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澜知道还有一幅图没画,闻言便明白她想做什么,“你想在那边画?”

  陈夫人点头,“此时还早,我们先回城,我先回去上色,天黑了再去护城河作画,小公子意下如何?”

  韩澜想了下,点头同意。护城河那边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乞巧节,有些变化,他也挺好奇的。

  余安没想到陈夫人如此急切,他还以为明天再画第二幅,不想陈夫人回去上色,晚上还要画,看样子今晚会熬夜上色。

  余安十分敬佩陈夫人的认真负责。

  一行人快马加鞭回了城,陈夫人立马钻回自己暂住的厢房,陈老爷和小厮整理颜料,复在一旁打下手。

  韩澜带着安安回了宫,为安安换上翠色对襟宽袖长衫,其上莲花绣纹精巧,栩栩如生,这身衣服衬得安安清秀文雅,韩澜又给安安重新束发,素色发带缠于髻间。

  韩澜凝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就抱着安安用了些吃食,吩咐宫人准备些点心,这次要用别的点心,好在小庖屋的厨娘擅长做点心,除却做了枣豆糕外,还有几种新点心。

  韩澜看着摆盘精美的点心,问:“这是什么?”

  宫人照着厨娘的话,恭敬作答:“回小殿下,这是李厨娘做的莲子糕、梨花酥、葵花酥、枣泥卷、糯米糕和绿豆糕。”

  韩澜点了点头,寻思着待会儿陈夫人估计用得上,便让阿远都收进食盒里,好在厨娘做的分量不多,巴掌大的小瓷碟,倒能全装进三层雕花梨花食盒里。

  东西收拾好,韩澜抱着安安坐上车辇,往宫门去。此时天色尚早,这时候过去陈夫人估计还在画画,但又不能这般大咧咧推着安安在街上行走,安安的那张脸,可与画本中的安安十分相似。

  至于画本中的小殿下美则美矣,却跟韩澜相貌完全不同,他也不担心自己被人认出来。况且这次他还多带来两名护卫出来,有骑着骏马的护卫在,百姓们不敢贸然靠近。

  韩澜撩开窗幔看了眼,见只有几个行人朝他们这边看了几眼,见到人高马大手持大刀的冷面护卫,纷纷收回视线,抬脚快步离开。

  韩澜暗道幸好这次多带了人。

  阿远敲了敲门,房门打开门,见到阿远跟他身后的马车,忙不迭打开大门,将马车和两名护卫迎了进去。

  进了别院,韩澜抱着安安下马车,别院里的小厮送上茶水,韩澜喝了些,便道:“待会儿陈夫人出来了,让她来书房寻本殿下。”

  小厮毕恭毕敬应下,目送小殿下抱着安安穿过游廊去了书房,这才收回视线。

  韩澜将安安放在书房里间的塌上,自己从书架上找了本话本,念给安安听。

  韩澜的声音低沉悦耳,他讲话时特意压低了噪音,显得十分轻柔,与平时说话时的语气完全不同。实际上韩澜讲故事没有任何技巧,可就是这种轻柔缓和,又带着几分低沉的噪音,令余安渐渐听入了迷。

  韩澜讲得很慢,他所讲的故事,正是时下人们爱看的精怪爱上秀才郎。比起曾看过不少小说的余安,这种小说的确不算多新颖,然而放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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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代,却十分清晰脱俗,标新立异。

  余安不会觉得他们所写的话本无趣老套,要知道后世的小说套路剧情,文字文风等等,都建立在前辈们所写的话本、小说基础上。

  韩澜手中的话本内容不多,又是用半言半白的风格写的,这种浅显易懂的文字,哪怕是蒙童都看得懂,因此颇受欢迎。

  等韩渊讲完话本,门外响起阿远的声音,“小少爷,陈夫人来了。”

  韩澜应了一声,将话本放回书柜中,才回了句,“进来。”

  得了吩咐,阿远推开房门,门外站着一身素色长裙的陈夫人,阿远对陈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夫人朝阿远点了点头,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来到韩澜跟前,对着他行了一礼。

  韩澜虚虚抬了抬手,“不必多礼,陈夫人先来看看安安。”

  陈夫人明白韩澜的意思,不等他多言,就来到内间塌前端详安安,片刻后陈夫人道:“小公子为安安所画衣服精致绝伦,其上莲花栩栩如生,穿在安安身上,更添一份清雅。”

