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和愈发恼火:“你都已经将人带回家中, 还敢说我血口喷人?我看分明是你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红杏出墙, 让全村人看我的笑话!”

  沈舒冷着脸:“村里人怎么说我管不住,我只知身正不怕影子斜……刘敬和, 信不信由你, 但现在你从我家里滚出去, 我已经说了和你解除婚约, 这里已经不再是你的家。”

  刘敬和红着脸, 气得浑身发抖, “阿翁收留我,便是我的家, 我不走,除非你把方子给我。”

  沈舒起了身, 从墙角执了扫帚, 上前去赶刘敬和。

  刘敬和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左右闪躲, 狼狈不已,大喊大叫:“沈舒,你反了天了,我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全村人盼着我高中带村子鸡犬升天,你敢这么对我?”

  “你考得中,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沈舒清冷嘲讽, “你再闹, 我让你连书都没得读。”

  刘敬和顿时火气冲头,一把抓住扫帚的帚毛, 由此去推沈舒,沈舒一个不察,竟还真的被他给推得站立不稳。

  眼见他要往旁歪倒,顾怀瑾迅速起身上前,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舒舒,小心。”

  刘敬和听到这声“舒舒”,骤然受了刺激情志大乱,破口大骂道:“你们这对狗男男,你们不得好死!沈舒,你就是个千人骑万人操的贱/货,早知道我在你爹死后,就把你卖到妓/院,让你尽情的服侍男人……”

  顾怀瑾眼神一冷,一脚踩住扫帚把,让它从地上飞起,另一只脚将扫帚踢飞出去,直击刘敬和,刘敬和就从屋里飞到院里。

  沈舒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刘敬和被击倒在地,讶然片刻,追出屋外,“刘敬和,你前程没了。”

  刘敬和死死盯着一前一后的两人,尤其是顾怀瑾那张妖冶的脸,眼里冒出惊恐,他毫不怀疑他再纠缠下去,这个小白脸会和沈舒一起将他弄死。

  无法,刘敬和只能从地上爬起来,从沈舒家里灰溜溜离开。

  他只能先回县城,想办法搪塞林小姐,等到邓氏省亲回来,他再回来弄方子也不迟……

  人走后,沈舒回眸看向立在门槛处的顾怀瑾,道:“顾麟玉,方才多谢你了。”

  顾怀瑾亦敛神望着沈舒,轻然一笑:“恩公留我用饭,我帮恩公处理一些小小的杂碎算得了什么?”

  只是,这个刘敬和一看便不是善茬,说不定会卷土重来,介时他不在,他必然挨欺负。

  他得想个办法搬来与他同住才好啊……

  沈舒根本不知顾怀瑾是何想法,重新邀他进屋吃饭,这回语气却是真诚了不少。

  *

  送走了顾怀瑾,沈舒写了一封信和一封欠条,托人送到兆年私塾,交给刘敬和的夫子。

  他想了想,刘敬和会如此有恃无恐抱有诸多幻想,根本就是仗着自己秀才的身份,他说要绝了他的前程,不只是说说而已。

  之前刘敬和说夫子多收了他的束脩,现在总该归还……

  于是,欠条和刘敬和一起到了县城,前后没隔六个时辰。

  拿到欠条的夫子扫过信中的内容,勃然大怒,好个刘敬和,他什么时候私下多收束脩了?

  他竟敢污蔑师长!

  岂有此理!

  只见信中自称是刘敬和未婚夫的人措辞很是委婉,先讲述了一番自己与刘敬和的少年情深,又道自己为了供刘敬和读书,已是好几天没米下锅了。

  他恳请他将多余的束脩还回来,表示会终身铭记他的大恩大德,还请他不要让刘敬和知晓此事,以免伤了自尊心。

  最后,他凄然暗示,哪怕他不还束脩,也莫对刘敬和心生不满,待得来日刘敬和功成名就,必会报答于他。

  夫子读了一遍又一遍,震怒拍桌,刘敬和的未婚夫为了供他读书,自己不读书,还吃糠咽菜的维持生计,而刘敬和在县里不是无故请假就是与千金小姐传绯闻,真不是个东西。

  万没想到自己手下竟有如此品行不端的学生,简直是师门不幸,夫子立刻去找塾长,知会塾长此事。

  塾长亦是动容于寄信人的付出,沉声道:“此子即便前途无量,来日高中也不可能报我塾恩情,既然他家里既然他家里供他读书这么艰难,那就让他别读了,免得他没能反哺恩亲,身陷不义。”

