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清走到流水席前,将伞收了靠在旁边。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头顶的棚子上。
在外面时还不觉得,现在走到里面,只觉耳边热热闹闹地响成一片。合着下面的喝酒谈天的声音,简直像是有人在外面放了串一万响的炮。
宋时清朝里看去,连成一条的朱红顶棚和略微发黄的灯光,将流水席上每个人的脸都罩上了一层浅浅的红色。
能喝酒的喝得满脸涨红,能侃大山的兴致高昂,甚至就连全是女工的桌子上,也有人在吞云吐雾,喝酒划拳。
这些人不像是在参加一场丧席,反倒像是在参加一场喜宴。
宋时清本能地有点不舒服。
他说不上来确切的感受,只是满眼深深浅浅的红色,让他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清清。”
他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下。
宋时清回神,扭过头,只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舅舅宋翔。
宋翔大着声音,“站这干嘛,都七点多了。快去厨房,让他们单独给你做一桌吃。”
他脸也红彤彤的,才下车没多久,身上就已经沾了酒气,不知道喝了几杯。
同样,宋翔脸上也带着喜气洋洋的笑。
宋时清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迟疑着闭上。
……其实想想也是,农村办丧席最终都是这副光景。来的都是外人,总不能让人家也披麻戴孝地跟着哭丧吧。
宋时清缓缓收起了心底的疑虑。
他回头看了眼还是没动静的谢家车子,给谢司珩发了条消息,朝着流水席后的简易厨房走去。
涂山这边的流水席其实就是六餐席。
白天四餐,每餐十六道菜,夜间两餐,每餐八道。
每道菜按照一定的时间间隔着上,每餐间又休息两个小时。基本能做到二十四小时不停,随时来随时吃。
只是对厨子团队和服务人员的体力要求很高,宋翔这次就一气请了三家专门做席的人来。
所以,说是简易厨房,实际上连锅子炉子,带食材和洗碗的地方,拢共占了整整五个棚子。
宋时清还没有走到跟前,突然听见一阵惨叫声。
他脚下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这声尖叫在宋时清的耳中化作了一道婴儿的凄厉啼哭,惊得他瞳孔骤缩。
宋时清脑中霎时空白,急急拨开自己面前挡着的人。
“推我干嘛?”
“谁啊!”
宋时清充耳不闻,冲到厨房前,震惊地朝发声地看去。
“你们在……”
他后面的话没有问出口。
面前地上,正在拔鸡毛的两个帮厨莫名其妙地仰头看他。
其中一个愣了片刻,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问他:“哥儿催菜食来嘚?”
他手上的鸡还在挣动,被割开的喉咙里发出不再那么有力的悲鸣。肌肉挣扎带动裸露的白皮抽搐——
某种程度上来说,与那个裹着胞衣的死胎相像。
梦境中的画面在宋时清眼前闪回一瞬,但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立刻将超出人类承受能力的恐怖景象压了下去。
宋时清的目光在帮厨和他手上的鸡之间惶惶挪动了两个来回。
……不是婴儿,他听错了。
我……听错了。
也是,他这两天晚上做噩梦,白天撞鬼,精神是不太好。等出国以后,好好休息几天吧。
没等到他的回答,正对着他的帮厨站了起来,手随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有事嗦哦。”
宋时清摇了摇头,低声跟他们道了歉,说了要菜的事情。
帮厨不认识他,皱眉为难,转头高声朝里面喊了一句什么。
下一秒,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什么?多要一桌,哪个讲的?都不跟我提前说,现在菜全分好了,怎么重提一桌出来?”
一个用月白色布巾裹住头发的女人从里面挤了出来。她斜着眼睛瞪两叫嚷的帮厨,语气不善,“哪个要的?”
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像是一般酒店经理,更像是大家族的管事人。
更古怪的是,帮厨被这么不讲理的训,丝毫没有要还嘴的意思。
他像是极怕这个女人一样,站原地低着头,瑟缩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宋时清。
女人不耐烦地看过来。
不仅是帮厨,随着女人视线的挪动,这一片厨房里的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地低下头,摆出一副专心手中事的样子。
一时间,宋时清耳边再没有交谈打趣的说笑声,只剩一片菜刀与案板剁在一起的笃笃声。
微妙的错乱感袭上宋时清的心头。
他知道自己给这些人添麻烦了,但这些人的举动……真的正常吗?
宋时清不安地按住了旁边的桌子。
可不等他理清察觉到的怪异,似是认出了他的女人就是一怔。
“——哎呀我的奶奶,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多脏啊,您要吃什么在前面吩咐一声就是了。我的天,怎么都没人报一声。让我看看您的鞋,可踩到什么腌臜货了?”
