算,也有过几回毛遂自荐要跟着他去B城打打手,就当是出差历练。
章老爷子那边是没什么问题的,章家子弟能积极提早担起权责担子,正合他意。
但程礼这边却直言拒绝了。
态度虽然客气,但是疏远。
章途早就察觉到,工作上很多更深层的内容,程礼都不会轻易让他接触到,就像是在特别防范着他的侵入与干涉。
他能理解,程礼一个外人,走到这一步肯定费了不少的心血,对旁人顾虑,是一定的。
他也同样清楚,他现在所代表的身份和位置,所以,他虽然归程礼管,却不全然听从他的安排。
他的背后是整个章家,而程礼,不过是个暂时最接近于殿堂权杖的候官。
程礼订机票的时候,顺带把章司的那份也一起订了。
章司的开学时间还没到,但他有自己的课题计划,提早过去,是为了预备整理资料。
走的那天,章司拖着早早收拾好的行李箱,跟在程礼身边一起往外走。
章途和章老爷子在一旁,沉默无言地目送两人上了车。
车子消失眼际之外,章途才幽幽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章老爷子好像没听到,但又像是听到了但没想回答。
章途也不在意。
他跟那俩爷孙,本来也没有感情。
作者有话说:
土哥就是嘴硬,后面还不是弟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