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新苑客栈。

  博果尔翻身下马,看着那不起眼的小客栈,心中对孙延龄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他一向光明磊落,自是看不上孙延龄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事,若不是为了孔四贞,他是决计不会纾尊降贵亲自跑这一趟的。

  孙延龄也没想到孔四贞竟然能请动博果尔亲自上门,当博果尔闯进他房间时,他吓了一跳,随即翻身跪倒在地上。

  “末将孙延龄拜见襄亲王。”

  博果尔倒是不奇怪会被认出来,他本就没想遮掩身份,依旧是进宫时的那身穿戴,想要认出他并不难。

  “抬起头来叫本王瞧瞧。”博果尔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语气有些轻浮。

  孙延龄握紧了双手,却没有依言抬头。

  博果尔轻哼一声道:“怎么着,没脸见人吗?”

  孙延龄依旧看着地面,回到:“末将是皇上亲封的拖沙喇哈番,并非市井伶人。”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啊,”博果尔冷笑一声,“身为拖沙喇哈番无召私自进京,孙延龄,你可知该当何罪?”

  孙延龄略微抖了一下,复又稳了下来,俯身道:“轻则削职,重则斩首。”

  “既然知道,那就是明知故犯了,”博果尔的声音冰冷,“本王若是将你就地正法,你应该也没什么怨言吧。”

  博果尔话说到这里,孙延龄反倒是不怕了。

  他直起腰身,抬头看向博果尔,说道:“王爷若要杀末将,便不会亲自前来了,不知格格她——”

  “放肆!”

  博果尔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将格格挂在嘴边?”

  孙延龄岿然不惧:“王爷既然来了,便应该已经知晓了格格的心意,末将如今跪在这里,亦不是畏惧王爷权势,而是敬您是她的兄长。”

  博果尔阴沉着脸看着孙延龄,恨不得去取了马鞭狠狠抽面前这人一顿,他怎么就敢这么自信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好似孔四贞非他不嫁一般。

  “王爷,您能来这一趟,也是因为您真心疼爱格格,末将想请王爷能顾及格格的心意,助她回家。”

  孙延龄语气恳切的继续说道。

  回家。

  这两个字仿佛的一记重锤砸在了博果尔的心上,让他的心不由得有些动摇。

  他本一心不愿孔四贞远嫁,可孙延龄却说,这是孔四贞想回家。

  是啊,虽然她在宫中待了多年,但紫禁城毕竟不是她的家。

  若不是心中想念着那个生养她的地方,她应该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孙延龄说动吧?

  博果尔不在意孙延龄的死活,却不能不在意孔四贞的心意,若真如孙延龄所说,孔四贞想要回家,那他又有什么资格阻止呢?

  “孙延龄,看在格格的面子上,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博果尔不情愿的说道,“你若是现在就启程离京,本王只当今日未曾见过你,也不会追究你擅离职守之罪;若你不走,那就即刻随本王进宫面圣,届时你能不能如愿本王不知道,但你这擅离职守私自入京的罪,便只能自己受着了。”

  孙延龄轻轻一笑,拱手为礼,毫不犹豫的朗声道:“末将愿随王爷入宫面圣!”

  ……

  乾清宫。

  顺治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摔,吓得殿内伺候的小太监们都跪伏在地上。

  博果尔也跟着跪了下来,却没有伏低身子,而是看着顺治求道:“皇上,就算是为了阿贞,您也给那孙延龄一次机会吧。”

  “博果尔,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顺治怒道,“这事应该怎么处置还用朕教你吗?什么人你都敢往朕面前带!”

  博果尔嘟囔道:“我这不是叫他在宫外等着呢么,也没敢直接带进来啊。”

  顺治啪地拍了下桌子:“不叫他在宫外等着,你还打算直接把人带到慈宁宫去提亲吗?!”

  “我这不就是不敢往慈宁宫带,才来求皇上的嘛。”

  博果尔理不直气也壮。

  顺治被他气笑了:“你不敢去求额娘,就敢来求朕?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不知道额娘打算让阿贞入宫为妃吗?”

  “那是额娘的想法,可我知道,皇上跟我一样,把阿贞当成亲妹妹的,”

  博果尔讨好着说道,“皇上最疼阿贞了,定然会想办法帮帮她的对不对?”

  顺治是真的拿这个弟弟没什么办法。

  更何况博果尔和孔四贞能养成如今这般天真的性子,也跟他从小到大的纵容脱不开干系,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担着。

  “得了,朕跟你说不着,滚起来吧。”

  顺治无奈妥协,“林升,你去把人带进来,朕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长了多大的胆子!”

