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在意识里想了不少,他想着韩澜或许会把自己扮成腿脚不利索的老头儿,或是将自己弄成跟安安不同肤色,脸上带疤的少年。

  他想了不少,等韩澜交代一等宫女后,他才知道韩澜把自己伪装成什么!

  一等宫女得了吩咐,同其他宫女给安安上妆。余安感到脸上冰冰凉凉的,还有淡淡的花香,寻思着多半是可以滋润皮肤的凝脂,接着一等宫女抹上胭脂。

  这种胭脂颜色不艳丽,贴合本身肤色,使得肌肤光泽粉嫩。

  她们在安安眼上涂抹斜红,浅绿色打底,逐步晕染开,撒上些许金粉。一等宫女在安安左眼眼尾处,画上一朵娇艳绽放的赤红蔷薇,右眼下点上一颗黑痣。

  随即在安安额上,画了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花苞。

  一等宫女画工不错,虽比不得陈夫人,但也高于寻常女子。

  韩澜在一旁看着,见她们为安安修饰青眉,在那张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唇上,抹上口脂,又用手绢擦掉艳丽的赤红,一直到颜色贴合粉唇,才在安安唇角点缀晶莹剔透的真珠。

  这些真珠被利器一分为二,小宫女手脚灵活地按照小殿下要求,将其点缀在安安唇角两侧,以簪子尖头挑了些颜料轻轻晕染在真珠上。

  换上蓝红相见的襦裙,领口绣着精致莲叶,着缥红飞云莲花薄披,足以令在场人看愣,好在她们也只是怔愣了片刻,就回过神继续为安安梳发。

  韩澜站在不远处,一眨不眨凝视着安安,此时的安安退去了乖巧可爱,换上了娇艳,仿佛一朵含苞欲放的蔷薇,等待爱人轻抚。

  他看着宫女在安安百合髻上,戴上金银莲珠花步摇和簪花,此刻的安安无疑是娇美少女,那双黑亮眼眸,比夜空繁星还要闪耀夺目,还要令人着迷。

  眼前的安安早已出乎韩澜意外,又仿佛在意料之中,他的安安本就该这般美艳动人。这一刻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该让这么多宫女过来伺候,他挥手屏退众人,宫女们在一等宫女的带领下,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韩澜来到案前,在案上铺上一层宣纸,快速地画了起来。

  他的画风虽与陈夫人不同,但也比一般人画工出众,他画好后就想着将这幅画交给陈夫人,让她重新画一遍,他简直能想象得到,陈夫人笔下的安安,将会是怎样的秀美雅然。

  安安挺好奇她们把自己化成什么模样,但此刻又不敢与韩澜灼热的目光对视。

  韩澜不知道余安怎么想地,他把画作收了起来,才来到轮椅前,推着安安来到一面铜镜前,铜镜映照得并不清晰,但不妨碍余安看清铜镜里的自己正穿着一件襦裙。

  余安有些羞窘,又觉得恼火,他没想到韩澜竟有这样的嗜/好。

  他嘀嘀咕咕一通后,不动声色挪开目光,自我暗示那不是自己,那是人偶安安。

  可无论他怎么暗示,本质上都是穿在他身上。

  韩澜低头看着如同娇美少女的安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在余安没看到的地方,悄悄勾勒唇角。

  最终韩澜没带着这么美艳动人的安安出门,而是给安安换上一身素黑长衫,百合髻也被他放了下来,披散于肩,脸上的妆容尽数被韩澜洗去。之后他在安安额上画了个胎记,又给安安戴上狰狞凶煞的半脸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古怪丑陋胎记的半张脸。

  余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他在意识里撇了撇嘴,十分不满意这个伪装,比起这个还不如先前那个。

  他觉得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黑黝黝的老年人,也比这个有着怪异胎记,还戴着个狰狞面具好。

  他深深怀疑韩澜是故意的,只是他此时无法开口,更没法拒绝,只能任由韩澜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等韩澜捯饬好安安,才开始收拾自己,他给自己戴了个斗笠,又在唇上贴了八字胡,穿一身绢衣长衫,看上去就像个浪迹天涯,居无定所的江湖人。

  他带着安安坐上布置好的马车。

  马车宽敞高大,韩澜不必再像以前那般弯着腰。他将安安放在铺上了厚实褥子的软榻上,自己也坐在安安身边,牢牢固定住安安的肩膀,把人圈入怀中。

  余安感受着后背传来地源源不断的热暖,一股战栗由脊椎蔓延至全身。他不敢多想,甚至强迫自己转移注意。

  好在马车很快动了起来他仔细感受着改进后的马车,所带来的不同,很快他就察觉到了。

  与以前马车相比,这一次的马车的确很平稳,哪怕出了城,来到城郊凹凸不平的道路上,也明显不怎么颠簸。

  韩澜抱着安安感受了一圈,颇为满意地摸了下安安的脑袋。

  按照这个方法改进马车是可行的,不过该怎么推广呢?

