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95章 再回坛城

  “天台部队和法相部队在离坛城五十公里处的基地待命,禅、密两军将由尊者引导,埋伏于广场西侧的莲花街,由将军直接号令。”

  三军总部,这些刚从青川战场归来的圣地军高层在召开紧急会议。

  一天前,佛会告知,东华联邦的皇帝申请其皇兄贺安清的婚礼在坛城举行,并恳请降佛见证。依照教律教规,佛会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袁印光随即找来郑惑说明此事,如他预想的一样,郑惑当即便同意此事。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但这不妥。”袁印光再了解不过十三阶哨兵的愤怒,那是毁灭性的。

  郑惑越是表现出镇定,越证明已出离愤怒,他问道:“那您准备如何应对?”

  “我要将月轮石还给贺安清,我希望他们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而不是发生冲突,或是再一次血流成河。”

  “我要提醒您,贺平晏入境的理由。”郑惑的眼中闪着寒光,道:“是婚礼,我的向导跟别人的婚礼。”

  袁印光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想要你冷静。”

  “冷静?”郑惑摇了摇头,道:“和平解决已是异想天开,无论您多不想看到血流成河,也不能改变贺平晏来就是要来血洗坛城。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那头鲛鲨,逼其退位,以保护我的向导、保护坛城的居民。”

  袁印光手上已经没了军权,清缴青川后,郑惑的权重比他还要高,命令一旦下达,三军总部必然沸腾。当敌人侵犯时,才能让众人凝聚一心,郑惑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他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左右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今日,贺平晏单方面宣布清晨到达,并将行程透露给了媒体,大肆宣传。临时突袭打乱了圣地的布局,这正是贺平晏的目的。形势骑虎难下,圣地只能硬着头皮接下烫手山芋。

  在这些如火如荼讨论对策的高级军官中间,只有郑惑一人阴沉着脸,不言不语坐在长桌的一端,听着这些人刺耳地争论。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一名情报兵敬了个军礼,说道:

  “边防军收到了紫禁零号的入境申请。”

  “这么快?!”空军司令猛地站起来,问道,“总共几架飞机?”

  “只有紫禁零号一架。”情报局看着平板上的实时影像,说道,“如果允许入境,大约再有一小时就能到达坛城机场。”

  这时,坐在军人们对面的一名佛会尊者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说道:“通过申请。”

  空军司令道:“恐怕不妥,还请郑将……”

  “只有一架飞机你们怕什么?”尊者不屑地说道,“再说了,这本来就是郑将军让他们来的,你要违抗指令不成?”

  空军司令看向郑惑,但对方并没有给出回应,他只好叹口气,吩咐道:“让边防军伴飞。”

  情报员点头刚要往门外撤,郑惑突然站了起来,椅子挪动的声响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大家都闭上了嘴,连呼吸的幅度都小了。

  “我去。”郑惑丢下两字,大步走出了会议室,情报员赶紧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剩下的官员们面面相觑,空军司令想了想,问道:

  “郑将军去哪?还是去干什么?”

  旁边陆军参谋长也是一头雾水:“要不咱们跟着?”

  “走走走。”其余的军官赶忙起身,从会议室鱼贯而出,几名尊者只能先回佛会报告。

  坛城上空风云涌动,厚厚的云层由于气流的缘故,沿着中线分开,只见一头巨大的鲲从裂缝中蹿出,一甩尾便飞了好远。

  城里的人们不禁仰望观看,鲲是圣地的骄傲,能一睹郑将军精神体的真容,他们都发出了欢呼。

  而屁颠颠跟在后面的官员们,谁也想不到,郑将军是去亲自伴飞,还是骑着那头鲲,这礼遇未免有点高。

  最主要的是,因为鲲的速度太快,就算临时调集飞行器,也根本追不上。

  急得这群人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不会在边境就打起来吧?!”空军司令担忧道。

  陆军总参谋长是近期常常跟在郑惑左右的红人,当下群龙无首,他便发号施令道:“还不赶快通知边防随时备战!”

  “您说得是。”几个军官都点头哈腰,赶忙去下达备战指令。

  “对方边防已允许入境。”

  紫禁零号上,一名军人向宋陨汇报道。

  宋陨正在办公舱里看鲲的资料,抬起了头,问道:“皇帝呢?”

  “正在更衣。”军人道,“您要去看看吗?”

