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话对恭俭良没什么作用。雄虫天然没考虑过禅元的心情, 他也不在乎别人的心情。与恭俭良来说,他十分不满意禅元对死亡的态度,根本原因也是对方无法满足自己本身对杀戮的癖好。

  至于禅元喜不喜欢他这种事情——

  “哦。”

  恭俭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

  比如漂亮的脸、雄虫这个性别, 又比如说自己可以满足禅元无数猎奇癖好。如果世界上有一个能够无限杀死无比强大, 死后还能死而复生的雌虫, 恭俭良自认为也会喜欢对方。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满足你全部的需求, 想不喜欢都难。

  雄虫理所当然地想着,认真和禅元宣布, “我要去杀人。”他忽视禅元越来越冷淡的神色, 将防护服、外骨骼和武器全部装备好, 认认真真地蹲在车后座检查, 说道:“如果你不给我去, 我就先杀了这个两个,再把你杀了。”

  无端被波及到的二人:……

  唯有禅元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恭俭良总是用一些十分正常的口吻说不正常的话,偏偏他还真的会这么做。禅元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心中暗自发誓要好好看住恭俭良。

  别的不说, 他的雄主他看着总归没什么错误。

  “你分得清雌虫和寄生体吧。”禅元叮嘱道:“除了自己人,都杀了。”

  “都是我的。”

  “什么?”禅元微微一愣, 意识到恭俭良又有了新主意,询问道:“雄主,这是一个营救活动。”

  “嗯。”恭俭良认真的表情,不像是说笑。他谈到杀人天然有一种愉悦,嘴角和眉眼摆脱掉一切世俗的困扰,浑然沉浸其中, “你们去救人。”

  如果说生活需要寻找一个目标, 才不至于迷失其中。恭俭良在“雄父”这个目标丧失之后, 快速唤起身体中压抑着的本能:

  一种被称为天职的存在。

  他冥冥之中像是被什么感召一般, 着迷似地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事物、一个宏伟的目标所吸引,追逐着向前,不断地奔向巅峰。恭俭良很难用语言描述这种滋味,似乎在雄父死讯传来,在冰天雪地里猎杀寄生体之后,他所谓“成为犯罪克星”的梦想,被不断具化,形成一颗小小的种子。

  杀戮。

  杀人。

  不管怎么也好,他天生就是为了杀人而活下来。

  恭俭良的眼前还能浮现出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他未曾告诉任何人,在倒吊剥皮的途中,寄生体蹭放出体内还存活着的雌虫意识,用属于同族的声音和语言向自己苦苦哀求。

  那声音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却让恭俭良发狂到大笑。

  甚至让他产生无法遏制的幻想:

  如果,能杀一个正常的雌虫该有多好?

  如果,禅元能被我杀死该有多好?

  如果,禅元能爱着我,在癫狂的时候,在最爱我的时候被我杀死……恭俭良偶尔会这样幻想,然后又克制地否决掉这个决策。他感觉禅元就像是一棵树,尽己所能的扎根生长、开枝散叶,当你以为杀死了他的全部,挖开了他的根部、烧光了他的树干,来年春天,他腐朽的尸体上却会长出一段新芽。

  恭俭良感觉到神奇。

  为了被禅元束缚的、被禅元占尽便宜的日子,心心念念要让这棵树彻底枯萎,发出绝望到无法呼吸的声音。

  他想要摧毁他。

  纯粹的,没有带有私念的摧毁掉一样强大的事物。

  本质上,我和那个雌虫还是相似的。恭俭良心不在焉地想着,禅元答应他一个人单独行动,却要时刻保持通讯频道顺畅。三人停下车,在冰天雪地里制定着计划,最终定为“以雄虫和他的雌虫在冰雪中迷路”为借口,登上那辆巨型车辆。

  *

  Q106巨型冰面履带车,足重三吨,高四层楼,冰原上行驶过的厚重履带,能够压出约一米深的沟壑。上方的寄生体们早三个月前就听人说Q107要处理掉一位年迈的雄虫,由两个士兵级寄生体带队,加上四十位不入流的寄生体匆匆赶往Q107基地,以求在对方杀死雄虫前,将那位年迈雄虫买下来。

  此刻,他们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为首的寄生体大五,和他的兄弟大六是这支队伍的带队寄生体。这辆车上所有的事情,都归他们管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这小小的巨型车上,他们二人就是国王。

  “虫族还是想夺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的天,我也不想反抗,就让他们拿走这片地盘吧。”寄生体大五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道:“我们这些笨蛋,也不懂什么科技,现在就和吃老本一样,吃虫族百年前留下的科技。想培养点科学家,比登天还难。”

  “虫族冲过来,第一个就是崩了你我寄生体的脑瓜崩。”

  相较于哥哥的白日梦,弟弟大六理智多了。他们本不是一个寄生体上的切片,完全能说毫无瓜葛。只是机缘巧合寄生在一对雌虫双胞胎身上,才用兄弟互相称呼彼此。

  可以说除了躯壳上有点关系,两人无论是想法、立场、能力、智力都充分展现了什么叫“世界上的参差”。

  大五一个蹦跶从床上起来,懒洋洋说道:“那杀好了。杀之前,让我多少和雄虫做一场。可恶,你知道我上次亲眼见雄虫是什么时候吗?五十年前!五十年——我的天,现在有个雄虫让我跪在地上,让我舔他脚底下的泥,我都会虔诚的对他说一句‘好人啊好人’。”

  “我们这里没有泥,只有雪。”

  “这不是重点。”哥哥大五暴躁不安,常年没有食用雄虫,没有和雄虫发生亲密关系,让他陷入到焦虑的泥潭中,“你根本不理解我这种雄虫癖好。Q106一管雄虫血稀释10%,已经炒到我买不起的地步了。”

  “你少去喝那种5%稀释的雄虫汗液劣质酒,一个月总能买的起一支。”

  “那有什么用。”大五跪倒在床上,用脑袋哐哐撞着床垫,“我好想要雄虫,真的好想要。我现在对雄虫的年龄、样貌完全没有要求。我就希望有个雄虫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话,对我微笑,我想要亲吻他的脚指头,他的手——天啊!天啊!!”

  弟弟大六被他吵得不行,抱怨道:“又怎么了。”

  哥哥大五对并不存在的雄虫发疯,已经是本车最靓眼的风景线。无论是刚刚被抓住的十多个雌虫,还是四十多个自己人都已经做到对这种日常扭曲蠕动尖叫并行的精神病行为熟视无睹。

  “你知道我刚刚感受到什么吗?”哥哥大五捏住自己的脸,几乎要把整个脸皮扯下来,“雄虫的精神触角。天啊。我的天啊。”

  “你不要再发疯了。”

  弟弟大六已经受够了,他强制拽住哥哥大五地脑袋,走到厚厚的玻璃面前,将对方的脸磕在上面,“好好看看,这冰天雪地哪里来的雄……”

  他话语顿住,将哥哥大五那张压成泥的脸甩道一边,自己贴上去,发出土拨鼠一般的尖叫,“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距离他们车辆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似乎停靠着一辆雪地挖矿专用车。这种在每个基地配给挖矿人员的车从没有那次,和今天一般在寄生体大六眼中散发出神圣的光芒。

  “雄虫。”哥哥大五舔着脸将弟弟大六撞开,已经无法呼吸的捏住胸口,“快,快点派人。不,我自己亲自过去。”

  他要跪在这位美丽的雄虫脚下。他要亲吻对方的脚指头,要卑微地祈求对方能够和自己上床。

  “弟弟。”寄生体大五揪住大六的脑袋,认真地说道:“我感觉你的脸比较好看,借我用一下吧。”

  他说完,撕拉一下,把弟弟大六的脸撕下来。

  *

  “队长。”已经对着巨型车挥手半小时的甲列疲惫不堪,“你说他们真的有反应吗?”

  禅元在尝试给车辆发消息,寄生体的频道使用一种已经被淘汰的传输手段,其中又加了些他们自己琢磨出的东西,让禅元好一顿费劲。

  闻言,他安慰队友甲列道:“有的。如果真的不在乎我们。他们早该碾上来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呆呆地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会不会是能量不足?”

  “说不定他们是在拿武器。”禅元说笑话,半真半假。

  不远处,从三米多高处降下来一处旋梯,一队穿着华丽被冻得浑身哆嗦的寄生体跑出来,踉踉跄跄带着微笑,朝着四人走过来。其中二人走在最前面,笑眯眯道:“你好。请问你们需要帮助吗?”

  禅元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也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车上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套间。我们还有热水澡和新鲜的食物提供。”对方眼神直勾勾看向雄虫,片刻后寻找到队伍里最高大的雌虫,商讨道:“正巧我们要去Q107基地,车辆损坏修理也需要很长时间,不如来我们车上坐坐吧。”

  禅元赶快答应。

  雄虫果然是寄生体世界的硬通货。

  他悄悄看一眼自家雄主,发现恭俭良不仅没有一点害怕的表情,脸上反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矜贵。

  非要细说,这种表情通常出现在禅元低服做小收拾家务、给雄虫鞍前马后准备吃食,心有不甘想要提醒恭俭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时。

  恭俭良只需两只小手一揣,下巴微微抬高。眉眼睥睨,其中带着属于贵族蕴养出的娇气,应景时再冷哼几句,最容易叫禅元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反思反思着,禅元就开始为恭俭良那张花钱也买不来的脸、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身子找借口,什么“雄虫就是这样啊。”、“总不能让他跟了我受苦吧。”、“恭俭良在家里就这么过日子。”、“忍一忍,拿出我的大雌子精神。”、“漂亮的雄主总要精心养着”。类似的破想法简直是层出不穷。

  总之,瞧着恭俭良那副样子,没有人舍得叫他吃苦受累。

  寄生体也毫不意外的上当了。

  恭俭良越是不拿正眼瞧着他们,他们反而越觉得这就是雄虫该有的样子。瞧瞧吧,这颗星球上哪一个基地不供着三五只雄虫,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上去,盼着他们日日开心,好好养着身子,娇气地哄着怕人哭、怕人病、怕人心情抑郁给闹出个好歹。

  雄虫在这里,本就是娇气的。

  “阁下。”寄生体低服做小,恭俭良瞥一眼,觉得这姿态还不如禅元低头道歉来得诚恳,懒得理会。寄生体尚以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偌大的身躯直接对折成两半,脑袋碰着膝盖,虔诚道:“阁下,外面风大,还是跟我们一起去车上避避风雪吧。”

  恭俭良没说话。

  主要是禅元没给他的头盔改装外放音频。此时,他只能伸出手,用外骨骼附带的机械指尖碰一碰寄生体,以示自己同意上去。

  “快。”寄生体大五大六高兴得不得了,“快点都爬下。”

  禅元和队友们一愣,眼见着带出来的寄生体们一个接着一个趴在雪地中,形成一条蜿蜒的人桥,通向楼梯处。

  “阁下。”寄生体大五吞咽着口水,垂涎地看着恭俭良的脚,“请您踩着我。”

  糟糕。禅元心中疙瘩一下。遇到对手了。

  他不顾两个队友在频道内惊呼,率先冲上去对恭俭良伸出手,微微附身,露出宽厚的肩背,低声念道:“雄主。”

  踩我吧,踩我吧,不要踩别人。

  当然,如果队友们问起,禅元还是会编织出一套“担心寄生体对雄虫动手动脚,自己为雄虫保驾护航”的鬼话。

  他这个人私底下又馋又色,表面功夫又修修补补,力求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普通人。

  队内频道里,四人安静的呼吸声之外,还有轻微的电流声。

  禅元心都快跳出来,他的大脑在叫嚣,“让恭俭良去吧。寄生体明显不会对他下手,让他吸引所有的目光。我们好执行任务”。

  可另一边又在叫嚣“谁知道寄生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万一他们把雄主吃了呢?万一他们识破了我们兵分两路的计划呢?”这两种声音在明面上越吵越大声,甚至抢占了现实中的安静。

  “哼。”

  恭俭良忽然在频道内发出声音,带着一点鄙夷的嗤笑。他将手轻轻地搭在禅元的掌心,抬脚用力踩着他的肩背,顺其自然地跳到禅元怀中,给禅元兜个满怀。

  “他们都臭死了。”恭俭良两只手缠住禅元的脖颈,一脸嫌弃,“不准动手动脚。”

  禅元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发誓要好好洗澡,保证不让雄主臭到。

  殊不知,恭俭良指得臭,是精神力上的臭。

  虫族与寄生体经年累月的战斗,早已经让一代又一代雄虫的精神触角记住寄生体精神力所散发出的味道,并自动将其归因到臭味,本能地产生厌恶。

  这种从基因层面产生的生理厌恶,是恭俭良本人也没办法避免的。

  寄生体大五大六脸色铁青,完全不了解自己怎么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雌虫。他们听不到恭俭良的话,一路上只能偷偷瞄着这对小情侣,越看越馋,越看心里越痒痒。

  “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要好?”哥哥大五酸水都冒上来了,“我都想寄生那个雌虫了。”

  “说不准是Q107基地圈养的雌虫雄虫。留着配种呢。”

  在经历长时间的饥饿,且目睹好几个基地因失去雄虫,失去稳定食物来源,彻底走向失控后,所有幸存的寄生体领导层都将“学习可持续发展”作为第一要义,务必要让雄虫和健康的雌虫多生育,多孵蛋,保证下一代中必须有雄虫。

  这一类的可持续发展虫种,要是被其他基地的人寄生了。

  两个基地爆发战争,估摸都是往小了说。

  寄生体大五再馋,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他还想继续瞅两眼雄虫粉扑扑的小脸,就见雄虫整个人窝在雌虫的怀中,透过呼吸面罩唯有两三缕头发还露在人前。

  “呜呜呜呜。他的头发居然是粉白色。”寄生体大五转而在颅内对自己的弟弟大六发癫,“你看到了吗?好可爱。长到发梢居然还会变色,是粉嫩嫩的粉红色。”

  弟弟大六:……

  “我要去他面前自荐枕席。”寄生体大五在颅内疯狂哭泣,哭声污染着弟弟大六,极具感染力,“我想要他折在我里面。呜呜呜,你看到他的腰侧了吗?感谢虫族设计的贴身防护服,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可爱,身材这么猛的可爱雄虫。啊啊啊,弟弟你不准和我抢。”

  弟弟大六垂死挣扎,“你一天我一天。”

  “那我们还是一起吧。”哥哥大五不死心,盯着禅元嘀咕道:“你说,这个雌虫会不会是拦路石?我们要不要四个人一起?”

  “四个人吗?”弟弟大六接受良好。

  作为寄生体,他们早就习惯将雄虫当做至高无上的食物,有时候付出再多,迁就再多,为了尝一口雄虫的味道,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四个人怎么了?雄虫如果想,整个车四十多个寄生体,再加上那十来个雌虫,他想点哪个就是哪个。

  有问题吗?

  完全没问题!

  在这个雄虫匮乏,雄虫是无上美味和无上能源的星球,雄虫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

  “天啊。这个雌虫岂不是每天都可以舔到雄虫的呼吸面罩……嘶溜上面都是水汽,平时我想都不敢想。”

  恭俭良猛地看过来,瞪了两个寄生体一眼。

  他以为自己很凶,浑然不知配合上这张还没消去稚气的脸蛋,和骤然瞪大的眼睛,就像感知危险的小奶猫呲牙咧嘴一番。

  毫无威慑力。

  禅元不同,禅元瞧一眼就晓得这是演出来的。

  他看着雄虫将脸埋在自己胸口,那股奶气娇羞的感觉顿然褪去,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直至在队内频道里笑出声来。

  “怎么了?”禅元被这笑声逗乐了,他心察觉恭俭良也有如此狡猾的一面,内心又贪心,雄主刚刚的那一幕居然是故意演给两个寄生体看。

  雄主,都没有这么瞪我呢。

  “没事。”恭俭良笑得浑身发抖,禅元不得不更用力地抱住他,将雄虫整个藏在怀里。

  “真的没事。”

  “嗯。”

  那些寄生体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恭俭良用手指敲敲禅元的面罩,眉眼弯弯,任由雌虫将自己一路抱上车辆。

  “禅元~”

  那些寄生体就当做提前演练吧。恭俭良毫无良心地想着,更用力地缠住禅元的脖颈,将自己整个埋进去,“抱我。”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啦。今天5k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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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禅元抱雄主有不同的姿势, 一开始面对面抱、公主抱,随着健身强度上来,他给恭俭良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多, 包括但不限于单臂抱人、单手公主抱等等。

  可在恭俭良这里, 随着禅元的锻炼强度上升, 他只觉得禅元的肌肉变大了, 胸口也有弹性了,靠上去舒服多了。

  他没心没肺, 压根不关心禅元为了锻炼出这些肌肉有多努力, 经常扑上来, 搂住禅元的脖子, 蓬松的头发钻到禅元胸口和脖颈, 惹得禅元身上痒痒,心里也痒痒。

  此刻,有了面罩和头盔的帮助,禅元本该不觉得痒痒。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 恭俭良以公主抱的姿势半窝在他怀里,头压着禅元的心室, 叫人从内到外的颤抖起来。

  “朋友。”寄生体大五舔着脸上来,低声下气道:“看你抱着也很累。不如我帮你分担一下吧。”

  禅元侧身避开寄生体大五的手,微笑说道:“我不累。”

  有一个新的变态就在我面前,要和我抢着舔雄主。开什么玩笑,这种情况已经不再局限于任务!禅元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私心如此之重。他并非第一次知晓自己对美色的执着。过去,他就为凑集一套夜明珠闪蝶美人卡, 死死蹲守雄虫协会发行口一年。也曾因为校内不良抢夺自己的美人卡, 强行把四个人堵在厕所, 一个一个把人按在马桶里用水冲到求饶为止。

  可像如今这般, 连松手都不肯,恨不得将面前寄生体眼珠子挖出来的念头,还是第一次出现。

  大概是放开了吧。毕竟我的道德观不是为敌人设立的。

  禅元抱着自己的漂亮雄主,为自己的道德败坏找借口。浑然没察觉雄虫半眯着脸,悄悄打量着自己。

  “你这个雌虫……”寄生体大五咬碎牙,上前低声威胁道:“我这是为你好。这个雄虫你把握不住。”

  禅元都还没回话,队内频道内传来雄虫不屑的哼声。

  他整个人和打了鸡血一样,完全不需要恭俭良说话表态。一个“哼”就足够禅元给自己信心打到膨胀,打到爆炸!

  他,禅元!怎么可能把握不住自己的漂亮雄主呢?

  这些寄生体就是觊觎他的漂亮雄主!谎话连篇!不知廉耻!殊不知在恭俭良心中,这一声“哼”不仅仅送给寄生体,还送给禅元。

  他是不太正常,偶尔也会发疯。

  可常年学习表演的经历,多少也让恭俭良感觉到,面前这一个雌虫一个寄生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自己流露出的肮脏欲望几乎能让人作呕。

  一到巨型车辆内,恭俭良就跳下禅元怀抱,摘下头盔和面罩,摇晃脑袋,给闷半宿的头发松松气。

  自坠落到这颗星球开始,恭俭良就没有洗过澡。外骨骼和防护服沾染上血迹,都是禅元团一个雪球,给恭俭良擦拭干净。例如头发、皮肤等需要仔细打理的位置,恭俭良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就受不了脏。

  他想一出是一出,马上命令道:“禅元。我要洗澡。”

  寄生体大五激动到要发出打鸣声。可他还没有上前展示自己出色的搓澡能力,以彰显自己对雄虫的渴望,禅元就上前,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崭新的冲锋衣给恭俭良披上。

  “我要洗热水澡。”恭俭良摇晃脑袋,□□头发明明和雪无比相似,可还是牢牢抓住所有人的眼睛。所有寄生体深呼吸,俯下身祈求能够在地上捡到几根雄虫掉落的头发。

  而禅元上前两步,随手一揉,恭俭良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又给雌虫弄得可可爱爱。

  恭俭良啪得一下打掉禅元的手,指着他鼻子骂,“热水澡!”

  禅元轻声安慰两句,板着脸走到寄生体大五面前,声音骤然放大,呵斥道:“难道没有听到吗?雄虫阁下需要洗一个热水澡清洁身体。”

  清洁身体。

  这,是不是意味着雄虫会留下洗澡水?他是不是会脱下身上那件紧身防护服?会不会露出……所有Q106寄生体饥渴地看着雄虫肌肤。他们有限的视线锁住雄虫艳红的唇,雪白的后脖,巧妙地掩盖自己看向雄虫下半身的窘迫。

  在雄虫面前,比起雌虫更卑微的是寄生体。

  至少,在寄生体世界,这句话是一句扭曲的事实。

  如果不能成为最强的寄生体,主宰身为食物的雄虫,那底层的寄生体也只有被剥削的程度!特别是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星球中,底层寄生体几乎将食用雄虫、亲近雄虫当做突破的最安全渠道!

  他们比雌虫更渴望得到雄虫。

  “是是是。”寄生体大五大六已经不再怀疑这支小队是不是基地的人。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基地圈养的雌虫,哪里有勇气和自己这么说话。若是外来者……寄生体大六想起还被关在地下室的十几个雌虫,冷笑一声。

  若是外来者,应该和那些军雌一样,表情严肃,二话不说就对自己等人动手。

  “热水已经烧好了。我们这就去给雄虫阁下准备浴室。”

  “我去给雄虫阁下准备肥皂。”

  “仓库里最柔软的毛巾,我马上去找!”所有寄生体闻声而动,眉目之间却交流着属于寄生体的秘密。

  快!往雄虫洗澡的浴缸里放一双我的舌头,我要好好舔一下雄虫的皮肤……是在不行,脚底也可以!还有墙壁、花洒、门上装饰品……总之所有可以安装东西的地方,都往里面放七八百双眼睛!

  他们要看雄虫。

  还是如此美丽的雄虫。

  “禅元。”恭俭良瞬间捕捉到熟悉的变态气息。他有种天然的预警,好像无数个变态雌君冒出来——直接让他联想到禅元借口帮自己洗裤子,实际上偷偷拿着内裤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甚至晚上光着身子爬上来,又咬又亲,弄得自己一脚把人踹下去!

  变态。

  这里都是变态。恭俭良露出笑容,决定要为所有寄生体送上一份大礼包。他扑上去,抱住禅元的胳膊,亲昵地说道:“禅元~我要和你一起洗。”

  “没问题。”禅元顺着台阶下,自然地指挥起队友,发起脾气,“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忘记雄主的习惯吗?不看着这人毛手毛脚,伤了雄主的皮肤怎么办?”

  甲列恍然大悟,“是。我马上跟着去。”

  他们跟着寄生体,借着给恭俭良找洗澡用品的理由,总能找到被困的998小队踪迹。

  不愧是队长。两人在心里想到,居然能够让恭俭良说出如此完美的理由。

  全场所有人都围绕着恭俭良开始转。

  各自心思滴溜溜飞速旋转起来,一圈看下来,居然是恭俭良“洗完澡大开杀戒”的想法最纯洁。

  寄生体大五细心在浴巾里放入自己的拟态舌头,保证看上去和普通浴巾一模一样。他已经幻想自己的肌肤顺着雄虫的操作,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雄虫私密的、不私密的地方全部□□一遍。

  寄生体大六则拿出用尸体熬煮的尸油蜡烛,仔细往里面加入迷.情.药物。唯恐雄虫不昏厥,额外加大了剂量,到时候好和兄长一起将雄虫压在浴室嘿嘿。

  而禅元,那就可更加了不得了。

  他一边想着寄生体会做出什么下流功夫,会不会切割肢体来接触雄虫,一边又觉得自己如果能在寄生体面前和恭俭良来上一场真正的鸳鸯浴,简直是……

  另类的直播play啊!

