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阴缘>第八十二章

  ——谢司珩明显愣了下。他仰头望着宋时清手中软塌塌的皮人,片刻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在哪里找到的?”谢司珩自然地问道。

  宋时清不疑有他,指了下脚边螺钿漆盒,“我刚才不小心踢到了这个盒子。”

  谢司珩上楼,接过宋时清手中的小皮人,垂眼扫过被镶嵌在地板里的盒子,像是在想什么,“应该是原主人留下的吧,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什么样的人会在自家房子里放这种东西?

  宋时清下意识感到不太舒服。

  大陆的封建迷信体系在建国以后的一系列政策宣传下,基本十不存一。但那些在建国,战争前就已经离开华国的人,却很多都还沿袭着清朝乃至民国时期的一些传统。

  这些传统有些正儿八经,有些就不那么光彩了。

  像是现在,宋时清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对人笑的小皮人都透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特别是它身上还写着不知道是谁的生辰八字,更让人容易想到巫蛊之术类的诅咒。

  宋时清小声,“可以把它扔掉吗?”

  话才出口,他又想到了那些恐怖片。片里的主角虽然扔掉了怪异的人偶或者娃娃,但这些已经沾了邪性的东西还是会自己找回来。

  宋时清咬住下唇,脸色微微发白。

  谢司珩见他被吓成这个样子,浅浅笑开,“别怕,哪那么容易撞鬼,这房子周围这么多年都有人住,如果有问题,周围的人肯定早就发现了。拍下来问问顾青老师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宋时清才想起自己还有顾青这么个国家级别的专家可以咨询。

  “你拿着,我拍张照片。”

  宋时清掏出手机,对着小人拍了一张,给顾青发了过去。

  国内和这里隔着半天的时差,估计得明早才能看到顾青的回复。今天晚上怎么办呢,是出去住还是住在这栋房子里?

  正想着,下巴就被人不着调地挠了几下。

  宋时清抬头,只见谢司珩背靠在栏杆边看着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宋时清莫名其妙。

  “我在想,你怎么到哪都能被吓到呢?这些东西也是,怎么这么坏,就知道盯着你欺负。”

  哄小孩一般的埋怨让宋时清无奈地笑了起来,索性偏头他手心蹭了蹭,“我怎么知道。明明是你家房子,买了以后也不好好检查,吓到我了还怪别人。”

  “——是,这是怪我。”谢司珩笑着低声说道。

  在楼上发现了这样的东西,宋时清也不打算继续看二楼的房间了,准备跟谢司珩下去。不然他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总觉得背后毛毛的。

  可才下了几级台阶,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顾青打来的。

  这次,就连谢司珩都微不可查地愣了下。要知道国内现在可是半夜。

  宋时清接起电话,“您好,顾老师,我是宋时清。”

  【我知道。】

  电话那头,顾青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你现在人在国内?】

  宋时清愣了下,“没有,我和谢司珩已经到伊利诺伊州了。”

  顾青默了会,似乎是啧了一声。宋时清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试探着问了一句,“老师?”

  【你在哪找的老房子?】

  宋时清看了眼谢司珩,有点奇怪。为什么顾青明明知道他和谢司珩在一起,却直接认为这房子是自己找的呢?

  “不是我,房子是谢司珩家的投资。”

  又是一阵沉默。

  两边都很安静,宋时清听见顾青那头好像是叹了口气。

  他突然升起一股没有缘由的感觉,就好像顾青想和他说什么,但碍于某种限制,不能说出口一样。

  【他家的投资……】顾青意味不明冷笑了一声,【你手上的东西叫做‘守家’,以前在南方流行过一阵子。年头乱的时候,很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讨生活,但又怕家里没人打理,落败。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缺人守着,会进野鸡狐狸黄鼠狼什么的。在墙上打洞锅里下崽,房子很快就不能要了。】

  【所以懂这些手段的师傅,就会去同乡的坟地上找没后人的孤魂,用供奉换对方帮忙看家。互惠互利,没什么害处。】

  听他这么说,宋时清有些惊异地看了眼那个挂着笑脸的小人。这是这么多天来,他听到的最温和也最接地气的手段。

  “那我要接着供奉它吗?”