  夫子毫不犹豫将刘敬和招来,让他速速离开私塾,道是私塾已将他除名。

  才回到县城的刘敬和听到这话,顿时感觉头上闪过一道晴天霹雳,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置信道:“老师,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已经被私塾开除。”面对这等不仁不义构陷师长之人,夫子没有一点好脸色,毫不掩饰厌恶道,“这也是塾长的意思。”

  塾长就坐在夫子的边上,一双眼睛盯着刘敬和亦是冷漠,他早不满他在县中传出绯闻,败坏私塾的名声。

  县里有那么多私塾,还没哪家像兆年私塾一样,天天被百姓砸鸡蛋,若非看他寒窗苦读多年,一旦除名之前所有艰辛毁于一旦,他早就让他滚离私塾。

  如今,他又做出不仁不义的事,着实让人齿冷。

  刘敬和完全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噩梦,膝行到塾长跟前,扯住他的袍角,苦苦哀求道:“塾长,学生……学生犯了什么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宽宥则个……学生一心向学,万不能离开此处……”

  夫子赫然冷笑:“你近来每周至少请假一次,有时自己不请还让李居安代请,如果你这也叫一心向学,那兆年私塾里个个都是勤奋苦读之人。”

  塾长沉了沉脸:“竟有此事?”

  这事他还不知晓。

  刘敬和心里咯噔一响,自知理亏,赶忙解释:“皆因学生家中有亲人需要照顾,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塾长老师再给学生一次机会,学生保证今后悬梁刺股勤于学业……”

  “不必。”塾长绝了他的希望,拍板定下,“我们兆年私塾供不起你这样的学生。刘知诚,速速离开私塾,莫让我派人逐你,闹得你颜面尽失。”

  夫子和塾长一起离开屋子。

  刘敬和一人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大受打击,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夕之间他的前程急转直下,几近断绝。

  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

  没了读书人的这重身份,林家怎么还会看得上他,让他做女婿?

  没了读书人的这重身份,他还有什么途径出头,登殿入仕?

  没了。

  都没了。

  所有希望都没得彻彻底底。

  刘敬和突然全身巨痛,也不知是情绪导致的,还是顾怀瑾之前出手导致的,痛得他浑身痉挛,抽搐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有所缓和,从地上爬起,走出内室,只见昔日同窗皆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嘲讽不已……显然,夫子跟塾长已经公布了将他除名的事,事情已无可转圜。

  所有人都乐了。

  生平还是头一回听闻有人读书读到一半被除名,多新鲜呐!

  周子衡和一干富家子弟站在路边,对刘敬和不断吹口哨挑衅,但刘敬和再也没有和他呛声的底气。

  他还见到了李居安,李居安被一群平民学子围着,俨然代替他成为了新的领袖人物,眼里虽无奚落,但也无不忍。

  所有人都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落水狗,一只没毛鸡,如此落差,刘敬和怎能接受,他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不甘心,冲出了私塾。

  ——他要找林小姐!

  只要想办法摆平林小姐,成为林家的女婿,他还是有翻身的机会,还是能够借林家的势回到私塾。

  至于没有方子?——没关系,林小姐属意他,哪怕知晓他有家室也未曾动摇和他在一起的决心,他可以哄得林小姐和他私定终身。

  只要林小姐怀了他的孩子,他不信林家能坐视不理——这个女婿他定了!

  而当他来到林家的门前,对门房说明来意,林小姐果然很快戴着帷帽悄悄溜出来见他。

  她的娇容藏在帷帽之下,艳丽姝色,令人心动,同他虚与委蛇:“诚郎,方子你拿到了?我盼着你的信儿,觉都没睡安稳。”

  刘敬和着实心热,也松了口气,看来林小姐深深钟情于他,顿时哄骗她去别处:“婉娘,咱们能换个地方说话么,我怕在这儿被你爹看到,他又责备你。”

  林小姐只想套他的方子,可不想再与他私会,娇声道:“只要诚郎带来方子,父亲那里由我说服,咱们没必要偷偷摸摸的。”

  说完,她往前一步,朝他摊开了手,等着他把方子交出来。

  刘敬和脸上犹豫一瞬,如实回答:“婉娘,我……我没有带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