  至于这场直播会带来什么后果。禅元觉得没关系。毕竟他笃定,只要自己和恭俭良真的直播来了一场,无论是恭俭良还是自己,势必要把所有寄生体都宰了哈哈哈宰了宰了!

  一想到恭俭良茫然情动,浑身上下泡在水中和自己交欢。那些寄生体只能在角落里,咬牙切齿为雄虫疯狂。禅元浑身上下都冒出气泡来,他就像是刚刚开瓶的气泡水,咕噜咕噜的坏主意和快乐根本抑制不住。

  恭俭良是我的。

  看到了吗?这么疯狂、美丽、在死和生之间来回横跳的雄虫是我的!你们任何人,无论是寄生体还是其他谁,谁也无法做到我这个程度!

  恭俭良是我的!

  “雄主。”禅元虔诚跪在地上。他的姿态卑微到亲吻恭俭良的脚背,手上动作轻柔到对待花瓣和绝世珠宝,“我为你宽衣吧。”

  恭俭良不疑有他。

  一年的生活,让完全习惯被禅元娇惯。离开家之前,他是那个被雄父和雌兄们呵护的小雄虫;离开家之后,他是禅元捧在手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娇气雄主。

  禅元变态,但在日常生活中确实伺候得人舒服。

  恭俭良抬起脚,伸出手,任由禅元将自己身上的外骨骼卸下。防护服一点一点被卷下来。无数双匿藏起来的寄生体眼睛瞪大着,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流畅舒展的肩部肌肉,浑身没有一根多余的毛发。热气袅袅中,雄虫缓慢铺开自己的白发,防护服随着雌虫的手指慢慢移动到腹部。几块结实的肌肉,并没有因呼吸消失,反而更清楚看见几根粗壮的青筋。

  再往下。

  寄生体大五和大六重重吞咽下,口水,不肯放弃任何一个细节。他们想要看到雄虫的全部、全部——

  “哇。”

  “呜呜呜。”

  “值了。值了。”

  恭俭良将小腿上的防护服扯下来,随意丢在一边。他迈入浴桶,双脚沾满水珠后,随意翘在木桶边,“禅元。”

  禅元早就准备好了。他拍马上前,给雄主按摩头皮,“力度怎么样?”

  “嗯。”恭俭良每到这时候都为禅元的死期延后一天,发出舒服的声音,“抓一抓。”

  这家伙,怎么连洗头这件事情都做的这么好!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恭俭良:死期延后几天吧,先把这个头洗完!

  日后的恭俭良:我现在、马上、立刻要丧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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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恭俭良看禅元哪哪都不顺眼。可一旦设涉及到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恭俭良又不得不承认禅元能把自己伺候得舒舒服服。

  早上睁开眼就有温热的甜水润口,去刷牙不用挤牙膏,洗脸只需要把脸扬起来等禅元用冒热气的毛巾擦脸。早餐全部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种类丰富, 吃不完也不会有负担。因为恭俭良知道, 禅元必然会全部扫荡干净。

  每天都有洗净烘干的衣服换, 床单被褥打得松软干净,出现污渍马上会拿去清洗。无论自己把地面弄得有多邋遢, 禅元都会神奇地在几分钟之内物归原位, 还给恭俭良一个舒舒服服的小屋子。

  就连洗澡, 禅元也会提前调试好热水, 打好泡沫。恭俭良一开始还能倔强地自己洗头发擦泡沫, 后来直接被禅元的手艺屈服,乖乖坐在浴缸里任由禅元给自己洗头搓身子。

  专业的手法,顶级的享受。

  恭俭良毫不怀疑,如果禅元不那么色, 自己绝对轮不到这种级别的伺候。

  然而,每次一想到禅元实际上还是因为自己的样貌留在这里, 恭俭良心里就有种别样的滋味。脑子里一边会出现“把禅元眼睛扣下来”“给自己换张脸”之类的想法,又一边觉得禅元这样最好,他们两个一辈子烂在一起算了。

  “雄主。”雌虫的手指稍微用点力气,在恭俭良的脑袋上按揉,头发里弥漫出来的白色泡沫,顺着他那雪白的脖颈, 慢慢滑到脊梁骨上。

  禅元吞咽下口水, 轻声问道:“可以冲头发了吗?”

  恭俭良舒服到骨头都没了, 随口道:“嗯。”他仰起头, 像过去禅元常常给自己洗头一般,眼睛半眯着,整张脸倒看着禅元。

  温热的水从恭俭良的额前冲下来,禅元帮其拧干,用自己随身包里的毛巾给恭俭良盘湿透发。

  “我要吃点东西。”恭俭良又要求道:“不要军粮。”

  “玉米烙呢?”禅元大胆啄两口恭俭良的嘴角,见雄虫无所谓的表情,心里痒痒,“车上应该有白糖,我给你做点新鲜的。”

  “嗯。”

  恭俭良已经开始玩水。他喜欢把手泡在热水中,划出波浪,让自己有种身处大海的错觉。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很快让雄虫的面颊红润起来,露出一种娇气的粉色。

  这一幕落在无数寄生体眼中,香艳又慵懒,就像一块毫无防备的草莓小蛋糕,暴露在众多饿狼面前。

  吃掉他。

  这个声音只会越来越响亮。对寄生体来说,与本能抗争是愚蠢的,是不可控的。恭俭良的美色宛若烈火烹油,让贪婪之火熊熊燃烧,直至销魂勾魄。

  美酒亦是毒药。

  恭俭良换个姿势,觉得头上沉甸甸索性抖开头上毛巾,白发落入水中,一般贴合在锁骨和肩头,粉红的发尾漂浮在水面。他自个半依靠着水桶,静静地看着门口,直到食物的香味和禅元一并前来。

  恭俭良责怪道:“好慢。”

  他湿着手不想动,索性张开口,等着禅元切好食物送入口中。这一幕落在寄生体眼中,进一步加剧他们对雄虫娇气的认知:吃东西都要人切好了送入口中,洗头都要人帮忙做,怕不是连落地都要雌虫抱着走吧。

  事实上,大差不差。

  在这等美色面前,禅元没有底线。

  非要拿什么评价他的底线,那能参考下他在恭俭良手底下的存活率。看着雄虫小口小口吃着自己做的食物,露出小一截贝齿。禅元爆炸般想起数十个方案,身体微微向前,几乎忍不住要实行自己可耻的计划。

  他松开筷子,自己咬在玉米烙的另一端,飞快地和恭俭良抢夺食物。两只手拖住雄虫的脸,湿哒哒的水珠滚落下来。

  他知道这些寄生体在看。

  似乎是把自己这些雌虫当做下等货色。寄生体们不吝啬透露出一点变态的想法,言语之中带着些许地威胁。而他们浑然不知,这些话语就和种子一般,在禅元真正吃到嘴里的时候,发芽长出令人颤栗的花。

  他很兴奋。

  恭俭良不知道禅元在发什么疯。他忍不住伸出精神触角观察附近,只觉得密密麻麻都是寄生体的精神力,心中隐约觉得不对。禅元的舌头却探进来,尚未咬碎地玉米粒在二人口腔中滚动。舌尖和齿痕上的甜味,伴随交换的速度,越来越齁人。

  寄生体大五在后面已经咬碎了牙。

  “这是什么该死的妖精。”他指着禅元唾骂道:“居然有这么大胆的雌虫,我、我必然要。”他气得说不上话,寄生体大六赶快为他顺气,补充下半段,道:“哥哥,不要生气。这种雌虫迟早是要死得。”

  “死什么死。”寄生体大五一挥手,双眼迸射出光芒,“我得拜他为师,好好学习怎么伺候雄虫。”

  寄生体大六手一顿,默默地放下。

  他潜藏在墙壁装饰画上的眼睛缓慢转动,调整到最清晰的程度,一言不发投射在大屏幕上和哥哥大五分屏观看不同视角的现场直播。

  道德?这种东西在雄虫面前不值一提。

  寄生体大六对雄虫的认知十分浅显,嘴巴上埋汰禅元主动放.浪,身体却诚实地记录并学习禅元的一切行为,“他是不是这样抱着雄虫?”

  寄生体大五充耳不闻,全程发癫,“呜呜呜呜,我也想亲亲雄虫。啊啊啊,他下手了,下手了。”

  恭俭良的脸上的水珠都快被禅元擦干净了。他除去身上不必要的设备,缓慢地进入浴桶中。

  水哗啦一下,溢了出来。

  禅元身上借来的白衬衫黏合在他因锻炼变得饱满的躯体上,白布透露出断断续续的肉.色。对禅元的审美来说,在水中,一些不干扰动作的衣服,反而展示雌虫各类美学的重要来源。

  完全褪干净,反而不足以体现他的审美。

  恭俭良不一样。

  雄虫抬手就是一按,将禅元整个脑袋按在水中。所有寄生体眼睁睁看着大局在手的雌虫扑棱两下,努力挣扎,最后在水中冒出一连串的气泡,整个人随着水波漂浮在雄虫的胸膛。

  “发什么癫。”恭俭良的字典里就没有怜香惜玉这四个字。他一把揪住禅元的头发,将雌虫水灵灵的脑袋拖出来,无数水流从禅元的脸上往下淌,整个人狼狈之余,白衬衫下的红晕也越发明显。

  禅元咳着水,断断续续道:“雄主。”

  恭俭良拖着他,再次将人按下去,给他清醒下脑子。在他们这段夫夫关系中,什么时候做,做什么,怎么做,都是恭俭良说了算。身为整个家里最强的武力,恭俭良可以容忍禅元吃豆腐不太过分的行为,但做那种事情……他永远牢记雄父的话。

  “要克制点。禅元。”恭俭良再一次将雌君拖出来,学大人说话,语重心长道:“就这么忍不住吗?”

  “咳。当、当然。”禅元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乘之机。

  他在星舰上绝不敢做出这种肆意妄为的事情。因为星舰上,有他的同僚,有他的上司,还有恭俭良的长辈。一点风吹草动,一点出格行动,一点圆不回来的内容,都会让禅元本人“贪恋美色”的名声狼狈至极。

  “我太喜欢、咳,喜欢雄主了。”禅元伸出舌头,挑衅一般的笑起来。作为蝉族,他长得较为端庄,是一眼看上去最正派最普通的面相。此刻笑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嚣张和癫狂,“想要亲亲雄主,想要触摸雄主,想要……”

  他攀附着浴桶内壁,顺水推舟,双手点着恭俭良的咽喉,轻声道:“想要被雄主灌满。”

  恭俭良“啪”得一声打点禅元的手,呼吸却不平起来,咒骂道:“变态。”

  “怎么还是变态。”禅元笑起来,又一次为恭俭良教不会的纯良感到快乐。欺负这样一只漂亮,在某方面可爱单纯的雄虫,让他变态的基因疯狂跳动,大胆地压出水花,胸肉和雄虫黏合在一起,“跟我学,雄主。这种行为叫。”

  ——放.荡。

  有时候观看影片,并不是因为残暴,也不会因为暴力美学。在禅元的内心,他总是代入到受害者,代入亲眼目睹感受一切羞辱的痛苦,代入从内到外,从躯体到意志全方面摧毁的绝望之中。

  他分不清自己是一个旁观者,是一个执行者,还是一个乐在其中的承受者。

  他只明白,自己想要。

  无论是卑贱的、暴虐的、冷漠的,他统统都想要——他需要一个人,一个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人。

  “那你还真是……”恭俭良冷漠得别过脸,似乎这才是雄虫真实的神态。他褪去那个可爱又天真的外壳,摆脱他在温格尔阁下面前塑造出来的纯良,露出骨头上浑然天成的冷漠和利刃。

  他们合该在一起。

  无论是长在一起,烂在一起,在无人之处疯狂,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享受欢愉。

  合该是这样残缺的、畸形的、肆意妄为的生长出来。

  禅元露出笑容,承受着恭俭良拖拽的动作。他的手紧紧扣在背后,整个人被压在浴桶边缘,胸口被浴桶压出一条一条红痕。

  他的呼吸声变得失控。浴桶里的水浪不断地拍打大腿和腹部。水花坠落在地上,形成一片又一片的水渍。禅元低垂着头,像一根的弦,只要背后的人轻轻一拽,从下巴到大腿轻而易举绷成直线。

  他的手已经被恭俭良勒出一圈红痕,胸口也摩擦破皮,露出大片的血丝。

  作者有话说:

  马上快进到我们小兰花恼羞成怒,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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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雄主。”禅元断断续续接不上话。他撑着浴桶, 努力让自己翻个身。可恭俭良并不会因此停手,反而手指发力,整个攥在一起。硬生生拖拽着禅元发出痛苦的声音, 五指在巨力下扭曲成一个尖, 手脚挣扎。

  溢出的水宛若大浪拍击在地上, 水花四溅。

  “疼。”

  禅元吃痛得长大嘴巴, 受伤的地方发红发烫起来。他竭力摆动脑袋,像是要努力抓住点什么东西。可惜恭俭良的武力远比他更强大的, 使用场合也更不受限, 在浴桶这种狭小空间内, 也能发挥到淋漓尽致。

  “闭嘴。”恭俭良呵斥道。他更近一步。禅元几乎能听到恭俭良心脏磅磅的跳动声。

  作祟的心让雌虫忍不住再喊一声:

  “雄主。”

  恭俭良揪住他的脑袋朝着地上又撞了两下, 几乎要叫禅元把胃里的东西都呕出来。两个人的体重不住地向一侧倒, 整个浴桶摇摇欲坠之后,骤然坠地,禅元整张脸压在地上,从下至上无数水流淌过他的面颊, 带着一丝血味。

  恭俭良坐上来。

  他比先前更加过分,被雄虫惹恼之后, 一口气将先前所说“绝不会让禅元尝到甜头”的话丢在脑后。他看一眼紧锁的浴门,手掌压制住雌虫的耳廓,宛若压制肉泥,用力地将人压制在地上。

  一言不发。

  只要恭俭良愿意,这场暴行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他的大脑却在这时候像是被抽离出两个部分,一边是暴戾到无法控制的自己, 一边是事不关己的“其他人”。恭俭良总感觉自己的研究在看, 或者说他像是在用别人的眼睛看着自己。他能够清楚地在脑海中构建出自己凶狠的眼神, 沾满水渍和血的双手, 幻化出地上禅元扭曲蠕动却又满足的神情——

  他不想看到这些。

  禅元越想要扭头看自己,欣赏自己因为他产生的各种情绪。恭俭良就越不愿意叫他如愿。他的掌心用力向下,不让禅元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想听见这种东西。

  就像他在很小的时候,在灰蒙蒙的屋子里见到雄父和自己的雌父,和其他几个兄弟的雌父们一起做的事情。

  那些雌虫总觉得孩子太小,什么都不懂。他们会温柔地对待雄父,每天殚心竭虑为雄父送上可口的食物、为他换上暖和的衣服,坐在他的床边为他讲每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在那个没有太阳的房间里,他们会为雄父额外点一盏灯,用门掩盖着,像太阳一般,东升西落,散发出恭俭良幼崽记忆里唯一的光。而在夜晚,他们就和禅元一样,匍匐在雄虫脚边,以虚假的臣服者身份……

  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

  有什么不同呢?恭俭良比常人记事都要早,他强悍的精神力并不会让他比普通雄虫更加快乐,反而每一天每一晚都困扰在那所小小的灰蒙蒙的房间里。

  现在,雄父死了。

  恭俭良闭上眼睛,无法遏制地掉下眼泪。他觉得自己很奇怪,在讣告来临的一瞬间,在得知死讯后的漫长煎熬中,他从未有过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泣不成声。他悄无声息的啜泣,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垂落下的泪珠,飞快地融入水花中。

  无踪无际。

  禅元濒死的吸气,挣扎的动作让脸上、身上布满水,因恭俭良的压制,他无法抬头,无法辨别殴打带来的疼痛,更无法辨别身体上的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浑身上下像给一团火点着了,努力地勾起小指,缠住恭俭良的手指,发出不连贯的求饶。

  “雄主。等等。”

  这对于恭俭良来说只是机械性的工作。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不断地被剥离,像是有人活生生用刀挑开他的脑筋——那个雌虫揪住被褥扑杀到脸上的画面,与禅元流淌着水珠的背不断交织,一种纯白幻化成另外一种传百——恭俭良死死地牵制住对方,大口地呼吸,干燥的肺部得以被水汽湿润。

  幼年篆刻下来的东西在这一刻提醒着他,需要做点什么。

  他伸出手。

  握住了禅元的脖颈。

  刀刃安静地抵住头发与脖颈链接的位置。在恭俭良的认知中,再向上一些便是脑干。

  他要杀了禅元。

  微妙的杀气伴随浴室的蒸气、地上弥漫的水,慢慢攀附上禅元的脊椎。空气中,只剩下风箱一般呵嗤呵嗤的沙哑噪音。胸口的黏腻,涌入口腔的水,将禅元包裹在看不见的布中,死死往下按压。

  他微微耸起背,像是像海上鼓动的船帆。

  “不叫了?”恭俭良用力牵制着他,见雌虫第一次咬紧牙关,更加用力地袭击他,“刚刚你说什么?”

  禅元承受着比先前更加剧烈的袭击,他被动卷入雄虫残忍的袭击中,脑袋被控制着一下一下敲在地砖上。脖颈上的鲜血,顺着脖颈和下颚线,滴落在地上。

  地板上,一滴两滴,黏腻而潮湿。

  “继续说啊。”恭俭良拽着他的头发,那些血珠一一用禅元的脸擦拭干净,“之前的形容词很适合你。”

  他没有把这个雌虫当成人,在这一刻,禅元是一滩死肉,是一块臭抹布,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快点。”恭俭良抵住刀,命令道:“变态。”

  他感觉自己终于能够抓到一点欢喜,在猎杀他人时候无法满足的快乐,面对这种恶劣、卑鄙、下流、无耻,简直就是垃圾桶一般的雌虫,他可以肆意攻击他们、虐打他们、击溃他们骄傲的骨头,剥夺他们喜欢的一切。

  他不会让禅元满足。

  他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无底线的变态。

  “快点。”恭俭良更加用力地压制着,行驶自己身为雄主的权利,“给我,叫。”他讨厌禅元,讨厌就是讨厌,他现在就是讨厌这家伙毫无廉耻的索取,毫无尊重的将自己控制住,像那座灰蒙蒙的建筑,那间小小的房间,像那个雌虫面无表情用力盖在自己脸上的被褥。

  他要烂在这里,无论如何也要拖个人一起烂掉!

  毁掉禅元,毁掉禅元。纯粹的暴力对这个人不起作用,就用最肮脏的手段,能想到的最极致的羞辱,最残忍的冷漠。他要先打断他的骨头、剥夺他的荣誉、撕下他这身道貌岸然的皮,他要……

  禅元发出声音。

  他微微张着嘴,一种类似在笑,在叹息,发出动情的欢呼。

  “雄主。”

  禅元勉强侧过脸,伸出舌头,在恭俭良的注视着,用力而缓慢地舔干净血渍。

  “有人在看我们哦。”

  他的头骨因为挤压,发出可怖的声音,嗓子因而发生扭曲,像是含着一块痰在说话,“一想到雄主玩弄我的事情被那么多人知道,被无数人观看……唔。我已经无法遏制哈哈哈。”

  恭俭良收回刀,终于将禅元翻过来。

  “玩我很开心吗?”

  “怎么是玩呢?”禅元捂住脸,手指却扒开缝隙。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恭俭良,有触感般扫视雄主脸上所有的细节,“明明是惩罚啊。”

  恭俭良懂了。

  他抬起脚将禅元重新踹在地上。雌虫的脑袋和地面发出砰的响声,随后两道血水喷溅出来,点点红斑落在禅元的脸上。

  恭俭良抽出刀,指腹扫过血痕,甩在禅元的脸上。

  他从禅元身上跨过去,拿起自己的浴袍。

  地上留下斑驳的血脚印。

  随着雄虫的血脚印,疼痛姗姗来迟,禅元终于发出痛呼。他抬起头,自己的腰侧被恭俭良捅了三大刀,鲜血因热水飞速流淌遍整个地面。

  恭俭良系上浴袍,抽出自己的刀,一眼不发的出去了。

  “雄主。”禅元捂住自己的腰,喊了一声。他半跪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寻找毛巾,简单地压住伤口,喊道:“雄主。”

  浴室的门被推开,冷气吹入,叫身上的水珠都凝固起来。

  禅元打一个哆嗦,退回去缠一条浴巾在身上。他也不管那些寄生体到底用什么手段窥看雄虫,用什么心思接近雄虫。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恭俭良。

  生气了。

  腰腹的毛巾吸饱了血水,血垢开始顺着禅元的动作往下流淌。相处一年之久,禅元第一次亲眼所见恭俭良生气的样子。他无比确定在浴室中,恭俭良比任何一次都想他死。

  ——为什么没有下手?

  禅元心中升起微弱的希望,他迫切想听到自己潜意识里的答案:恭俭良会心疼、会心软、会顾忌到孩子,哪怕是水磨工夫到家舍不得他日久天长的伺候。

  如果恭俭良学会了克制,禅元将比现在更加爱他。

  “哎?”转角口一个寄生体冒出脑袋,似乎听墙角听了很久,实在忍不住八卦问道:“你身上怎么被捅了好几……”

  一道白布从后猛然勒住寄生体的脖颈,细长的浴袍腰带套两圈,死死绷直。在禅元的注视中,一个圆柱体瞬间化为沙漏型。寄生体挣扎的动作,随身后猛烈地踹踢,整个人跪在地上。

  恭俭良勒住他,训狗一般将人的脖颈吊起。

  他瞥着禅元,瞬间的用力,令这颗脑袋飞旋起来,精准地坠落在禅元的脚背。“没有人看见。”

  “什么?”禅元一时间分不清雄虫在说什么。他看着自己预料之中的画面发生,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脱离自己的控制。足足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让他忘记初见恭俭良时疯狂求生的滋味。

  他以为自己在温水煮青蛙,他觉得他会成功。

  “都杀了,就没有人看见了。”恭俭良露出笑容,歪了歪头,“对吧。禅元~”

  作者有话说:

  总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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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禅元的爱好很多。

  那些不影响社会治安的, 可以在私底下进行的,禅元多少哄骗雄虫进行过。而可能影响到他人的爱好,例如露出、公调等, 禅元只在七年网聊中大放厥词, 至今未曾实现过。

  恭俭良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来回穿梭在各个时代。飞溅的鲜血宛若解药, 将他从无数支离破碎中拽回来。墙面直勾勾划开的血痕, 密密麻麻滚落下血珠。恭俭良站在其中,冷笑着, 重复着自己说的话, “都杀了, 哈哈哈都杀了, 都杀了。”

  他快步走到禅元面前, 弯腰捡起那颗寄生体的头颅,将其按在禅元的手心。还带着温热的血液,脊椎骨刺附带的锋芒令禅元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他□□嘴唇,见雄虫将那条浴袍腰带温柔地系在自己脖颈上。

  死死收紧。

  “雄主。”为了抱住那颗脑袋, 禅元得不得腾出一只手来。他的伤口继续往外流血,伴随寄生体脑袋哗啦哗啦往下掉落的血肉和浑浊的白色液体。“我们要去哪里?”