她这话说得又软又快,全是真心实意的慌乱。好像生怕宋时清怪罪她一样,整张刚才还颐指气使的脸,霎时间堆满讨好的讪笑。
宋时清蹙眉,下意识朝后退。
可他哪能快得过目标明确的女人?
下一刻,冲到他面前的人就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旁边拽。
“来这边,人少哩。今儿摆的桌子多,外头全是没过底细的汉子,可不能让他们看到您。”
村尾这一大片空地外就是涂山,根本没有任何照明设施。最外面的棚子虽然空着,但完全隐没在浓黑的暗色中。
宋时清被拉着一脚踩在泥泞的土地上,猛然回过神,开始挣扎。
“放开我。”
但那只细瘦的女人手却如同铁铸的一般,丝毫不松,自一个劲地将宋时清朝前拽去。
……当时,当时表姐拿着镯子往他手上戴时,也是这样的大力。
不安彻底占据了宋时清的心神。
“放开!我不去那边!”
宋时清回头。
但厨房里,所有人都事不关己地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远处流水席上的众人专注于饭菜,专注于话题,没有一个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以后抬头。
没有一个人。
【您可不能去那边。】
宋时清转过头,对上女人黑沉沉的视线。
他们所在的位置,光线已经暗了许多。女人的皮肤显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青色,责怪地看着宋时清,又是狠狠一拽他。
【您怎么能和那些外人混在一起,坏规矩了。】
宋时清脚下不稳,霎时间失重朝前方的女人扑去。
就在这时,身后疾冲过来一人,一把攥住了宋时清的手臂。在将宋时清拉扯进怀里的下一秒,猛地旋身飞踢。
人体受到猛烈撞击时的闷响和机器轻微的骨骼断裂声响起,宋时清脑中一团混乱,不等他细想,耳边突然安静下来。
他被谢司珩按在胸口,抱着退开好几步。
——谢司珩急促却有力的心跳,在这一刻占满了他的听觉感知。
宋时清的手指动了动,抬起,揪住了谢司珩的下摆。
“有没有事?”谢司珩沉声问道。
宋时清摇头,“她想把我拉到那边去。”
谢司珩像是在检查自家被坏人拎走的小猫一样,从上到下地捏宋时清的手臂骨骼。
“我知道,我看见了。”
谢司珩唇线抿成冷漠的一条。
要不是手边没东西,他真想砸碎那人的头……
谢司珩回头看向厨房里的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看不见吗?!”
没有人回应。
和刚才一样。
热闹和寂静同时存在与此,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于正常世界隔开了一样。
流水席上的众人幢幢叠叠,笑闹不休。
宋时清拉了拉谢司珩的衣服,小声:“他们刚才,就没有回应我。”
他听见谢司珩低骂了一句。
黑暗中,女人手脚不太灵活地站了起来。那像是动物生涩模仿人类的动作看的人头皮发麻,
宋时清和谢司珩对视一眼。
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两个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身前是一个不正常的女鬼和无尽的黑暗。
身后是数不清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
两条路看起来都像是死路。
“……要点引路香吗?”宋时清问道。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细想这里为什么会出现第二个鬼域了。
乃至于宋翔和谢父谢母的处境,两人都没有办法去顾忌。
只能先想办法逃脱。
谢司珩没立刻回答,他身周逡巡一圈,最终落到了厨子剁菜用的剔骨大刀上。
【我的奶奶,您怎么能和外面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啊……】女人似哭似笑地说着,朝他们走来,满身泥水,【少爷知道会发落我们这些底下人的,我们会被打死的。】
谢司珩低头,凑在宋时清耳耳边,“厨房看起来太危险了,我数三声,咱们一起往黑的地方跑。如果这些人不追咱们,再点引路香。”
宋时清不疑有他,“好。”
他从来不会怀疑谢司珩,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毕竟,谢司珩从来没有骗过他。
借着最后一点光线,谢司珩低头打量宋时清的五官。昏暗的光线下,宋时清白得简直在发光,清晰的眉眼线条每一点转折都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上。
谢司珩喉咙上下动了一下。
“时清。”
宋时清紧紧盯着面前朝他们两个走过来的女鬼,“嗯?”了一声。
谢司珩:“我要是今天死了,你能不能以后提起我的时候,说我是你男朋友?”
宋时清表情空白。
谢司珩笑了一声,在心中默数到第三秒的时候,手下用力,正准备将宋时清朝前推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厉声呵斥。
“——你在干什么?!”
