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60章 别走

  长长的睫毛,上面带着剔透的水珠,眼皮在微微抖动,证明这张拥有如玉般面容的人,睡得并不踏实。

  一头鲲从落园飞向更高的天空,朝着西海岸的方向前行。

  郑惑用自己的外衣裹紧怀中已经失去意识的贺安清,盘坐于背脊之上。

  屏障被打开后,他看到大量联邦军从东边涌进落园,火光冲天。

  而其他地方出现了密密麻麻蓝绿色亮光,许多学生骑在精神体上,沿着他走过的路线奔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让鲲升高,躲进云层免得引人瞩目。

  很显然不能就这么飞到青川去,本来鲲就很显眼了,现在还成了巨大化,简直就是活靶子。耿瑞跟他说过西海岸有个旧机场,如果那里的安全通路还保留着,就肯定有飞机。

  正自盘算,怀里的人有了动静,贺安清慢慢睁开眼睛,摸了摸后脖颈,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他头上的血凝固了,眼睛还有点花,活动了下身上的关节,这才意识到他们早已远离了落园。他面朝后方,目光越过郑惑魁梧的身形,远远望向校区的方向。东华军的无人机已经到达,开始了第一轮的空袭,隐约看到轰炸的火光遍地开花,普元在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他问道:

  “我父皇和平晏呢?”

  “对不起。”郑惑开了口。

  他还不如不醒过来,稀里糊涂被带走也许更轻松。

  贺航最后的叛变让他无所适从,皇帝谁来当都无所谓,他们无非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够顺理成章吞并普元的理由。

  贺安清陷入了绝望,有家不能回,前路又未卜,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这实在是过于重大的变故。

  他无助地呓语:“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一开始他只想查清黄永利的身份,还郑惑一个真相。

  可真相犹如一辆脱轨的列车,超出所有人的预想飞驰而过,再也追不上。父皇的向导身份,五〇一研究所,还有圣地的暗杀,他以为抓住了蛛丝马迹,却没想到只是竹蛏为了逃避捕捉而脱落的晶杆,真相早就隐入泥沙不知去向。

  而他自己也被卷入暗流,成为了牺牲品,甚至没有搞清其中缘由。

  郑惑握紧了他的双臂,说道:“安清,东华军已经攻进来了,就像你看到的,他们没有因为皇室在落园而与塔组织谈判。”

  贺安清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他做不到,他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每一次无人机的投弹,每一次刺眼的爆炸,父皇和平晏都有可能命丧黄泉,而他除了逃跑,什么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郑惑的一双大手在推着他前进,他已失去了思考与决断的能力。

  不走会死;走了,就是眼睁睁看着至亲死。

  无论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都是不仁不义。

  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便是游离在生死边缘。他看着郑惑细长的双眼,幸好还有个人在他身边,愿意用前途、甚至生命来保护他。

  “我们现在怎么办?”贺安清动了动苍白的嘴唇问道。

  郑惑已经下定决心,即使背弃降佛、背弃韩将军,也要与贺安清在一起。

  “去青川,然后再作打算。”郑惑低下头,吻了吻他的脸颊:

  “不要怕,有我在。”

  可就在贺安清的恐惧刚刚减轻一丝的时候,已经到达西海岸废弃机场并准备登机的一小队人,发现了鲲的踪影。

  “报告!雷达监测到了巨型精神体,看上去像鲲。”耿瑞有点兴奋地向坐在车后座的韩律汇报道,“目测距我们还有两公里。

  几辆黑车相继停在跑道一侧,韩律打开车门下来,一回头便看到云层中有什么向他挺进。他点了点头,道:

  “很好,让他上飞机,其他人去引导滞留人群上民用机。”