  恭俭良将腰带打了一个死结, 用浴袍黑红色的边缘盘成两节,用力拍打着禅元的脸颊。

  “不要问。”恭俭良凑过来,哈出热气,“禅元~”

  他讨厌被控制。

  小时候,他经常发脾气,控制不住时乱丢东西, 将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也是常态。恭俭良始终都记得自己因找不到一件顺眼的衣服, 把叫自己吃饭的二哥痛揍了一顿。他被家里两个哥哥拖拽到房间锁起来, 疯狂锤门, 拆开凳子腿,用锋利的边缘戳窗户和自己的手。他撕开窗帘布,嘶吼拿着要杀死所有人,拧开房间里的医用酒精,倒在床上、地上,在点燃的一瞬间——他病弱的雄父温格尔哭着推开门,扑上来。

  他的身上还穿着繁复昂贵的礼服,却紧紧地拥抱着他,一声一声说着“抱歉”。

  他不喜欢被控制。

  和年少时兄长们无奈关小黑屋的举动不同,禅元的软刀子日复一日通进来,恭俭良装作看不见。他暗自嘲笑这个雌虫讨好自己的举动,为占据小恩小惠感觉到舒心,像豢养一头野狗,时不时丢弃几块自己不要的肉骨头,叫它惦记着。

  恭俭良不在意自己是什么。

  他是禅元眼中的肉,是一块诱饵,或者是他认定的雄主。他都不在意。他为自己能够达到目标,付出任何手段都没关系。

  毕竟。

  他与禅元,各取所需。

  “你千不该,万不该,骗我。”恭俭良拽着禅元,低语。他手上青筋绷紧,腕口结实。禅元跟随在后面,踉踉跄跄,抱着那颗寄生体脑袋,颇有点巡街示众的滋味。

  冰冷的地面,双脚冻得通红。禅元浑身上下,还带着水汽,略有些受不住冷空气求饶道:“雄主。我错了。雄主。”

  “你有什么错呢?”恭俭良用甜美的嗓音说道:“禅元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雌君。你看——”他收缩绳子,将禅元拉拽到手心,嘴唇贴着雌虫的脸颊,轻曼游走,“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洗衣做饭端茶送水,嘘寒问暖。”

  禅元浑身汗毛直立。他感觉面颊上每一个毛孔尖叫起来,恭俭良那双点绛唇,像是沾上鲜血的刀。

  他在寻找下手的地方。

  不能慌。禅元打着颤,放低姿态,“雄主夸张了。这都是我该做。”

  “没错。”恭俭良拍手称快,他一直保持着微笑,呼出的热气搔得禅元浑身痒痒,他小步后退一步,脖颈始终死死箍住,落在恭俭良手里纹丝不动。

  恭俭良道:“雌君做到了雌君应该做的。我也该做点雄主应该做的事情……想了很久吧。被那么多人、不,寄生体看这做了那种事情。”

  “不。”禅元咬定青山不放松,“雄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恭俭良笑容更大,几乎要咧到耳边,“雌君都能为我着想。担心我痛失雄父伤心过度,给我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我怎么可能不为雌君着想呢?禅元~”

  事情已经逐渐脱离了控制。

  恭俭良酣畅淋漓的大笑,他松开禅元的脖颈,将人推在地上,手舞足蹈演讲着,“那些看过我们的人,我把他们都抓过来,你放心,一双眼睛都不会少。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最看重名誉了吧。在星舰上一定憋得很痛苦吧,没关系,在这里想要杀谁,我都帮你杀掉——没有人会看见你这个肮脏、下流、龌蹉的样子。”

  他语气逐渐平静下来。

  “禅元。”

  他的表情也随之暂停下来,两侧苹果肌落下,整张脸清冷地看过来,“我是个好雄主,对吧。”

  疯了。

  禅元思迅飞快,一年多给恭俭良顺毛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顺着恭俭良的话讲下去,能活。

  “是的。”他情深款款地回应道:“雄主是我见过最好的雄主。”

  “我们在你的队友面前再来一次吧。”

  “什么?”

  “做完之后,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穿成项链,拿去送给雄父怎么样?”恭俭良平静地说着可怕的话,像出去吃点心般,朝着禅元挥挥手道:“我走了。你放心啊,禅元。”

  你的“大恩”,我自会回报。

  就先从满足你所有的欲望开始吧。

  “等等。”禅元丢开脑袋,扑上去。恭俭良比他更快。他从宽大的浴袍下抽出一把消防锤!耗损钝化的锤头,狠狠落下。骨头从中裂开。

  惨叫,回荡在走廊中。

  “禅元~”恭俭良提起斧头,面带笑容,飞溅的碎肉和他赤红的眼瞳相得益彰,温柔又怪异,“不会那么快死掉的。”

  他重重捶打着禅元的膝盖骨,一下,又一下。

  禅元脸色铁青,疼痛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偏偏在他即将昏厥过去的瞬间,恭俭良的锤头又能精准地将他唤醒。他的脸被掐着,额头被盯着,汗水糊住了睫毛,迷糊着睁开,只剩下恭俭良那双癫狂眯起的笑眸。

  “我们还要在你的队友面前做一次,对不对。”

  禅元握住恭俭良的手腕。他咬着牙,熟悉的求生欲迫使他抬起头,狠狠撞向恭俭良的脑门,“你疯了。恭俭良。”

  “你在为一群雌虫训斥我吗?”恭俭良呓语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明明已经在控制了在控制了。你到底知不道自己在说什么——呼呼。”

  他松开禅元的脸,一根一根扒开禅元的手指,将其向上掰成直角。

  啪嗒。

  “禅元。”

  啪嗒。啪嗒。

  “禅元。”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不要死掉哦。”

  生理性的泪水布满禅元的面颊,他从没有哭过。在他的意识中,懂事开始,他便不再哭泣——好疼——比任何一次遭受到暴力都要疼痛。

  腰腹上的刀伤还在流血,两腿的膝盖已经完全被打碎,两只手的手指全部向上被掰成九十度直角。

  好疼。

  大脑在尖叫。禅元倒在地上,他看见白色的灯,又像是白色的雪,从地板上,从空气中,冰冷席卷而来。

  干涸的鲜血。

  冻得硬邦邦的衬衫。

  逐渐失去知觉的手脚。

  “禅元~”雄虫甜美的声音忽近忽远,像是遥远山涧的回声。伴随着迷离的呼唤。禅元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被提起来。

  恭俭良两只手夹住他的腋下,拖拽着他残破的身躯行进着。

  地上,是摩擦出的、断断续续的血痕。

  “不可以死掉哦。”

  “死掉就没有意思了。”

  “禅元。你也希望看到这一幕吧。”

  在死亡边缘徘徊的前一刻,看见最极致的最残忍的一幕。

  禅元发出□□,他低垂下眉眼,膝盖骨因为拖拽,森森白骨渣稀稀疏疏镶嵌在肉里,半边断骨突出来。干涸的血液混合滴点红色,流淌到失去血色的小腿上。

  不想死。

  要不要求求雄虫?求他放过自己?说自己错了,永远不会再做这种事情?还是说要对天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撒谎了?恭俭良真的会放过自己吗?真的吗?就算放过了,就算让恭俭良杀掉伊泊和甲列,我也还是会死吧。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从嗓子里,禅元爆发出一声闷哼,他的脚踝动了动,用力压住地面,妄图阻碍雄虫拖拽自己的动作。

  在受重伤的情况下,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次求救。

  恭俭良煞有其事地盯着雌虫的脚踝,他将禅元丢回到浴室中,温热的空气,多少让禅元喘口气,免受冻伤的痛苦。

  “禅元~”熟悉的尾音,带着圈的甜腻感觉。

  禅元扭过头,脸再一次被捧住。他被迫着抬起头,看着自己的雄主恭俭良。

  “我爱你。”

  恭俭良低语,跨坐在那双鲜血淋漓的膝盖上,抱住禅元的脖颈,轻啄道:“我都说爱你了。你要开心点啊。”

  禅元张开嘴,含着血气,他们脖颈相交,黏腻的唾液拉扯出丝。

  恭俭良被他这幅濒死的模样愉悦到了。他擦拭禅元的唇,鼓励道:“死得时候,不开心……”

  “会很难看吧。”

  疯子。

  禅元脑海里升起这个念头。他想要阻止恭俭良的行动,眼睛努力睁开,“放……唔。”那双赤红的血瞳撞上来,恭俭良的额头轻轻碰撞着禅元,他的睫毛近在咫尺,禅元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呼吸停滞。

  从雄虫的喉中发出温柔的哼唱声。一种带着忧伤的调子,盘旋在二人中间。禅元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距离在哪里听过。直到恭俭良转身离开,唱着歌,迈着舞步,他脑海中霹雳般炸开。

  ——这是蝶族在葬礼上所唱得丧歌。

  一样的曲调,哼唱的情绪略有不同,哼唱的歌词大相径庭。恭俭良,捡起地上占满肉泥的锤头,收紧浴衣,顺手带上浴室的门。

  他走了。

  最起码是离开了浴室。

  禅元想要控制自己起来,手肘擦着两侧的墙壁和支撑物,大腿发力想要站起来,腹部发白的伤口撕拉一下破开,更加凶猛的鲜血涌出来,椅子也随禅元的蠕动吱呀作响。摇晃之中,他摔倒在地上,整个椅子随之砸在背部。

  真的,要死了吗?

  禅元咬着牙。他伸出手,用掌心擦着滑腻的地面,将破碎的膝盖为下半身的支点,在地上攀爬起来。

  恭俭良真的会杀了他。

  真的。

  会死。

  足足一年的相处时间。禅元自认为做到一个雌君的本分,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就连雄虫在星舰上闹事,被人挨了罚,他也毫无芥蒂上前照顾恭俭良,叫雄虫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禅元大口呼气,浴室的热水已经凉下去,封闭空间内水汽反而更容易产生窒息感,压得他肺部沉重。他按压在地砖上的掌心呲溜一下,没找准摩擦点,整个滑出去,脑袋“哐当”磕在地上,叫禅元猛然清醒过来。

  他还没有给小扑棱取名字,没有看着那孩子长大。

  他还没有混到远征结束。

  他还没有收集到全部的美人卡,没有看完好几部电影,卫星岛仓库里还有一大堆没有收纳的藏品。

  他还没有晋升到可以当混子养老的职位,过上理想的上班打卡摸鱼的日子。他还没有回家和雄父雌父解释自己为什么嫁了一个螳螂种雄虫的原因。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这些事情,有事业,有孩子,有他的原生家庭,有他的爱好。唯独没有恭俭良。事到如今,禅元睁开眼,闭上眼,对那个雄虫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他以为自己努力了,以为自己做到将这个雄虫当做家人对待——至少世界上大部分的雌虫都是如此,大部分人做的还不如自己出色。从起床那一刻开始,他就像圆规的一个角。

  无论跑得再远,都是围着圆心转。

  把他杀了吧。

  把恭俭良杀了,就算是喜好,不,就算是喜好——也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禅元控制手指,奈何一根都动不了,他用肘部和手腕让自己前行,将地上纵横的血痕斑驳,拖拽到浴桶两米处。

  禅元累了。

  他爬不动,也实在力气再前进。

  “雄主。雄主。”他小声的嘀咕着,似是陷入了死亡的幻境,声音开始颤抖,意识摇曳模糊起来。含糊中,最后几声的“雄主”,变成“恭俭良”的名字。他倒在地上,冰冷狼狈地呼喊着雄虫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恭俭良。”

  “恭、恭俭良。”

  他还是喜欢他的。禅元掐死自己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他眉头紧锁,头疼得厉害,越是在死亡的关头,他越能想到恭俭良令人垂涎的脸。

  如果能在雄主小时候遇到他就好了。这么疯的小雄虫,教育起来一定很有意思吧。禅元晦涩不明的想,以未婚夫的身份,时时刻刻监督恭俭良的作业,恭俭良的日常。稍微发觉小雄虫犯了错,就把人拽到墙角面壁思过……那时候,温格尔阁下还活着……对。只要有温格尔阁下在,自己就能冠冕堂皇地教育恭俭良……必须要打雄虫的屁股、打他的手心板,打到恭俭良发怒又不敢大叫,愤怒到红着眼睛,瞪着自己。

  禅元有一搭没一搭的幻想着,想到自己拥有处置恭俭良的权利,他身上的伤口也好受一点。

  垂死之人也就剩下这点可悲的止痛剂。

  “禅元。”

  浴室门口传来雄虫的声音。他去得很快,来得也很快,推开门提着四个脑袋,走到禅元身边,指责道:“你干嘛乱跑。”

  恭俭良。

  回来了啊。禅元抬起头,虚弱的看着。恭俭良手指各扣着两个寄生体脑袋,身体四周都是溅开的污血,他俯视禅元,随手将胜利品一抛,把禅元扛在肩膀上,怄得人一口血吐出来。

  “才刚开始呢。你不要乱爬。”恭俭良拍两下禅元的屁股,将人重新放回到原位,粗暴地动作叫禅元嘴角又呕出两把鲜血。

  “雄、雄主。”

  “嗯?”恭俭良已经掏出刀,准备挖出脑袋中的眼睛,闻言皱了皱眉,转过头去看。

  禅元囫囵吞咽着血水,笑起来,指点他,“活着挖了才好看。”

  恭俭良捧着脑袋,瞧了瞧,确实是这个道理。活着的眼睛挖出来更加明亮灵动,死了反而就是一坨灰珠子,黯淡无光不说,有时候还得先割了眼皮才好拿,实在是麻烦。

  禅元还是有点用处的。

  恭俭良想什么,都放在脸上。他的表情被禅元解读得一清二楚,因而没从那张脸上读出一丝“放过他”含义的人失落得低下头。

  他不想死。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讨好恭俭良吧,短时间内没有办法修复伤口,也没有力气再去逃跑和恶斗。禅元看清楚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血淋淋不留握柄的刀,他也必须握住,直至掌心鲜血淋漓,皮肉翻滚。

  他不想死。

  “雄主,我可以帮……”

  “你必须死哦。”恭俭良纯良地说道:“禅元,谢谢你的意见。”

  可惜,丧偶这件事情必须要做,时刻要做,现在、马上、等一会就要做!

  “不。求求你,雄主……”禅元身体缓慢下滑,他涕泪纵横,在生死面前,所有肮脏的想法,所有对未来的畅享,所有的不甘心只会化为对生的渴望。他重重地将脑袋磕在地上。

  一下。

  两下。

  “雄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他想活着,他真的很想活着。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牵挂,活着一切都有机会,一切都会余地。

  恭俭良看着他,微笑着。

  “不行哦。”

  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新鲜的还带着余温的眼珠子,一颗一颗塞到禅元的掌心中。滑腻的血肉从扭曲的指缝中,滑落在地上。恭俭良轻声细语,叮嘱道:“我们不是给雄父买了好多东西吗?”

  他细细数着,带着一路上见到的各种事物。

  “现在是冬天,雄父很怕冷。他每年冬天都要穿厚厚一层衣服。以前还在雄虫学校时,我会给雄父织围巾……禅元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围巾,我总是织不好。二哥嘲笑我笨手笨脚,我就将他打一顿。我现在都没有把围巾送给雄父……不过没关心。你挑的围巾很好看,花色也很好。雄父一定会喜欢的。”

  恭俭良谈起温格尔阁下,语气放软,语速也缓慢下来。

  他有时间,有耐心和禅元谈论自己的家庭,那些温暖而美好,将他束缚住的柔软绳索。

  “还有大衣。大衣也好看。雄父每次外出都要穿蝶族礼服。”恭俭良站起来,一脚一个踩在那些眼珠上。每一次踩踏,地上都爆浆开泥泞。而最终,黏糊满血浆和组织的拖鞋踩在禅元的大腿上。

  它缓慢地擦拭着,令人不舒服。

  “你挑的衣服不太能穿出去。也就看在你是我雌虫的份上,雄父不会责怪你的。”恭俭良道:“我是雄父唯一的雄子,我是他最心疼的小雄虫。你知道吗?禅元。”

  禅元的大腿被踩得一片青一片紫,他扭曲着,半依靠在地上,瞥眼看着雄虫,没有回答,张着嘴大口喘气。

  “他一直觉得我跑出来和你结婚,很危险。”

  恭俭良敲了敲脑袋,“雄父说,他给我找了实力很强大的雌虫。我说我不需要,我可以控制好自己。他还说想给我找一个雌侍,在结婚之前有一个能够专心照顾我日常生活的雌虫——天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雄父实在是太担心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我已经有你了对不对。”

  “禅元。你过去之后,一定要把围巾和大衣,还有项链。”

  恭俭良左顾右盼,发觉那些眼珠都被自己踩碎之后,长叹口气,苦恼地挠头,“算了。那些眼珠子都不好看。之后我剜出来,会比这更好看。禅元,我把他们串起来,你要全部、全部带给雄父哦。”

  艹!艹!这个疯子雄虫!疯子!

  禅元咬着牙,最后求饶在嘴边化为诅咒,“一起走啊,雄主,一起走!温格尔阁下最想见到你了。你可是、他最疼爱的小雄虫啊。”

  “当然。”恭俭良并不气馁,话只听后半段“我可是家里唯一的小雄虫。”

  “雄主!和我一起走吧。”

  “哦~禅元~我可爱的雌君。”恭俭良哈哈大笑,快步上前,一巴掌将禅元的脸扇到一边,又一巴掌将其回归原位。他揪住禅元的头发,强迫雌虫看着自己,嘲讽道:“你是没招了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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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禅元的鼻腔滑下两道鼻血。他的嘴唇和牙齿沾满了血迹, 恭俭良偏偏还要将他的脑袋往后拽,叫那些血沫呛到咽喉里。

  禅元发出咳嗽声,嘶哑的喘气声从他的胸腔里传出, 鼓起, 落下。

  是。他必须承认。

  面对恭俭良毫无收手的暴力, 一切算计, 一切对雄虫心理的估量,毫无意义。因为恭俭良永远是不同的, 他心中没有利益杠杠, 没有道德准则, 更不存在情感羁绊。

  不。禅元裂开嘴, 鲜血将一排牙全部浸染成红色, 只有他不是恭俭良的羁绊罢了。为了雄父温格尔阁下,恭俭良可以遏制自己二十多年的本能冲动,手上干干净净不沾一条人命;为了幼崽小扑棱,恭俭良可以在一击毙命的关头, 化拳为掌,轻轻抚摸自己。

  ——只有他, 只有他禅元。

  ——他根本就不是恭俭良的羁绊!只有他不是!

  “恭俭良。”禅元挤出血水,断断续续,道:“我真后悔遇见你。”

  一开始,温水煮青蛙的政策就是错的。

  恭俭良这种疯子、精神病、反社会人格,根本不存在迁就考虑他人的可能性。他们的行为准则就是凭心而论,开心了可以杀人, 伤心了可以杀人, 今天吃饱了饭可以杀人, 今天饿肚子了也该杀个人。

  他们是危险的, 不应该被释放到社会上的一群人。

  恭俭良眼瞳缩了一下。他眼睛生来大而明亮,近距离时,能叫人看见眼波流转。禅元喜欢恭俭良身上每一处地方,他亲吻熟悉恭俭良每一寸皮肤,每一个肢体器官,可他唯独不敢触碰恭俭良的眼睛。

  明亮灯光下,玫瑰一样的双眼。

  无数个夜晚,在做完夫夫之间的事情后,禅元总缠绵在雄虫身边,逗着人,轻轻吹着雄虫紧闭的睫毛,吹得一片鸦羽微微轻扇,吹得雄虫忍无可忍把人踹下去。

  唯有这样,那双眼睛才会睁开,瞪得凶悍瞧过来,满眼都是自己。

  滴水穿石。

  禅元自诩有耐心,有毅力,他可以慢慢熬,只要付出足够多的努力,恭俭良总有一天会离不开自己,每日遇到不会的事情就骄纵地喊“禅元。禅元。”

  然而,他忘了,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自我感动”。

  哈哈哈,自我感动、自我感动——他对恭俭良所做的一切,可不就是自我感动吗?感觉到一些示好,就把自己整个人砸进去,慢慢混沌其中,最后将自己的脖颈都塞到雄虫的魔爪中。

  他不该遇到恭俭良。

  在听到对方向自己发出结婚邀请的时候,就应该果断拒绝。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最起码,不会发生现在的状态。

  恭俭良更用力地将禅元向后别。他丢掉手中的锤头,用腾出的手,捏住禅元的下巴,强硬地掰开他的口腔,仔细打量。

  “你刚刚说。你。后悔。”他的话很慢,要把每一个禅元说过的话咀嚼一遍,认真分析每一个语气,“你后悔。遇见我?”

  禅元吃痛地发出闷哼声。

  恭俭良却错将这一声,当做答应。他的表情冷淡下来,笑容顿在脸上,不上不下,最终努力摇晃着禅元的脑袋,将人压在墙壁上。

  “你是想要了吗?”

  “放开。”禅元意识到雄虫的动作,挣扎道:“滚开。”

  “你是在说气话吧。”恭俭良没有撒谎。他贴近一下,用舌头蘸取禅元唇珠上的血,觉得略微苦涩,又呸掉,“禅元你嘛。毕竟是我的雌君。无论你现在要做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哦。活着不可以哦。”

  恭俭良撒开手,任由禅元脱力掉在地上,喃喃道:“断头饭,才是最好的。对吧。”

  什么后悔不后悔。

  无所谓啊。无所谓。无所谓。恭俭良摇晃着走出去,顺手捡起自己的锤子和地上能当做武器的东西。他站在走廊里,骤然间,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只觉得鼻子一酸,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掉出来。

  热乎乎的。

  酸涩涩的。

  禅元。禅元。居然对自己说这种话。恭俭良大口呼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无法言说的难受包裹着他——雄父死讯带来的欺瞒、星舰上始终不舒畅的生活、无法融入的正常人世界、和禅元那句“后悔”混合在一起,最终产生了强大的仇恨——禅元,凭什么、凭什么说这种话?!

  他凭什么?!

  自己七年来为他送的礼物,听着那些变态的发言,最后还纵容禅元各种肮脏想法。一年来他没有杀死禅元,叫禅元拿了雄父的钱,占了自己的便宜。这些都不够吗?他还要什么?他还想要什么?!

  恭俭良愤愤踢了一脚走廊边的无头尸体,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禅元已经得到那么多好处了,为什么连条命都不肯给自己。

  他又不是雄父,又不是有很多其他小孩。禅元只有他恭俭良,只有一个恭俭良!一个雄主!冰冷的空气和血腥味涌入肺部,一个可怕的想法最终还是强占上心头,叫恭俭良越发肯定自己要杀死禅元的信念。

  “只是一条命而已。”他喃喃着,着魔般潜行着,“都杀了,都杀了啊哈哈。”

  杀干净,也安静了。

  *

  一层仓库。

  军雌伊泊装上□□,砸开门锁,退开门。里面被捆绑着十七个雌虫。甲列跟在后面,拿出应急用灯光,死寂的房间内传出压低的惊呼声,“谁?”