  孙延龄的胆子确实很大,不然也不可能做出私自进京找孔四贞履行婚约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心中没有畏惧。

  面对自己找上门来的博果尔,他敢正面对抗是因为他知道博果尔不会将他怎么样,但面对顺治,他却难免心慌。

  帝王威重,君心莫测。

  他并不知晓顺治对孔四贞的疼爱到底有多深,他这一趟,本就是个天大的赌局。

  赢则名利双收抱得美人归,输了,说不定就会人头落地,命丧当场。

  但事到如今,他已无退路可言,要么赢,要么死。

  “你说你跟孔格格有婚约,可有婚书为证?”

  顺治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恶,仿佛只是寻常问话。

  孙延龄如实答道:“王爷许婚之时格格年纪尚小,故而并没有立下婚书,但却交换了文定之物。我家传翡翠玉镯如今就在格格手中,而这枚玉竹,则是王爷所赐。”

  林升上前接过孙延龄手中的玉竹,送到了顺治面前。

  顺治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道:“既然没有婚书,那这桩婚事便做不得数。”

  孙延龄磕头道:“皇上容禀。当年王爷赐婚之时,曾叫末将立下重誓,今生唯有格格一人,爱她敬她护她一世周全。虽然王爷仙逝,但誓言尤在,末将至今未娶,只为等格格长成,亲口问问她是否还愿意下嫁。”

  “末将自知行事不妥,愿受任何责罚,但既然蒙格格不弃,末将便绝不会毁诺,”

  孙延龄闭了闭眼睛,鼓起勇气跪直,“虽然王爷当年未曾赐下婚书,但在末将时刻铭记心中,不敢当做不作数。”

  孙延龄这一番话,倒是叫顺治对他有了些改观。

  人无信则不立,孙延龄在他面前还敢直言守信,倒也有几分其父的风采。

  “孙延龄,你可知太后已经属意孔格格入宫为妃了么,”

  顺治继续出言试探,“朕念及孔格格幼失怙恃,愿封她为贵妃,让她一世尊荣,如此,你还要与朕说,你们曾有婚约吗?”

  孙延龄愣住了。

  他知道孔四贞是太后的义女,深得宠爱,但确实不知太后竟是想让孔四贞入宫为妃的。

  再加上顺治此时的话,他若是再坚持,那便是要跟皇上抢女人了,后果可想而知。

  孙延龄的额角渗出冷汗来,虽然顺治的语气还算平和,但他却不敢胡乱开口。

  他有种预感,此时若是他说错一句话,那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顺治也不急,慢慢的喝着茶,等待着孙延龄的选择。

  反倒是一旁的博果尔坐不住了,起身想要开口,却被顺治抢先打断:“林升,去给你襄亲王上盘果子。”

  吃东西,闭嘴。

  博果尔不敢不听,泄气的又坐了回去,一边抓着林升送过来的果子吃,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孙延龄。

  孙延龄看似在思考,但其实脑中纷乱,根本捋不清利弊,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顺治此时愿意见他,正是因为他跟孔四贞的婚约。

  帝王至尊,若只是想否认一段口说无凭的婚约,根本没必要给他选择的机会。

  “皇上,无论到何时,末将都绝不会忘记自己的誓言,”

  孙延龄以头杵地,强忍着心中的畏惧咬牙坚持,“末将也绝不敢强求格格,成与不成,全凭格格决断。”

  顺治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思虑着这事到底该如何决断。

  不管太后如何打算,他是从未曾想过要将孔四贞困在后宫里的。

  这世间能叫他记挂的人并不多,孔四贞勉强算是一个,他自会为她多做打算。

  原本他是想在宗室里选一个出色的子弟给孔四贞指婚的,可孔四贞虽然出身尊贵但毕竟是汉女,想要给宗室做嫡福晋并不是容易的事,若要她给人做侧福晋,却又太委屈了。

  朝中汉官子弟虽然没这个忌讳,但汉人不需要非得等待指婚,大多数定亲的年纪都比较早,一时间也不好找到家世年纪都合适的人选。

  顺治本想着孔四贞年纪还小,不如再等上几年,他会挑选几个尚未到定亲年纪的汉官子弟先培养着,便是比孔四贞小上几岁也无妨。

  但如今看着眼前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孙延龄,顺治又觉得倒是比他看中的几个更合适些,有昔年的情分在,又是拼了命求来的姻缘,应该会对孔四贞更加珍惜些。

  “既如此,那朕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顺治心中主意已定,“林升,传朕旨意,孙延龄无召擅离职守,私自进京,罚廷杖三十,就在这乾清宫外面打。”

  孙延龄额角的冷汗滴落在地上,手脚冰冷,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

  顺治这责罚来的太过突然,他竟是猜不透到底是何意。

  孙延龄猜不透,但博果尔却听得明白,他不满的冷哼一声,起身拱手道:“我来监刑,定不会轻饶了他!”