  袁印光庆幸提前发出了撤离消息,学生们或借助精神体,或借助自有交通工具,全部往西海岸赶来,其中还包括郑惑。

  他挽住韩律的手臂一起登上飞机,等待郑惑的到来。

  韩律一直对郑惑青睐有加,这个他培养出来的哨兵,未来不可限量,是一个就算他百年之后,依旧能保护袁印光的人。也是一柄就算袁印光百年之后,依旧能守护易教威严的利器。

  他曾经让耿瑞告诉过郑惑安全通路,相信以郑惑的实力脱出普元并不难,而事实也是如此。

  舷窗外云层涌动,鲲依旧没有显露形态,袁印光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作为高阶向导,他对哨兵的气息极其敏感,这头鲲与以往都不相同,带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他一个人来的?”袁印光坐在沙发上,看向外面问道。

  韩律并未感受到其他有攻击性的精神体,道:“你觉得还有别人?”

  “不知道。”袁印光也不确定,只说道,“今天的郑惑,很不一样。”

  这句话也引起了韩律的警觉,可袁印光却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道:“别让他们放精神体。”

  鲲的速度很快,已然到达了机场上空,郑惑为了不引起注意,在云层里就收回了精神体,靠精神碎片卷着他和贺安清落地。一看四周便是一怔,没想到来了不少人,看来已经在安排同胞撤离了。

  这时,他注意到跑道旁的几辆黑车,有军人朝他大喊:“郑惑!这里!”

  这声音让贺安清打了个冷战,看着他们熟络的样子,蹙眉问道:“这是谁?”

  郑惑当然认识,这是韩律身边的警卫员,他没有回答,而是把贺安清护在了身后。

  在贺安清面前的是一群圣地军,对方看见他也是一惊,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郑惑会带着东华联邦的皇族来到此地。

  紧张的气氛油然而生,为首的军人笑容僵住了,向前走了两步,右手故作不经意地伸向后腰,摸上别在那的手枪,佯装轻松地问道:

  “还带了贵客来?”

  贺安清头脑里绷紧的弦已在断裂边缘,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郑惑,抖着声音问:

  “你要带我去坛城?”

  “不是。”郑惑紧紧握着他的手,对警卫员说道,“我要见将军。”

  又有几个圣地军人围了过来,也许一个响动就能打破平静,让双方开始火拼。

  “将军和降佛都在飞机上,你上去跟他们汇报。”警卫员属实没搞清状况,但也不想贸然动武,只能先稳住郑惑。

  贺安清抓住了郑惑的手腕,紧张地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行动在告诉郑惑:不要去。

  这样的环境下,两人分开是很危险的。

  警卫员见状问郑惑:“那要不你带着贵客一起上去?”

  这提议更让贺安清焦灼到难以呼吸。

  事到如今,他已经被逼入绝境,救命稻草只有郑惑,除了相信这个有肌肤之亲的人,他别无选择。

  面对曾经的同伴,和养育他的降佛与将军,郑惑没办法轻易兵戎相见,他只求降佛能真正做到慈悲为怀,放他和爱人一条生路。

  他转头对贺安清说道:

  “我不知道他们在这,但我会求降佛让我带你走。”

  贺安清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话,心沉了下来。郑惑如果不当即跟他们拼命,就已失去了众叛亲离的决心,而他会因此身败名裂。

  但他懂,他再懂不过。

  从落园逃出来的那一刻,他就与生养他的东华联邦站在了对立面,这是最为难熬的时刻。郑惑在面对同样的选择时,还抱有幻想而非决断,造就了爱情输给责任的悲剧。

  在今后的数年间,贺安清总会回想,恰恰是人性中的善意,仁义道德,注定了他们终会分道扬镳。

  如果郑惑是一个自私且忘恩负义的人,也许他们会有不同的结局。但年轻的郑惑,富有极强的责任感,习惯用坦荡的方式面对危机。

  可哪有什么权宜之计呢?