  伊泊噤声,他蹲下来将最前面一人的面相找了找,示意甲列拿出医疗箱来。

  军雌的眼部被什么东西附着上了,冰凉凉、黏糊糊、密不透风,因而难以分辨来人。甲列紧急学习过医用知识,只会最基础的几样,尝试用酒精等溶剂打开眼部障碍。

  “不要费劲了。”人群中又传来声音,“寄生体有一个家伙占据了蜘蛛种躯体。除非用他的鲜血化解,不然是打不开的。”

  伊泊照过去,终于看见说话的人。他将对方揪出来,上下打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曾经是我们的同伴。”

  伊泊和甲列了然。

  看来是在行进途中,有军雌被寄生体寄生了。小队成员知晓同伴能力,也还算正常的存在。

  甲列蹲下来,低声问道:“能描述一下你们那位同伴的样貌吗?”

  他们不可能带着十五个瞎子上路,也不可能真的勘察到地点,上报后一走了之。作为同族,甲列和伊泊都更希望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这也是队长交给他们的任务。

  “灰白色头发。脸上有一点雀斑。”那人不连贯的描述着“种族是蜘蛛,虫纹也是灰色和白色。名字、算了,他现在应该不叫那个名字了。”他坐在原地,周围更多人似乎陷入中毒昏厥的状态。

  甲列警惕的问了一句,“你没有昏厥过去。”

  “我毒蝎啊。那家伙毒性不如我。”

  这也说得通。毕竟在虫族这个大家庭里,毒性也是比较常见的一类异化能力。毒性相冲,毒性相融在毒虫类异化中极为常见。

  甲列没问题了。他将医疗箱背身上,小声和伊泊交流,“队长什么时候回来。”和雄虫洗鸳鸯浴,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一直没有接通讯。

  甲列不敢擅自打过去,如果通讯现在不在禅元身边,搞不好会让他们的行动被寄生体发现,从而全军覆没。

  “他不会忘了时间吧。”伊泊也皱起眉头。他估算下时间,之前约定的时间点早已超过,“我真看不出恭俭良有多好。”

  也就队长能受得住这种骄纵暴躁的雄虫了。

  伊泊掂量下两人的武器装备,考虑到一路上被寄生体发现的可能性,自告奋勇道:“我去浴室看看。”临走前,他将一把改装后的□□递给甲列,叮嘱道:“新品。”

  甲列拿着枪的手,微微颤抖,又不敢抖。唯恐下一秒枪械走火,从不知道那个角落送上一颗花生米把自己嗝屁了。

  “你这靠谱吗?”

  “不要质疑我的改装技术。”伊泊语气略微有点不满,“我可是要进维修部的狙击手。”

  炸膛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甲列在心里画一个祈祷图案,并发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自己绝不要用这件该死的改装武器。他还没有忘记,伊泊上次把队长的光剑改成大门板的宏伟事件。

  “我这里有点急用药,你带上一点。”甲列叮嘱道:“这次就不要改队长的武器了。”

  那把光剑好不容易回到了他应该有的长度,就不要再改第二次了吧。

  *

  Q106巨型冰面履带车第四层,也是这辆车的顶层。

  探照灯的光束把圆形光斑投在漆黑的冰层与云层之间。大地上席卷上来的风雪,将这点光斑无限制拉长,形成一条残破的线。

  线的那段,模糊能够看见半个渺小的黑点。

  不同于冰面履带车发出的沉重移动声,那黑点并不移动,也并不流露出半分光影。他像夜晚滴在冰面上的一滴墨汁,悄无声息向外释放自己的维度。

  寄生体大五大六没有在温暖的客房休息。他们故意跑出来将自己放在极寒的环境中,强迫自己不知节制的冲动冷静下来。

  “真惨。”寄生体大五嗤笑一声,“果然是远征军的人。”

  “那他就是远征军上的雄虫了。”寄生体大六饶有兴致,伸手对比自己与黑点的位置,“真凶啊。”

  寄生体大五知道大六在想什么。他们这次出行的目标是雄虫,如果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得到一只鲜活的雄虫,他们并不会在意这只雄虫性格、外貌、身世。他们只在意雄虫身上带来的味道,每一次榨压能得到的汁水,可以繁衍多少数量的后代,为寄生体们带来多少储备躯体和储备粮食。

  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凶一点,说明活泼嘛。”观看完全程的寄生体大五睁眼说瞎话,他想起雄虫沾满鲜血的样子,舔了舔嘴唇。冷空气也按捺不住他躁动的心,一想到如此凶悍的漂亮雄虫露出被迫的神态,寄生体大五恨不得现在下去寄生那位雌虫。

  被曾经打败过的雌君压着,雄虫必然更加恼羞成怒吧。

  看着那双眼睛露出气恼的神态、白里透红的小脸气得鼓鼓囊囊,雄虫用手不住推搡自己,却推不开的样子。寄生体大五擦拭下嘴角的口水,转身回去。

  寄生体大六在后面高呼道:“哥。你去干吗?”

  “找雄虫。”

  “他打得那么凶。正在杀人吧。”

  寄生体大五停下脚步。他嘲笑道:“那些废物能用一条贱命给雄虫取乐也不错。至于我?呵。弟弟,我还不至于打不过一个雄虫。”

  他可是士兵级的寄生体。

  在寄生体的世界里,每一个等级都代表着质的飞跃。哪怕是刚刚进入士兵级的寄生体,都拥有控制和猎杀上百个士兵级以下寄生体的资格。毫不客气地说,只有到了士兵级,寄生体才拥有真正恐怖的力量。

  他们可以无限制地更换躯体,攉取躯体自带的异化能力,悄无声息地用精神触角观察四周,像统帅一样对底层寄生体发布命令。

  士兵级,很强。

  寄生体大五自信道:“区区一个雄虫。”

  抓住对方,还不是手到擒来,分分钟的事情?

  无论雄虫在寄生体世界有多么重要,地位多么崇高,本质上他就是一件物品。人们会为了追求奢侈品的价格去努力维护他、呵护他、包养他,但在购买和消费、替换的时候,从不思考奢侈品自己的想法。

  不重要。

  物品不需要自我思考的能力。

  他们最好永远保持混沌,做一个高贵的物品。

  “撕拉”——□□被撕开的声音。Q106巨型冰面履带车第三层,也是相对比较豪华的一层,设置了不少房间和沐浴间。大多数寄生体日常休息在此,安排雄虫沐浴的卧室也在这一层。

  “不、等等。求求您,求求您。刺啦。”寄生体的叫声被恭俭良一锤头打碎。他刚开始还用刀,想要一刀一个挖出眼珠子串起来。没想到他的刀工实在不够精细,有时候匆忙起来,一刀戳到正中间还好。戳到左边右边,将半个眼球削出来,还残留半颗在寄生体眼眶里的,实在是没办法补救了。

  恭俭良只好自力更生换一个想法。他想起哥哥强迫自己看的刑法案例中,有一个骇人听闻的案件。似乎是一种偏远地方摘取眼球的方式,将厚重的石碗覆盖在头颅上,用力向下敲击,重力会导致眼球压迫出体,且眼球完整。

  恭俭良捡起地上的眼球,黏糊糊的血膜粘在他手上,他甩了甩将眼球装在一个小布袋里,稀稀拉拉的鲜血从布袋底部流淌出来。

  地上的寄生体还留下一口气,失去双眼的痛苦让他疯狂寻找一具可以重新寄生、符合标准的身体。

  在哪里?在哪里?我要新鲜的身体,新鲜的最好是濒临死亡的身体。他看到禅元,对比之下,飞快掠过,意识朝着雪地车底层而去。

  “去哪里?”恭俭良站在原地,歪着头问道:“真是想一巴掌捏死。”

  他用刀刨开寄生体的胸膛,消遣地看着里面的脏器跳动,找出在洗衣房里找到的肥皂片,混合在水里挤出泡泡,呲上去。化学药剂的刺激让寄生体的躯体抽动起来,他痛苦地发出呓语,在尚未完全寄生时拽回到此处,一双留着血泪的空洞看着恭俭良发出诅咒,“吃掉你、吃掉你。啊啊啊啊。”

  恭俭良将一瓶肥皂水怼到那两个眼眶里,摇晃均匀的肥皂水膨胀开来,晶莹剔透,混合着血水,从两个窟窿、鼻腔、嘴巴和耳朵里溢出来。

  寄生体上下打挺,左右打滚。恭俭良耐不住,觉得这家伙还不如禅元安静,一脚踩在他的心口,单脚向下,全身重力压住垂死挣扎的心。

  磅。

  世界祥和了。

  恭俭良蹲下身,用手指圈成一个圆圈,去套两个眼眶里的肥皂泡泡,他套中一层,眼睛弯弯,对嘴小心翼翼地把肥皂泡泡吹大,再夹住,一松。

  血红色的泡泡起起伏伏,随着楼层里的风上下飞扬。

  “哈哈哈哈。”恭俭良开心地笑起来,他跟着泡泡走,如果中间泡泡碎裂、掉在地上不见了。他就随机抓一个寄生体杀掉,将对方的眼球挖出来,往里面倒肥皂水。

  “啊啊啊不不不。”

  寄生体叫得越惨,恭俭良笑得越开心。

  他就像个孩子一样,看见漂亮泡泡从自己手里产生,止不住的开心。禅元不理会他又怎么样,反正他不在乎,转眼就忘记了。让禅元一个人落在原地痛苦吧。恭俭良坏心眼地想着。不过他倒不会觉得禅元死了自己会伤心,也不会觉得物理上的伤害会让禅元觉难受,他满心眼在意禅元欺骗自己的事情,以及那一句“后悔”。

  【恭俭良。我真后悔遇见你。】

  “哼。”恭俭良抿着嘴,看新的泡泡飘飘荡荡,心生不满,小声唾弃道:“我才后悔。我后悔死了。呕、呕,恶心。早知道,谁爱来远征。”他待在家里,多少能看见雄父最后一眼,而不是被某个雌虫骗得团团转。

  他跑上去,一个接着一个把泡泡戳破,破坏欲得到了些许满足,踹一脚路边地尸体和垂死的寄生体,逐渐安静下来。

  小孩子饿了会哭,吃饱了就睡,得到了满足安安静静不哭不闹,偶尔还会给大人笑一笑。

  恭俭良始终没长大。

  他踩着血迹跳房子,故意走地歪歪扭扭,就为了回头看得时候所有血痕可以形成一棵生长的藤蔓。“喂。”他故意喊住逃窜的寄生体,抽出刀一边剁下对方的手脚,一边温和地说道:“你知道哪里有颜料吗?”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恭俭良喜欢这样。他抓住对方的头发,将人拖到地面放血,四肢抛弃在一边,作为这棵藤蔓的叶子和旁枝点缀。

  恭俭良亲切地砸出他们的眼眶,将不干净的血膜撕下来,组合成一朵小花,贴在受害者脸颊上,“花瓣牌颜料。”

  他把自己搞得黏糊糊、脏兮兮,像是在泥潭里打滚闹翻了天,脾气终于安静下来。又一次把自己说过的话全部丢在脑后,除“弄死禅元”和“眼珠串子”外,全部一键删除。

  “禅元~禅元~”恭俭良快乐地跑回来。他的袋子已经变成黑褐色,血液干涸凝固后,底部一圈血渍硬邦邦冻成块。而他的手心,捧着一个奇妙形成爱心形状的血泡泡。

  他想把这个血泡泡给禅元看。

  临死之前,人给吃顿好的,看顿饱的。恭俭良自认为是一个好雄主,要舒舒服服送禅元去见雄父。

  “禅元。你看爱……你怎么在这里?”恭俭良脸色由晴转阴,望着寄生体大五,呵斥道:“滚出去。”

  “阁下。”寄生体大五根本不害怕恭俭良。来得路上,他重新考虑一遍,想起虫蛋还需要雄虫孵化这件要事,当即将“硬的”变成“软的”,计划借花献佛,讨雄虫的欢心。

  他指着奄奄一息的禅元,目光如刀,“这个不知好歹的雌虫胆敢冲撞您。让您玩得不尽兴,我现在就为您处决了他。保证让他生不如死。”

  恭俭良眨巴这眼睛,笑起来,“生不如死?”

  寄生体大五见雄虫笑了,登时被迷得不知所谓,大放厥词,“是的。身为雌君,不论雄主做什么都该受着。雄主不论怎么打,怎么骂都是对的。我看他还想逃跑,还对您出言不逊,简直是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哦?”

  恭俭良捧着爱心,走近一些,“展开说说?”

  他脾气比先前好了不少。杀人解压实在是妙哉,叫房间里另外两个人瞠目结舌。寄生体大五倒不会多在意,滔滔不绝说起自己计划怎么弄死禅元,又保证对方始终吊着一口气。禅元则混沌着,听个七荤八素,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节省点力气,脑袋疯狂转动寻找破解之路。

  一个发疯的变态雄虫要杀自己。

  一个跪舔雄虫的寄生体要杀自己。

  自己两条膝盖全部被敲碎,手指统统掰断,脏器被插了五刀,失血过多奄奄一息。

  算了吧。禅元自暴自弃地想,早知道洗澡就不摘除通讯设备了。这样还能通知伊泊和甲列,叫两人带上被困的军雌们,赶快逃离这辆雪地车,联系大部队。

  一个人换十五个人,上级怎么说给自己颁一个“烈士”头衔不过分吧。

  就是小扑棱……小扑棱。禅元心中一痛,想起临走前被自己装在纸箱子里的小崽崽,笨拙叼着奶瓶迷迷糊糊要抱抱的样子,恨不得穿越回出发前,抱着孩子亲上七八十口。

  希望,提姆指挥官是个会带孩子的人。

  寄生体依旧在喋喋不休讨好雄虫。他声音如雷,洪亮到门外匆匆赶到的伊泊听得一清二楚。军雌屏住呼吸,连退数米,最后在一个隐秘的制高点,寻找到藏身处,悄悄地架起了枪械。

  队长果然遇到了麻烦。

  他的瞄准镜对准了浴室里的二人。雄虫若有若无地朝这个方向看过来,惊得伊泊差点扣动扳机,整个人发寒起来。

  “阁下,那边有什么吗?”寄生体大五全身心都在雄虫身上。浴室的热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水汽反而叫整个空间比外面更寒冷。他脱下衣服,学着禅元登上车时的样子,想给恭俭良披衣服。

  恭俭良丝毫不给脸面,一把挥开,“你说得都很没有意思。”

  “抱歉。阁下。是我的错。是我嘴笨,全部说一些凌迟、五马分尸的老戏法。”这点也是和禅元学得。

  及时道歉,摆正态度,早点请求雄虫原谅。

  寄生体大五善于学习,虽然是第一次跪舔雄虫,却因有前辈带路,首次实践便早早体验到了跪舔的快感,一时间爽得难以自拔。偏偏雄虫脸色随着他的话,似有变化,叫寄生体心情大好,快马加鞭,舔上加舔,务必让恭俭良从身到心舒舒坦坦,开开心心送前任上路。

  毕竟前任不上路,后来者哪里有位置啊。

  他还指望学着前任,将浴室的事情重新做一遍。寄生体的身体可比雌虫强多了,寄生体大五自信能任由恭俭良糟蹋,无论是毒打还是□□,他都会放松身心去舔雄虫。

  这都是恩赐,是恩赐啊。

  他是寄生体,又不害怕死亡。大不了,濒死前换一具身体,继续开始。最底层不是还关着十五个远征军军雌吗?寄生体大五算盘打得啪啪响,已经开始预测自己寄生一次最多可以和雄虫做几次,每次要舔雄虫的哪里,才能雄虫爽到流淌出液体。

  “阁下,我看您身上有一些脏。我来帮您擦一擦吧。”寄生体大五继续学着禅元,他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毛巾,意图从脸开始帮恭俭良擦拭污垢。

  他上前一步,骤然眼前一黑。

  恭俭良手持铁锤,砸向寄生体大五面部,下一瞬间,手掌中小心捧着的爱心泡沫捏碎,攥成拳头狠狠捶打中寄生体腹部,从指间诈出二十厘米长的尖刺,将人捅个对穿。

  “你是在学他吧。”恭俭良轻声说道:“姿势学得很像,道歉也很及时呢。”

  禅元也总是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光速道歉,屡教不改,次次再犯。仗着恭俭良离不开他日常照顾的本事,端得就是一个有恃无恐。

  恭俭良平日享受,心里又觉得难受。他清楚对禅元来说,这像是一种等价交换。他做错事情反而会让禅元开心拿捏住把柄,做得太错,禅元也只会气恼自己的晋升遇到了困扰。

  这种想要又想要,恭俭良早就厌烦了。

  他抽出铁刺,对准寄生体的胸口再一次戳进去,语气温柔,“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

  寄生体大五看着向腹部,这点伤害不算什么。可他一时间也不懂雄虫的心理,又舍不得对如此漂亮的脸下手,一个劲抛眼神给靠墙的禅元,想看看他在说什么。

  禅元醒了。

  他早醒了,半眯着的眼努力地睁开,望向自己呵护在手心足足一年的雄虫。

  恭俭良手起刀落,他忽然抛弃抛弃铁锤,双手死死按住寄生体的脑袋,从禅元的角度看,就像是恭俭良用力地拥抱住寄生体——他经常要禅元这么抱着,有时候是公主抱,有时候是面对面的抱,无论是什么方式,恭俭良都喜欢双手抱住禅元的脖子,按住他的脑袋。

  他也会这么对待别人。

  这个认知让禅元烧干净的心,吹来一阵风,洋洋洒洒一片干净。恭俭良对他没有半点用心就算了,事到如今,这个没有心的小玩意果然是谁有奶谁就是雌父,上门来者不拒。

  别人命里什么情情爱爱,恭俭良缺得是个伺候他的人!

  禅元越想越觉得自己亏条命不值得。他见恭俭良越好,越不想死——凭什么?凭什么这种垃圾都能活着!我活不下来?我就是有点见不得人的嗜好,我又不是变态。我为什么活不下来。

  他呓语着,自觉对恭俭良没有半分感情,咬牙切齿,“雄主。”

  “禅元!”恭俭良开心地拧过寄生体的脑袋。他速度极快,手腕和手臂在一瞬间发力,还不等寄生体大五反应过来,脑袋被转了一百八十度,对向后背的禅元。

  “你放心,禅元。我不会让任何人用那么无趣的方式杀死你。”恭俭良情感充沛,听上去像表演课深情的诗朗诵,“就算你后悔,也没有关系。毕竟我也不喜欢你。我们半斤八两,天生一对。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能代替你。”

  他语序颠倒,词不达意。

  无论是寄生体大五,还是雌君禅元,谁也听不懂恭俭良在说什么。

  雄虫有时候就是如此奇怪。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是突然性的、不可控的、没有任何办法预测。

  他是个疯子。

  是个被虫族医疗机构、虫族雄虫协会、虫族基因库认证过的疯子。

  “禅元~”恭俭良推开寄生体大五的脑袋,踩着他的胸口走向雌虫。他蹲下来,用沾满血污的脸,看着对方,认真道:“我只找到了一点眼珠子,但我不会串,你能串起来吗?你的手,我帮你掰回来吧。”

  “不了。”禅元哪里敢,他瑟缩起来,却被雄虫一把抓住,抽出背后藏着的木渣长棍。

  恭俭良发出愉悦的欢呼声,“哇呜。”

  他甩手,一头将扑上来的寄生体大五掀翻到一面,整个人离弦之箭冲上前,徒手将小臂长的棍子掰开成四段,直勾勾扎入寄生体的咽喉、手腕、脚腕。

  “我要划烂你的脸。”恭俭良喃喃着,将最后一小段木刺掰开,锋利的边缘对准寄生体大五的脸扎下去,“不准模仿他——谁都不准模仿他知道吗——恶心的玩意——谁都不准模仿他。”

  作者有话说:

  感觉有点甜?不确定,舔一下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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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雄主。”禅元抽动手指,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指折回来。疼痛提醒他,哪怕恭俭良表现出自己期待的占有欲。他伤害自己,伤害自己, 打破自己底线的行为也是切实存在的。

  他更倾向于这是一种变态杀人魔的嗜好。

  “嗬、嗬啊。”血和痰郁在咽喉中, 身上各处冻得瑟瑟发抖。禅元努力用手掌将自己移动到其他地方, 他在意识到恭俭良的雌父是当代最疯狂的杀人魔沙曼云后, 认真地阅读了能找到的所有资料。

  自傲。

  偏执。

  毫无理由的动手。

  随心所欲的猎杀。

  无法容忍他人的插手和质疑。

  比起让禅元相信,恭俭良对自己是一种情感占有。他宁可判断这是恭俭良对处刑过程中, 有人叽叽歪歪, 感觉到冒犯。他就像个正玩得开心的孩子, 忽然被大人推翻积木, 还要听一大堆不属于他世界的“堆积木方法”。

  他排斥所有人。

  禅元脑袋冷静下来。失血造成的眩晕感并没有完全消失, 反而在混乱中叫禅元的求生欲更加磅礴。他探出手,抓住地上被恭俭良暴力砸碎的地砖,反着手,用无法控制的手指, 沿着缝隙一点一点将对方抠出来。

  杀了他。

  杀了他——反正这里没有信号,谁也不知道是我杀了他。

  寄生体大五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死去。恭俭良会将大把时间消耗在对方身上。而这就是我反击的机会。禅元看着自己翻盖的手指甲, 忍着疼痛,慢慢将地上的瓷砖碎块挖出来,握在掌心。

  恭俭良的木刺哐当一下,砸在墙上。

  他惊惶地看过去。寄生体大五满脸木刺,在剧烈的惨叫声中,满地打滚。恭俭良双手双脚按在地上, 像野兽一样做出攻击的姿态。他似乎咬着什么, 见禅元瞧过来, 露出沾满血的白牙, 微微笑起来。

  “禅元~”

  他说话之余,那块扭曲,沾满白色块状的肉掉下来。禅元才意识到这是寄生体大五身上的一块肉。而下一秒,恭俭良后腿发力,转而扑向寄生体大五。在没有任何武器的前提下,活生生将手指扎入那双眼眶,用力向外撕扯。

  “够了、够了。”寄生体大五骤然镇定下来。他两颗眼珠用力向后转,翻滚上浓稠的血丝,两双眼睛中不仅有粘稠的红黑色血水,更有难以描述的躯体组织。他身上的虫纹亮起来,用力将恭俭良掀翻在地上,整个人发出疼痛的咆哮声,“够了够了。”

  恭俭良向后翻滚两三步,稳稳落在地面上。他用两只沾满鲜血的手从上至下,抹在自己的脸上,像诡谲的图腾一般,活生生把沾染上肮脏的味道。

  他距离禅元很近,两步的距离将禅元重新揪回到自己的控制中,强制将人脸朝下压在地上,用脚命令禅元的手脚支起来,做成凳子模样,随后一屁股坐在禅元的背上。

  “现在看起来,没那么像了。”

  他用手胡乱扰乱禅元的头发,尚未凝固的鲜血和禅元的发丝黏在一起,每一次扯起,拉开,都会叫禅元的痛觉更清晰。那些不够温柔的动作,像船锚一般,活生生将真实感坠入禅元的脑海中。

  他清晰地感觉到恭俭良指甲残留的碎肉和组织擦在自己的头里上,黏腻感让人几乎发出尖叫,现实远比他看过的任何电影都要残暴。

  杀人魔无法被控制的。

  恭俭良翘起二郎腿,整个人的重量压在禅元的背上。他语气恢复到淡漠,倒是因为前面的歇斯底里,嗓子带着一点沙哑,“其他雌虫在哪里?”

