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萧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外面的天都暗了,没有月光。
冷风吹起来,毫不留情地将屋内的暖气吞噬。
怪不得着凉发难受了。
太阳穴发热得难受,于萧抬头探了探额头,很烫,不知道多少度,但绝对是发烧了。
手机铃突兀地响起。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去看,脸上的表情确实僵着的。
电话号码没有备注。
接通后,对面的声音有些响亮,所以不用开免提也听得很清楚。
“你什么时候交一下电费啊?上次拖的是房租,交上了又拖电费了。”
是房东。
平时都是按时就交了,之后没有过多交涉,怪不得电话号码没有备注。
于萧无话可说,“知道了。”
房东见他好说话也松了点语气,“记得交上啊,也不是我为难你。”
因为发烧,嗓子有点哑,哼唧半天都哼不出一声“嗯”,好在房东听力不赖。
挂掉电话,于萧立刻把电费给交上了。
以后用电不能再那么任性了,就比如说现在。
他撑起身体,拖着鞋子去把窗户关紧。
浑身都没力气,胃一阵阵的发疼。
捂着点腹部,去客厅找点水喝。
冰凉的水划过喉咙,被刺激了一下,感觉真实了几分。
“咳咳……”
连咳嗽声都有点哑。
要去看医生。
看了看余额,现金微信拼起来只有三十多块钱的。
从桌上摸出一张银行卡,里面的钱也所剩无几,几千块钱是要去A市的,他一直存着,留着,不敢动。
他总怕自己去不了A市,找不到星澜了。
现在的时间八点多,还能出门找个小诊所看看。
进厕所无意间看到镜子时,里面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光有些暗淡,似乎是已经看尽了人间。
变成这样他也不意外,星澜就好比是他精神的支柱,如今却摇摇欲坠了。
更何况,他们那时候才刚在一起,才刚开始互相珍惜彼此,知道对方的爱意,可以拥抱可以接吻,可以整天腻在一起,以恋人的身份……
于萧盯着镜子里的人,脸颊滑下一道痕。
明明一切都刚开始变好,他也开始变得幸福,失去父母的伤口才刚开始被慢慢填补。
现在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心中的某些东西在坍塌,而且随着时间,毁坏得越来越严重——星澜还爱他。
这样的阴影持续笼罩着他,所以他变得越来越沉重。
于萧忽然觉得委屈。
眼泪沾在他脸上,看着有些狼狈。
捧起一把水快速洗了洗,他已经挺久没带过口罩了。
坛北街到底都不会变啊。
还是看着慢悠悠的节奏,行人三三两两的散步。
附近新开了一家小诊所,以他现在手上的钱也只能去诊所了。
吊水的时候,他左边坐了个大爷,右边坐了个大娘,两个人隔着他大声聊天。
好吵。
用手压了压肚子,胃酸在翻涌。
目光向下瞟,却见围巾的一角开线了。
手艺真的太烂了。
暗自在心底里笑了笑。
随后他的眼神又沉寂下来。
星澜回来了,就让他补吧。
“你还需要拿药回去吃的。”来帮她拔针的阿姨说。
“多少钱,拿药。”于萧不咸不淡地问出一句。
“二十多……”阿姨明显愣了愣。
“我不拿了。”
“哎?”阿姨这下是真愣了,“你吊针都打了,不拿点药保好?”
于萧甩了甩手,头也不回就出了门。
他头还是很晕,估计是吊了水的缘故,风越晚越冷。
阿姨盯着这个年轻人的背后良久才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声气:“围巾都这样了,是遇到什么困了吧?”
于萧迎着风,他缩了缩脖子,将嘴埋进围巾里,风毫不客气地嫌弃他的刘海,往他脸上呼呼的吹。
他皱眉,手按在胃部,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疼,看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吊了针,他剩下的钱真的没多少了,今天还没有吃饭。
每天他都只吃店里的面,不加辣,不加葱。
好晕。
于萧抬手捂了捂额头,缓缓吐出口气,在路灯下呼出白烟。
到底要多痛才算痛。
现在他开始有点痛觉模糊。
按紧了胃部,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翻江倒海,好难受。
特别晕,特别痛,特别难受。
异能只能治愈外伤,所以面对生病他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次异能缓解疼痛的效果并没有特别明显,于萧清楚的感觉到了,脑子在发热。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仔细回想了一下,大概就是很久之前到公司去拿文件从楼上跳下来那次吧?
