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我死后,断情绝爱的师尊痛不欲生【完结】>第十五章 师尊哭了……?

  唇畔分离时带出一点银丝,沈砚枝呼吸紊乱,双唇微红,见墨惊堂喉结滑动吞了那药,出手想再探一探墨惊堂灵脉是否有所好转。

  手臂在半空被人握住,墨惊堂的眸光难以捉摸,淡淡地用手背拭去了下唇的水渍:“以身试毒,以口渡药,师尊待所有人,都如此情深义重?”

  这话半讽半询,沈砚枝指尖蜷了蜷,没答。

  因为他的答案恐怕会让墨惊堂失望。

  他天生情感淡薄,冷漠是他与生俱来的根。

  正如他同地玄宗主所说,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对他亲如父兄的镜非台,也可以心无杂念地灭了七玄宗。

  这些在他眼里,什么也算不上。

  除了墨惊堂。

  墨惊堂是他空亡的情根上生出的枝桠,是他致命的软肋,也是他摆脱不了的红尘。

  从不优柔寡断的沈仙尊遇上了毕生最难的难题,只能避重就轻道:“没有如果,清玄宗现在只有你一个弟子。”

  墨惊堂对这个回答不能说不满意,只能说非常不满意。

  他见沈砚枝眼神躲闪,于是倾身逼近,姿态危险又不容反抗:“师尊……可曾有过心上人?或者想过与一人拜堂成亲,白头偕老?”

  眼底蓦然泛起涟漪,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也没逃过墨惊堂的视线,沈砚枝显然是被他惊了一惊,别开脸道:“问这些做甚?”

  他仿佛一时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又或者该做出何种表情,完全不敢看墨惊堂的脸,生怕自己的心思从四面八方泄露出去。

  墨惊堂毫不知晓他的心慌意乱,抱住沈砚枝的胳膊,轻轻摇晃,不依不饶道:“弟子好奇嘛,师尊的心上人,该是何等绝色佳人。

  绝色佳人……

  这四个字一出口,沈砚枝突然背过了身去。

  没给墨惊堂一个正脸。

  墨惊堂瞧着他丢给自己的背影,正以为自己闹得太过,他这脸皮比水晶饺子还薄的师尊又要生气时,定睛一看,沈砚枝肩头竟在微微颤栗。

  墨惊堂一吓,不是吧,不过是两句玩笑话,哭了?

  难道是自己提及他那死去的心上人,沈砚枝触景生情,难过了?

  按理说,沈砚枝越伤心,他应该越有报复的爽感,但没有。

  沈砚枝对死去的心上人的感情越深,这无非是劈头盖脸地告诉他,他的师尊是懂情爱的,只是与他无关。

  他只配做死后无人过问的孤魂野鬼。

  墨惊堂没什么感想,既不生气也无怨言,反而想着现在该怎么哄好沈砚枝。

  他不是没见过沈砚枝哭,但那都是在床上被他弄哭的,他随意哄哄,亲两口就好了。

  现在这……好棘手。

  但他还要刷好感度,于是墨惊堂试探性地探出双手,似乎是想去抱一抱师尊,但又出于各种原因没动,略显滑稽和傻气地收回,搭在了沈砚枝后腰的腰封上,轻轻地拽了拽:“师尊,我不问了,您别难……”

  他安慰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瞧见,沈砚枝,在笑!

  那人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嘴角轻轻弯起,薄情寡欲的一张脸,随着这抹笑冰消雪融,墨惊堂傻那儿,忘了眨眼,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甚至忘了问他为什么笑。

  沈砚枝见他呆呆的,分外可爱,于是笑意更深,掐了掐墨惊堂脸颊:“的确是位‘绝色佳人’。”

  墨惊堂已经没心思去想沈砚枝在说啥了,他觉得自己绝对是疯了,血液不争气地上涌,在预感到自己即将脸红脖子粗时,墨惊堂慌不择路地转过身,冲出了沈砚枝布置的结界。

  持美行凶,犯规!!!沈砚枝玩不起!!!

  他双手捂脸,急匆匆地踏出了结界,这一出,才发现外面的人都好奇地盯着他,显然很好奇,两人在那见不得旁人的结界内都干了什么勾当。

  一群侍卫没见过仙术也就罢了,步行歌居然也不例外,当着大庭广众的面道:“不过是吃药,又不是更衣沐浴,师尊竟也舍不得让外人看见?”

  墨惊堂吞进去的药都要呛出来了,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了几声,沈砚枝不知何时消了结界,出声道:“毒已解,步行歌,现在可以提你的条件了。”

  话题自然而然抛给了步行歌,一群带刀侍卫闻言,目光纷纷转向了自家主子,似乎也很好奇,主子到底有什么条件。

  步行歌雷打不动的温润神情闪过一点无奈,他没急于回答沈砚枝的问题,而是掠过红漆雕栏,看向了一楼,指尖在桌上轻轻扣了扣。

  时值晌午,楼下座无虚席,那高台上,换了位新的说书人坐台,这新人竹板哗啦啦一响——“诸君,今日美景良辰,咱们便来说点新鲜的。”

  “什么新鲜的?”