宋时清和谢司珩据是一惊。
同时朝后看去,只见厨房棚子下,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男人大踏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径直越过宋时清和谢司珩,走到行为诡谲的女人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
“啊——”女人被抓得歪过头。
“小贱皮子,我是不是说要你在里面呆着嘚,你跑出来想干嘛?是不是皮痒?是不是皮痒!”
那中年男人骂了两句还觉得不够,居然开始踹女人的腿。一脚一脚,完全没有留力道的意思。
“疼!啊!”女人哭着想跑。
可她头发还被拽着,完全跑不掉。
宋时清和谢司珩都懵了,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时候,身后的厨房里,终于传来了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
“徐伯,你别打她叻,她脑子孬,打又打不好。”
接着是第二声。
“是啊是啊,毕竟是你女儿。别打她了。”
宋时清茫茫然回头。
刚才一直没有给他和谢司珩任何回应的厨房众人,此时看着他们这边,一个个表情又无奈又为难。
如同打破了某种诅咒一样,气氛重新变得活络起来。
这一刻,他们又是人了……?
巨大的荒唐感占据了宋时清的心神。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干什么?
本能地,他抓住了谢司珩的手腕。
那只被他抓住的手在两秒后抬起握住了他的手指,用力攥了一下。
“什么意思?她是怎么回事?”谢司珩冷声问道。
刚才还对着女人又打又骂的徐伯在听到谢司珩的问题时,像是要把腰弯到地里去。
“是我的疏忽,我女儿她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我又不舍得把她送走,这才一直带在身边。她这病几个月才犯一次,我没想到她今晚会赶上,还冲撞了——”
他偷眼觑了下宋时清,又赶紧低头。
好像在某个地方的规矩中,做错了事的他,连辩解都是不被允许的。
说完前因后果等主子发落就是了,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哪有多嘴的份?
谢司珩沉默半晌。
他知道,宋时清现在也有点懵。
他们两个这两天撞鬼都撞习惯了,哪能想到突然蹦出个神经病呢。
那个被扯着头发的女人呜呜咽咽地哭,哭声回荡在这片空荡的山地上。
终于,宋时清低声,“没事。您先把她头发松开。”
肉眼可见地,徐伯长松了一口气,连着鞠躬,“多谢您宽宏大量,我一定不再让她到人前显眼。谢您宽宏大量,谢您不与她计较。”
说着还压女儿和他一起鞠躬。头都要点到地上去了。
宋时清长这么大,被人捧过。但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毫不掩饰,毫无尊严地捧着。
他万分不适应,尴尬地拉着谢司珩朝后退。
但宋时清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谢司珩眼神从头到尾都是冷的。
不耐烦、恼火、焦躁。
……他一点都不想接受这父女两的道歉。
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两个人该死。
但潜意识里的念头,无法清晰地传达到表层,被人的理智读取。
谢司珩深吸一口气,将满心让他不舒服的邪火压下。
“我刚才踢到了她的手臂,您带她去医院拍个片子,费用我来出。”
他刚才以为这女人是鬼,踢过去的时候一点力都没留。他自己是什么水平他心里清楚,那样结结实实的一下,这人骨头应该断了。
如果对面两人报警处理,法律问题有点难办。他得想办法证明这个女人刚才精神状态不对,想要攻击人才行。
还有后面这些目击证人……
“不用不用。”徐伯压着还在哭的女儿,朝谢司珩笑,“她皮糙肉厚的,还用什么检查。”
说着,抓着女人的肩膀,将她朝里面拉去。
“你别拽她,她骨头肯定断了。”谢司珩这辈子的教养全都用在了此刻才没让他骂出声来。
他压着脾气上前,将脸上又是泥又是泪的女人从徐伯手中拉出来。
才一上手就愣住了。
——这个女人的骨头,是好的。
徐伯和他女儿都怯怯地看着谢司珩,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下一刻就要将他们撕碎一样。
谢司珩一点一点松开了手,后退两步。
徐伯又是连着鞠躬,小声说着什么吉祥话,“您要的菜,马上给您送过来,您快找个地方坐吧。我这就带她到后面去。”
两人离开,这下,这一片空间就只剩下谢司珩和宋时清了。
厨房里那些人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这些人都是卖力气吃饭的。没谁会为了几千块钱,上赶着管一个神经病人打人,更何况那个疯女人还是他们老大的女儿。
所以刚才,他们是装听不见的。
谢司珩回头,无言地皱眉和宋时清对视。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不对劲?”宋时清小声问道。
谢司珩一回来,他就软下来了。跟踩进了纸箱的小猫一样。
谢司珩走到他面前,没说话。
宋时清又累又怕,没忍住开口时带上了点撒娇讨乖的意味,“我被拉过来的时候,真觉得那个女人是鬼,好吓人。”
谢司珩叹了口气,低头把额头抵在他肩上,“神经病人都这样,更何况看样子,他们没去看医生拿药控制病情……而且,比起那个女人,我倒觉得我挺不正常的,我刚才看见你被拖走的时候,想杀人。”
宋时清一哽。
谢司珩没法形容越过界限的感觉。
好像在刚才的某一瞬间,他不再受这么多年,法治社会条条框框的约束。
他知道自己捏着那些人的命,并且随时可以夺走……
他想杀了那两人,然后把宋时清关起来。
谢司珩发觉肩膀被抵了一下。
“嗯?”