那时候看到爸爸妈妈了……
然后,星澜就来了。
寒风凛冽,万家灯火明明灭灭,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于萧在家,左右也睡不着。
他把所有灯关掉,连暖气都不开了,只唯独把电视打开,转到A市夜间重播新闻那一台。
眼神有些空地盯着荧幕。
“夏氏集团最年轻的董事长,夏星澜……”
于萧立刻坐正了,他差点就要扑到电视屏幕面前了。
接下来,屏幕中出现的人一身西装看着有些板正,说话的方式已经有些商场的老练了。
只是脸还是没变,只是总感觉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看来是想要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啊。
那张脸他想了太久,在他梦中,在他的意识里,现在一见,熟悉中竟掺夹了点陌生。
他不自觉淌下泪水,也没意识去擦,生怕有什么遮住视线。
嘴张了张,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这还不是见面,只是看到了他的近况就足以让他愣很久。
他想星澜想得要疯了。
“看来大家关注的热情实在太高了呀,星澜先生难得接受了采访,我们得到消息,您最近是要和未婚妻举办婚礼了吗?”
“对的。”
“夏太太很幸福呀,被如此高调宣布。”
夏星澜笑了笑。
……
于萧心停了一下。
他下意识去抓心脏的位置,衣服被力道捏出严重的皱纹。
什么?
“我们的婚礼将在下周一。”
“哎呀,看来想当夏太太的姑娘们没机会啦,改天能否带着准太太一起露个相?”
“为了应大家的关心,我会在我个人微博发布,所以大家不要在轰夏氏集团的官网了哈哈。
夏星澜在荧幕里大方的笑着,好像是太阳般,照亮了整个夜。
那是于萧曾经拥有的东西,并且是属于他的,现在怎么就要和别人办婚礼了?
那他呢?
“那我呢?星澜,那我呢?我怎么办……”
于萧第一次对电视机能流那么多眼泪。
他从前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略过很多事,现在变得多愁善感,变得爱哭,原来两个人之中最依赖人的是他自己。
一分开就不行了。
一分开就原形毕露了,就像现在这样。
他自言自语地对着屏幕,胃仿佛抓住了时机,掀起一阵巨浪,这才是真正的疼。
疼到骨子里的
星澜的这个消息,变成了匕首,他对他的爱便是最大的凶手,刺得毫不留情,鲜血直流。
胃部的疼痛涌上了喉咙般,他忽然想吐。
他眼前变得有些暗,或许也因为本来就没开灯。
脑袋晕得发热,胃部似有刀片在刮。
于是,他大概能感觉到自己要倒下了,最后拨通的还是默默躺在通讯录中一串熟悉的,很长很长时间都无人接听的号码。
当然,这次也没有人接。
世界在于萧的眼前颠倒了,他在地上蜷着身子,迷迷糊糊中接了一个电话,接着便被痛觉牵着合上眼。
——
“萧儿,你总是不好好吃饭,所以才得的胃病,我要是不打电话给你呢?你怎么办?死在家里卫生间?”
杜弘洋即使不是当年那个开赌场的大头头了,说话也依旧习惯地带点威严,他眉头拧得紧紧的。
于萧很久没有因为自己生病来过医院了。
他坐在病床上,眼神停在对面的白墙,周围其他病患或者家属的嘈杂声没能打扰到他。
杜弘洋也不是没看头条,眼中闪过心疼,过去安抚地拍了拍他:“医药费我帮你付就好,以后好好吃饭,胃病不是小事啊。”
于萧垂了垂眸,“谢谢哥。”
杜弘洋盯着他的脸,“今天的钱我付了,还要留院观察几天。”
于萧似乎不太愿意多说话:“嗯。”
临走前,杜弘洋将声音放柔:“你会希望星澜好的,不是吗?”
于萧顿了一下,接着他感觉到胃又开始抽痛了,拿手捂了捂,想说什么,却又只是点点头。
我希望他过得好,但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