  宋陨关上了桌面全息,说道:“带我过去。”

  更衣舱在另一头,要经过开放的座舱才能到,有很多随行官员正凑在一起商讨。

  角落里,袁眉生由沈戎带着两名亲军看守,沈戎失踪几天之后回来复命了,没再提退伍的事。

  宋陨在临走前一天召开了任务部署大会,表面上沈戎负责袁眉生的安全,并核对流程确保仪式顺利完成,不受干扰。实际上则命他利用情报网,去捣毁坛城守备军基地。

  离这两人不远,贺安清独自坐在靠窗的双人沙发上,看着外面。

  宋陨瞥了他一眼,从过道走过。

  军人敲了几下更衣舱的门,站在墙边回避,王总管开了一道缝,说道:

  “陛下还没换好衣服。”

  宋陨还未开口,只听贺平晏的声音传出来:“让他进来。”

  王总管闻言只得让出一条道,宋陨进去后,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出去了,他只得皱着眉头关上了门。

  穿衣镜前,贺平晏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还没系上腰带,中间露出一道缝,皮肤若隐若现。宋陨走过去,迷恋地从身后揽着他的腰,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脸蛋。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坛城了。”贺平晏提醒道。

  宋陨却不为所动:“我知道。”

  他们还在结合期,宋陨一刻都不想离开贺平晏,而贺平晏也表现出了以前不曾有过的依赖,这极大满足了他的需求。

  贺平晏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踮脚吻了上去,他也有点惊讶于异能人的本能,以前倍加厌恶身体接触,现在竟主动想着被触碰。

  他从不羞耻于自己的欲望,主动伸出舌头,让宋陨吮吸。

  深吻过后,他喘着气,不禁问道:

  “你说我哥对郑惑,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宋陨轻抚他的额头,温柔道:“现在能不能别提他们。”

  “好。”贺平晏嘴上乖巧,心里却在想,郑惑必须死,因为哥哥依赖的只能是自己。

  单衣袖子还完好地穿着,领口却已滑落于腰间,他撤出一步跪在了宋陨的身前,双手沿军装绶带慢慢向下,从下摆处伸进去解开腰带。

  宋陨抓住了他的手腕,他舔了舔嘴唇抬头。

  这让宋陨呼吸一滞,蹲下身一把抱住贺平晏,情不自禁地吻着那白皙的脖颈,再吻他肩头的伤疤。

  两人躺倒在浅色的羊毛地毯上,贺平晏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上面,丝丝分明。宋陨的动作有些迫不及待,他发出微弱的呻吟:

  “嗯……你的这些勋章扎到朕了。”

  宋陨直起上身,贺平晏抬起手,指着每一个勋章,一边念着这些名号:“和平奖章、独立自由奖章,这是……这是普元维和奖章,还有这个,是佛会赠与的净世奖章……”

  “这些都不是我的荣耀。”宋陨单手解开扣子,将军装外套扔到一边,又松了松领带,道,“只有你才是。”

  说罢他抬起贺平晏的大腿,低头欣赏这让他血脉贲张的地方。

  贺平晏咬着嘴唇,五指插入了他硬挺的短发里,脚趾勾起又绷直,连续数次,直到小腿不断痉挛,呼吸才逐渐平复。

  他那些爱欲没有泄露一滴,都被宋陨吞入口中,之后他们热吻,两人的气味纠缠在一起,直至融合,不分彼此。

  贺平晏还未从快感中缓过来,突然嗅到了一股令他无比厌恶的气味。他一个翻身推开了宋陨,爬到窗户边,隐约看到云层中有什么东西。

  就算不能看清全貌,他也知道这是什么。

  “那头鲲。”

  他闻声回头,宋陨已穿好军装,将领带推紧,道:“如果说之前还让人忌惮,现在在我来看,这只是一条鱼。”

  他将单衣捡起来抖平,拉起贺平晏,披在对方肩头:“你忘了鲛鲨最爱吃什么?”

  直观地看,这头鲲在视觉上就已经在宋陨的鲛鲨之下了,更别提结合之后,鲛鲨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使得贺平晏这次来坛城的姿态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他要来揭穿袁印光伪善的脸孔,要来终结哥哥错误的托付,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他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留恋皇位,满足于大权在握。

  贺平晏扬起了下巴,重新站在镜子前,命令道:“宋主席,帮朕更衣。”

  “是,陛下。”宋陨最爱他这副高傲的模样。

  公共座舱区域,随行官员们在看到鲲之后都有些不安,有的哨兵甚至有些躁动。

  贺安清扒着小小的窗口,只见宽厚的鳍肢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他捂上了嘴。一走了之的时候有多决绝,重逢时就有多思念。

  分开的日子里,他的身边发生了巨变,再与郑惑见面时,他已被迫成为别人的未婚妻。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突然觉得手背一热,一转头,看到丰东宁坐在了他的身边,柔声道:

  “沉住气。”