  ……

  顺治在乾清宫门口杖责孙延龄闹的动静太大,慈宁宫自然是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太后皱眉细思了片刻,问苏茉儿:“那个挨打的,是不是当年定南王府的旧人?”

  苏茉儿早已经打听清楚了:“是定南王部将孙龙的儿子。孙龙当年与定南王一同阵亡沙场后,孙延龄便承袭了他的职位,做了拖沙喇哈番,却不知为何会突然无召入京,又进宫见了皇上。”

  太后点头道:“既是定南王府的旧人,苏茉儿,你便去告诉阿贞一声吧。”

  太后告诉孔四贞这消息,一则因为孙延龄是定南王府的旧人,说不准与孔四贞也是旧识,该叫她知道;二则也是因为孔四贞这一日都郁郁寡欢,想叫她分分心,不要总想着入宫之事。

  然而太后没想到,孔四贞听到这消息后,竟是顾不得禁足的旨意,直接冲出房门,往乾清宫奔去。

  苏茉儿没拦住孔四贞,赶紧去向太后回禀,太后等不及备辇,急急的追了过去。

  博果尔知道顺治的意思,故意叫人打的很慢,半晌过去了,不过才打了半数而已。

  执杖的太监们得了林升的授意,下手很有分寸,看似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但力道全在皮肉,分毫不伤筋骨。

  孙延龄挨了几下便知道顺治无意要他性命,再加上博果尔的刻意拖延,更是说明了这顿杖责是打给别人看的——

  只是看客尚未到场罢了。

  当然,心里明白归明白,这板子还是实打实的打在身上,特别是这种不伤筋骨的打法,更加叫皮肉疼的厉害。

  几板子下去,孙延龄的脸色已然变白,额角上的冷汗更是没停过,但他却不肯喊疼,硬生生的咬牙挺着,只有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板子起落不断起伏着。

  “我说,挨打都不会吗?”

  眼看着慈宁宫方向有动静,博果尔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是不会喊,本王可就叫他们再用力些了。”

  正说着话,一板子又打了下来,这次孙延龄不再忍着,一声痛呼脱口而出。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明显加快了速度的疼痛,直打的孙延龄脸色惨白,口中的痛呼似乎都没有了力气。

  再然后,他便听到了那一声仿佛天籁般的声音:

  “住手,不许打了,博果尔哥哥,你快叫他们住手!”

  博果尔对着执杖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会意的又是一杖狠狠落下,正落在最痛的地方,孙延龄疼的声音都变了,吓得孔四贞顾不得形象,直接扑了过来。

  “博果尔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孔四贞拦在孙延龄的身前,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你不是答应了要帮我的吗?”

  博果尔无辜的摊开双手:“这是皇上叫打的,你可不能怪我。”

  孔四贞气道:“你跟皇上哥哥从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你肯定没拦着!”

  博果尔依旧是一脸无辜:“皇上的圣旨,谁敢拦着?”

  孔四贞还待说话,却听到孙延龄虚弱的开口说道:“格格,格格莫要生气,是我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他这话说的端的是委屈巴巴,叫孔四贞心疼的不行,蹲下身来用帕子帮他擦汗,博果尔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在瞧见远处有一行人过来之时说道:“三十下打完了吗?”

  执杖太监摇头:“回王爷,才打了二十有二。”

  “那还愣着干什么,继续打啊,”

  博果尔挥了挥手,“赶紧打完,本王好进去向皇上交差。”

  执杖太监应了一声,高举廷杖就要重重落下,孙延龄闭上了眼睛等着,而孔四贞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握住那廷杖,说什么都不让再打。

  “博果尔哥哥,你要打,干脆打我好了!”

  孔四贞边哭边喊,“反正你把他打死了,我也不活了!”

  自小养尊处优从未受过罚的小格格哪里知道这打板子的学问,她看到孙延龄被打得鲜血染红了后摆,只以为顺治和博果尔叫人下了死手,生怕再一板子下去,便叫孙延龄断了气。

  孔四贞手中用力一扯,竟是直接将那廷杖从太监手里夺走,她随手一挥,将那廷杖如同长枪一般收在身后,双目怒视博果尔,竟是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模样。

  博果尔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若不是现在的场合实在是不合适,他真想夸一句自家妹妹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这是在闹什么!”