  寄生体大五大口呼吸。他用手拔出胸口的木刺,足足三十厘米的木刺,除了末端不足三厘米的握柄,其余皆吸饱了鲜血,胸口漏出一个打洞。相比这一处所损耗的能量,恭俭良的其他攻击不值一提。

  寄生体大五缓慢盯着雄虫。不同于先前的讨好,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有威胁的对手。能够做到带队这个位置,他的理性和直觉总有一个能用。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他需要雄虫补充能量。

  恭俭良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没杀你吗?”他摸索到禅元的脊椎,从那些紧绷的肌肉来看。他想禅元知道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要让他知道。

  死亡不可怕。

  可怕得是他恭俭良。

  愚笨的恭俭良,残暴的恭俭良,天真浪漫乖巧温顺的恭俭良,一切美好的、不耻的、可笑的词汇,沾上他的名字便只剩下三个字。

  恭俭良。

  禅元要后悔,就后悔吧,他的尸体会写满我的名字,任何人发现都会知道这就是雄虫恭俭良的杰作。

  “我要在他的队友面前,把这个家伙上了。”恭俭良抬起手,一下一下拍打着禅元的脑袋,他的力气将禅元的脑袋拍得哐哐响。寄生体大五的注意力却在另外的事情上,他垂涎地看着恭俭良,几乎要将自己也算到这场活动中。

  恭俭良还沉溺在自己的设计中。他几乎恶劣地说道:“我要绑着那些雌虫,一片一片切下他们的肉,将那些肉摆盘在这家伙身上。你看——他是不是很适合做一张桌子,只要敢动一下,我就要好好惩罚他——哈哈哈,让他一边被我上,一边吃掉同伴的肉,是不是很有趣。他的同伴也不会那么死,就在旁边看着,就在旁边给我好好看着。我要把他整个人弄脏,弄死——不对,不会那么快死掉。”

  他语速变快,激动跳下来,当着寄生体大五的面,将禅元的脸钳制住,强迫雌虫抬眼直视前方,手撕开他的衣服,指挥道:“这只是第一步。后面我要剥开他的皮,让他还有意识,看我穿上他的皮。”

  禅元发出吃痛声。

  他的下巴被恭俭良死死捏住,肩膀上雄虫用力咬出一排齿音,像提前找准位置,发出呓语,“再向这样,慢慢地把他撕下来,撕下来。”

  那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

  就是现在!

  禅元骤然转肩膀,恭俭良比他更快,双手下移环状掐住禅元的脖颈。窒息感和力量爆发感,双重崛起。禅元唾出一口血痰,手掌提前捏住的瓷砖尖端,敲在恭俭良的额头上。他正好敲下第二下,恭俭良更加凶猛地咬住他的脸颊肉。

  两个人滚在一块,叫寄生体大五和门外的伊泊看呆了。

  两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这场凶残战斗中担任什么角色,雄虫又担任什么角色,雌虫/队长又是什么角色。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禅元被叼住的脸颊肉,鲜血直流。他发疯般嚎叫起来,手中的地砖雨点落在恭俭良脑门上,面对这张喜好的脸,他什么都看不见。雄虫垂落的白发和滴落的鲜血,糊住他的睫毛。

  恭俭良死死不松口,毫无道理地将禅元半边脸到下颚线咬出血来。他双手依旧用力,最终如愿看到禅元在强烈窒息下,四肢抽搐,两眼反白。他大笑着,用脑门给禅元来上最后一击,硬生生叫禅元昏过去,脑袋装在地上,肿出一个大包。

  “哈哈哈哈。就你还想和我斗。还想和我斗。”

  恭俭良笑着,骤然打住。他转头看向寄生体大五,呵斥道:“你就看着?”

  寄生体大五:?

  他吞咽下口水,拿不住这个脾气暴躁雄虫的心思。脑海里关于“他可以是雄虫”“我怎么可能打不过雄虫”的想法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可学着禅元伏低做小的样子,又明明晃晃是死路一条,寄生体大五只好强装出镇定的样子,询问道:“我要做什么。”

  “绳子。”恭俭良恨铁不成钢道,一巴掌直接呼在寄生体脑门上,将血打出一枪毙,呵斥道:“快点给我去抓人。我要把这个——”

  他盯着禅元,觉得雌虫形容不太妥当,此时此刻又不想喊出对方的名字,便取用了耻辱的代号叫道:“我要把这个贱狗吊起来。”

  寄生体倒吸一口凉气,完全忘记自己是为什么来的。

  他将浴帘撕开成条状,蹲下身,按照恭俭良的指示将禅元严严实实捆起来。直到目送恭俭良扛着禅元,还为对方准备一件干净、宽敞的屋子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居然在帮雄虫做事情?

  还是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

  “愣着干什么。”恭俭良用脚揣着新房间的门,飞扬跋扈命令道:“不想死就开门。”

  寄生体大五浑浑噩噩给雄虫开了门,又听了雄虫的话去放洗澡水。

  “阁下。那个。”寄生体大五不敢动。不知道为什么,他自觉力量应该可以制服雄虫。却无法阻止心脏微颤,在雄虫面前连气也不敢喘,只能强行镇定道:“您还有什么需求吗?”

  “这家伙的队伍总共有三个雌虫。一个狙击手,一个工程兵。你们把车上的武器卸干净。我不想在战斗的时候,看见那些武器出现在我面前。”恭俭良安静地将禅元的老底抖个干净。他命令道:“把所有的冷兵器都带过来。特别是一个黑箱子,里面有我最喜欢的刀。”

  寄生体大五低头答应,正准备离开,却再次被雄虫叫住。

  “站住。”

  寄生体大五诺诺回来。他还没完全抬起头,一股香甜纯粹的味道飘荡过来。几道鲜血顺势滴落在他的鼻尖,刺激得寄生体猛烈收缩鼻翼,胸膛剧烈起伏,忍不住抬起脸来。

  雄虫正撕开身上一处小伤口,任由上面的伤口滴血。

  “阁下。这是。”

  “呵。”恭俭良勾勾手,示意寄生体再近一点。而等寄生体大五真的凑近,他一脚将人的脑袋踩在地上,新鲜的鲜血随着动作滴落在寄生体大五面前的地板上,新鲜、散发出醇厚、蓬勃的香味。

  “这是奖励。”恭俭良冰冷的鞋底碾了碾,语气虚假而温和,“亲爱的朋友,你不喜欢这样吗?”

  他蹲下身,抓住寄生体大五的脑袋。故意在寄生体舌头几乎要舔到鲜血的那一刻,将人拽起来,强迫寄生体直面自己的眼睑和沾满鲜血的脸。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这么做啦。”

  寄生体大口呼吸,渴求的目光几乎要成为实体。和先前浴室还混杂着雌虫鲜血的味道不同,在他面前是最纯粹的雄虫鲜血、雄虫汗液、雄虫气息。

  他伸出舌头,像小狗一样为暴君屈服,“不。我喜欢的。”

  “嗯?”恭俭良眯起眼,将脸凑得更近。那些脸颊上的鲜血,几乎怼到了寄生体大五的鼻尖,就在寄生体忍不住翘起舌头时,恭俭良又故意拉扯开距离。他哈出一口浊气,惹得寄生体心尖痒痒。

  恭俭良甜滋滋的笑起来,“那就舔吧。”

  他将寄生体粗暴丢在地上,好不怜悯地舍弃这个没有尊严、没有任何挑战的家伙,走向宽阔舒服的沙发床,解开自己的浴袍,直面依旧昏厥的禅元,微笑低语,“我也该考虑换一条狗了。”

  寄生体大五心头一颤。出人意料,他并不觉得任何羞辱。或许是长久没有雄虫滋养,又或许是恭俭良的出现给人强烈震撼,他心甘情愿甚至迫切想要取代禅元的位置,跪下谦卑地服侍雄虫。

  寄生体嘛。死亡也不过换一具躯体的事情罢了。

  他小心翼翼凑过去,发出“汪呜”的声音,如愿听到恭俭良不住的拍手和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天啊,你真可爱。你也太可爱了。”

  寄生体大五被这笑声感染了,忍不住多“汪呜”两声,得到了恭俭良温柔地揉头。他被雄虫揉捏着,满眼都是那双血红色充满杀戮私念的眼瞳。

  真好看啊。

  难怪之前,那个叫做禅元的雌虫会如此宠着他。寄生体大五一想到面对前任残暴的雄虫,此刻温柔地对待自己,浑身战栗起来。当他更深入去想,误会自己得到雄虫的青睐和温柔,这份战栗和催眠便更深入骨髓,不断收紧。

  “汪呜。汪汪汪呜。”

  他想要更多。

  更多的笑容,更多的温柔,更多的差别对待。

  “哈哈哈。好啦。”恭俭良笑够了,狠狠向后拽着寄生体大五,将他更进一步的动作阻拦住,整个丢到墙上,冷言道:“把门口的雌虫给我抓回来。”

  寄生体大五翻了好几个身,最终匍匐在地,应声时,不忘直勾勾盯着雄虫被血污包裹的身躯。

  充满力量、美感和无穷爆发力的躯体。

  “哦。”恭俭良推开浴室的门,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被寄生体看个精光,叮嘱道:“我要活口,会说话能看见的那种,你们记得……”

  他拉上浴室的门,露出一个剪影,声音含糊。

  “打断手和脚。”

  作者有话说:

  天堂里的雄父:让我看看我的小兰花在做什么……??

  地狱里的雌父:欣慰的点了点头。

  ——*——

  晚上争取再有一章,现在去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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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没有感情。

  也不需要额外的关照。

  在恭俭良脑海中, 他想要做到的事情杂成一锅粥。雄父的死亡、小扑棱的出生、禅元的欺骗、无数惨死在自己手中的寄生体,以及更加遥远,他打开通讯认真敲击下每一个字的时候。无数冗杂的信息混合在一起, 随着淋浴将恭俭良全身上下都浇透。

  如果, 当年听雄父的话, 接受雄父给自己安排的雌君会不会好一点?

  恭俭良扶着墙壁, 低头看着地面,地漏处堆积其结块的血痂和粉红色的漩涡。他却像是看见在一碗鲜美滚烫的粥中, 缓慢地升起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属于雄父温格尔的头颅。

  “雄父。”恭俭良蹲下身, 轻轻地捡起血痂。那些不知道混合了谁的鲜血聚集而成的块状物, 随着热水快速消融。雄虫低声喃语道:“喜欢好难啊。禅元他。”

  他的声音变得卡顿, 每一个字吐露都格外困难。

  “他。不喜欢。我。”

  水流将恭俭良的白发冲刷成一道帘子, 严严实实遮盖住他无法言说的表情,“他。想。控制。我。”

  他学习成绩不好,但不代表他察言观色能力差。经年累月的表演课训练,早早让恭俭良察觉到他人的目光和其中代表的含义。他费尽心思设计出一个符合大部分雌虫能够接受的“可爱”雄虫, 糅杂出最符合禅元想象的“变态”对象。

  但他没想到禅元想要完全地控制他,取代夜明珠闪蝶家在他自己心里的地位。

  他想要改变我。

  不可饶恕。

  恭俭良用力攥拳。血水涓涓流淌而下, 很快他的脚底汇集了一片粉红。他走出浴室,粗暴地扯下自己身上的浴巾,用湿漉漉的一面将禅元的脸颊擦一遍,坦诚相对与其躺着。

  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要在这个说什么。

  恭俭良努力向其靠了靠。禅元浑身被捆着,伤痕累累的时候,居然比过往任何一秒, 都能带给他强烈的安全感。雄虫微微将自己的头靠在雌虫挣扎起伏的胸口上, 闭上了眼。

  就这么一小会儿吧。恭俭良心想道:就再听一会他的心音吧。

  昏厥中的禅元似乎是察觉到什么, 从咽喉中挤出痛呼声, 试图翻一个侧身,结果被恭俭良虚虚环住,抱在怀中,动弹不得。雄虫擦个半干的头发,还散发出水汽和冷气,落在禅元滚烫的皮肤上,像天然的降温剂,叫雌虫下意识将头凑过来一些。

  他的唇擦着他的湿发。

  恭俭良能够清楚听到,来自雌虫胸腔的声音,骤然加快了一拍。

  禅元醒了吧。

  为什么不说话呢?恭俭良复杂地想着,他换位思考觉得禅元害怕醒来就会被自己杀掉。依据他对禅元的观察,这个雌虫贪生怕死,贪色好财,善于修饰表面,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装睡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恭俭良悄悄起身,他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像对待生日宴开始前的蛋糕,绝不容忍破坏,绝不容忍任何失误——他小心翼翼捧着对方,甚至捡起地上的浴巾跑去浴室,将上面的血迹洗去,拧干,再一次覆盖在禅元身上——无论多么昂贵精致的生日蛋糕,都逃不过仪式结束后,被四分五裂大分八块的结局。

  “禅元。”恭俭良哈气,吹着这人的睫毛,轻声道:“谢谢你。”

  恭俭良真实的癖好,比杀人更加恶劣。

  与他以“随机杀人”遗臭万年的雌父相比,他真正想杀的人不多。

  雄父温格尔算一个,雌君禅元算一个。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与恭俭良存在亲密关系。

  “我喜欢杀掉,和我有亲密关系的人。”恭俭良的声音,像是从地狱吹来的风,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终于叫禅元睁开眼。

  “你死了。我也会烂在这里——小扑棱便不会有事情。”恭俭良露出笑容,“你也不希望你的队友死掉吧。”

  禅元看着枕边人,无数个夜晚他悄悄趴在床边,盯着恭俭良的容颜看,为这张脸痴迷癫狂。可如今,皮囊依旧,他心底只有彻骨的寒意。

  “什么时候开始的。”

  “结婚开始的。”

  “不是为了积分。”

  “不是的。”恭俭良再一次拥抱住禅元。他和前一刻展示在寄生体面前的嚣张跋扈截然不同。在此时此刻,他温驯、平和、带着一种温柔而多情的目光,简直不敢叫人辨认这是恭俭良。

  直到他再次说话,“从我们认识的第三年开始,我就想要娶你,再杀掉你——不过能够满足其他我的愿望,就更好。禅元,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他喜欢赖在雄父身边睡觉,除了那个雌虫留下的恐惧和雄父带来的安全感外,更有他无法描述的恶心私念。

  ——在雄父和兄长们不知道的时候,他在枕头下藏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深夜时刻,恭俭良无数次紧紧攥住那把刀的把柄,如同现在依偎禅元一般,依偎着雄父,寻找杀机。

  他最大的快感,会来自杀死自己最亲密的人。

  伴随这种巨大快感,同时席卷来的是伦理的痛苦和失去至亲的绝望。恭俭良不断在脑海中构建这种极乐,一次一次说服自己动手和放弃。

  最后,仓皇逃离了夜明珠闪蝶家。

  他卑劣地将这份无法言说,无法压抑地情绪转移道另外一个全新的亲密伴侣身上。他用甜蜜的称呼,用亲昵的动作,用所有的纵容,用从下了这决定开始,慢慢收集关于禅元描述的所有变态癖好,像准备礼物般准备行李和自己。

  “你不会觉得奇怪吗?”恭俭良轻声说道:“有哪个网友会赠送价值上万的礼物?有哪个网友可以接受你X骚扰一样的聊天消息?有哪个网友在第一次见面就完美地击中你的心?”

  他捧着禅元的脸,亲吻对方的唇。

  禅元一口咬住他的唇肉,眼睁睁看着恭俭良颦蹙起眉尖,在满口鲜血中张开嘴。恭俭良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似乎将两人的关系拉回到亲密表白之前。

  他对他的恶劣,反而更叫人放心。

  “因为我是变态吗?”禅元哑着声音,要吃了雄虫般盯着他,“就因为我在网上说了那些话。”

  恭俭良压着他,双手环住禅元的脖颈。

  他很喜欢这个动作,因为被禅元抱着,他会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在小时候,在雄父身体还不算差的时候,他便被这么抱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另外一个人味道,会让恭俭良感觉到自己被保护着。

  他觉得只有亲密的人,才会如此接触。

  而这接触,却叫禅元发疯般挣扎起来。他咆哮道:“滚开!你给我滚开!恭俭良你这个神经病。王八蛋。你这个恶心的家伙!”

  “变态和变态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你给我去死——去死——只有你是变态!”他是正常人,只是癖好恶劣,异于常人罢了。

  他不想死。不想死在雄虫手中。

  他才23岁,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

  “我们会一起死掉的。”恭俭良依旧抱着他的脖颈,浑身赤.裸的雄虫将自己的双腿挤到禅元之间,他仿若被抽掉骨头,是一根菟丝子在绞杀树干之前,要将对方身上最后一点温度都吸收干净,“你们都死了。我会找食物,饿坏了就去吃你们的尸体。禅元。”

  他注视着禅元,强硬将额头磕在禅元脑门上,燥热的气流在两者鼻尖流动。

  “我会一直睡在你的尸体旁边。”恭俭良认真地说道:“你的皮会一直穿在我身上。等供暖设备完全停掉之后,你的皮就会冻在我身上。只要我活着,你也将一直活着,直到我也死去。”

  他会一直记住自己的癖好。

  伦理之鞭抽打着,回忆一日一日展示在他的面前。他将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身上的皮,想念着禅元,一边一边折磨自己,陷入到痛苦和欢愉中。

  禅元被捆着。如果不是被捆着。他见着恭俭良的表情,就该爬起来,给这张漂亮脸蛋两巴掌,叫他清醒一下。

  “为什么现在才动手。”禅元心中还有困惑。如果他不能成功活下来,至少要死个明白,“一年多的时间,你有很多机会杀我。”

  例如刚刚登上星舰时,突如其来的袭击。

  恭俭良记起往事,忍不住笑出声来。“禅元啊禅元。”他笑容灿烂,说道:“在没有利益干扰的情况下。感情培养后,才有杀死的必要啊。”

  不然,杀死对方,除了占一个雌君的名号,有什么精神上的快乐和痛苦吗?

  “我们是天生一对。”恭俭良重复道:“我们是天生一对。我们是天生一对。我们是天生一对……禅元。我爱你。”

  可惜。他的爱语,在这种情况下毫无作用。

  禅元身上的疼痛和心灵受到的重创,叫他根本听不见雄虫癫狂失智的表白。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他。

  杀了恭俭良!

  他必须要让这个不可控因素,彻底消失!

  “我的队友能活下来吗?”禅元问道。

  恭俭良不满意在这种情况下,禅元第一个提到那些雌虫。他内心的不安扩大一份,更紧张地抱住自己的猎物,回复道:“他们很重要吗?”

  “他们可不是你的亲密关系。”禅元冷静道:“你能找到我作为下手对象,也有希望保护普通人的意思吧。”

  “……你想说什么?”

  “放他们走。”

  “不可能。”

  “放他们走,我随便你处置。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违背你的愿望。”

  恭俭良拒绝,他笑道:“禅元。你快要死了哎。”

  送你去死,就是我当下最大的愿望。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大纲突然发生畸变。然后我梦见自己把这个大纲给禅元看。

  禅元跪下求我别这么写。

  我:?(什么见鬼的梦,禅元在里面可是功成名就了,他跪下求我干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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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雄父。”恭俭良十七岁时, 问温格尔一个问题,“如果我以后有了雌君,给他, 他想要的一切, 他就会喜欢我吗?”

  温格尔那是还能坐在躺椅上, 他拿着一本书在照片墙下阅读, 会招招手将自己的雄虫幼崽揽在怀里,笑着用手勾一下他的小鼻尖, “我们小兰花有喜欢的人了啦。”

  “我觉得他是个很合适的雌君人选。”

  他和我很像, 听他自己描述, 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恭俭良生活中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他分外珍惜这位雌虫网友的存在。他笨拙地记录对方说得每一次想要, 每年节假日都从自己的零花钱中拿出一部分,给网友送上最昂贵的、他最想要的礼物。

  他喜欢看对方爆发出喋喋不休的夸奖声、满当当的语音条、各种各样充斥满屏幕的礼物照片。这些小小的欢愉,总会让恭俭良感受到属于同类的快乐。

  虽然是个喜好不太一样的同类,但对面总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正常”的, 哪怕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们,他们彼此也会和现在一样, 用各种不为人知的欲望、用之不竭的金钱堆砌出他们的乌托邦。

  恭俭良轻声细语和雄父温格尔描述他看中的雌虫。

  “他比我大三岁。是个蝉族。有那么高,成绩还行吧,没有大哥厉害,但还可以吧。”他说到一半,整个人依偎在雄父怀里,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药味, 唠家常一般和雄父诉说这些, “他和我一样。都不太一样。”

  “小兰花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恭俭良并不懂爱情。他出生的家庭没有爱情, 也没有雌虫长辈, 在他生长的环境里爱情是雌虫对雄虫的贪念,是人们对美貌的追逐——无数人登门拜访对他的雄父就是如此嘴脸。

  他嘀咕道:“我想把他想要的都给他。”

  温格尔半眯着眼,手缓慢梳着幼崽的头发,叮嘱道:“那得对方是个可靠的人。我们小兰花要好好的把心意传达出去,千万不要出现误会和曲解——如果你懂,就问问你喜欢的雌虫吧。”

  “嗯。”

  “千万不要自主主张。”

  “嗯。”

  十七岁的恭俭良记住了这句话,他并没有告诉温格尔。攥着通讯离开时,他并没有告诉温格尔,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只是把禅元想要的东西牢牢记在心里,正如他将禅元想要的所有昂贵礼物记在心里,寻找到一个理由送出去,期盼对方给自己的无数回应。

  【哎。真烦。又是格斗考试和体测,测得我头疼。】

  通讯器上的对话框,闪动一下。

  对面那人再次重复最近一直在说的话。

  【真想死啊。】

  你看。雄父。他自己说的,他想要死。

  恭俭良牢牢记住了。他回望雄父安静的背影,被日日夜夜压抑的杀戮欲望悄无声息地寻找到另外一片土壤。

  “哈哈。”他笑着恢复通讯另一端的人:【我帮你呀。】

  只要给对方他想要的一切,无论是□□、杀欲、金钱还是更多的东西——禅元便再也离不开他,正如他也在主动地慢慢适应着这个变态的一切。他会帮禅元实现他的愿望,同时也能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们是平等的,是互补的,他们会是世界上最棒的一对。

  *

  磅——伊泊连滚带爬杀出转角。面前三十阶高的台阶,他展开翅膀,直接跳下其中,手中枪膛滚烫,几乎将掌心灼烧出好几个洞。但伊泊来不及关注这些小伤小痛,他眼前是队长被虐打的场面,一双手几乎攥住他的咽喉,叫他无法呼吸。

  该有多疼啊。

  队长,该有多疼啊。

  “刺啦刺啦。刺啦。”背后不断传来咀嚼和奔跑声,好像有一个绞肉机长了脚。可伊泊知道,那是被雄虫驯服的寄生体追上来了。

  他不得不再次举起枪。

  黑漆漆的枪管,对准黑漆漆的楼道。

  磅——

  火星冒出,照亮出黑暗中一双眼瞳。伊泊倒吸一口凉气,他清楚自己优势不在近战,本能地展开翅膀妄图拉开距离,可惜对方比自己更快。宛若飞针的细小物件击穿伊泊的翅膀,叫雌虫连续翻滚三四米远,仰面躺在地上。

  “啊!”他咬着牙,抄起自己背后的刀对准来者一刺,快速起身,从大腿枪套中拔出剩余的配枪,对准寄生体的脑门来一枪。

  磅——

  赶紧回去和甲列汇合。伊泊打定主意,他视力很好,仔细观察过房间里队长的伤势。如果再不及时治疗,队长就算熬到了大部队来救援,也要拉下终生残疾。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雄虫呢?伊泊想不明白。他仅仅想到队长出发前,同自己和甲列所准备的一切,除开作战所需,无数东西都考虑到了雄虫的需求。队长禅元又是考虑到雄虫吃穿用度,又是害怕他心理出现不可逆转的损伤。

  就是这样的队长。伊泊已经看到了仓库的门,他加快步伐走过去。背后却传出一声低吼。他错愕地看着那被自己爆了半个脑袋的寄生体爬起来,以扭曲但飞快地姿势冲过来。

  “快进来。”甲列一把将人拽到门内。麻利地扣上锁。

  他动作飞快,还找出各类重物将门堵上。其余军雌似乎都被转移到一个集中的角,中间徒留下一大片空地,放着他们自己带来的各类武器。

  伊泊差点怀疑甲列又未卜先知的功能。他激动起来,“你去雪地车哪里了?”

