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贵急了, 忙道:“沈公子,我家老爷很是有诚意,能给出的好处绝不比周家少……”

  话未完, 被打断。

  沈舒摇了摇头,歉意一笑:“不是好处不好处的问题, 实在是我与周老爷有约在先, 不可弃守诚信违背诺言, 真是不好意思了。”

  诚然,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哪家的商人做生意, 可以朝令夕改,还能站得住脚?

  林富贵十分认可沈舒, 但脸色仍不免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来,道:“沈公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家老爷是想和沈公子你合伙开酱铺, 给别人做生意哪及自己做生意来得畅快, 沈公子何必执拗与钱过不去?”

  可是沈舒还是果断而又冷静的拒绝,声音朗润道:“我若是真的出尔反尔, 置与周家的合作于不顾,你家老爷即便与我合作,恐怕也合作不了多久。”

  谁会信任一个轻易违约的生意伙伴,哪怕有利益相系,对方也会在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将他速速抛下,转投他人怀抱,这不是沈舒想要的生意模式。

  沈舒追究的是长久的、稳定的、舒适的生意关系, 目前周家表现出的诚意令他十分满足, 他不会随便抛掉这个生意伙伴。

  听得沈舒这么说,翠竹也知沈舒心意已决, 不由面露惋惜之色,笑了笑:“我还以为沈公子与我家小姐守望相助,甚是有缘,生意上也会投缘呢?不过,生意虽是不成,沈公子与林家的情谊犹在,我和管事这就回去禀告我家老爷,还望下次能与沈公子再见。”

  沈舒含笑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妥帖道:“我送二位。”

  翠竹和林富贵皆道:“沈公子不必相送。”

  言讫,两人一同从村口离开,逐渐地走远了。

  远远围观的村民们见状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村长,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跟那个姓刘的有没有关系?”

  “难道那个丫鬟看村长你长得俊,回去跟她家小姐一说,她家小姐看上村长你了,带了个人过来说媒?”

  “哈哈,你可真会想。”

  ……

  沈舒回头道:“不是,他们是来找咱们做生意的,想让咱们给他们供货,也在县里开几间酱铺。”

  村民们当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然后美滋滋道:“欸村长,你答应了他们没有?咱们是不是又有钱可以赚了?”

  沈舒如实掐灭了他们的美梦,“没有,当初与周家合作时说好,菇酱独卖周家一家,要是毁约被周家知道,咱们和周家的生意就不成了。”

  “哎。”

  村民们俱是叹气,很是为错失一桩生意而难受。

  不过,这口气叹出来,他们就没有别的感想了,毕竟别人的钱再香,也得先保住自己的本不是?——周家的金子可是实打实的。

  是以,村民们很快就散了,也没把这事儿搁到心里去。

  殊不知,村口榕树下有个人动了心念,偷偷追着林家人的脚步而去……

  *

  供完了货,沈舒正式开始谋划修路事宜,目前红方村这段路解决得差不多了,为了能使路面毫不颠簸的跑牲/畜,他让修路小队把县城的烂泥路也铲去了凸出来的地方,填补凹下去的地方,再铺上细细的石头和沙子,人脚往下一踩,路面硬硬实实。

  不过,除却这段被修整过的路段,其他的路段仍是烂得没眼看,如果要将它们也修得跟红方村这边的路段一样,势必要去其他村子里征田。

  征田啊……

  沈舒一手拄着下颌,一头陷入沉思,心里有了个大约的计划形成。

  只是,这个计划还得进一步商榷,且需经过村民们的同意,暂且不作此想,沈舒回到家中,只见沈小萁和顾怀瑾正在院子里玩耍……说是玩耍其实不太准确,准确来形容应该是顾怀瑾正带着沈小萁边学边玩。

  两人不知从哪里弄了副木牌,木牌上刻着成语,顾怀瑾出一张“火烧连营”,沈小萁就打出一张“蝇营狗苟”,然后他对这个词给予解释,“是苍蝇吃东西,大黄想活着的意思。”

  “嗯。”

  继而,顾怀瑾又打了一张“苟且偷生”,也解释了起来:

  “苟且偷生是蝇营狗苟后两个字‘狗苟’的注释,它们指人为了活下去没皮没脸,罔顾尊严,不可取。”

  沈小萁略有些费解,“顾伯伯,人不可取,大黄是小狗也不可取吗?”

  沈舒听得一乐,适时插过话:“大黄当然是可取的,但‘狗苟’的意思是人表现得像大黄一样,就不可取。”

  话落,院子里的两人顷刻扭头朝他看来,顾怀瑾面上尚未溢出什么喜悦相关的神色,沈小萁已激动得撒开两条小短腿冲到他的跟前,眼睛亮晶晶地喊:

  “夫子!”

  沈舒莞尔着将沈小萁从腿边抱起,稳稳地朝顾怀瑾走了过去,随即他将沈小萁放回到原先坐着的小矮凳上,说:“你们在玩什么,带我一个可好?”

  顾怀瑾眼露愉悦,“当然。”

  得了应允,沈舒便从屋里搬出个凳子,在他们旁边坐下,只见得顾怀瑾把木牌全部拢起打乱,像搓牌九一样胡乱的搓了两下。

  沈小萁殷勤的给沈舒拿牌,仰着小脸眼睛滴溜溜的圆。

  顾怀瑾道:“总共五十四张词牌,一人十八张,所以此牌也叫‘十八摸’。”

  沈舒好奇道:“这牌原就是三人打的么?你从哪儿弄来的,顾怀瑾。”

  顾怀瑾漫不经心的拈着牌,答:“幼时不好学,家中大人叫人给我做的玩意儿,我闲得无事照着做了一副。”

  “原来如此。”

  说罢,三人你一张我一张的分牌,很快把十八摸摸了干净。

  沈小萁仰着白嫩嫩的小脸,软糯糯地囔囔:“夫子先出。”

  沈舒笑着,犹疑着从一众木牌里,选出一张“百里挑一”打了出去。

  他自然照规矩办事,将意思说给沈小萁听,“百里挑一是指从一百个里面挑一个出来,即不可多得的意思。”

  沈小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纠结着两条细细的八字眉,撇了个“一诺千金”出来。

  他磕磕绊绊的回忆顾怀瑾教他的“一诺千金”的意思,勉强说了个大概。

  顾怀瑾懒懒的掷出一张“金无足赤”,又轮到沈舒了。

  紧接着,“赤子之心”、“心猿意马”、“马上看花”……等一一被甩了出来,不知轮了几转,忽然沈小萁打出一张“明目张胆”,说了明目张胆的意思。

  顾怀瑾望着手里的木牌,神色蓦然变得微妙,掀起眼皮,炙热视线在沈舒脸上流转流连。

  他勾起薄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趣往事,轻轻一笑,用修长手指执着一张“胆大妄为”按下,意味不明地说道:

  “含璋,归你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