  他点了点头,不能被情绪左右,他要保持清醒保持理智,才有可能逆转局势,到时只希望郑惑能理解他,帮助他,而不是责备他。

  丰东宁的手掌没有以前那么热,贺安清担心他的伤还没养好,问道:

  “今天的药吃了吗?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你去歇会儿。”

  “我没事,你别担心。”丰东宁总能让人安心。

  他回想起狙击子弹贯穿对方胸口那一幕,不禁后怕道:

  “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一架全黑色的客机,旁边是一头几倍大小的鲲,在浅灰色的天空中晕开了一抹蓝色。

  鲲虽然是上古巨兽,但外形并不凶残,撇开精神力的压迫感,它很美丽,也很让人着迷。

  它遨游在飞机左右,像一个忠诚的守卫,守护着视为珍宝的那个人。

  就这样伴飞了大半个圣地的路程,紫禁零号降落在了坛城机场。

  一阵大风吹过,鲲扭转身躯也停在了停机坪,只是没收好尾鳍,不小心扫到了货运仓。只听轰隆一声,整个货仓在一瞬间夷为平地。

  联邦一行人由佛会特派人员接待,全部下了飞机。

  为首的一名尊者走上来,对贺平晏微微颔首,说道:

  “欢迎陛下来坛城,一路辛苦了,仪式在明天举行,我这就送您和其他人去外事区。”

  贺平晏看了一圈,没发现袁印光的身影,便问道:“听闻降佛受了风寒,现在身体还好吗?”

  “降佛已痊愈,只是要准备仪式的流程,所以未到场迎接,还请您不要怪罪。”尊者一脸假笑,道:

  “还是令兄的婚礼更重要。”

  “也对,降佛费心了。”华服加身的贺平晏抬起一手,宋陨弯着小臂上前一步,他自然而然地搭上,留下面色铁青的贺安清跟在后面。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个人,手臂上托着供氧头盔,身着军用飞行员夹克。

  人影越来越近,贺安清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才短短一个月没见,却已像是相隔几年。

  之前在飞机上设想的话术,如何阻止贺平晏,如何阻止内战,他一个字都想不起来,满脸满心只有忐忑。

  宽阔的停机坪上,郑惑将头盔扔给礼宾司的军人,无视了贺平晏,大步走到了贺安清的面前。

  这一举动倒是惹恼了宋陨,他停下脚步,头也没回道:

  “皇帝的兄长安清殿下明日成婚,还请郑将军回避。”

  尊者们也簇拥上来,就怕发生冲突,毕竟人家皇族是堂堂正正受邀而来,只要没有出格的举动,他们肯定不能先动手。

  而且当时贺安清逗留在将军府邸,就算再有结合之实,没有昭告天下的仪式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被抢了先机,真怪不得别人。

  “看这天气又要下雨了,不如还是先让他们回外事区休整,这也是降佛的意思,您说呢?”

  贺安清几次开口,竟不知该如何解释。想说的太多,理由却太少太少。

  出逃的前一天,他们还像街上的小情侣一样无忧无虑地约会,郑惑给他讲这里的风土人情,而他则是游客,在体验一个不一样的社会。

  当晚他们疯狂相拥,在彼此身上留下独一无二的印记,郑惑以为这就是他们亲密无间的证明。

  结果,他还是看不懂贺安清。

  即使当下面对面,看入那双漂亮却疲惫的眼中,他还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太失败了。

  打破沉默僵局的是丰东宁,他走路还不太利索,一瘸一拐地来到贺安清身边,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就在指尖触碰的那一刻,周遭闪烁起无数精神碎片,郑惑一把揪住丰东宁的胳膊往地上一掼。

  丰东宁本就重心不稳,只是在倒地一刹那,白熊现身顶住了他的身体。

  见联邦人放出了精神体,军人们全部举枪对准他们,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一瞬间,目睹丰东宁中枪的恐惧再次袭来,贺安清脱口而出:

  “你退后!”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同伴的痛苦了。

  郑惑的拳头攥了又攥,还是没有举起来,贺安清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气焰。

  尊者们看媒体还在拍,赶忙出来打圆场,道:“都是误会,误会。”

  军人们随即放下了枪,几个尊者将联邦人引至几辆黑色氢能源车上,这才化解了危机。

  联邦人已走远,为首的尊者看郑惑还跟雕像一样在这戳着,勉为其难问道:

  “要不先送您回三军总部?”