  “两个仓库连接着。”甲列抿嘴,看向军雌中唯一醒着的人,说道:“我问了人。他对这一片很了解。”

  伊泊不废话,言简意赅将自己看见的事情描述一遍。甲列听完就知道,自己必须上去一趟。

  “你没能和队长说上话。”

  “没有。”伊泊看一眼十五个军雌,为难道:“寄生体就在门外。”

  “门外没有什么声音。”

  “他被打碎半个脑袋都还活着。”

  “士兵级没有那么容易死掉。不管再怎么说,我们都是直面过士兵级寄生体的雌虫。”甲列起身,将包裹里的药物全部收纳到一个双肩战术背包中。又从禅元洗澡前给他两保管的东西中,找出一枚戒指,一把光剑放进来。

  他准备好这一切,四下观察墙壁,最终敲了敲,确定一面混杂了水泥和土,将自己的手放在上面,发动异化土质疏松。

  队友伊泊上前帮忙给两铲子,轻而易举砸出一个小洞。

  “需要麻烦你支撑一段时间了。”工程兵甲列长呼一口气,默念伊泊来时的路线,睁开眼睛,“我还没有拆解过雪地车内的房屋构造。”

  只能靠来时的记忆和他多年土木经验,寻找一切可以疏松的点,挖过去了!

  *

  禅元静静躺在床上。

  他身边的恭俭良在拒绝他的请求后,独自压着他的胸口,小憩片刻。而他自己也抓紧时间闭上眼睛,思考如何破局。

  ——“我喜欢杀掉和我有亲密关系的人。”

  ——“从我们认识的第三年开始。我就想要娶你,再杀掉你。”

  ——“禅元。谢谢你。”

  我谢你个大头鬼!禅元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漂亮脸蛋,随后伤心发现自己就不该做这个动作。死到临头,他看恭俭良这张漂亮脸蛋,还是会生出一些微弱的隐恻之心,不自觉为对方种种过激行为找借口。

  例如,恭俭良学过表演,说不定是反社会人格的强烈表演欲望;例如,恭俭良只是痛失雄父,太伤心,才想要拖着自己一块共赴黄泉;例如恭俭良只是脑子不太好,精神状态不佳,其实他还是一个好——好吧。他实在是编不出来了。

  禅元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意识到自己对恭俭良的厌恶。

  他不喜欢他了。

  他对这个雄虫所有的感情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到这里就结束吧。

  他不会再喜欢这张漂亮脸蛋了。

  温格尔阁下的嘱咐他担不起,这种疯狂的人谁爱谁爱去吧。夜明珠家那笔巨额财产,他也会还给夜明珠家,至于怎么处理就是恭俭良和夜明珠家的事情。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将自己的生命交给这样的雄虫,更不敢相信小扑棱要在这样一个雄虫身边长大。

  禅元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雌虫。

  他驾驭不了恭俭良,就该退位让贤,让更加有能力,让更多有本事的雌虫接受这个雌君位置。

  但绝不是以“死亡”的理由退出。

  禅元微微动了动手指,咬着牙,抵住床铺的表面,缓慢地将指头朝着正常位置掰回来。指尖传来的剧痛,不一会便让禅元额头泌出水珠,他张开嘴大口呼吸,胸口颠簸不定,自然也惊动了雄虫。

  “禅元。”

  恭俭良迷迷糊糊爬起来,在禅元面前,他可以不穿任何衣服,这种毫无廉耻的信任曾是禅元极为喜欢的。他教了恭俭良好久,又是哄骗,又是磨雄虫脾气,终于叫恭俭良不情愿脱下衣服。

  恭俭良记不了那么多。他只晓得这是一件禅元看了就开心的事情。他的通讯里始终记着禅元喜欢什么,除非禅元做了额外过分的事情外,他都一直记着这些琐碎又类似开玩笑的事情。

  他为禅元做了这么多事情。禅元为他死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他也很快就会死掉。恭俭良理所当然地想着,他抱住禅元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呓语,“你不要现在死掉哦。”

  禅元闭上眼睛,还不等说出话。他周身一空,整个人往下坠。雄虫收惊将被子卷到自己身上,遮盖住雪白的肌肤和□□。土块碎石和尘埃飞扬起来,床铺因坠落,直接断裂成两半。禅元只觉得眼前一阵颠簸,就被人凭空捞在怀中,飞奔一样从数个洞口钻了出去。

  “嘶——队长。你的伤势不会加重了吧。”灰头土脸的老土木人没想到自己只是尝试从下方突围,居然造成整个地面塌陷,叫队长和那个残暴雄虫直接摔到下一层来。

  他赶快趁那雄虫穿衣服的时间,抱走队长,一边疯狂顺着自己的洞逃窜,一边给队长报药名,“拓维分102、卡西诺飞、修复五四款、力多囊、帕德西……队长,你自己配个药吧。我、我不是很懂你的伤口。”

  禅元快被颠得吐血了,看着一个一个洞钻来钻去,一时间难以言说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

  他只能带着颤音说出几个药名,指挥道:“找个地方。帮我打恢复药。”

  至于雄虫?

  听从楼上传来暴怒的声音。禅元不厚道的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是一句雄父的叮嘱都没听进去啊。(感叹)

  ——*——

  发现大家都很在意火葬场的事情。其实这个……我们的大纲是灵活畸变的,毕竟兰花怎么想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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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恭俭良要发脾气了。

  禅元内心有数。他接住甲列丢过来的包, 用手掌小心拉开拉链,咬住纱布和消毒水。两人找到一个犄角旮旯,甲列还没拆开一包药水, 类似野兽嘶吼的声音遥远地传来, 透过无数个房间, 稀稀疏疏的回音中他捕捉到两个字。

  甲列心虚地看了一眼队长, 没想到禅元纹丝不动,用手掌强行将手指掰回到原味, 咔擦声和若有若无, 逐渐拉长, 发出抓挠声的呼叫重叠在一起, 叫人毛骨悚然。

  “队长。”

  “不用管他。”禅元听到了。可他现在没心思管恭俭良发疯。配对的药水, 适当的治疗任何一个跟不上,禅元都能想到自己被抓住后的结果。

  他打了一个寒颤,叮嘱甲列道:“不要弄错配对。一百毫升加入进去,给我打三针。”

  甲列没有质疑数量, 没有质疑配对药剂。哪怕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是顺从地听着队长的指挥, 同时将光剑和雌君戒指拿出来递给禅元。

  关键时候,队友可比雄虫可靠多了。

  禅元托着戒指,小心翼翼将指头戳到戒指中,看着上面的蝴蝶款式,目光炙热。有了这枚戒指,他不说能够保全自己, 拉着恭俭良一起下地狱是没有问题的。他仰面, 大口呼吸, 用掌根压住光剑,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决定一二后将光剑把柄咬在嘴中,小心翼翼剔除掉嵌入皮肉中的碎石渣滓。

  甲列在一旁倒吸凉气,手中的药瓶不要摇晃,液体里泛出无数气泡,逐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镭射色。他将药水注射到针管中,摇晃一二,找准点注射到禅元体内。

  “嗬、哈哈哈嗬啊。禅元禅元——禅元禅元——”伴随着颠倒的笑声,雄虫的声音越来越近,砖石踢踹的声音传来,剥落下的墙皮砸在地上,越来越近,依靠在墙壁上剧烈呼吸的禅元,头皮都传感到雄虫指甲在墙面刮过的颤动。

  “禅元~”

  甲列已经开始打第二针了。他对雄虫的恐惧导致手一直在颤抖,险些将针头断在禅元的手臂上。

  “冷静。”禅元一把压住队友的手腕,安慰道:“把药品留下吧。你先退下。”

  甲列看着禅元断裂的十根手指,摇头道:“没事。我可以。”真要把无法自己打针的禅元留在原地,甲列可以预见下次见面禅元凄惨的尸体。

  他满头大汗,一时间没有察觉禅元的手指快速颤抖起来,堪比一种高频的抽搐。他弹了弹针管,将最后一针扎入禅元的手臂中,阴影覆盖而上。

  “哈。”

  雄虫的微笑,伴随着砖头砸下来,“是你呀。”

  他标准而快速地下锤,直接击中甲列的后脑勺,鲜血飙出来飞溅到雄虫白净的脸上。甲列手中的针管直接脱手,半吊在禅元手臂上,他整个人头发被恭俭良揪住,向后拖拽,两只脚拼命在地上寻找着力点,滑稽地像在蹬三轮。

  恭俭良依旧拿着那块板砖,缓慢呼吸,目光注视着甲列的双手双脚,似乎在寻找最佳落点。

  “我记得你。你是禅元的队友。”他语气很轻松,像是和人唠嗑家常。如果是在大街上遇到,甲列一定会欢喜,可现在他整个人被死死抓住,手臂刚想反抗,就被恭俭良砸中——

  “啊啊啊啊!不要,停下。”

  他的手!他的手!

  恭俭良狠狠抬起甲列的脑袋,将其对准一块残垣断壁狠狠敲击。不少一会儿,墙面飞溅出的鲜血,像盛开的花,灿烂而绝望。

  “你居然敢带着他跑。你不知道他是我的雌虫吗?你怎么敢、怎么敢——”恭俭良还系这浴巾,快速运动让他身上沾满灰尘,看上去狼狈又别有风情。他的脸和身材让他穿什么都好看,站在哪里都是一副天然作品。

  不过,多数在地狱里。

  禅元已经将膝盖上的大部分杂物都剔除。他忍着疼,用颤抖的手掌压住针管,缓慢地将其中的液体全部推入体内。

  啪。针管拔出,掉落在地上。

  药物带来的作用,还需要一些时间发挥作用。禅元死死握住手上的戒指,高呼道:“雄主。雄主。”

  他现在喊这两个字,已经有些许生理不适。

  可无论如何,为了他的队友,禅元都必须将恭俭良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忍着手指的抽搐和膝盖的酥麻,支棱起上半身,几乎要匍匐过去,“雄主、雄主。”

  周围没有任何支撑物,禅元还想让自己更多一点掌控,上半身摇摇欲坠,一个摇晃,摔倒了下去。

  恭俭良稳稳地接住他。

  他将自己的雌虫抱在怀里,姿势就和小孩抱着玩具般,粗暴又笨拙,但带着常人可以看出的珍惜。

  “我在这里。”恭俭良道:“我要把你的队友杀掉。”

  “不可以。”

  “为什么。”

  “你这样做。我现在就咬舌自尽在这里。”禅元谈判道:“你的目标是杀死我,折磨我,绝对不希望我以这样简单的方式死掉吧。”

  他看着恭俭良懵懂但没有表情的脸,对自己的话语、自己的语气是否能起到效果充满了不确定性,“我说过,只要放过——”

  啪。

  恭俭良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禅元整个人都侧翻到一边,和针头滚到一起。他再一次听见雄虫的呓语。

  “你在威胁我?”

  威胁、控制、服软、示好在恭俭良这里统统没有用处!他已经是世界上最残酷无情,最不受道理控制的人,在足够的暴力面前,一切说辞都是空纸。但禅元绝不可能看着自己的队友遭受无妄之灾。

  是他将甲列和伊泊带过来,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两个人……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好,至少让这里有雌虫活着回到星舰上。

  他不想死。

  他疯狂想活着,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禅元无法遏制眼泪从眼角滑落,与血水混合在一起。他嘶哑着叫自己的理智占据上风,浑身上下药物带来的抽搐,已经能让手指微微弯曲。他缓慢地握住被丢弃在一边的光剑,极为迟钝地举起对方。

  “过来。恭俭良。”

  他没有称呼恭俭良为雄主。这个认知在恭俭良脑海中短暂的停留片刻,随后被更加吵闹的咆哮驱逐。

  禅元嘶吼着,用光剑怼上去,“过来!”

  “你居然用剑对准我。”恭俭良眨巴眼睛,委屈地说道:“你变了禅元。”

  “少给我废话。”禅元拖延时间,他直视恭俭良的眼睛,妄图在里面看到更多表情。但什么都没有。恭俭良就像是一个孩子,他所有说的话,做的事情,都是因为他真的那么想。

  他没有办法很好的表达和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是混乱、无序、不需要逻辑的存在。

  在这一刻,他的表情变成那个会粘着禅元撒娇的可爱雄虫,暴躁而充满不安,“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啊啊啊——呜呜呜,我要我要……你。”

  恭俭良猛然冲上去。禅元定睛握住光剑,朝着恭俭良的面部狠狠刺上前。灼热的光源在空气中微微颤抖,一段白发随之断裂,吹断的发丝落在光剑上,发出嘶嘶的白烟和焦臭味。

  恭俭良的脸颊,贴着光剑,半截断发垂落而下。

  他的赤瞳里全部是禅元。

  厌恶他的禅元。

  憎恨他的禅元。

  敏锐察觉到他人情绪的雄虫,从没有哪一次如同现在这样,清楚地察觉到禅元对自己的不喜。那双往日只会传递出喜爱、贪婪和算计的眼神,第一次纯粹而专注。

  ——不是喜欢。

  ——他真的讨厌我。

  恭俭良的眼瞳缩了一下,他握着禅元手腕的手放缓了力度,几乎是一瞬的松懈,叫禅元抓住时机,横劈而来!

  “一起死吧!”他拧动雌君戒指,将防护罩打开。恭俭良猝不及防,背部装在防护罩上的下一刻,被光剑钉住肩膀。禅元整个人压上来,防护罩最小范围内两个人身体相贴,连最轻微地挪动都不可能实现。

  禅元的手握住光剑,无法动弹的双膝压住恭俭良的膝盖。他的嘴唇和恭俭良只有一息之差,紧贴的胸部相互摩擦,伴随着双方加剧的心跳。

  防护罩的最小范围是半米。

  这是禅元煞费苦心,慢慢研究出来的效果。

  缩小范围之后,防护罩的使用时间可以适度延长。而这延长时间,足够禅元进行下一步安排。无论是逃出生天、和雄虫共赴黄泉、亦或是让队友找到十五个倒霉蛋先走,留下来的时间都绰绰有余。

  这场任务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已经被他控制住了。

  “禅元~”

  恭俭良碰撞着防护罩,还没有说下一句,就被禅元咆哮着指着鼻子骂,“闭嘴!你这个疯子、神经病,现在给我闭嘴!”他攥紧光剑,感觉手指的力量正在恢复,心里的底气也越发充沛,语气恶劣道:“不想下一秒被光剑划开左肩,就给我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他不想听到这个神经病讲话了。

  禅元酣畅淋漓地痛骂好一会,狭小的空间内,他感觉到雄虫的胸口像鼓风机一样剧烈起伏,接触的每一寸都烫得烧心。

  “禅元。”

  “我叫你闭嘴,你听不懂人话吗?”带着复仇的快感。禅元说道:“我给自己注射了‘绝境水’哈哈。你这种笨蛋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剂吧。没关系哈哈哈哈。”

  他凑近雄虫的嘴,像是床榻绵绵,亲亲啄着,“等你和我一起被这种药剂炸死的时候。你就知道——我艹他老天爷的注射了什么鬼东西!!”

  作者有话说:

  恭喜。禅元也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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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绝境水, 是军医们对一种激素愈合药方的戏称。

  在早年的军部绞肉机战线上,他还有另外一个残忍的名字叫做“自爆药水”。

  这东西研发的初衷是为了模拟蝉族一种十分少见的异化能力“蜕壳”,期许达在短时间可以做到活死人, 肉白骨。为此, 当年还摄取了大量“蜕壳”异化残留下来的组织碎片, 和所属者的DNA。

  显而易见, 这玩意复刻得十分失败。

  上层对“蜕壳”要求一降再降,最后只得到了一种类似短期兴奋剂的合成药物。失望之余, 将对药水的开发资金降到了最低。而开发组为了收回成本, 在快速经过人体试验后, 将这种高效短期兴奋剂投入市场, 其中一部分就流入到战场。

  而在战场上, 走投无路的军医们无意间将两种颜色相近的药剂混合在一起,阴差阳错创造了战场上第一个非蝉族的“蜕壳”奇迹!

  将短期兴奋剂和几种愈合药剂混合后,加入酸性物质,居然让一位濒临死亡的战士在短短一个小时内, 完成了全身愈合,快速投入战斗, 身体素质比先前好了一倍不止。

  这个消息,让整个前线振奋不已,大量人在濒临死亡前都会要求注射这种混合药剂。

  这种药剂,不是异化能力,但胜似异化。

  禅元在星舰上什么都学,杂七杂八的事情管得多了, 手伸到军医那边, 也是仔细阅读后才发现这个混合药剂的制作手法。

  同为蝉族, 他自然知道, “蜕壳”完全可以说是蝉族综合实力最强的一个能力,却也是数量最稀少的一种能力,其出现次数通常按照“十年”来统计一次。

  如果可以通过药物注射,短暂得到这种异化能力。无数蝉族人都会心动——实际上,在这场自愿的、没有人组织的、混乱的药物实验中,蝉族的军雌死得最多。太多人期待得到奇迹,期盼自己能够永久拥有这种能力,实际上只能感受到体内不断沸腾的血液,逐渐充血的头颅和一个小时后炸成烟花的尸体。

  禅元正在经历这种感受。

  他看过统计数据,清楚“蜕壳”激活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他的自知之明告诉他,他绝对不可能是其中之一。

  那么拖着雄虫一起死,就是很不错的选择。

  “和我一起死吧。一起死。我们谁都不要祸害别人。给我一起死一起死。”他狰狞的表情近在咫尺,恭俭良似乎被一连串的咆哮吓到了。他肩膀上的血已经凝固,只要稍微动作,新鲜的肉便从伤口挤出来。

  可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甚至毫不客气凑上前,在禅元狰狞的嘴角亲了一口。

  禅元差点松开光剑,一个巴掌闪过去。恭俭良也不躲,大笑着低下头,将脑袋压在禅元的肩膀上,“好啊。烂在一起算了。”

  禅元撇过头,就能看见雄虫光洁的肩膀。哪怕另外一边被光剑洞穿,雄虫还是愿意微微靠过来,牵扯出一连串血痕。

  真恶心。

  禅元努力让自己把眼球从那张艳丽的脸上摘出来。他渴求看到恭俭良的疯狂,恭俭良的绝望,恭俭良和自己一样迫切的求生欲,而不是和现在一样!他如此淡定,脸上还带着一种就该如此的满足笑容!

  “你在笑什么。笑什么。不许笑。”禅元侧过头,一口咬在恭俭良的肩膀上,牙齿深深嵌入其中,鲜血很快从恭俭良身上流淌下,他的两只手臂,像是被人活生生撕扯下,留下一双血的翅膀。

  “啊。”恭俭良被疼痛激得推搡禅元。可防护罩狭窄的空间,叫他和禅元无处可逃,无法离开。他们像是两根绳子,拧在一起后,用火烧了线头,无法扯开,又无法复原。

  “好疼好疼。禅元!混账东西,你弄疼我了啊啊啊啊。”

  恭俭良越是这么喊,禅元咬得越起劲,他将恭俭良肩膀上一块肉咬得又青又紫,倏然松开,对准另外一块好肉下嘴。恭俭良发狂的动作,反而让他感受到成就感。在濒临死亡的一个小时内,他要让这个雄虫痛苦而无法动作!

  “滚开。禅元滚开滚开啊呜呜呜。”

  禅元叼住恭俭良脖子上一块软肉。他从没有如此靠近雄虫的命脉,那条温热的血管就在他的嘴边,只需要咬下去,雄虫就会发狂地叫起来,疼得满地打滚,却无法离开他。

  夜明珠闪蝶家送来的雌君戒指,终将成为他们二人最好的棺椁!

  “你也知道疼。”禅元将一块肉咬得鲜血淋漓,嘴唇都是殷红色。先前嗜来的鲜血,已经深入到他的唇纹,恭俭良瞧着他不像是那个低服做小的忠犬,倒更像是来一条叼住兔子的狼犬。

  从他的肩头到胸口到耳垂,上下一路,全部被禅元咬得鲜血淋漓。肩头上一圈又一圈的牙印叠加在一起,脖颈和耳垂上的血涓涓流淌到胸口发肿的位置,浴巾早已经全部掉落,禅元恶劣地将两个小珠子留下来,用上身摩擦着,叫恭俭良处于又疼又麻又痒地绝望中。

  “你这条狗。”恭俭良唾弃道:“你咬疼我了。等着死吧。”

  “一起死啊。疯子。”

  禅元已经盯准了恭俭良的脸颊肉,他发誓在下地狱之前,要在这张漂亮脸上留下自己的齿痕。但这也是最难的位置,两人双手都被彼此牵制着,在最狭窄的空间里,他们选择最笨拙的方式。

  ——用脑袋撞!