  只有“舍”才能让“得”变得更珍贵。

  看着郑惑那张刚毅而稚嫩的脸,贺安清极度难受,他明白,别说是去留问题已不由他,自己的命也掌握在了别人手里。

  十八年的皇室生活给了他一种错觉——他无所不能。在学校里,有胆识,有凝聚力,众人都自发围绕在他身边,领导学生会对抗人种歧视,成为目标是普元军校的普通人;又仅凭普通人的身份,在体能测试中脱颖而出。

  他既能改变不合理的陈旧条例,又能在危险中自救,这些经历都让他自负。

  可实际上,面对一个十三阶哨兵,他依旧控制不住地发抖,只能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一直以来建立的自信心在绝对力量面前被击垮。

  如果韩律想杀他,只需动动手指,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他为了活下去,只能苦苦哀求郑惑,他哽咽道:

  “如果他们不准呢?”

  “死也要把你带走。”郑惑的回答坚决而笃定。

  这样的答复只能给贺安清片刻的安心,随即便消散不见。

  郑惑对警卫员说道:“我一个人上去见降佛和韩将军。”

  对方点了点头,只听郑惑又道:“你们不许碰他。”

  贺安清还是依依不舍地拉着郑惑,郑惑转身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

  “等我。”

  说完拉开贺安清的手,毅然登上了飞机。

  这时的郑惑并未意识到,作为还未毕业的高中生,即便拥有强大的精神体,他也依旧不是圣地将军的对手,或者更直白地说,他们的段位差了太多。

  所以,承诺无法兑现,爱人也无法保护,这都毫无悬念。

  耿瑞站在舱门口远远看着,见郑惑与贺安清分开,便将情况报告给了韩律。

  韩律到达普元时就知道了郑惑跟皇族一起进派出所的事,虽然耿瑞说得很笼统,但他大致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而郑惑上飞机说的第一句话,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贺安清是我的爱人,我要带他走。”

  走是可以,问题是去哪。就算带回坛城,做个人质,其实意义也不大。

  最好的方法还是放他在这自生自灭。

  可如果放任,还要折损一个郑惑这样百年不遇的哨兵,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任何复杂的事,放在韩律这,都可以变得简单粗暴。

  他只回了郑惑一句话,却让郑惑重新认识了这位圣地的将军。

  “想他活,就跟我回去,想他死,现在就可以。”

  话音落下,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压得郑惑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他抬头向窗外看去,精神碎片漂浮起来,惊恐浮上心头。

  “不!”郑惑大喊:“别碰他!”

  “你在跟谁说话?”韩律依旧正襟危坐,犀利的眼神让人不敢躲避。

  那是多年在战场上积累的阅历,是守护降佛与易教的决心,是千帆过尽、物是人非后,依旧沉淀于心中的追求,那是郑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绝没有的意志——信仰。

  他太浅薄了,太稚嫩了,真正对上韩律之后,他只能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与胆怯。

  此时此刻,没有抑制环套在脖子上,但他却放不出精神体。压迫感从神经干传到神经末梢,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受到了牵制。

  再不甘他也必须承认,当韩律真正动了杀心时,没有一个人可以反抗。

  郑惑的手牢牢抓着桌几一角,才不至于被压倒在地,他艰难地说道:“我不带他走,他怎么能活?”

  袁印光从没想过自己那几句鼓励的话会造成当下的局面,或者说,他从没想过三天的功夫韩律便逆转了普元的局势。

  即便活了一百多年,在韩律的保护下,他依旧像个未经世事的孩童。

  郑惑与贺氏皇族,不同背景,不同学籍,几乎没有任何共通点。一边是高阶海错系哨兵,没有向导就会发狂而死;另一边是众所周知会与丰家联姻的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但他们还是相爱了,爱得那么不合时宜,却又刻骨铭心。

  “你真的想好了?”袁印光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郑惑支撑着上半身,说道:“我爱他,一如他爱我,虽然我们不能结合,但我们已亲密无间。”