  【可以留着。】

  顾青淡淡,【不过宋时清,你知道守家为什么后来没人用了吗?】

  宋时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摆出一副要考考自己的样子,明明他对玄学领域的概念毫无了解。

  不过,不等他回答,顾青就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当年给人办事,办着办着不是得罪东家就是得罪东家的仇家,还有同行竞争加害,总之不太平。而守家又守宅子又守主人,顺着它很容易就能找到屋主。】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宋时清不解,顺着顾青的话略做沉思,但不等他想出什么,手机那头突兀地响起了一阵尖锐硬物缓慢敲击在地板上的声响。

  【……滚出去。】顾青冷淡说道。

  这是宋时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着,电话就被顾青挂断了。

  顾青老师是养了宠物吗?听刚才的声音……像是只没剪指甲的小狗……?

  宋时清收起手机,松了口气。

  房子没有问题就好,也不知道上一任主人是什么身份,居然会在家里放这种东西。

  谢司珩从刚才开始就守在他身边一起听,见宋时清挂断了电话,拎了下皮人,“留着还是扔了?”

  “你决定吧,你家的东西。”宋时清随意说道。

  没了刚才因为恐惧突然紧绷起的急迫感,他低头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瞳。

  说起来,他这两天格外嗜睡。虽然以前坐飞机坐车长途旅行时,他也会在上面睡觉,但一般都是迷迷糊糊的浅眠,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一上去就睡得人事不省,全靠谢司珩叫他才没留在上面。

  是时差原因吗?

  楼下的装修工人在检查过地板受损的情况以后,拿出工具开始撬开受潮的部门。谢司珩看了眼,伸手拦住还要下去的宋时清。

  “别下去了,睡一会。”

  “现在?现在才三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宋时清又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慵慵懒懒的。不过这种淡淡的困意和往常下午上第二节 课时的精神差不多,宋时清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谢司珩好笑,“你下去能干什么?帮人家钉钉子吗。睡一会,晚上醒了咱们再去吃饭。”

  宋时清朝里看了眼。

  二楼一共就三个房间,一个书房,一个带阳台的卧室,还有一个朝北的房间,里面全是用布盖着的家具,看样子是杂物间。

  虽然一楼还有很多地方都没有弄好,但二楼的卧室却已经被收拾得妥妥贴贴,住人完全没有问题。

  其实想想也是,房子是谢司珩的,怎么装修拆改他定就行了。

  外面还热。

  谢司珩关上卧室门,锁舌在他手下发出咔哒一声。他转身朝楼梯走去,在螺钿漆盒前停下,弯腰攥住盒身微微用力。

  只听一声很轻微的断裂声响起,那只漆盒就被他拿了起来,露出下面没装地板的地面和地面上用浆糊沾着的一枚铜钱。

  他将铜钱也捡起来,装进盒子里,然后朝楼下走去。

  谢司珩没管三名正在工作的装修工,径直走向一楼入户门廊。

  如果刚才宋时清仔细观察过这里,就会发现,在鞋柜边不起眼位置的地板上,同样镶嵌了一只螺钿漆盒。

  谢司珩垂眼打量着手中的两只盒子,少顷,他笑着叹了口气。

  确实过去太多年了,他都忘了家里还请过这两个守家。

  他走到客厅的斗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将盒子并铜钱放了进去。

  外面,付英兰家院子里。

  付英兰的大儿子付聂打开水龙头,拉着水管走到院子中央,给小花园浇水。

  宋时清和谢司珩所在的房子就处在他的正对面,对于妈妈口中那个和家里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的房子主人,他是有点好奇的。

  听说家里照片上的那个小男孩,是当年从华国来m国的留学生。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这个住进来的青年,得是他的孙子辈或者曾孙子辈。

  如果可以,他挺想去交个朋友的。

  就在付聂饶有兴味打量对面那栋建筑时,一个青年闯入了他的视线。

  按理说是不应该的,这一片所有别墅的卧室窗台用的玻璃,基本都是隐私性极好的单向玻璃。

  他不应该看见宋时清的。

  如果付聂去问问自己爷爷,就会知道原因。

  对面这栋属于谢司珩的建筑,在六十多年前经过了一次修缮。当时暴风雨折断了一整棵树,树干倒下来,砸坏了好几扇窗户。付家找了人,帮忙换了新的。

  毕竟是半个世纪前的老东西,没现在的技术。

  付聂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宋时清。

  ——是他看错了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个青年的腰腹……像是怀孕四五个月一样,鼓起了那么多?