  他们互相抵着头,斗牛一般角力,在嘴唇错峰相遇时,狗一样咬住对方,癫狂地啃食对方的舌头、嘬弄彼此的口腔,若能够往嘴巴里塞块石头,他们非要找个机会打碎对方全部的牙,再让人一颗一颗吞咽道肚子里。

  他们互相不松口,手脚也在挣扎,唯有憋得无法呼吸,双方后退一步,破口大骂。

  “去死去死啊啊啊。”

  “疯子疯子我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恭俭良喘着粗气,看着禅元被自己咬肿一圈的嘴唇,感受到什么,猫咪般恶劣地蹭着对方,嘲弄道:“禅元,你真是狗。”

  居然在这个时候有感觉了。

  “呵。要做吗?”禅元贴面,毫不客气再次攻击。他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狼狈,更接近死亡,不过有恭俭良陪着自己,这条路也未必有多孤单。

  “那你得自己动。”恭俭良比禅元更歹毒。他注视着禅元,一字一句敲骨吸髓,“自己掌握力度、控制速度,好更满足你了啊。在死前来这么一次,很爽吧,变态!不要脸!神经病还说我,你自己也根本就不正常。”

  “我只是有点正常人的爱好。”

  “滚!”恭俭良感觉到掉到腿上的浴巾被完全丢到地面。他想要扭头看,却根本看不到,两个人在痛苦中发出一声共同的长叹,接下来又是新一轮的折磨。

  不过,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做。

  背部压着石头和砖块,沙土混杂到身上,黏糊糊的液体从身上掉落在地上。鲜血的味道混合在口腔中,禅元意识开始逐渐模糊,若非手上还握着光剑,他已经想要一头昏死过去,为自己冲上头的决定懊悔。

  “不行了吗?”恭俭良还有点余力,他满身是伤,还不吝啬自己的输出,嘴巴叭叭叭个不停,“真不愧是你啊,涩涩变态。在死亡中达到高潮一定是你必生的梦想吧。”

  这回总该是禅元说“滚”了。

  可他却感觉到自己眼前闪现过无数画面,视网膜充血般疼起来,连恭俭良的轮廓都开始扭曲和涨大。

  他整个人依靠在雄虫身上,连手也没有办法再拿稳光剑,却还下意识紧紧护住雌君戒指,叫这东西几乎发挥作用。

  “你完了。”他用最后的冷静和恭俭良交代后事,“小扑棱没我们两个雌父雄父,说不定日子还好过一些。”

  “听上去,你还想活。”

  “我活不了了。”禅元声音疼得变形,他甚至感觉不到恭俭良的冲撞,浑身鼓胀的滋味要把皮都拉扯开。他绝望地在生命最后时刻,对恭俭良说道:“你也别想好好活着。”

  “哦。”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没有。”恭俭良诚实地说道:“你的身体很舒服。我没有听你说话。”

  “不要给我打岔。”

  “我刚刚在想。我们死了之后,小扑棱会不会吃掉我们的尸体。比如说做成校门口的肉包子,每天早上小扑棱可以吃一个肉包子。一直吃,一直吃,吃到他毕业。”

  “啊啊啊,你快点给我闭嘴。不要把孩子牵扯进来——轻点,嘶。”

  “禅元。”恭俭良认真回馈道:“只要你喜欢我。你真的是我遇到最好的雌虫。”

  可惜,你不喜欢我。

  “哎。”恭俭良意兴阑珊。他完全无视禅元陷入混乱和不理解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死掉的人,听说浑身上下都会变硬。这里也会吗?”

  “快点闭嘴。”

  “我不要。”恭俭良胡作非为很有一套。发现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他反而一点都不怕,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半依靠在禅元肩膀上,说道:“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你明明看到这张脸还会有感觉,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你不喜欢我。

  我、我……

  我杀你的欲望都不是那么高了,一点力气都没有,酸酸涩涩,眼睛发疼,只有力气拿来喊疼,一点都不想扒皮抽筋,只想像现在这样了。

  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禅元~”恭俭良苦恼道:“死之前,你真的不打算对我说一句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小扑棱在干嘛?】

  今天的小扑棱,钻到纸箱里玩纽扣,屁股撅在外面,被好几个军雌叔叔捏了软软的屁股肉。指挥部的军雌叔叔们捏一下,飞快走掉了。小扑棱抬起头什么都没看到。

  叔叔们过来,再捏一下。

  小扑棱飞速抬起头,没看到。

  叔叔们再过来捏一下。

  小扑棱生气了!虽然还是没有找到人。但他决定把屁股放下来,不给坏叔叔们机会!

  他还去和提姆叔叔告状,“他、唔唔。他们捏捏。捏屁屁。”

  提姆盯着小扑棱肉嘟嘟的小屁股,将孩子抱在怀里,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

  提姆:嗯。手感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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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做梦。”

  禅元能憋出一句, 就是一句。他不被雄虫的美色蛊惑时,脑袋清醒得很,垂死边缘, 他拽着雄虫下地狱, 怎么可能叫人舒心快活。舌头用力, 唾沫星子喷了恭俭良一脸, “你现在给我听好了。”

  他看不到恭俭良逐渐低落的眼神,看见了也不会心疼, 只会觉得自己说得对, 说得还不够狠。

  禅元道:“我从一开始就是馋你身子, 馋你带过来的财产。我从没有喜欢过你、恭俭良这个人。听明白了吗?”

  “唔。”恭俭良应了一声, 回答:“那我不要和你死在一起了。”

  “不行。”禅元怎么可能把人放出去祸害队友。他死死抓住恭俭良道:“你今天必须和我死在一起。”

  “可你不喜欢我。我觉得没必要死在一起。”恭俭良说话语气淡淡的, 丝毫听不出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反而有种小孩在草莓味蛋糕和橙子蛋糕中二选一的犹豫感,“我想和亲密关系的人死在一起。”

  言下之意,你不亲密, 可以滚了。

  禅元一口血呕出来,吐得恭俭良脸和头发都是血渍。黑漆漆夹带着污垢的脓血顺着恭俭良的眼睑和脸颊流淌下来,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啧吧啧吧嘴,看向禅元,“你被我气吐血了?”

  “没你的事。”

  是药物起作用了。

  禅元下半身和上半身都肿胀得厉害。他尝试捏一下自己的手指,感觉到压下去的地方, 迟迟没有恢复原样, 反而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坑洞, 好像皮肤下是一层流动的水。

  恭俭良不懂。他在某些方面极为暴躁和不安, 却又什么都不懂,全部的参考都来自雄父对他的爱和电影电视剧。他的小脑袋瓜是禅元一辈子都参不透的异次元来物,将嘴边一圈禅元吐出的血舔干净后,他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他说,“禅元,你的血是甜的哦。”

  “滚。”

  “听说人死的时候会子啊一个漆黑没有食物的世界里生活,我和你一起死,是不是就能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你好甜啊。”恭俭良半眯着眼,形容道:“就和每天早上,你端给我的蜂蜜水一样甜。”

  “滚开。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们两完了,恭俭良!!”

  “我要亲你了。”

  “你会不会听人话!从我的唔——滚——我日——滚啊!”但禅元来不及反抗,药物作用和雄虫的剧烈撞击,叫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就在昏迷前,他还能清晰感觉到恭俭良咬住自己舌头,吃糖般吮吸。

  艹。

  禅元前半生所有的功德都要消耗在今天了。他不断骂脏话,数次想要爬起来,却只能感受到恭俭良对自己嘴唇的玩弄。他很青涩,但又不是那么青涩,在禅元近一年的主动下,他以缓慢地速度学习一些少儿不宜的技巧,并应用在教学者身上。

  早干嘛去了。禅元努力让自己苏醒,可随着失去身体控制后,他的意识沉沉浮浮,麻木看着恭俭良对自己上下玩弄,在心底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药物怎么还不爆炸?

  禅元愤懑不平,他现在就想带着恭俭良同归于尽。

  *

  地下室。寄生体大五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大门。

  他很清楚那间关押军雌们的房间采用了混泥土和各种钢筋,算是这颗冰雪星球难得的坚固建筑。因而早早将军雌们判定为盘中餐,嘴中肉。

  “哈哈。让我看看是哪一个才是雄虫阁下的队友哈——嗯?”

  数个大洞有天花板上的、有地板上的、有左边的右边的,可以说出了寄生体大五进来的那道门,其余地方全部成为新的突破口。而每一个角落又散落着军雌们的脚步和气味,混乱无序倒是很好隐瞒了大部队的踪迹。

  “还挺聪明的。”寄生体大五揉搓下半个脸,很快他从口腔中吐出一根小拇指长的细针,随手从死去的寄生体身上扯下一块皮,缝纫在自己的脸上,将半个破碎的脑袋兜住,一边走一边道:“如果找不到他们,雄虫阁下应该会生气吧。”

  他不希望那位漂亮的雄虫失望。

  寄生体大五承认自己下贱,他就是被雄虫的容颜征服,心甘情愿做对方的狗。这一点没什么好羞耻的,寄生体不需要道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想起雄虫指尖流淌下的鲜血,寄生体大五□□嘴唇,那股美好的滋味回味无穷,他三十年没有增长的精神力,居然因为雄虫的鲜血微微出现松动。

  ——恭俭良必然是精神力十分强大的雄虫。

  “不知道和雄虫阁下睡一晚上,能提高多少。”寄生体大五对未来充满了期望,“希望那两个小虫子没有那么快死掉。”

  他要打断他们的腿,将他们拖拽到恭俭良阁下面前!

  得到和雄虫更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

  寄生体大五浑身燥热不安,一想到那双玉足踩在自己的头上和肩膀上,雄虫用睥睨的姿态侮辱自己,他身上扭曲的肢体膨胀起来,形成黏腻的爪牙向各个洞口而去。

  “他过来了。”伊泊低声对自己身上的通讯器说道:“你确定他就是那个蜘蛛种?”

  在蛛网作用下唯一清醒的军雌回复道:“是的。我确定。”

  “好。”

  伊泊挂掉通讯,在他身上还链接着另外一个设备。不同于队内通讯设备,这是一个卫星通讯设备,经过禅元和他的改造,优点为便于携带,缺点是断网断线严重,每一次链接都要经过漫长的等待。

  队长禅元在坠落点就把这东西造出来了。不过他觉得还无法投入使用,最多充当一个应急备用品,给每个人包裹里塞了一块。伊泊因珍惜每一次改造机会,多留了几个。

  “抱歉了队长。”

  他咬着牙,将卫星通讯设备上的天线咬下来,一把丢到洞口,扛起枪当做诱饵引诱寄生体。

  “我没告诉你,我顺便往里面加入了引线。”

  参军不爆炸,纯纯傻憨憨。他伊泊不就是冲着可以随意改造武器,才加入禅元的队伍吗?他连续翻滚好几下,快速扫荡到寄生体被炸毁的肢体边上,用容器装好残肢和鲜血,正要往回跑,一股巨力将他往后拽!

  两把尖刺,直接洞穿伊泊的大腿肉,将他钉死在地面上。寄生体大五狰狞的面容刚刚暴露出来,又是一枚卫星通讯炸弹丢过来。伊泊用□□毫不犹豫打碎大腿上两根桎梏,一撅一拐向前跑。

  “桀桀桀桀。”古怪的笑声就在耳后。

  伊泊越逃跑,那笑声便越接近,就在走廊快要到头时,一根触角缠绕住伊泊的脚踝,硬生生将其折断,倒挂在半空中。

  “抓住你了。”

  寄生体大五磅磅给伊泊两拳,拖拽着人往回走。

  他不会要了伊泊的性命。

  雄虫阁下,还等着对他的雌君进行处决呢。

  装有寄生体大五血肉的容器罐子,随着战斗余波从伊泊怀中滚出来,轱辘轱辘落入到一张嘴巴中。

  一个被捆着的军雌,被蛛网遮住眼,双手双脚被覆盖着,却依旧蠕动着爬出来,藏在碎石砖瓦后面,用力叼住这能解放所有人桎梏的存在,再艰难地移动回去。

  这一切对待在现场,看完全程夫夫暴力啪的甲列来说,是小菜一碟。

  他手脚并用,数次准备将队长拽回来。可手指触碰到防护罩,就会传来强烈的电击感,数次下来,甲列也明白禅元只能和雄虫待在一起。他想要等待队长的下一步指令也没有办法,只好匆匆收拾包裹,将自己那一份卫星通讯设备拿出来,找个安全的地方,尝试和总部联系。

  这是甲列目前能想到最安全的方式。

  他们登上这辆巨型雪地车,从禅元跟随雄虫去洗澡、找到十五个军雌,再到现在陷入绝境,不过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想要在敌人的地盘上搭建稳定通讯设备,无异于痴心妄想。

  通讯设备搭建主力禅元更在昏迷中,生死不明。

  “连接上啊。拜托,连接上啊。”

  甲列只能把希望放在出发前,被禅元判定为失败品的几个便携设备上。他看着卫星通讯设备上不断模糊的噪点,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了。

  怎么办?

  “嘶嘶——请——嘶嘶——这里是——嘶嘶。”

  断断续续的通讯质量,让彼此说出一句话的能力都没有。甲列知道这东西不可靠,但也没想到这么不可靠。他微微摇晃着卫星设备,用力拍打两下。

  给点力。快点给力啊。

  “刺啦——次次次次——刺啦喂——喂次次次次。”

  他也不想死在这里。

  更不想在死前还被迫看队长的活春(宫)。

  “啊——嘶嘶嘶嘶嘶嘶。啪啪——嘶嘶嘶。能嘶嘶嘶。”

  “原来在这里啊。”寄生体的声音悠哉传过来,“没想到距离雄虫阁下的位置这么近。”

  甲列来不及抬头,他整个人被扇在墙上,下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大腿骨被人握住。寄生体阴森森的表情贴面而笑,他爆发出尖叫,“啊!”

  咯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腿被拧转一百八十度,髌骨的疼痛一直蔓延到盆骨。甲列抓不住卫星通讯,他连自己痛苦的眼泪和涎水都克制不住,被寄生体抓住头发,拖拽到雄虫面前。

  “阁下。”

  “哦。”恭俭良已经放弃亲吻禅元。

  他对强迫一具不动的尸体没有兴趣。意识到禅元正在昏厥状态,自己无法继续接下来满意的处刑,恭俭良内心比任何一刻都要荒芜。他感觉自己刚刚寻找的兴趣,刚刚挑选到的满意音乐,被一只手按下了暂停键。

  他无处发泄自己的怒火。

  他也不知道能对谁发泄自己的不愉悦。

  直到寄生体大五拖拽着两个军雌过来,恭俭良知道了。

  他不知悔改,毫无良心地将错推给寄生体大五,呵斥指责道:“我要杀了你!”

  寄生体大五:?

  身为一条本分的狗,他虽然和恭俭良保证了自己绝对不模仿禅元。但此刻,寄生体大五找不出任何哄雄虫开心的办法,他快速将两个军雌丢弃在一边,匍匐在雄虫脚边,意图亲吻对方沾满泥土的脚心。

  “阁下。我做了什么吗?”

  “你来得太慢了!”恭俭良捂住脸尖叫道:“你这个不称职的狗,我要杀掉你,我要把你剥皮抽筋吊在房梁上,把你做成腊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知道我的雌虫有多厉害吗?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还想要得到我。”

  寄生体大五结巴起来。他尝过雄虫的血,不敢对恭俭良发脾气,只能怨恨地看着生死不知的禅元,点头哈腰,“我一定努力。阁下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下次我一定做得更好。”

  恭俭良挥舞拳头,狭窄的空间内,每一次攻击都在防护罩下留下波纹。

  他费力好半天,又不得不面对自己出不去的现实,难过地揽住禅元,对寄生体道:“以前他帮我杀人,又快又好。”

  寄生体大五:……

  恭俭良管他呢。他抱住禅元,就要把错全部推给现在的狗,絮絮叨叨道:“亏你还是寄生体。你还不如一个雌虫呢。”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小扑棱速记】

  奶粉吃光后,饥饿崽崽小扑棱盯上了军雌叔叔们的neinei。他不是很懂为什么雌父哪里有吃的,但叔叔们都没有。他只知道,自己张开嘴,嗷呜咬在提姆叔叔的neinei上后,被提姆叔叔揪下来按在膝盖上喂了一顿竹条炒肉。

  小扑棱哭得稀里哗啦,两个小翅膀都快扑棱坏了,可直到结束教育,他都不太明白。

  为什么雌父可以,叔叔不可以呢?

  他只能抽噎着,窝在纸箱里和军雌叔叔们生气,“坏呜呜呜呜。坏坏。不和呜呜呜,玩了。”

  他决定接下来三天都不和提姆叔叔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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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寄生体大五都没有反驳的机会, 恭俭良开口炮弹一样,说起禅元的好,“禅元比你有眼色多了, 我都不用说要什么。他就知道我要什么。无论是穿什么衣服, 还是吃什么东西, 他都能准备好。哼。不像你。”

  寄生体大五刚想开口, 恭俭良下一句接着扑上来,碎碎叨叨, “虽然禅元是个变态, 长得……也就还行吧。哼。总比你好看多了。”

  寄生体大五感觉嗓子眼被什么噎着了, 可又扣不出来。他摸摸自己这张破损的面容, 感叹自己从弟弟大六身上扒下来的脸毁得差不多, 遭雄虫嫌弃也是应该的。

  “阁下。我还能换一张脸。”

  “哼。”恭俭良有个好习惯,他从不责怪自己,他只指责他人。

  他就是传说中的负面情绪洒水车,一旦开启, 便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攻击所有人。

  “你换张脸也没有禅元好看。禅元人长得也就那样吧,但他脑子好, 哼哼。他还会生小崽崽——最重要的是!他能把我照顾得超级好。你、你看看你,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

  恭俭良越说越来气,横竖看寄生体大五不顺眼,伸手锤了一把防护罩,呲牙咧嘴,“等我出来, 就弄死你。”

  寄生体大五服气, 他想说你那么喜欢你的雌君, 你找你雌君去吧。可瞧禅元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他又很怀疑面前这个雄虫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他的理智上线没多久,就被恭俭良的美貌一脚踢下去,雄虫身上没有衣物遮蔽,流畅的肌肉线条和白到发光的皮肤都叫他恨不得用舌头好好舔一遍。寄生体大五绕着防护罩嘶溜两圈,擦擦嘴,顶着雄虫怨气十足的注视,道:“阁下,我马上把您放出来。”

  防护罩的能量槽也差不多要见底了。

  恭俭良抱着禅元,乖乖等待。他安静时,是个十足好宝宝,单手环住禅元的腰部,轻轻地把禅元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站得笔直。另外一只手则掰开禅元握着光剑的指头,慢慢地将肩膀一侧的障碍拔出来,手指抠抠搜搜找到雌君戒指,一口气摘下来,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雌君戒指显示,还有三分钟,防护罩就要结束了。

  恭俭良还是第一次好好看看自己挑选出来的戒指。他尚未上学前,雄父便亲自带他去家族的珠宝库里挑选戒指,恭俭良不懂事,在满目珠光中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枚:

  绘制有夜明珠闪蝶图样,蝶翅翩然而起的蓝宝石戒指。

  事后,他才晓得那是雄父少时成年礼所得的戒指。带他去选戒指的用意也不是将这枚戒指给他。

  ——在成婚后,这枚戒指将成为“长辈馈赠”这一婚礼环节的重要信物,是贵族对雄虫晚辈及其雌君的祝福。

  这枚被挑选出来的戒指,属于恭俭良的雌君。

  而不是恭俭良。

  如同夜明珠闪蝶翅膀般纯粹的宝蓝色,在灯光中闪烁着光芒。惨绝人寰的战场并不会让他失去半分色彩,恭俭良痴迷地望着戒指上的蝴蝶图样,喃喃道:“真美。”

  禅元平时也不拿出来佩戴,真是糟蹋了这么美的戒指。

  恭俭良将戒指戴在手中,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只见咻一声,防护罩到了时间,自动消失。在他怀里的禅元,后脑勺失去一个支点,昏呼呼向后坠,恭俭良赶快扶住他,慢慢坐到地上。

  “不会真的死了吧。”恭俭良抱着禅元,戳了戳雌君浮肿的脸,莫名想起“巨人观”这个词汇,噗嗤笑起来,“好好笑哦。”

  他看上去情绪好了很多,寄生体大五大着胆子凑上来,小声道:“雄虫阁下,您看这人都给抓过来了。”

  “哦。”

  恭俭良抓起一块板砖,猛地揪住寄生体大五的脖颈,用锋利断面对准寄生体大五的面部猛地一拍!干净炫目的戒指糊上一层血水,恭俭良半张脸被溅开血沫,整个人像被泼了油漆,他面无表情,手上还在用力,寄生体大五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嚎叫着下意识要将恭俭良甩出去,雄虫灵活地攀附上去,单手揪住他的嘴角,两只脚盘住寄生体的脖颈,骑马般驯服着对方,手上的搬砖就是鞭子,恶狠狠鞭打着对方。

  教育畜生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恭俭良杀人正如如此,他不需要逻辑。他失控地殴打寄生体大五,双方纠缠在一起。可恭俭良的内心却没有猎杀禅元时的心潮澎湃,他好像回到了在雪地中玩乐般的虐杀环节,杀各种各样的寄生体,看上去就像是在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从最开始还有点兴趣,到后面追求各种形式,追求受害者的惨状,到现在的索然无味。

  这种简单,没有强大对抗,没有让他觉得道德混乱,让他打内心感觉到痛苦和刺激的杀戮,让他无聊。

  他无聊啊。

  果然,还是要杀禅元才有刺激吧。恭俭良回想起禅元昏厥前的表情,不自觉天咋舌回味起来。寄生体大五在他的暴力下惨叫,终于忍不住猛烈地回击起来,恭俭良一边快速躲避着,一边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他想起禅元逐渐癫狂失控的表情、因为自己动作变得僵硬的身体,呼吸急促、咽喉紧张、背部发酸、整个人燥热不安。

  “呐。”

  恭俭良觉得自己没错。

  他一开始的想法真的没有任何错误。

  “变态欺负普通人有什么意思啊。”他被寄生体大五甩出去,这场战斗不如先前轻松,但也别有风趣。他很快落点在一块砖块上,轻松稳定住身形,从甲列身上扒了外套,系在腰间,呓语道:“变态就要欺负变态嘛。”

  猎杀者捕杀猎物,是食物链的正常逻辑。

  两个猎杀者互相厮杀——

  “雄虫阁下。您跑到那边,是不想要您雌君的性命吗?”寄生体大五狞笑着,对准地上的禅元出手,巨大的拳头堪堪挥舞起来,“我一拳!就打死他!”

  恭俭良踹一脚伊泊,叫他把配枪拿出来,冲上去连开三枪。哪怕一枪也没中,抢到时间,也达了他的本意。他活生生将枪口卡入眼眶,手臂肌肉鼓胀,青筋爆裂,全身凭借重力下坠,叫寄生体大五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禅元安然躺在一边。

  恭俭良压着寄生体体内的枪,扣动扳机。子弹在肉里炸开,发出不间断地闷响。士兵级寄生体没那么容易死去,差不多一发子弹全部爆开,他还保持着清晰的意识,内脏里却镶嵌着无数弹片。

  他张着嘴,不理解自己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恭俭良也不需要这个废物理解。

  他很满意寄生体大五还活着,捡起身边的石块,先把四肢砸断,连皮带血拖拽到地上,再用肚子踹在对方的肚子。

  “你居然想要打死他。”

  “禅元是我要杀的人!你居然敢对他动手!”

  “敢抢我的东西——喝。给我去死。去死去死。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子,两个军雌都抓得这么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甲列和伊泊就在不远处,他们活活看着血飞溅到自己身上,浓烈的腥臭味和逐渐爆开的血沫令两个人喉咙恶心,最终受不住撑着半个身子,捂着嘴吐出来,“呕。”

  恭俭良猛地转身,盯着二人。

  “你们在恶心什么?”

  甲列和伊泊忍不住拖拽着疼痛的下半身,向后退。他们知道恭俭良不正常,但没想到他已经不正常到这个程度!两个雌虫互相抱着彼此,瑟瑟发抖。甲列牙关发抖,顶着恭俭良越发不善的目光,强行解释,“没有、没有恶心。”

  “那就把刚刚吐掉的东西吃回去。”

  恭俭良手中还拿着砖头。数次捶打,已经叫这块灰蒙蒙的砖,吸饱了血,变成恐怖的褐红色,散发出一股恶臭味。他走过来,盯着二人吐出的呕吐物,张开手。

  啪嗒。

  砖块落入其中,溅起一小片污渍。

  “快点。”恭俭良命令道:“别惹我不开心。”

  他不会记得甲列在车上帮自己加热食物,也不会记得伊泊曾经帮忙链接卫星通讯。

  他不会花心思记住平平淡淡的幸福。

  甲列和伊泊绝望得看着他,他们匍匐在地上,在二人面前是垂死到只有一口气的寄生体,以及沾满血肉的呕吐物。

  他们没有选择。

  两个人只能屈辱地,匍匐在地上,用上肢擦着地面,一点一点挪回到呕吐物面前,缓慢地垂下脑袋。

  恭俭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抬起脚就要把这两个家伙踹到呕吐物中,一阵风!

