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才宣告成立就破灭了，因为冯平来了。因为昨天晚上的聚餐，今天组里的人大部分都请了假，冯平一天都没出现，宋易他们理所应当地以为他也请了假在家休息。
谁都没想到，这么个消失了一天的主儿，居然在下班时刻出现在了百诚。
“你们仨成群结队的干嘛去？”
冯平堵在电梯门口，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按照是往常，只要到了下班时间，冯平一般不会干涉大家，加班纯凭自愿。可今天却破天荒地开口多问了几句。
“下班了，我们仨有点事儿。”
王明涛搭了句话，见冯平还没挪出地方又问：“你这是有事儿？都下班了怎么还来公司了？”
“加班。对了，你跟刘珊留一下吧，有点活儿需要你们去做。”
冯平揉了揉眉心，抬脚让出了位置，电梯门近在迟尺，可谁都不敢轻易上前去按电梯。
王明涛跟刘珊对视了一眼，又一齐扭头去看宋易，两双眼睛里都是无奈和抱歉。
毕竟组长开口说要加班，他们小实习生哪有拒绝的权利。
宋易见王明涛和刘珊有口说不出，当着冯平的面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冲着几人点点头道：“那我就先下班了，家里有点事情。”
“嗯，你去吧。”
冯平招呼着王明涛和刘珊往工位那边走，临走前还贴心地给宋易按了电梯下行键。在电梯里，三人的特别行动小群里信息刷个不停，都是王明涛和刘珊发过来的。
【王明涛：兄弟实在对不住啊，要不我们明天再去那个狗肉馆看看？】
【刘珊：组长发话了，我真不敢拒绝他说不加班。要不宋易哥直接回家吧，等明后天我们找时间再一起过去。】
【宋易：没事。你们俩安心加你们的班，现在时间还在，我回家也没什么事情，我先过去看看，就当踩踩点。】
【王明涛：你可别冲动。】
【宋易：怎么可能！我就是正常过去吃饭，你们放心吧。】
宋易回完信息后把电话揣回兜里，查好了行程路线后，沿着马路往地铁站那边走。
那家狗肉馆开在闹市区，后门一出去就是小巷子，平时卸货倒垃圾什么的都在这儿。
宋易假装是食客，进店后先四处看了下。现在正是饭点儿，吃饭的人挺多，几张桌子上都是人。
“吃点什么？”老板是个胖子，只穿了个背心，拿了张菜单过来递给他。宋易抬手接了过来，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去。
除了狗肉相关的，还有普通的盖浇饭和面条。
他点了份盖浇饭和一个小菜拼盘，等餐的时候观察了一下，他们家狗肉挺火，几乎每张桌子上都点了。
“饭来了，您慢用。”老板转身想走，被宋易一下子叫住：“老板。”
“怎么了？”
“你们家的狗肉新鲜吗？我看每桌都点。”
“那必须新鲜啊，都是现杀的肉。”老板一张肥脸拉得老长，有些不满宋易的问话。
“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我这人也喜欢吃狗肉，之前找的店都不太新鲜，所以才...”宋易故意一副难开口的样子，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
“嗐！你放心，我们家的绝对新鲜。”
“怎么个新鲜法儿？可别是冷冻的或者是放了好几天的死肉吧？不是我吹，我这人吃狗肉吃好多年了，是不是刚杀的，只要一口我就能品出来。”
宋易故意拿话去刺激胖老板，质疑他们家狗肉的质量。胖老板哪能受这个气，当下就坐到宋易对面，大有要跟他掰扯掰扯的架势。
“哥们儿，我们家狗肉要是还不新鲜，那你在全霖市就找不到新鲜现杀的狗肉了。”
“现杀？真是现杀的？”
宋易探身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胖老板冲他眨眨眼睛，神秘一笑：“你要是不相信，你点一份尝尝？”
“老板，你这是忽悠我买单呢？”宋易并不退步，甚至在桌子底下悄悄开了手机录音。这胖老板嘴里明显有料，他今天非撬出来点不可。
“看你这话说的。这不是同好之间互相交流么。”胖老板嘿嘿一笑，“我们有正规进货渠道，不过你也知道，送过来的都是杀好的，不新鲜。”
“有些人，比如你，就好那新鲜的一口儿。顾客就是上帝，上帝的要求，我们不也得满足不是？”
“你意思是，你们有现成的狗可以现场杀？”
宋易心里砰砰砰直跳，紧张得手心湿漉漉，差点要拿不稳手机。胖老板没正面回答，只给宋易递了个眼神，基本算是默认了。
“怎么样？你尝尝？”
话说到这里，等于是直接把宋易给架住了。如果想要继续从胖老板嘴里套话，宋易必须得顺着他的意思点上一份狗肉。
可一想到这狗肉是现杀端上来的，宋易心里就坠得直抽抽。
胖老板还等着宋易下单，宋易只能硬着头皮推脱了句：“下次我过来，我有几个朋友也喜欢吃。到时候我带他们一起。”
宋易冲着他笑笑，拿起筷子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老板见状，也就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宋易一边吃着饭一边在心里琢磨，现在狗肉可不是之前的那种野味儿了，跟牛肉猪肉差不多，得有标准的渠道和钢印。
换句话说，私下杀狗吃，如果是自己吃就算了，但是如果是要拿出来卖，那就不符合规章制度了。
刚刚听那老板的话，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家的肉是现杀的，绝对新鲜。宋易没吃过狗肉，但他吃过猪肉。猪肉可没有整头猪运到饭店杀，都是杀好了由专门的物流送过来。
这家店，绝对有问题。
吃完饭结账后，宋易又去后门绕了一圈。虽然一切看起来都正常，但他心里就是有种直觉，这家店肯定有问题！
闹市前面就是商场和步行街，他没敢走远，买了杯咖啡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从他的方向正好能看到狗肉馆的后巷。
天慢慢的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开始变少。宋易如果继续坐下去，就有些太显眼了。
赶在商场下班之前，他去买了顶帽子，然后状似无意地往狗肉馆那边溜达。走了一半时，突然看到一个小面包往后巷的方向驶去。
宋易眉心一跳，立刻加快脚步跟过去。他没敢直接去后巷，绕到另一侧只探了头去观察。
面包车里下来一个人，熟门熟路地推开狗肉馆的后门，不一会儿老板跟着他一块儿从后门出来。
老板先上了面包车，仿佛是在清点货物。
老板下车后，先前的第一个人又上了车，从车里拖出来一个大笼子，里面挤满了狗。
什么颜色的都有。
宋易立刻将镜头推进，将这些画面全部录了下来。这家狗肉馆果然有问题，竟然私下里买狗。
那些狗什么样的都有，有些甚至是名贵的品种狗。可能是已经意识到接下来的命运，所有的狗都没有叫，只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宋易有冲上去的冲动，但却也知道自己如果这么做了，只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那些狗何其无辜，但现阶段的他却没办法去救下它们。只能亲眼看着它们沦落成食客的盘中餐。
心脏仿佛揪在一起，宋易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该取证的画面他已经全部拍了下来，剩下的就是最关键的证据：让狗肉馆的老板亲口承认他从王桂芝儿子手里买下了大黄！
宋易收起手机，回身时竟撞在了一具身体上，眼里的泪还来不及收回，就这么抬眼跟那人对视。
是杜宸桥。
显然他刚刚也看到了那一切。
杜宸桥把宋易按进怀里，手扶在他的后脑处不停地安抚着。鼻腔里闻到熟悉的味道，这一刻宋易终于可以放任自己在他怀里流泪。
他懂他的一切。
懂他的眼泪为何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