  “评一评当今圣上与雍王的——爱、恨、情、仇、”

  墨惊堂赫然看向步行歌,便见这人端起茶盅悠悠然坐下,同时示意墨惊堂和沈砚枝,淡淡道:“师尊师弟暂且不急,听完这段书,你们自然知道我所求为何。”

  ——

  按千万年来的传统,登基第一剑,先斩手足情。

  但步行歌,却打破了这个惯例。

  不仅没有杀了三皇子以绝后患,更没有架空他,相反,给了步凭雍无比的殊荣。

  不仅赐他高官厚禄,封为雍王,坐拥三千户食邑,甚至在皇帝寝宫内,为三皇子单独辟出了一处宅院。

  全国上下都知道,圣上盛宠雍王。

  人人都艳羡雍王的待遇,但雍王本人,却似乎不怎么满意。

  起初,人人都以为他是恃宠而骄,竟然当朝反对帝王纳妃。

  新王登基,后宫空虚正是头等大事,满朝文武都等着把家中尚未出阁的女儿许给皇上,有些大臣甚至为此把闺女儿熬得人老珠黄都不让闺女儿嫁人,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结果步凭雍站出来和他们对着干,说什么,皇上要重江山轻享乐,否则后患无穷。

  所有人都笑他不自量力,居然试图以一人之力和所有朝臣作对,但皇上就像被这个弟弟下过蛊,步凭雍不让他充盈后宫,他真就当堂采纳,全然不顾成百上千的大臣反对。

  甚至下令废除了后宫。

  ……如果说步行歌是个普通的君王,大臣们自然可以以国不可一日无后来劝谏,但是,坏就坏在,他们现在的这个国君,是修过仙的!

  也就是说,步行歌根本就不会死,所以有没有后代根本不重要,而他们若是一直劝谏,指不定别人怎么编排,说不定到时候就有有心之人说他们盼着陛下死,那可真是……哎!

  于是,就这样,仰天国主步行歌,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没有后宫的君王。

  这事之后,便没人再来惹步凭雍,更没人和他对着干了。

  不过所有官员也觉得无所谓,虽然步凭雍权势滔天,但好在一心为国为兄,所以步行歌的溺爱与盛宠,应该不至于酿成大祸。

  步凭雍的确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

  仰天国上一届臣民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步凭雍仍然在勤勤恳恳地辅佐步行歌。

  直到近来几十年。

  先是南疆来犯,步凭雍主动申请率兵出征,一番请辞说得情真意切鞠躬尽瘁,但被步行歌拒绝了。

  又过了十年,北疆来犯,步凭雍再次申请出兵,被驳回。

  又十年,东疆来犯,申请,驳回。

  再十年,步凭雍造反了……

  他先是逃离了皇宫,音讯全无,步行歌把皇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把人找回来,却在不久后得知了步凭雍招兵买马,集结仰天国边陲民众反动的消息。

  步凭雍的口号是:步行歌有才无德不恤民情,性情暴虐夜夜笙歌,绝非仰天正主。

  这口号纯属胡编乱造,造谣污蔑,步行歌得知时,正在四处搜寻步凭雍的下落,本就心力交瘁气血攻心,听得这番言论,直接在朝堂上晕了过去。

  后面几日,步行歌没再上过朝。

  宫门内外人来人往,全是前往探病的大臣,仰天国内外疯传帝王识人不清,因被亲弟背叛接受无能,下不了床性命垂危。

  都到这种时候了,步凭雍也没回去见他皇兄一面,而是趁天下大乱,扩充势力。

  不多久便有朝臣开始摇摆不定,有人选择了朝皇上的病榻旁送女人,为求龙种。

  有人选择了倒向步凭雍。

  龙种自然是没求得,步行歌都快病死了,哪里还有那种心思。

  于是倒戈向步凭雍的臣子越来越多,他的势力也越扩越大,就在步凭雍自以为兵马充足,万事俱备,准备起兵造反时,宫门内丧钟齐鸣,步行歌死了。

  心高气傲的雍王带领着所有人气势汹汹赶到时,接到了一纸遗诏:朕在位百余载,上愧于天地,下愧于祖宗,既无厚德载物之德行,又无光宗耀祖之伟业,有才无德,性情暴虐,以致生灵涂炭,今得此果报,或乃天下大势,遂禅位于雍王。望弟不负所托,承此天地,万世永驻。

  历代君王,最在意史书上对自己的评价。

  步行歌在位百年,不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也绝对是千古明君。

  别说生灵涂炭了,近些年东南西北到处都在闹饥荒瘟疫,只有仰天国百姓安居乐业,自给自足。步凭雍集结的那些反贼,全是从尚未开化的地区迁徙来的游民,步凭雍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干活,根本不知道步凭雍的口号是什么意思。

  但是,步行歌信了。

  不仅信了,还因此丧了命。

  死前甚至把这信口雌黄的东西写进了遗诏。

  举国悲泣,都在为国君感到不值,步凭雍站在宫门前,抖着手接过那明黄的遗诏,丢下身后的上万兵卒,跌跌撞撞地朝宫内奔。

  没人知道那天的雍王在想什么,是在想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皇位,还是在想他的皇兄……

  他忘了,他的皇兄最是单纯,什么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