  郑惑径自上了一辆骑警的摩托车,道:“我跟你们一起。”

  尊者心想一起什么啊一起,我们去安顿联邦人,你跟着算什么,背后灵啊?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只得赔笑道:

  “一起也好。”

  见郑惑不言语,尊者又找补道:“我们也是把人送到就走,不逗留的。”

  车队在多家媒体的镜头中,从机场高速上了琉璃大道。由于实行了严格的交通管制,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进入了外事区。

  外事区为避免联邦人随意外出,是用一条四方形的水渠将里面的用地隔开。正门口有一座两车道宽的石桥,这是外事区唯一的出口——对境桥。

  沿着两边的栏杆,有无数媒体已经架好了设备进行实时直播,这突如其来的世纪婚礼,引来了民众的关心。

  车队在对境桥前停下,宋陨搀扶着贺平晏下了车。闪光灯此起彼伏地亮起,贺平晏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迷惑的香气,引得记者们窃窃私语。

  “这什么味儿?”

  “怪了,怎么突然有点口干。”

  “我也是,而且还有点……”记者难以启齿地涨红了脸。

  贺平晏目不斜视,走过那些长枪短炮,尊者们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几步上前跟在他旁边,说道:

  “明早辰时,佛会将派出骑警和车队护送您和新人去净堂。望您今晚像在自己家一样,好好休息。”

  “朕会的。”贺平晏斜他一眼,迈入外事区的大门。

  长队浩浩荡荡,宫人们也陆续跟了进去,再往后是沈戎和礼宾司的人,最后则是贺安清与丰东宁。

  就在贺安清走到桥中间时,只听身后发出了氢能源摩托车模拟的巨大引擎声,郑惑摘下头盔放在车座上,大步走了过来。

  镜头全部转向他,因他衣着不是正式军装,记者们也都略有些疑惑。

  众目睽睽下,贺安清不想再生事端,当没看见转身便走。

  谁知道郑惑几步走上前,不由分说便拉住了他。

  队首的贺平晏停下脚步,看着门外发生的一切,而宋陨周身则闪起了零零星星的精神碎片。

  刚刚只是小风,而现在越来越大,

  耳边呜呜的风声,将收音设备刮得东倒西歪,全是杂音。

  贺安清白色的下摆被吹了起来,撩着郑惑的裤腿。

  在机场一句话都没说的郑惑,再也忍不住,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

  “你要让我看着你跟别人结婚?”

  周围大概只有丰东宁清晰听到了这句话,他伸手想将郑惑拉开,却被贺安清挡了个严实,道:“在我穿上展颜服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有这一天。”

  “我犯了错,你就要用这场婚礼来惩罚我?”郑惑质问道。

  贺安清想起之前在将军府邸那些非人的待遇就来气,他低吼道:“惩罚你?我才是那个被惩罚的人。你怎么不穿那些价值连城又让人作呕的破链子?”

  郑惑原本想着再见面就诚恳道歉,却在收到婚礼信函时炸了锅,见了面贺安清护着丰东宁的态度让他更是不忿,道:“你宁愿跟黄钦密谋,也不愿意跟我开口,瞒着我让你很有满足感?”

  “你问问你自己,如果我坦白了,你就能放我回燕都?”贺安清不留情面地说道:“你不是把我按在床上,就是恨不能把我揣兜里。我不会再跟你同归于尽,也努力在彼岸台活了下来,而你就像个应激障碍症患者!”

  “……”郑惑被说中,手背上暴起两三条青筋,说道,“跟别人结婚可以,除非我死了,你踩着我的尸体走上新娘之路。”

  “我是被迫的,你这个蠢货!”

  “对,我是蠢货!因为这场婚礼的新郎不是我!”郑惑激动地低吼,却一下反映过来贺安清的话,“等、等等,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一天天吃飞醋、缺心眼,你的智商大概从18岁就再也没长进了,还是说离开了普元的高等学府,呼吸圣地的空气只让你长了那条鱼?我跟你结合了,你还怀疑我吃里扒外。能不能对我有点儿信心?”

  “我再告诉你,从我出生那天起,就没人能限制我的自由,就算是圣地,我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你有什么意见?!”贺安清一股脑总算骂够了,抬头看着他,突然委屈油然而生,眼睛一热,道:

  “还有,你给我闭上嘴,别再说死。”

  他大喘了好几口气,顿了顿道:“我几乎失去了唱诵班,我不想再失去了你了。”

  郑惑确实默许了军部对An的处理,站在国家的利益上,他不能做出退让。但他最看不得贺安清哭,一下就软了语气,道:

  “关于An的死,我该更妥善的……”

  “An的死因你而起,我知道你没有理由放过他;还有东宁,他像我的至亲一样,如果那天死于你的狙击枪下,我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你。敌对的立场并不会因我们的结合而改变,只有变强才能避免悲剧。”贺安清的眼泪决了堤,打断了他说道:

  “但我明白的太晚了,代价也太高了。”

  丰东宁站在两人身后没再阻拦,贺安清的话让他感动,爱的形式多种多样,他不忍看心爱的人如此伤心,能否与之在一起已然不是唯一的选择。

  郑惑看着他憔悴又硬撑的模样,瞬间猜到他定是因结合的事遭遇了重大变故,赶忙松了手,像一个慌张的孩子,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哪还忍心指责,问道:

  “在燕都发生了什么?”