  这说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而袁印光也从郑惑身上不同的气息中有了准备,只觉得唏嘘,道:“选择他的代价太高了,他不是圣地人,甚至不是异能人。”

  “我不需要向导续命苟活,我只要他。”郑惑红着眼眶回答,他希望袁印光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没等袁印光说话,面前的韩律沉沉道:“儿戏。”

  “不是儿戏!我真的……”郑惑急于解释,声音也随着高了,却被韩律厉声打断:

  “你还没资格在我面前说爱。”

  韩律神情严肃,不怒而自威,说道:“那是贺氏皇族,你带他逃离普元,让他背负一生骂名苟且偷生,你想过他的未来吗?你的爱能让他不顾世人的指责、不顾千古罪人的骂名,不顾冤屈,只为活着?”

  郑惑懵了,他确实从未站在贺安清的角度去想整件事。

  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一辈子的屈辱?这相当于折断他的翅膀,戳瞎他的双眼,让他不能飞也不能看。

  “可是……联邦军想让皇族都死在这,只有我能救他。”郑惑恳求道。

  “你不能。”韩律冷冷地说道,“但我可以。”

  “什么意思?”

  “东华联邦无非就是想为吞并普元找一个体面的借口,只要让人知道他还没死,联邦就不能下手。”韩律不能让丰帆的如意算盘那么顺利,所以一定要毁掉这个借口,不能让贺安清死,也不能让他失踪,必须让他活着留在普元。

  可郑惑是不明白这层意思的,他只想保住贺安清的命,为此一命抵一命也在所不惜,他问道:

  “您会帮我?”

  “条件是你跟我回坛城。”

  “我答应了他要和他在一起。”郑惑心如刀绞,他的爱人还在等他,“我怎么能辜负他……我怎么能……”

  “让他郁郁寡欢后悔终生,或者让他重新回到皇族的荣耀中,你觉得他会选择哪个?”

  是的,韩将军说得没错,如果是贺安清,他会选择什么?

  本来就是被半推半就强拉出落园的,贺安清真的愿意跟他走吗?还是在危机时刻,只能选择下策中的下策。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呢?

  郑惑被绕进去了,显然他掉进了韩律的陷阱,因为这是一个悖论。

  贺安清希望什么都不重要,因为决定权根本不在贺安清手里,他只是案板上一条脱水的鱼,任人刀俎。

  而自己,也是一样。

  无论是不是为了贺安清而跟韩律拼命,他都拼不过。

  这只是韩律让他心服口服的话术,让他甘愿忍痛割爱的骗局,从武力和心理上,全方位地击垮了他,逼迫他就范。

  说到底也只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

  袁印光很难受,刚刚失去了唯一的旧友,现在养育长大的男孩好不容易找到了爱的那个人,如父一般的韩律却告诉他不能爱。

  人生的离别,一幕一幕在眼前划过,痛苦大于快乐是他的归宿,因为他是降佛,他就要承担世间疾苦。

  韩律让他立于高台之上,于是他只能伸出双手顶着天,受尽虔诚朝拜的同时,也受尽苦难加身的折磨。

  郑惑绝望地看着他,像每一个跪在他面前祈祷的信徒一样,说道:

  “我不想跟安清分开。”

  袁印光站起身,走到郑惑面前,手轻轻抚上他的头,神情悲伤地说道:

  “你们,各有使命。”

  这句话给郑惑的爱情判了死刑,他只能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恳求道:“韩将军,您答应我会保住他性命。”

  韩律拿起身边的对讲机,说道:“把贺氏的影像和定位传给联邦军,就说圣地已安全将他救出落园,让他们接人回去,发完即刻撤退。”

  耿瑞闻言,拿出全息平板搜索到联邦的频道,放了一台迷你无人机出去,发出了实时直播的信号。

  在停机坪的警卫员放下按住耳麦的手,他刚接受到命令,吩咐周围的几名士兵:

  “撤退。”

  几人转身大步向飞机走去,没人再理会贺安清。

  等他反应过来时,几名军人已经上了登机梯,他追着喊道:

  “别走!郑惑呢?!”

