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他出现了。
夏洛特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冒出来的想法就是这个。她本以为，在和两位同样的起源交换过后，她，她们，他们还有一段时间来准备。
准备……对抗狂笑。
对抗眼前的男人。
“你好像很意外我会出现。”
狂笑说：“又好像，不止意外。”
狂笑没有动，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甚至有些和蔼地看着夏洛特。
他的目光非常轻，但落在她身上时，却好像一把刀。
一把架在了她脖子上的刀。
隔着玻璃。
狂笑没有说话。
他一直在打量着夏洛特，眼睛里露出一些……莫名的失望。他似乎还想问点什么，但他只是转过身，在消失之前，又看了夏洛特一眼。
深深地。
空气仿佛突然间松弛了。
那双无形的、死死扣住了夏洛特喉咙的手松开了。
大量的养分又冲进了她的肺里，让大脑又开始运转的夏洛特感受到了眩晕——她的喉咙发出了“咯咯”的声音，等到几次呼吸后，终于，她发出了一直想要发出的尖叫。
“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什么意义，但她只能作出这样的、可笑的响声来。
“——啊啊啊——啊！！！”
她看着被打开的薯片袋子和半空的可乐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啊啊啊！！！”
惊醒。
夏洛特坐了起来。
她看了看四周，入目便是触感光滑的金属穹顶——那是振金，也是她的国家所独有的特殊金属。而她，夏洛特·苏，是这个国家之主承认的、有法定继承权的公主。
但那不是重点。
坐起来后，夏洛特的手摁着胸口，试着缓解惊醒的不适。她轻巧地下了床，点开遥控器，一个名为“多元宇宙作战计划”的PPT便跳了出来。她皱起眉，一页页地看着，却怎么也不安心。
明明跟老蝙蝠碰头做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挺笃定的。
这时，一个电话接了进来，跳出来的小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夏莉，你还好吗？”杰森明显坐在床上，穿着浅蓝色棉睡衣——她最喜欢但他觉得有点娘的那件：“我是说……我刚刚不太好。突然间有点心悸。”
他看着屏幕里的她，隔着屏幕，眼睛里全是她的倒影：“所以就打个电话来问问你。”
“我没事，就是要说服姑姑放我去还得两天。”夏洛特说：“我没事的。”
杰森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看着她，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俩在一起很久了，你现在已经不太能骗得到我了。”
夏洛特：“……”
夏洛特：“哼。”
夏洛特：“所以你想怎样？”
这一瞬间，她有成为了瓦坎达小公主。
下一瞬间，她出现在了杰森身边，回到了……他们俩的家里。
像是预料到了她会这样，杰森本能地伸出了手臂，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他好像是在让他依靠她，但夏洛特却知道，他将自己的重心放在了她身上。
“我才从蝙蝠洞回来，我离开的时候，蝙蝠侠还在不停地碰他给你准备的作战计划。”杰森说：“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这么焦虑。”
这么害怕。
“自己打自己，他该害怕的。”夏洛特摸摸杰森的毛，说。
“我也害怕。”杰森说：“我怕……狂笑太强。”
也怕起源打输这场仗。
怕她死。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对他来说复活后多过一天都是赚的。
但夏洛特，她不一样。
“那大不了我就跑回来好了。”
夏洛特安慰杰森：“姐姐那个性格你懂的，她肯定要做先锋冲在前面，然后夏洛克，他魔法又不强，所以一旦姐姐打不过我就把夏洛克扔在那儿，自己跑回来。”
杰森：“……”
杰森：“胡说八道是没有话疗效果的。”
夏洛特笑嘻嘻：“可你的注意力这不就变了吗？我保证，我有自保的能力啦。而且爸爸跟我都说了，只要我不跟蝙蝠侠来魔法对轰，专注处理其他的，我就不会有事。”
“那是理论上。”杰森说：“实战怎么会按照安排好的来？”
“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啦。先打了再说。”
“真不能让我也一起去吗？”
“不能，你知道的，杰森，我们能去是因为我们是‘起源’。普通人要越过宇宙间的壁垒，付出的代价是不可想象的。而那代价如果真的尔尔，爸爸一定会跟我一起去的。”