  韩澜听着陈夫人的夸奖,心里翘起雀跃的小尾巴,恨不得向全大周宣告安安的好。

  陈夫人又看了看安安,每次看她都觉得安安有所变化,这次安安给她的感觉更是整体轮廓柔和了不少,那双本就灵动的双眸,此时在烛光映照下仿佛揉碎了星粉,星星点点,好看得像万千星河。

  陈夫人怔愣片刻眼中好似只有安安,再也看不见旁的。

  韩澜见陈夫人一动不动,又询问了句,陈夫人回过神来,略显激动的道:“没问题,不过小公子觉得在安安额间,画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如何?”

  韩澜稍一思索便点头同意了,随后他便看到陈夫人用绿豆胭脂在安安额间描摹,又加入了红蓝花胭脂,最后还用翠青的颜料点缀,抹上些许金粉,在暖光下显得顾盼生辉。

  韩澜静静凝视着安安,仿佛他眼中的不再是一具人偶,而是真真实实的少年郎。他忽地对安安抿笑,绝美的容颜配上这个笑,意识里的余安只感觉心口某处热热的。

  一行人来到护城河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街肆挂上迎风飘荡的彩灯笼,岸边交错的杨柳,随风而来的桂花香。

  陈夫人让小厮把特意带来的同心花,从马车里搬出来。余安看着聚拢在柳树周围的同心花,暗道这不就是栀子花?

  洁白的花瓣在微光下染上淡淡的赤橙色,随风飞舞,若隐若现,缥缈悠远。栀子花与桂花香交织,于风中交缠,丝丝缕缕的花香穿过安安发间,拂过迎风飞扬的湛青发带。

  这一刻的安安哪怕没有任何动作,也如同与这水这河灯这花这花香彻底相融。

  陈夫人握着笔的手微微发颤,旋即让韩澜为安安摆好手势。小厮与阿远把一块绣工精湛的绢布放在栀子花间,又搬来小几,上面放着厨娘精心准备的各色点心。

  韩澜坐在他身边,一手与安安一起捧着河灯,一手搭在少年圆润的肩头。安安的另一只手悠悠搭在精美的小瓷碟上,好似要趁小美人不注意偷拿一块。

  他眼中零碎的星光,在这一刻增添一丝俏皮与纯真。

  陈夫人端详片刻,眼含兴奋快速地在宣纸上画了起来,夜晚的风吹佛着,吹动着众人的发丝,而他们的心如同此刻的风一般,被眼前的一幕轻轻撩起,勾起他们心尖,想要看清少年的真容,和他身边的至交好友。

  余安察觉到韩澜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当他的视线上移时,仿佛能透过自己的双眼看清内里。

  他不敢与韩澜对视,却又不敢躲开目光,他不知自己在意识之中的变化能否转嫁到人偶上。

  好在没一会儿韩澜起身从后面把他抱了起来,感受着胸膛传来的温热与硬/度,余安在意识之中的“娇躯”一僵,不敢动弹分毫。

  韩澜不知道少年的异样,他托着少年细腻,比自己小一圈的手,此时少年手掌上放着一盏精巧红艳的河灯。

  余安一直知道小美人孔武有力,此时感受着腰间有力的臂膀,他才意识到韩澜的力量究竟有多强悍,竟能轻轻松松单臂将他抱起!韩澜将安安打横抱在身前,来到岸边握着安安的手,将河灯投入河中,莲花河灯映在平静的水面,泛起微弱暖光的倒影。

  它顺着水流,流向远方,与万千河灯通往星空彼岸。

  余安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那一些盏盏闪砾光点的河灯,在夜色包裹下比星辰明月还要明亮光耀。

  韩澜看着那盏写着自己与安安名字的河灯流向幽深远方,最终化为星光点点。这一刻他目里深邃幽沉,他望着远去的河灯,仿佛他与安安就跟这河灯一般,风雨同舟地流向希望彼岸。

  他低下头在安安耳边,用比涓涓细流还要轻柔的桑音说:“我想和安安一起放河灯,放孔明灯,放纸鸢,如果可以我更想为安安点一盏长明灯。”

  韩澜以最朴实无华的言语,诉说最温柔最殷切的话语,亲昵、温柔、带着希望,一如在爱人耳畔深切柔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