  韩澜没想多久就想到了法子。

  等他们回城,韩澜抱着安安下马车,进了一家酒楼,让阿远去请说书先生。于是安安又体验了一次被韩澜抱着一边听故事,一边看画本的事。

  七月初七便是大周的乞巧节,这天不仅当官的会沐休,连学堂也会放一天假。

  而在这一日姑娘们会比赛谁的绣工好,晚上还会对月穿针,吃着平日里舍不得买的甜心,和小姐妹们夜游。

  也有与心仪之人相约放孔明灯,放河灯,猜灯谜的。

  今日朝霞漫天,天刚大亮,远斋书肆前就聚满了人。

  等远斋书肆的伙计打开门,门外众人一窝蜂冲了进去,朝着最新上架的《奇物记》画本冲去,结果却在一旁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封页。

  那张封页上的画色彩艳丽,上面竟画着他们所熟知的安安!这上面的安安,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明艳的、生动的、鲜活的、仿佛就在眼前的俊美少年,他们看着安安的动作,仿佛安安伸手触碰的不是麦穗,而是他们的手,他们的脸。

  这些人中不乏小厮和丫鬟,看清《奇物记》第二部 封页后,奋力扑了过去,想要抢一本。

  冲在最前面的人反应过来,快速卷走两本,匆忙跑去柜台结账,生怕晚一步就被人捷足先登。

  大伙儿全部心神尽数被安安吸去,满心满眼都是安安。

  他们可不管《奇物记》第二部 卖多少银两,他们只想快点抢到一本,快些拥有这样的安安。

  哪怕画本里面没任何内容,就冲着封页上的这幅画,他们都要买回去,收藏起来。此时的画本如同散发着金光的聚宝盆,令人恐后争先。

  第二部 画本因着有两张彩图,还有轮椅制作流程,比第一部贵了三百文,但众人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买了。

  除了东市的远斋书肆人满为患,各个争抢《奇物记》第二部 ,西市的远斋书肆同样挤满了人,众人抢着为数不多的画本,等到太阳升起,高悬当头,第二部已所剩无几。

  没多久又有人闻讯而来,带走了剩余不多的画本,短短两个时辰一千本画本售罄一空。

  等后来再有小厮和丫鬟过来都落了空,他们也不敢空手而归,纷纷带走第一部 。

  等到午时过后连第一部 也只剩几本。

  远斋书肆的秦掌柜一面高兴,一面可惜自己没留一本。

  阿远奉韩澜的命令过来时,正巧看见秦掌柜站在柜台前,一面叹气,一面眉眼带笑,看上去极为矛盾。

  阿远见状颇为不解,“秦掌柜这是怎么了?”

  秦掌柜看见阿远后收起心神,对阿远摇了摇头,反而问起阿远怎么来了。

  阿远如实表示自己是奉自家少爷的命令,前来看看画本卖得如何。

  说起这个秦掌柜就眉开眼笑,“阿远小兄弟,画本已经卖光了!不仅第二部 ,就连之前剩下的我第一部,也都卖完了!”

  阿远讶然,“一本也没有了?”

  秦掌柜点了点头。

  阿远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掌柜,上次《奇物记》画本首次推出时,众人购买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也用了好几天才抢购一空,今日不过两个时辰就售空了!

  阿远咽了咽口水,这可是一千本!这么快卖光,明后天得怎么办?

  显然不光阿远焦心这点,秦掌柜也愁啊,阿远定了定心神,跟秦掌柜说了几句,示意自己现在就回去禀明少爷。

  秦掌柜将阿远送了出去,直到阿远上了马车,马车化为一小黑点,亲掌柜才收回视线。

  阿远很快回到皇宫,直奔凤仪宫,在花园遇见了赏花的皇后,阿远赶紧停下见礼。

  皇后记得阿远,看他脸上满是焦急,估摸着小儿子那边有什么急事,也不拦着对方问话。

  阿远赶忙谢恩,朝着宣安殿的方向疾步而去。

  等阿远回到宣安殿时,韩澜正在为安安画新衣服,上次给安安试穿过女装后,他忽然觉得可以让安安试一试别的风格,为此他还找来不少杂记话本看。

  阿远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行了礼后,把从秦掌柜那里得知的情况跟韩澜说了一遍。

  韩澜闻言颇为惊讶,似乎没想到第二部 会这么快卖完。

  他想了想便在宣纸上给陈夫人写信,让她再找些女先生画《奇物记》,同时还跟陈夫人说起自己的另一个想法。

  他写信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安安,从这个角度看去,余安能清楚看见他所写内容。

  余安在意识中露出诧异,他没想到韩澜竟能想到在画本里增加读者的反馈。将问题或给安安的留言转交远斋书肆,他们会从中挑选十名幸运儿,以安安的口吻,回复对方。

  收集和挑选读者问题的事情,韩澜表示自己这边会派人去做,之后将选出来的问题和答复给陈夫人送去,陈夫人只需在最后一页或第一页刊登。

  写到这里韩澜又重新修改了下,余安看着他抹掉远斋书肆的名字,在上面写下“奇物书肆”四字。

  他有些好奇,难不成韩澜想自己开书肆?

  却不想韩澜又取出了一张宣纸,在上面写起了奇物书肆选铺要求,包括地段、门店大小、店内装修、人手伙计,和每日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