  宋时清在空调轻微的出风声中幽幽转醒。

  窗帘依旧是拉起来的,房间里的所有陈设都在黑暗之中。他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撑着枕头坐了起来。

  他好像做了好几个梦。

  宋时清顺手抱着被子蜷起腿发呆,但想了十几分钟也没想起梦中的内容,倒是人清明了不少。

  他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八点零五分时,宋时清还愣了下,心想自己怎么一连睡了五个小时。

  当意识到这个八点零五分不是晚上八点零五分,而是早上八点零五分时,宋时清整个人都懵了。

  他睡了……将近十六个小时?

  宋时清翻身下床,“谢司珩!”

  “啊?”

  宋时清抓着二楼的栏杆,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不叫我?”

  谢司珩站在客厅,手上正抱着一个大纸箱,不知道是电器还是家具。闻言,他笑了下,正想说什么,目光就落到了宋时清没穿鞋的光脚上。

  “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

  谁都不知道谢司珩昨天一个下午使用了什么样的超能力,反正在这个装修效率比不上国内五分之一的国家里,他硬生生重装完了两层的地板,换了空调暖气,还顺便补了浴室厨房的瓷砖。

  宋时清朝下看,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眼见谢司珩拎了双新拖鞋上来,宋时清也没躲,好笑问道,“我要是睡三天三夜,你是不是就放任我在床上饿死?”

  “胡说什么?”谢司珩走过来,“你只是最近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睡得熟,就没打扰你。”

  说着,他在宋时清面前半跪下来,示意他穿鞋。

  宋时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可谢司珩根本就没给他躲避的空间,直接抓住了他的脚踝。

  “穿鞋。”谢司珩自下而上抬眼看他,像是有些无奈,“家里面上下都开空调了,小心着凉。”

  宋时清有一点点不自在,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谢司珩……”

  谢司珩站起来,“嗯?”了一声。

  ——宋时清迟疑着摇头。

  站在他面前的高大青年垂眼专注地盯着他,见状哼笑了一声,“下来吃饭。我昨天定了不少东西,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我再下单。”

  宋时清随口说道,“不用了,吃完饭去一趟商场吧。”

  谢司珩静了两秒。

  两秒以后,他回头,耐心而贤惠地提醒,“今天外面有三十度,去最近商场来回车程要四个小时,咱们不能让人送来吗?”

  宋时清茫然,“三十度怎么了,往年夏天四十度你不是照样往外面跑。”

  宋时清淡笑垂眼,“来美帝国主义的第二天,谢少爷您就不能晒太阳了?”

  谢司珩的手微微攥紧楼梯扶手,片刻后笑着收回目光。

  不能晒太阳的人可不是他。

  真头疼,家里面最身骄肉贵的那个人一点自觉都没有,还得让他成天提心吊胆地盯着。

  宋时清下到一楼,轻轻嗅了嗅,稍微愣了一下,走向厨房。

  经过重装修的厨房更换了一整套最新的厨具和电器,但这些都不是最让宋时清惊讶的地方。

  让他惊讶的是,奶油白的料理台上,居然盛了两盘做好的菜。

  一盘是番茄牛肉滑蛋,一盘是白灼鸟贝,旁边的锅里煮粥,粥上架蒸笼,温着一碟面饼。

  “你……”宋时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底的怪异,“你连午饭一起点了?”

  要不然谁早上会吃牛肉和海鲜啊。

  “给你点的。”谢司珩走进厨房,将盘子端了出来,声线如常毫无异样,“你做昨晚没吃饭。”

  宋时清看着他走向餐桌的背影,迟疑着接受了这个理由。

  他不知道那点微妙的违和感在哪里,就是觉得,即使自己昨天晚上错过了一顿正餐,谢司珩想给他补上,也应该点牛肉粉海鲜粥之类的东西。

  ……那种随意使用人力财力物力的到小事上的奢侈,和宋时清了解的谢司珩,格格不入。

  两人坐到餐桌前,宋时清舀了口粥。

  谢司珩挑出一块贝肉,“尝尝看。”

  宋时清示意他放在粥上,一起含进口中。

  ——“咳!”

  宋时清趴在桌边,将嘴里的粥全部吐进垃圾桶里。

  舌尖上残留着淡淡的鲜味和米香,理智上,宋时清知道它是好吃的。但那股海鲜几近于无的腥气,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的胃部一阵翻涌。

  “时清?”

  谢司珩半跪在他身边,不断轻拍他的背。

  生理性眼泪沾了一脸,宋时清狼狈地接过他递来的纸,声线细弱,“抱歉,可能是我睡太久了,头有点晕。”

  “……我知道。”谢司珩轻笑,“我去给你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