他偏过脸,露出一只眼睛。
宋时清没什么表情,手下用力,分开自己和谢司珩。
谢司珩无辜被推拒,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
“明天就是葬礼。”宋时清目光偏移,“我们两个都好好活着……活着出国,以后,继续做朋友。”
谢司珩:……
“宋时清。”他平静。
宋时清看着远处,有人打开了蒸笼,端出了一碟一碟的蒸鱼。白雾蒸腾,看着就美味。
他挑眉,特别诧异似的,“有清蒸石斑诶,我们快去拿一条吧。”
谢司珩:“那玩意你一年吃几十次!”
但宋时清不理他,自顾自走了过去。
谢司珩哭笑不得,只能跟上。
算了,急什么呢。
反正这么多年,宋时清从没喜欢过其他人。他慢慢磨就是了。
后厨,被叫做徐伯的人揪着疯女人的手臂,拖着她进了最后面一个棚子。
一路上,没有人敢在道上拦着他们两个。都恭敬地让开。
“呜呜呜呜呜……我错了爹,别打我呜呜呜呜……”
“怎么了?”
听到动静,正在后面摆盘的一个妇人伸出头看过来。
“怎么了?!”徐伯暴怒,“你教的好女儿,跑到前面拉着太太不放,还冲撞了少爷!”
妇人大惊失色,手上的东西都掉了,“那……”
她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那……少爷是怎么发落她的?”
徐伯把女儿往前一推,恨铁不成钢,“太太心慈,说不追究了,这事也就过去了。再有下次,我看她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说完他还不解气,又指着女人,“瞎了你的眼,少爷都不认识了,还敢上手!”
按习俗,拜堂前一天开始摆喜宴,因为接下来要忙好几个时辰,所以新婚小夫妻会借着喜宴,多吃点东西。
徐伯知道他这个女儿脑子不好,但没想到她连主子都认不出来。
扯了太太也就算了,太太性子温,是不喜见血的主。
但主家呢?主家没扒了她的皮都是看在今天日子吉的份上!
妇人如同泄了骨头一样,赶紧上前抱住还在呜呜哭泣的女儿。
“幸好幸好……我的儿诶……”
徐伯哼了一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停了会,他又对着身边空无一物的棚子,“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宾客上菜,断了流水席的菜,把你们剁了端上去。”
棚子里依旧只有他们三个“人”。
但地上,影子乱了起来。
它们走来走去,端菜布菜。
垂下的塑料布、锅灶台子、盆碗铁架上,全是晃动的影子。
今晚夜色格外黑沉。
数不清的来宾嘻嘻笑笑,围在宋家的丧席之外,吃另一场喜宴。
……当然,坐在丧席中的,说不定吃的也是喜宴。
【主家说了,上一次摆酒,只请了亲朋好友到,没给太太够份的体面。这次要大办。要是搞砸了,砍了你的头也不够赔的。】
徐伯喃喃,一边教训女儿,一边从底下拿出了一只木盒。
【别哭了!】
女人一噤,瑟缩着站好。
徐伯把木盒交到她面前,她讪讪看了父亲一眼,接过打开。
木盒里,是个带着胞衣的……鬼胎。
徐伯语重心长,【少爷和太太好些年感情不好,没孩子。明儿趁着喜宴,把小少爷记太太名下,有了小少爷,太太心情大约会好些。你可得好好端着。这体面,旁人想要也要不到。】
说完,他狠狠瞪了眼女儿。
女人立刻惶惶点头,不敢有半分怨言。
父母、夫妻、子女。
人世间最亲的缘分不过这三重。
顺了这三重缘分,才算是圆满的【阴缘】。
酒席办完了,下一章正式结婚!芜湖!
皮一下:
贴心叮嘱各位六一来吃席的小可爱,虽然作者在喜宴上给大家留了位置,虽然里外流水席都能吃,但请各位坐在棚子下活人旁边,低头吃菜,不要乱看。毕竟,它们桌上的菜和咱们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