  太后脚步匆匆而来,开口喝道,“阿贞,还不快把板子放下,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能叫你如此放肆!”

  孔四贞瘪了瘪嘴,将手中的板子丢到地上,然后跪扑到太后面前,哀求道:“太后,求求您救救他吧,都是我害了他啊——”

  “朕罚他是因为他擅离职守,与你没有关系,”

  顺治适时的从殿内走出来,表情严肃,“孔格格,记着你的身份,再胡闹,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孔四贞从来没被顺治这般对待过,一时间连哭都忘了,不敢置信的直勾勾的看着顺治。

  这个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如今陌生的仿佛从来不曾认识,他看着她的眼神如此冷漠,叫她不由得浑身发抖。

  “皇上哥哥,你,你为何——”

  孔四贞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整个人可怜的仿佛被淋湿了翅膀的小鸟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顺治依旧冷漠的看着孔四贞,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孔格格,若你不想亲眼看着他去死,就该知道应如何做。”

  孔四贞颤抖的更厉害了,从不敢置信慢慢变成了心如死灰。

  她敢在宫里随意胡闹,仗着的便是太后和顺治对她的宠爱,可如今顺治冷漠如斯,太后又一言不发,她又能如何?

  “皇上,求您手下留情,”

  孔四贞绝望的对着顺治叩首,“我愿意一辈子都留在宫里,绝不再有他想,求您放他一条生路吧。”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与他的婚约,她若是愿意入宫为妃,是不是就能护他周全了?

  孔四贞这话一出,太后陡然浑身一颤。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唤醒了她深埋在心底的记忆。

  当年她也是这般跪在地上,求皇太极放过她的心上人,从此甘心入了牢笼,被困了一辈子。

  即便是她笑到了最后,即便是她的儿子君临天下,但多年的深宫斗争早已改变了她的心性,而那份求而不得的执着,也改变了她心爱的少年郎。

  最终他执拗到近乎疯狂,而她却冷静到步步为营,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断送自己的性命,不止不曾阻止,甚至暗中推波助澜,只为了她的儿子能真正手握这天下。

  多少个无法安眠的夜晚,她回忆起这一生的梦魇,开端便是她答应嫁给皇太极的那一日。

  那日的场景与眼前的一幕是多么的相似,她的少年郎也是这般被按在地上棍棒加身却宁死不肯松口,可她却如同孔四贞一样,为了他能活着,屈服了。

  这一屈服,便铸就了两人一生的悲剧和遗憾。

  如今几乎相同的一幕就在眼前,太后不由得问自己,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旧事重演吗?

  当年他们身不由己,无人相帮,可如今,她却有能力帮帮这个神似自己的小姑娘。

  “阿贞,不要胡言,”

  太后俯身亲手将孔四贞扶了起来,用手帕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你是我的女儿,便是再舍不得离开我,也是要嫁人的,怎么能一辈子都留在宫里呢?”

  太后这话一出,顺治和博果尔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排了这么大一出戏,等得就是这句话。

  “额娘,可是您之前不是说——”

  顺治隐忍着喜悦,继续皱眉做出不悦的模样。

  太后立刻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阿贞的婚事,自然要她自己乐意才行。阿贞啊,别怕你皇上哥哥,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来,跟我进去,咱们娘俩好好说话。”

  孔四贞抽噎了一声,不放心的看着孙延龄:“那他,他怎么办?”

  太后这才抬眼看向顺治,眼神中带着对顺治这种做法的不认同。

  今时不比往日,孔四贞也不是年轻时候的她。

  那时皇太极非要她不可,一则为了笼络蒙古,二则为了那个无稽的预言,而如今孔四贞却是一个孤女,也绝不是天命所归,又何必逼迫她至此!

  太后此时已经全然忘记了正是她想叫孔四贞留在宫中的,满心都想着不叫孔四贞步了她的后尘。

  “皇上要惩处孙延龄擅离职守,理应叫兵部刑部议处,将人在这里打死算什么?”

  太后的语气严厉,“至于阿贞的婚事自有我做主,且不必皇上操心!”

  太后扫了一眼满身狼狈的孙延龄,又道:“赶紧先抬下去收拾干净了,等会儿我要问他几句话。”

  顺治给了林升一个眼神,林升立刻应了一声,使人上前将孙延龄连人带长凳一起抬走了,孔四贞犹不放心的一路目光相随,却又被太后拉了回来。

  太后紧紧抓着孔四贞的手不放,沉声说道:“走吧,进去说说清楚,这到底是闹得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