杰森最开始还是想挣扎，但在听到蝙蝠侠也不能去后，他只能认了下来。
“你真的不要担心我，杰森，我肯定不会把自己交代在那儿的。”她说：“我们还没把阿瑟娜生出来呢，我怎么能死掉。”
她压低了声音，左右慢慢地、微微地晃。
她的手轻轻拍打着杰森的背。
就好像一个妈妈。
“那我们说好了。”杰森说：“哪怕是为了阿瑟娜。”
“嗯，”夏洛特说：“为了阿瑟娜。”
为了我们还没出生的女儿。
夏洛特想到墓园里那个新的、小小的墓碑。
和已经出生、但已经死去的小狗。
“汪！汪汪汪！”
小柯基在不停转圈，试着咬自己的尾巴。
“爱丽丝，别咬了，你太短了追不到的。”高大的达米安坐在草坪上，耐心地劝小狗：“你头不晕吗？我都要看晕了。”
“汪！”爱丽丝吼他。
“没良心。”达米安说，又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窗：“你妈妈可是要去打硬仗了。”
小狗不理他，只顾着继续打圈。
只是她转得慢了一点。
“汪！”
小狗又叫了一声，莫名其妙地，有一些着急和生气。
“可这没有什么好着急和生气的，爸爸只是去出个差。”
夏洛克坐在床边，对着两个女儿说：“妈妈哭，说因为妈妈太爱爸爸了，所以不希望爸爸出差而已。”
他花了很长时间给两个小萌妹讲他这次离开家的必要性，可在当女儿们问到妈妈的情绪时，他却只能这么回答。
“一会儿，爸爸也会去哄妈妈。”他说。
“妈妈也会因为不想让爸爸打坏蛋所以不让爸爸出门吗？”
大女儿问：“妈妈不是大人吗？为什么也和我们一样像小孩？”
“可大人就是小孩变的啊。”夏洛克说：“所以大人不像小孩才奇怪。”
他的小女儿打了个哈欠，靠着他已经睡着了。大女儿也耗光了精力，歪在床上。
夏洛克给他们盖好被子，看着她们的睡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卧室里，赛德利斯特垂着头，眼圈也是红的。
“她已经不哭了。”
蝙蝠侠匆匆赶到医院时，斯塔克正守在门口，给他简单介绍了情况：“刚发现的时候这孩子就是在无目的地尖叫，等到……康斯坦丁来，她才停下。”
斯塔克面露不忍，显然是听到了夏洛特那悲戚的爆鸣。
狱警赶到时，夏洛特周边的气流和磁场是紊乱的，因此连用□□迷晕她都做不到。那小丫头一直在喊，等到斯塔克来时，她的嗓子已经像被砂纸摩擦过。
可她还是没停下，就好像只有尽量地用这样的惨叫才能让她感到安全。
又或者，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内心的惭愧。
“奥·古不见了，而监控是雪花的，只有她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斯塔克靠在墙上：“可看她这个样子……”
斯塔克知道现在问不出什么。
而且他也不忍心。
“……事情发生多久了？”蝙蝠侠问。
“联系你的时候刚发生不到5分钟。”斯塔克回：“康斯坦丁来得倒是快。”
“他会魔法，也很正常。”蝙蝠侠说：“他有血脉的优势，能从‘天际线’那里感应到危险。”
在一来一回地说着话时，蝙蝠侠看向了病房里面。
穿着风衣的康斯坦丁半坐在病床上，而他怀里，有一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人。那个人背对着蝙蝠侠，手臂死死地箍住了康斯坦丁的脖子，全身都压在了他身上。康斯坦丁一手有条不紊地梳理着那头毛草一样的短发，另一只手在她背上拍着。
缓慢地、有力地、温柔地。
“别怕，阿斯特拉，我在。”康斯坦丁说：“我在这儿，你谁都不用怕。”
他这么说着，而面对他的人，正默默地掉着泪。
持续不断地、恐惧地颤抖。
“别怕，阿斯特拉。”
康斯坦丁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出一口气。
“爸爸在这儿，你谁都不用怕。”
康斯坦丁陪了她很久。
他耐心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在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夏洛特的眼睛里好像又有了一点光。
“爸爸。”
她的声音难听得像刀片和没有阉的公鸭：“爸爸。”
“我在，阿斯特拉。”康斯坦丁说：“我在这儿。”
“爸爸，他来了。”
夏洛特抬起头，白炽灯打下来，她的眼睛却没有一点亮：“狂笑他来了。”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蝙蝠侠眼皮一跳，刚想冲进去，却被接下来的话定住了身体。
“血肉，也会……成为，成为到达这个时间的锚点。”
夏洛特像是嗓子不痛一样，努力地说。
“他的锚点，是露塔。”
“是露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