  没人在意他喊的什么。

  贺安清愤怒了,三步并作两步跟随而上,抓住了队尾一个士兵的衣角。那是常年经过训练的军人,反应很快,触碰的一刹那,就把贺安清推倒在地。

  “等等!”他也顾不得摔了一个踉跄,爬起来喊道,“郑惑!我要见他!”

  一门之隔,郑惑听着贺安清的喊声,抓着桌角的手背爆出了青筋。

  贺安清锲而不舍地薅住断后的士兵,喊道:“你们是不是囚禁了他?!降佛竟然使用这种手段,太卑鄙了!”

  圣地士兵一听他诋毁降佛,用力甩开他的手,说道:“郑惑归属于三军总部,效忠于降佛,你是什么东西?!”

  “他爱我,他不会丢下我。”贺安清不依不饶道:

  “把他还给我!”

  那圣地兵觉得他实在难缠,一把将他掼倒在地,举起枪扣动扳机,在他周围射出一梭子子弹以示警告。

  弹壳打在地上又弹射起来,擦着贺安清的衣服和皮肤飞了出去,登时,胳膊和腿上好几个部位都出了血,他抱头蜷缩。

  “再追打死你!”士兵大吼。

  郑惑听到枪声,汗毛都竖了起来,猛地起身站了起来。

  韩律当即厉声喊住他:“郑惑!”

  “你答应了留他性命!”郑惑没想到韩律会出尔反尔,怒火中烧,周围零星出现了精神体碎片,他的愤怒冲破了畏惧,如果贺安清有个三长两短,之前的顾虑就毫无用处了,只有拼命一条路。

  可就在这时,警卫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没事,走火了。”

  郑惑不信,没有停下脚步。然而走到飞机门口时,警卫员又道:

  “来,你自己跟他说。”

  沙沙的声音传来,郑惑没再迈步,也没有回头,驻足而立。

  贺安清的声音略显柔弱,他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哽咽着问道:

  “别丢下我,不是说好了要带我走吗?”

  长时间的寂然,郑惑依旧一动不动,就像时间静止了一般。

  选择再次摆在了他面前。

  郑惑已经可以放出精神体,而且精神力浓度越来越高,与韩律全力一搏,并非没有转机。但他动摇了,听过韩律的劝导,他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太过简单。

  贺安清所追求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他真的了解吗?

  韩律拿起了对讲机,按下静音键。他慢慢起身,理平了军装走近郑惑,说道:

  “如果在和平年代,你们也许可以相爱。但现在枪声就在离我们不到五十公里的地方打响,你与贺安清便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国家。你们可以一走了之,留下的是生灵涂炭。圣地的特务带走了贺氏皇族,且下落不明,这只会激化两国矛盾,会有多少人投入战争,失去生命,失去家庭,你想过这些后果吗?如果我今天放过你,那以后谁来放过无辜的民众?”

  他重新打开对讲机,递到郑惑的面前。

  该怎么做已经很清楚了,与爱的人分别,对谁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识时务者明白一个道理:长痛不如短痛。

  这时,雷达声音响了起来,驾驶员汇报到:“有五架无人机向我方飞来,大约距离30公里,预计两分钟后到达。”

  大概是联邦军为了确认贺安清的影像定位,先派无人机过来打头阵。

  情况危急,只有韩律知道自己根本放不出墮龙,寡不敌众,肯定不能起正面冲突,何况还有那么多平民要撤离。

  袁眉生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这个秘密会永远石沉大海,韩律无心恋战,命令飞机起飞。

  “一分五十秒,一分四十秒……”在驾驶员的倒计时中,被逼无奈的少年,做出了一个他最后悔的决断。

  牵动郑惑一生的爱情,始于一条人命,终于一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