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宸桥把宋易带回到车里。车里没开灯，所以宋易可以放任自己去流泪。他还是没办法过心里的那道坎，那些狗太可怜了，他在刚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人拖进地狱里，自己却没办法为它们做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啊？”宋易声音里还带着哽咽，哭腔特别重。杜宸桥听了又气又心疼，但见他眼眶鼻子红红的样子，又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
等宋易哭够了，杜宸桥才拿了纸巾递给对方。宋易默默接了过来，开始擦脸上的一团狼狈。
杜宸桥的视线还放在他身上，忍不住上手拿纸巾去帮他擦脸，见宋易还等着通红的眼睛望着自己，才回答他刚刚的问话。
“我问了王明涛，他说你要来这家狗肉馆。”杜宸桥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做事情怎么能这么毛毛躁躁？万一我今天没过来怎么办？”
宋易也觉得自己做事情确实冲动，顶着杜宸桥的目光，一五一十地将手上的事情告诉了他。
杜宸桥越听越心惊，待听到宋易还偷偷录音之后忍不住拔高音量打断。“录音在哪？赶紧删了！”
“删了？这个是证据，不能删。”
“宋易，你做事情有没有考虑过后果？你法律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杜宸桥一反常态的严肃，见宋易一脸不解，又急冲冲地解释：“你刚刚这些行为放到法庭上，已经构成了私下诱导，轻则这份录音不具备法律效应，重则你是要坐牢的。”
“你知道这放在律师这个行业里有多严重吗？”
直到这个时候，宋易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一时间羞愧夹杂着无地自容从他心底漫了上来。宋易咬着下唇嗫喏：“你说得对，是我不专业，差点做错了事，酿成大错。”
杜宸桥见他那个样子，又止不住地心疼，一把揽住宋易将他的头扣到自己怀里，摸着对方的头发安抚：“我语气太重，不是冲你。”
宋易抬手回抱住杜宸桥，在他怀里闷闷地回道：“不。幸亏是你提醒了我，不然我可能真的就把录音当做证据了。”
“那现在怎么办？刚刚我看到，那笼子里很多都是品种狗，它们一定是有主人的。要是主人知道它们被人杀了吃了，得有多难过啊。”
宋易一想到这里，喉间就发酸，眼尾处又不自觉地洇出泪来。杜宸桥伸手帮他擦眼泪，声音放轻：“这家狗肉馆确实私下买狗，这是事实。这里面肯定有一个产业链。”
“但狗肉馆是这个链路的最后一环，继续往上很难查到，而且我们也没有资格继续往上查。”
“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不管了？”
杜宸桥没回答宋易的话，反问他：“你想不想管？”
宋易用力点头，“想。”他当然想，他怎么能看着那些狗就这么被杀掉吃肉呢？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刚刚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
“那我给你出个招儿。”杜宸桥看着宋易那一心求教的小表情，忍不住低头过去在对方唇上啾了一口。
“你去找陈晨。她不是有一个动物救助组织么，你把刚刚录的视频发给她，让她看看有没有渠道联系上主人。”
“然后呢？那狗肉馆我们就不管了？就算救下这一波，以后还会有其他狗被送到这里。”
宋易眼神里透出一丝迷惑，没太明白杜宸桥话里的意思。
“然后就等着这件事闹大，到时候上面自然会重视。当然，中间我们也可以适当地拱拱火，加快事情闹大的节奏。”
不得不说，杜宸桥确实出了个损招，但却非常有效。现在的社会，舆论至上，只要这件事情闹大，这些黑色产业链绝对会被打击重罚。
宋易恍然大悟，消化了一番后又觉得有些羞赧，他在杜宸桥面前还是经验太少，不是一个合格的律师。
“那我现在就联系陈晨姐，把视频给她发过去。”宋易赶忙从兜里翻出手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电话里跟陈晨说了一遍，又把视频给对方发了过去。
等结束这通漫长的电话后，宋易的心还坠着放不下。“接下来呢？我们能做点什么？”
“多准备材料。到时候如果真能立案，我想办法让百诚接手案子，到时候你来负责。”
宋易握住杜宸桥的手，“不行。这件事情我不能独自揽功，还有王明涛——”
“还有王明涛和刘珊是吧？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个特别行动小组？你放心，到时候肯定都有份。”
杜宸桥给宋易立下保证，“我们得抓紧了。才运进去一批狗，如果我们速度快的话，那家老板在配合诉讼的过程中应该没时间转移和杀狗。”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帮你准备材料。”杜宸桥回握住宋易的手，他最开始的打算，是想让宋易独当一面，但又怕对方太辛苦，熬夜加班累坏了身子，复又开口说要帮忙。
宋易冲着他感激地笑笑，“不用。有涛哥和刘珊，我们仨没问题的。”杜宸桥发动车子，宋易把事情进展一股脑发到了三人的小群里。
王明涛和刘珊都很激动，虽然早就被冯平放回去下班，可听到有进展后，又打鸡血一样说要回公司加班。
杜宸桥本想带着宋易直接回家，可听说宋易要赶回百诚加班，又临时改了方向。宋易准备直接回了公司，准备彻夜梳理材料。
王明涛和刘珊也在往公司赶，宋易没理由自己回家睡觉，让他们两个人加班。
杜宸桥在回程的路上又提点了几句，把一些要点都跟宋易列了出来。宋易是有些天分和努力在身上的，几乎一点就透。等回到公司之后，三人碰头确定分工，又全部投入到工作中。
所有材料整理出初版之后，差不多已经要天亮了。杜宸桥没走，但也不好留在工位那盯着他们工作，只能躲回自己的办公室里。
宋易熬了一夜双眼通红，实习生假期本就不多，三人都没有请假回家的打算，准备直接在百诚休息室里眯一会儿补觉。
等一觉醒来，又出事了。
宋易的优盘不见了，里面全是昨晚三人整理好的资料，资料太多，还没来得及打印和备份。
宋易着急得不行，几乎把整个工位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但还是找不到优盘。虽然资料都在脑子里，但再重复整理一遍，又是不小的工程。
“你别着急，先在电脑里找找，应该会有备份。”
王明涛的话提醒了他，宋易又立刻去翻电脑，结果文档里的东西被清空了，甚至连回收站里都空空如也。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妙，这是人为的。
有人故意拿走了优盘，又动了宋易的电脑。
那个人想阻止宋易，但是他会是谁？
宋易脑子里突然涌上一个人名，但又甩甩头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没有证据，不可以随便去诬陷任何人。
“你是不是有怀疑的对象？”他的表情全都落在了王明涛和刘珊的眼里，宋易有些犹豫，纠结要不要报出这个人的名字。
关键时候，杜宸桥出现。
他本想过来看一眼宋易，看看需不需要帮忙，见到三人神情后一下子就猜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怎么了？”
王明涛性子急，倒豆子似的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都别慌，我让技术部查监控。”
查监控的同时，杜宸桥又叫来了运维负责人，询问这种情况是否有将材料重新找回来的可能。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松了口气。
百诚所有的系统都是联网的，后端有专门搭建的私有云。内嵌式的软件会定时扫描电脑，员工电脑里的任何对公的材料都会被同步到私有云里。
只不过同步有间隔时间限制，材料能找回来，但能找回来多少，这个没人能保证。
监控显示，从昨天晚上到刚刚，宋易的工位上几乎没出现过什么人，直到一个小时之前，一个人影在他的工位前顿住，弯下腰在电脑上用鼠标操作了几下。
然后又拐进了员工休息室。
监控画面非常清晰，将那个人的脸拍得清清楚楚。
是范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