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说明来意,心底有些忐忑望向韩澜。

  片刻沉静后,韩澜低沉悦耳的嗓音回响在屋内,“不知夫人想画哪种自画?”

  陈夫人早想好说辞,韩澜话音一落,她便娓娓道来,“不知小公子可还记得我曾为安安画过的画?”

  韩澜自然记得,当初在安阳县陈夫人画的那几幅画,如今全被他收藏了起来,除了他别的人,哪怕是母后皇兄都没见过。

  韩澜颔首道:“记得。”

  陈夫人当即表示这次用做封页和纂图的便是那种画,这种画与画本中的风格很相似,但画本中的画未着一色。

  若是画本每页都上色,价格自然与现今天差地别,不过只上色封页与书中某页,既可节省成本与精力,又能让人耳目一新。

  韩澜想了下就同意了,若是如此能让更多人喜欢安安,他也是喜闻乐见的。

  此时的韩澜还不知,往后他有多后悔此时的想法。

  陈夫人见韩澜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余安好奇他们口中的纂图是什么,等后来才知道纂图类似后世的插图,只是这个时期的纂图,除了画还会附带相关说明。

  按照陈夫人的想法,说明内容则是轮椅制作流程。

  两人就这为安安作画的内容商讨,最后约好时辰地点,陈夫人便和她的夫君暂住别院。

  韩澜则带着安安回宫,准备接下来要用的东西。

  第二日韩澜早早起来,用过早膳就带着安安出宫,阿远和柳时轻也跟去了。他们都知道陈夫人要为安安作画,只以为是小殿下的意思,并不知道是要用做画本第二部 的封页和纂图。

  柳时轻驾驶马车出了城,即便他驾车技术娴熟,依旧架不住城外道路坑坑坎坎,马车摇来晃去。若是以前韩澜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他虽生在皇家,身份尊贵,但韩澜没半点儿娇贵。

  然而此时看着怀中颠来颠去的安安,韩澜就觉得这路太颠了。

  韩澜又想到了其他地方的官道,那些地方哪里比得上京城城外官道。

  可就算是京城的路,若是遇见下雨路面也会大量积水,更不要说别处了。

  韩澜忽然升起该修路的想法。

  但想到脚下的路面,没有好的石料就算修了路,也管不了多久,又会变得坑坑洼洼。与其如此,不如从其他方面改善。

  自己近来没游山玩水,但不代表以后不会带着安安出远门。

  他搂着安安,下颌抵在安安发顶,手指灵活地穿过安安的发间,玩着一缕黑发。

  他想到一个法子——改进马车!只要马车坐着舒服平稳,也能缓减道路崎岖所带来的颠簸。

  该如何改进马车,使其缓解颠簸?

  余安不知道韩澜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这会儿被颠来颠去,若不是在意识中,估计已经被颠得反胃。

  这还是大周朝顶好的路了,更别提其他了。

  上次他们从安阳县回京,基本上走的水路,后来也坐马车赶了些路,那时候的路面比这个还要难走,他当时被颠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这次他们要去得是城外的村庄,这些村庄不大,又离城不远。按照陈夫人的想法,她打算画安安侍弄农田。

  为防止被人瞧出安安的不同寻常,韩澜提早派人跟村长谈妥,租用村长家的田地一天,村长得了银子十分爽快的同意。此时他接到消息,就在村门口接人。

  他接的是陈夫人和她的夫君,夫妻二人感情深厚,陈夫人要去某处作画,也都是她的夫君相陪。

  是时,柳时轻驾驶马车也来到村口,村里突然来了两辆颇为豪华的马车,村民们都有些好奇,但见这两辆马车被村长带去家里,都以为是村长的客人,纵使满心好奇,却都不敢去瞧热闹。

  村长把几人带回家,马车进了院墙,韩澜没抱着安安下来,听着陈夫人跟村长说明情况,直接坐着马车去了不远处井前。

  马车停下,韩澜抱着安安下来,柳时轻拎着轮椅,韩澜将安安放在轮椅上,不动声色挡住村长的视线。

  村长距韩澜有些远,他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韩澜高挑挺拔的背影,以及坐在轮椅上少年的侧脸。

  村长没看过《奇物记》,并不知道安安,只当安安是个腿脚不便的少年。村长很快收回目光,流连在了安安身下的轮椅上,眼底满是好奇。

  村长给陈夫人指了自家田地的位置。

  陈夫人道了谢后,村上就离开了。

  倒是村民远远看了过来,对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充满了好奇。

  一看这些就是从城里过来的夫人少爷,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难不成他们还要来体验种地?

  韩澜也瞧见了远处张望的村民。

  阿远道:“小少爷,让小子将他们请走?”

  韩澜正要说话,陈夫人先一步道:“且慢,阿远小兄弟这些村民没有恶意,再则他们也没凑过来,就让他们在那边吧,我正好可以把他们的身形画下来。”

  阿远看向小殿下,韩澜明白陈夫人的意思,对阿远微微点头。

  阿远这才站回韩澜身后。

  韩澜推着安安来到田野,此时正是麦子长成之时,一束一束金黄穗子,在晴空万里下,盛如麦秀两歧的优美画卷。

  安安乖乖坐在轮椅上,韩澜轻柔地调整安安的头部和双手,安安微微低下头,浓翘的睫毛随着视线下垂,扇羽一般的眼睫留下一抹阴影,少年的神情在此时显得格外柔和。

  他眼中仿若有万里山河,麦金田野,锦绣天下。

  他的手伸了出来,似要触碰迎风飞舞的麦子。

  韩澜看着这样的安安,心跳莫名加快,咚咚咚咚,一声接一声,急促有力。

  余安的目光落在这些金穗上,感受着投在自己身上的几道视线,不敢分心东想西想,星眸一动也不敢动,眼眶里渐渐聚满水光。

  陈夫人仔细看着安安的这一变化,只觉得那双本就灵动的眼眸,在此时犹如散落星河的银带,绚丽夺目,叫人移不开眼。

  陈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欣喜与激动,抬起手在宣纸上快速落下安安的大致轮廓。

  哪怕陈夫人画技了得,光是勾勒线条就足足画了一个时辰,等画得差不多了,阿远和一名小厮端着村长媳妇做的四碗鸡蛋面走了过来。

  鸡蛋可是好东西,一般人家都舍不得吃,不少人家留着给怀有身孕的媳妇吃,或卖去城里。

  这会儿看到热腾腾还放了猪油的鸡蛋面,韩澜四人颇感意外。

  陈夫人快速吃完,继续完善整个画面,修改的差不多后,又在安安身侧加入一些农作的村民,整个画面显得自然惬意。

  陈夫人速度很快,她吩咐小厮收拾画架等物,才来到韩澜跟前,表示画好就差上色了,“等上完色后,我就会回安阳县,同他们一起完成封面和纂图的绘画。”

  韩澜点了点头。

  陈夫人接着说:“我听说夜里的护城河十分好看,不知小公子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