  “雨晴死了,容麟也死了,软弱和犹豫不决让我一无所有。”贺安清哽咽道:

  “所以你不可以再伤害我,伤害那些对我重要的人。”

  短短几句话,讲述着贺安清遭遇了众叛亲离,怪不得他愤怒又急躁,这对一个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郑惑心疼地无以复加。成为他的哨兵,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愉悦,更多的是能为对方做什么。贺安清受到了所有人的非议,如果这个时候不站出来理解他、维护他,怎么配做一个人?

  郑惑与贺安清能走到现在,太难太难了。跨越了许多年,发生了许多变故,也死了许多人;这其中有着许多的偶然,也有着许多的必然。如果存在平行宇宙,在另外成千上万个世界中,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唯独在当下这个世界,他拥有了贺安清,这还不能让他觉悟,那他真是无药可救。

  “不会了,我不会了。”郑惑坦白道:“在你走之后,我想了许久,你一定是对我失望透顶,才会离开我。当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时,却没有意识到,我所付出的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坦诚的倾诉总能让人敞开心扉,贺安清忍不住露出了脆弱的表情,道:

  “我从没有想过背叛任何人,与你重逢时,我就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住那颗爱你的心。但在坛城,在你羽翼下,我已不是我。我不属于将军府邸,也不是你的附属品,我希望你能明白,能做为我最坚韧的后盾,认同我的选择。”

  郑惑像发誓一般道:“我承诺。”

  “我做错了很多事,我对不起太多人。”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贺安清却不能回头,必须前行才能找寻出路,他道:“每一个选择都伴随着痛苦,也许这就是成佛的代价,我会成为他人的寄托,承载他人的信仰。”

  两人拉扯时间太久,引来几名尊者的解围,郑将军肯定是劝不动的,只能下令让军人们把镜头挡住,让记者们掐断直播,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在风声和嘈杂的争吵中,郑惑的声音却铿锵有力:

  “你所拥有的是别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那些人甘愿为你牺牲,因为人终有一死,而你值得他们托付。”

  贺安清怎会不知道,是那些人的牺牲,让他的生命更有意义。

  只有在郑惑面前,他才会丢盔弃甲,把坚强抛在脑后,变回那个会抱怨会撒娇会胡搅蛮缠的孩子,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道:

  “我要搞砸了怎么办?”

  郑惑略粗糙的拇指划过他的脸颊:“你不要怕,有我在,你可以辜负任何人包括我,我没有怨言。”

  大风将空气吹得清澈,郑惑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贺安清所期待的不是做一个十三阶哨兵的向导,而是所有人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绝对臣服——包括他的哨兵。

  贺安清是一个孤独的人,而自己能做的只有让他放下警惕,永远给他留一片净土。在这里,他可以哭,可以笑,做一个任性的小孩,不用在乎世人的眼光。

  郑惑忠贞的眼神,简单而郑重的表白,都在传达一个讯息:

  他爱他。

  这是一个值得他永远等待的人,这也是一场值得他放弃所有的爱。

  贺安清抚上了放在脸颊上的大手,源源不断的精神力安抚着他的哨兵,他问道:“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会相信我,无条件支持我对吗?”

  “会。”郑惑下定决心,这次决不食言。

  若是对另一半都不能做到千金一诺,那他就该下地狱。

  贺安清听到这心无旁骛的应允,又多了几分安心,郑惑的支持对他意义深远。

  他松开手,退后几步,无论心中多么不舍,毅然决然回到了队伍里。

  贺平晏见哥哥最终走向了自己,满意地转身离去。

  外事区域代表联邦领土,郑惑站在对境桥中央,再不能前进一步,但他却不再彷徨,也不再焦灼。

  贺安清的心在他一边,这就足够。

  联邦一行人等进入外事区的主楼,在此等待的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们放你出来了?”贺安清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看来郑惑确实有所打算。

  而队伍中最紧绷的莫过于沈戎,他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抿着双唇与那人对视。

  两人虽然面色如常,但眼里尽是凶光。

  “An死于你手上,有什么要说的?”陆宗域站在大厅正中央,背在身后的拳头却攥得咔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