  啪——

  他整个倾倒在地上,还不等看清楚是谁。一双手死死钳制住他的咽喉,恭俭良被巨力压迫道无法呼吸,张开嘴大口呼吸,然而下一秒。他脑门被一块砖击中,血肉模糊中,他睁开眼,模糊地看见一张不过如此的脸。

  禅元。

  恭俭良伸出手,他握住禅元的手腕,手指深深扣入其中。他记得就在这里,禅元有一个伤口。“你完了。”恭俭良的两颗眼球几乎要爆出来,他胸腔剧烈攻击,努力摸索伤口,“我要把你的手、你手——”

  伤口不见了。

  “我的手好了。”禅元深呼吸,为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感到恶心,“甲列和伊泊可没有伤害你。你这个丧心病狂,一点道德都没有的神经病!你这种雄虫就应该死掉!死掉!”

  他的砖头随着他的话一起敲打在恭俭良的脸上。

  “禅元。禅元。”恭俭良发狂地叫起来,“我刚刚保护了你。我刚刚还和寄生体战斗。我把他杀了!你瞎了吗?你看不到吗?”

  “一码归一码。”

  禅元冷静地压迫着雄虫,眼神中不见半分软弱。

  此时,他最害怕看见雄虫的脸,他害怕自己心软,害怕自己痴迷,害怕自己犹豫。

  因而在醒来地一瞬间,他第一时间要让这个雄虫毁容。哪怕无法让恭俭良的脸完全消失,也要用血、用泥土、用尘埃、用一切肮脏的东西将其覆盖住。

  他不会再给恭俭良任何特权了。

  不会了。

  这个疯子,不配。

  “恭俭良。你完了。”

  “不。禅元。”恭俭良的脚在地上乱蹬。他很想爆发力气,可他从浴室开始一滴水没有喝,一粒米也没有吃,数次杀戮和战斗,以及没有衣物避寒,差不多让恭俭良消耗完所有的力量。他牙关微微颤抖,眼睛里的血丝绷紧,“我要杀了你。我真的要弄死你。”

  禅元抬手一巴掌扇过去。恭俭良的脑袋磕在石块上,鲜血如注。他偏侧着,终于看清在禅元原来躺着的地方,有着一样全新的东西。

  一大片等身长、类似皮脂和油脂混合物的黄色表壳。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小扑棱】

  小扑棱晚上都被提姆叔叔提溜回房间睡觉。一开始他还是窝在纸箱睡觉,可随着温度越来越低,军雌叔叔们决定给他找一个晚上不磨牙、不打呼噜、不梦游,也不会踹被子的好叔叔暖被窝。

  于是,提姆喜提一个暖被窝的崽。

  每天晚上,小扑棱都自己走到床边,用自己的小短手抓住被褥,努力蹬脚踩着被子边边往上挤。他往上爬,还要发出“嗯~”的声音。通常是“嗯——呼呼。”“嗯——呼呼。”然后啪叽一下,累得坐在地上。

  怎么办呢?小扑棱还是太短了,没办法爬上去呀。

  于是,提姆每天晚上都能收回一个短小雌虫幼崽的呼叫。

  “叔叔。”小扑棱伸出手,抱住叔叔的小腿,“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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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是什么?

  恭俭良脑海里闪过无数困惑。然而他没有机会知道, 更没有机会查清。他被禅元猛烈的攻击锤在地上,砖块上的灰屑飞到他的眼睑里,几乎睁不开眼, 滚滚而下的鲜血进一步糊弄上去。

  “我嗬咳咳——啊——”恭俭良的指甲在禅元刚刚恢复的手腕下留下印记, 他原以为新伤愈合, 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撕破禅元的肉, 可谁能想到禅元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腰腹上,再一巴掌将他扇过去, 换为单只手掐住自己的脖颈, 用额外的一只手拘住自己的双手。

  “我要杀噫……你啊嗬嗬。”血沫从恭俭良嘴角冒出来, 他两双眼睛狰得滚圆, 眼白不受控制向上翻, 露出大面积的血丝和空白。

  禅元大口喘气,看向自己手腕上月牙状的指甲印,嘲弄道:“你能不能换个词。”

  恭俭良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嗓子发出“嗬嗬”的声音, 发红的血沫顺着嘴角流淌到粉白色的头发中。他上半身因缺氧抽搐着,不断顶起, 仿若岸上的鱼疯狂拍打地面。

  禅元就是可恶的菜刀,狠狠捡起鱼,对准砧板一摔!

  磅!

  恭俭良彻底昏死过去。他眼睛还睁着,因为鲜血流淌整张脸,一时间禅元也分不清自己“毁容”的毒计到底成功了没有。他大口呼吸,缓慢地松开自己捏在恭俭良脖颈上的手, 目光狠辣地注视着两位队友。

  禅元道:“我的雄主为了保护我, 和寄生体同归于尽了。”

  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特地将手贴在恭俭良鼻翼处, 确定这家伙彻底没有呼吸后,再缓缓起身,捡起那块浴巾擦了手和脸。

  “阁下。阁下。”禅元听见微弱地呼喊声。他折返到甲列身边,抽出一把军工铲,快步来到寄生体大五身边,对准他的头颅猛烈捶打,直到整个头部被完全拍碎,恭俭良打入寄生体体内的数枚子弹叮叮当当掉在地上,他才松开手。

  杀人,就要杀得干净。

  禅元心里没有波澜,用手擦去脸上的肉沫,用力挥一下军工铲,扶起两个队友。

  “队长。”甲列心有不忍,提议道:“我们就把他丢在这里吗?”

  禅元顿了顿脚步,嗤笑道:“也对。死掉的雄虫对寄生体也很重要。”

  他可不想要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一个吃了补品的寄生体对手。

  禅元小跑回去,毫不客气撕开浴巾,将雄虫捆绑结实,丢到背上。两手各自搀扶一位队友,一边走,一边问道:“十五个人找到了吗?”

  这次说话的是伊泊,腿上的弹孔已经不流血了,得益于这颗星球的酷寒天气,伤口一时半会不会发炎。他道:“找到了。不过他们都被蛛丝束缚,失去了战斗能力。”

  “被寄生者自带的异化能力吗?”

  伊泊惊讶禅元一下子就猜出原因,赶快说出打听到的解决方式,“我们需要刚刚那个寄生体的血。他的血可以溶解蛛丝。”

  “你被骗了。”禅元笃定道:“你们两个谁先接触到这个消息,消息来源是谁?”

  “是我。”甲列汗颜,他们见过禅元疯狂学习的姿态,很清楚自己队长不打诳语,“消息是十五个军雌中的一位告诉我们的。”

  “蜘蛛种雌虫的战斗强项分别是他们的蛛爪、蛛丝和蛛毒。如果我是刚刚那个寄生体,垂死边缘第一选择肯定不是舔雄虫。”禅元掂量下背上的雄虫,冷静道:“蛛丝的射程绝对可以拖拽他安全脱身。”

  何况,这辆雪地车上,可是有两个士兵级寄生体呐。

  禅元小心翼翼观察周围,他的身体比之前轻盈更多,肌肉也也强壮许多,脖颈处的虫纹滚烫到要沸腾起来,就连禅元觉得无用的翅翼,都产生了“可以长时间飞行”的错觉。

  难怪所有蝉族都想要【蜕壳】这个异化能力。禅元看向自己的手腕,恭俭良新留下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消失,兴许是这次火力不足,禅元在心里默数着时间,计算着伤口停止流血的速度和愈合的时间。

  他想要确定,自己是完全拥有了这种能力,还是抽到了一次性体验卡。

  这决定了他接下来对待局面的方式,以及向上面报告文书的写法。

  “啧。”禅元不耐烦地咋舌一声。在他的背后,恭俭良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血沫和块状的血痰扑到禅元背上,两个队友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自动挣脱开禅元的帮扶。

  他们恐惧地看着禅元背上的雄虫。

  “咳咳咳呕。”恭俭良缓过来好久,他一直在咳嗽,因为手脚被束缚,没办法擦拭嘴角,只能蠕动着将所有脏东西擦在禅元的脖颈和背上。

  禅元恶劣掂量下背上的雄虫,猛地换个姿势,将雄虫扛在肩膀上,用手拍打他的屁股,“醒了。”

  恭俭良陡然睁开眼,张开嘴对准禅元的后脖肉咬下去。

  甲列和伊泊双双倒吸口气。

  禅元早有准备。他将自己额外留下的布条套在恭俭良嘴中,抱住恭俭良的同时,用力往后拽,充当一个简易版的止咬器。恭俭良瞬间被迫张开嘴,不过很快,他的牙尖磨损其布条,用手挠着禅元,“你居然打我屁股!”

  禅元抱住恭俭良,面无表情再打两下。

  “乖。”禅元道:“别再让我讨厌你了。”

  恭俭良还没有做反应,感觉嘴角被布条摩擦着,嘴被强制咧开,后脑勺被紧紧打了个一个死结。他疯狂摇头,用头摩擦禅元的胸口,但都无动于衷,张着嘴,流着涎水,发出含糊不清地指责,“放开我……变态变态。你这个变态。”

  禅元一个字都不会听。

  他将恭俭良扛在肩膀上,也不管这么做雄虫会不会舒服,扶着两个队友去到最近的储物间。

  “你最好安静一点。”禅元将恭俭良丢在地上,也不管雄虫怎么撕咬。找出这里最粗的链子,又上了一层束缚,如果不是甲列和伊泊劝着,禅元真的要把拖布头塞到恭俭良嘴巴里,再封上一层布。

  “不许叫。不许咬人。”禅元勒住恭俭良的脖颈,强制性地给雄虫戴上口枷,“看不出这些寄生体玩得挺花呀。”

  冰冷的金属环比布条更具有威慑性。恭俭良尝试用牙齿和舌头顶出这玩意,偏偏环状口枷全中空,只能让他的舌头和牙齿每一次收缩摸索,看上去色气又充满凌虐恶意。

  禅元心差点就热起来了。

  他别过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快步走到队友面前,商讨起十五个军雌的事情。

  “刚刚死掉的寄生体,叫做大五。根据他和恭俭良的对战来看,他占据的躯体应该属于甲壳种。”禅元蹲下来给两位队友处理伤口。

  “我们并没有看到另外一个寄生体。”

  甲列的伤主要是扭伤,从大腿到胯部被外力强行转了半圈。禅元学了一些皮毛,只能先稳定到原位,用夹板固定住。随后去看伊泊的伤口,取出里面的弹片,糊上一些基础药膏,打了绷带。

  “问题就在这里。”禅元没找到剪子,用牙咬开绷带,“我刚刚也没有发现另外一个寄生体的存在。”

  这辆雪地车应当有两个寄生体才对。

  “我争取把所有人转移到安全地带。避免和士兵级寄生体爆发战斗。”禅元瞥一眼雄虫,发现他正满地打滚,企图挣脱开锁链,又走上去,多缠了两圈。不顾雄虫疯狂摇头,在厚实的钢筋上再系上一圈。

  “恭俭良会吸引寄生体。你们两个不能在这附近。我先把你们转移到安全地方。”

  禅元收拾东西,很快敲定了顺序,“甲列。我需要你提供通讯设备的位置,你能跟我走吗?”

  “没问题。”

  “很好。伊泊。你的枪还剩下两把。我搞定设备,向总部发射定位后,会给你提供新的弹药补充。在不暴露自己的环境下,你负责监视雄虫。”禅元叮嘱道:“别留下弹孔。我的报告会不好写。”

  “……是。”

  “队内通讯带来了吗?”

  “没有。”

  “嗯。没关系。现在是……寄生体不看表吗?”禅元环视一圈,发现没有表,苦恼挠头。还是甲列从身上找出一个卫星便携通讯设备,三人才知晓时间,定下一个节点。

  他们努力忽视背后恭俭良啮血沁骨的目光,小声讨论自己的事情。

  “必要时候,我准许你们放弃十五个人的救援。”禅元一针见血点出关键,“我们没有必要用自己的命为别人的错误买单。上面如果问责,我会一个人承担全部。”

  平平安安带着所有人回去。

  这是禅元出任务时的第一目标。

  按照正常人的理解,他这种变态对生命的态度应该是随意的、放肆的、施加各种不尊重的。然而,禅元自己知道。

  他不喜欢死人,也不喜欢剥夺别人的生命,更不喜欢一些荒唐到玩笑式地死亡方式。

  那会让禅元感觉到一种失控。在他的指标中,默认所有涉及到生命、道德、规则、制度等一切很难动摇,且少有挽回机会的事情上,都要小心谨慎,考虑所有可能发生的支线,再做决定。

  这种滋味,在他渴望濒临死亡数次后,又切身体会过的今天,格外珍贵。禅元看一眼还在角落疯狂的雄虫,露出一个笑意。

  生命不能重来。

  生命是很珍贵的存在。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别人交给他负责的生命,都是无法复制的、珍贵的。

  恭俭良啊,恭俭良。

  禅元摇晃脑袋,强迫自己将这个名字丢掉,“我带出来的人,就该好好被我带回去。”

  如果恭俭良能乖一点,该多好啊。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小扑棱】

  小扑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最喜欢的雄父啦。他每天都在纸箱里扑棱扑棱找雄父的衣服,有时候是一件雄父穿过的短袖,有时候是一件雄父穿过的长袖。

  “唔唔。雄雄。”提姆出来歇口气,就看见纸箱里的幼崽抱着雄虫几件衣服缩着打哈欠。蹲下来看,小雌虫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呜呜掉下来金豆豆,“唔唔唔。雄雄父。”他软乎乎的小脸半边塞到衣服里,棉质布料很快被浸湿,提姆都能想到小孩一会儿被冻醒的样子。

  他长叹一口气,在心里第N次唾骂幼崽的不靠谱家长们,手上却诚实把幼崽抱起来,用小被子包裹严实,塞到自己怀里。

  “哭什么呀。”提姆用手指给小扑棱擦擦眼泪,“你雄父可凶了呢。”

  小扑棱猛地睁开眼,咿呀反驳道:“才、才不是唔。”

  他刚刚做梦了呢。他都梦见雌父欺负雄父了!雄父才是小可怜!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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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恭俭良为什么不能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呢?禅元一边执行任务, 跟着甲列奔向卫星通讯设备时,一边在心里埋怨雄虫。他很清楚自己这种埋怨毫无意义,堪称是一种逃避心理。

  可他这么想, 心里确实会好过一些。

  恭俭良太疯了。

  他确实是先天精神有问题, 比他那位杀人狂雌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路上禅元草草算了下寄生体尸体的数量, 整个二三层构筑成的人间惨剧。

  他们大多数被乱刀砍死, 或者用条状物残忍绞杀,舌头长长挂出来, 两只眼睛圆瞪, 脸色发青。寒冷的天气让他们一直保持死前的样子, 鲜血凝固成形, 颜色也持久不褪。

  除了那两位士兵级寄生体, 其余寄生体都死了。

  甲列走着走着有一种恶心呕吐的感觉,禅元蹲下来摸一摸他们的尸体,搜刮下物资,再一起上路。

  “队长。”甲列心有余悸, 路上寄生体的惨状不断提醒他,恭俭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雄虫。他小心翼翼看一眼禅元的脸色, 提议道:“我们还要带着他上路吗?”

  队长能够制服雄虫吗?

  万一队长不在,他和伊泊可以逃出生天吗?

  甲列脸色一白,他沮丧地意识到自己面对恭俭良,连“战斗”的想法都无法产生。在进入军队之前,他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土木人,第一次战斗也是面对寄生体, 而非同族的雄虫。

  恭俭良, 实在太特殊了。

  特殊到甲列这样的军雌, 走在路上, 忽然被他从后面绞杀,忽然被他一刀砍死,忽然被他剥皮抽筋,都不是任何问题。

  比起仇杀,比起情杀,这种毫无理由,全凭心情的杀戮最为可怕。

  禅元瞥一眼队友,也能理解他的顾虑。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拥有同理心,能够很好地理解甲列的担心——实际上,他应该和裁决处当时的处理一样,找个笼子,找个锁链,给恭俭良的食物和水里投放肌肉舒缓剂和安眠药,让雄虫每天陷入大量的昏睡中,对所有人才是最好的。

  对集体来说,这能删除掉远征路上的不确定因素。

  对小队来说,这能大范围提高他们的生存率。

  对禅元自己来说,只要他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便能心安理得享受恭俭良带来的美色。

  我应该这么做。

  禅元知道自己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可偏偏他举棋不定,心中的火烛摇曳晃荡。最后汇聚成一句,“先联系上总部再说。”

  先活下来再说。

  恭俭良俨然成为这次任务最大的危机。

  禅元、甲列、伊泊都要将恭俭良是否留在队伍里,当做继续合作的重要指标。他们要活着,要军功。在远征这条残忍的道路上,雄虫带给他们太多的麻烦,就必然要舍弃掉。

  想要和和美美平平静静的家庭生活,他们大可不必踏上这条路。

  “就在这里。”甲列推开门,掀开盖在上面地防水布。禅元蹲下身,将当时吸附在车底下的几个零件取出来,又将车盖顶两架小型机甲拆开,留出大片空地开始修复车上的卫星设备。

  “你有尝试联系总部吗?”

  “试过。”甲列回答道:“用便捷设备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对方是否接收到信息,我们并不清楚。”

  “看来我们还在移动中。这个车和城堡一样。甲列你知道他们的总驾驶室在哪里吗?”

  “在四楼。”甲列可不是白白做了土木,他不断凿墙期间就搞清楚整个车辆内部空间结构,当下从车上找出一份电子板,绘制简单的地图给禅元看,“我尝试打通了三楼四楼的厕所。二三四楼的厕所都是连接着的,他们的水管和通风口在这里是共用的。”

  “也就是说,我可以从通风口爬上去。”

  禅元对屎有一点阴影,不过据他对寄生体的了解,那种生物也少有排泄的需求,保留洗手间多数是为了维持外表整洁。他点了点自己最开始所在的那间浴室,问道:“这件屋子,你有打通吗?”

  “没有。”

  “三四楼的房间结构是相似的吗?”

  “基本相似。”甲列讲解起来,在电子版上把几个重要的横杠划出来,“我没有到四楼看过。不过参考二三楼和一楼、地下室的结构,这几个位置就是内部空间的承重墙。”

  “了解。”禅元一边听,一边动手。脑子分开成两份用,在甲列手里死活弄不好的卫星通讯,在他手里乖乖听话。甲列最多搭个手,帮忙按住电线和开关,等禅元啪啪两下拍打这个精密仪器,说“好”就松手。

  “嘶嘶嘶嘶——嘶嘶嘶——这里是游牧舰队第三战斗舰对接指挥部——嘶嘶。”

  声音有些吵杂,禅元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拍过头了,导致这东西灵敏性有些下降了。

  回去再找维修部研究研究吧。

  “这里是禅元小队。编……嘶嘶嘶。”

  第三星舰对接指挥部只听到“禅元”两个字,如雷贯耳,手上对接上对方发来的信号,一边大声用通讯呼叫道:“提姆指挥官,紧急中止休息,紧急中止休息。请迅速带上信息部成员前往指挥部。”

  刚刚轮岗结束,正在休息的大冤种提姆冷漠地回复句“收到”,反手抓起幼崽,丢掉对方手里属于自己的玩具鸭鸭,一把将小孩塞到怀中,快步出门。

  “噗么。”小扑棱说话是个玄学,属于小孩爱讲但不太清楚,经常一个字七种读音,每天开盘猜都能叫大人输个精光的类型。

  提姆最开始还教他念“提姆叔叔”四个字,在收获“苏苏”“书苏”“鼠鼠”“噗噗”“踢踢”“么么”等多个音节,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天,他在幼崽这里叫“噗么”。

  “噗么。唔~唔。”小扑棱手舞足蹈,“去、去哪!”

  提姆抱住崽,开始小跑。他感觉自己就是个人形挂钩,先把幼崽挂在身上,然后又挂了一个信息部部长,接个通讯后,又挂一个维修部部长。

  等他拽着三个拖油瓶来到指挥部,时间才过去半分钟。小扑棱半张脸缩在衣领里,避开迎面吹来的冷风,脸颊红彤彤的。

  “嘶嘶嘶——这里是禅元小队,嘶嘶嘶——现在发来坐——嘶嘶。”

  声音很吵杂,传来的内容也不全。维修部和信息部飞快进入工作,提姆也揣着幼崽,回到阔别五分钟的工位上,戴上了卫星通讯设备,“汇报卫星定位范围。联系第五星舰指挥部,接下来他们要配合我们的工作。”

  “收到。”

  “定位成功,确定范围比较大。”

  “和上一次发来的消息做对比。重复度超过80%,模拟前进路线。”

  “收到。”

  大人们都在忙,这不妨碍小扑棱乖乖窝在衣服里,看屏幕飘满雪花。他已经习惯和指挥部的军雌叔叔们一起看这些写满数字的小屏幕啦。特别是雌父离开之前,还教会他数数!

  “一、二、二、二……”小扑棱回忆下雌父教给自己的内容,有点羞愧,但不多。他感觉自己听到雌父的声音。然而周围嘶嘶声更大,他并不知道雌父在哪里,小脑袋随着提姆叔叔的动作望向一个小小的屏幕上。

  屏幕里,雪花闪烁数次,画面像被人用刀切成无数长条,上下不均匀的移动。

  “他所在的区域正处于暴雪状态。”地面还没有建立稳定强大的通讯设备之前,天气状态极容易影响双方的通讯质量。

  提姆皱起眉头。无法判断禅元所处环境的情况,他不能强求对方缴纳报告说明情况,哪怕报告只需要几个字。

  “申请调动四个卫星通讯,增加对禅元小队的联系。”

  模拟路径已经绘制出来了。甲列先前联系星舰不成功的信号,包括这次禅元联系的信号,再加上他们接受拯救军雌任务前的信号坐标点,全部汇总在一起,在地图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勾。

  “他们距离白光发射预定范围越来越近了。”

  提姆兜住快要掉出来的小扑棱,捏一下他的屁股,道:“结合第五星舰收到的求救信号来看。他们应该快到目的地了。”

  寄生体的基地。

  在那里,会有更多的寄生体,会有更强大的敌人,也有更多位置的危险。

  在原本地作战计划中,至少要两个星舰联合处理一个基地,讲究一击必中,最大程度减少寄生体外逃的现象。

  ——禅元小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路径图和白光发射预定范围发给舰长。”提姆深吸一口气,再次把快要扑出去的幼崽捞回来,不轻不重揍一下他的小屁股,“听话。大人做事情。”

  “呜!”小扑棱皱起脸,盯着屏幕咿咿呀呀起来,“雌雌。”

  他看到雌父啦。

  雌父看上起比以前更帅啦!

  小孩不太懂发生了什么,性子却敏感又警觉,很快察觉到雌父的力量和身躯都比以前更加雄伟。他还想凑近一点看,被提姆叔叔压在膝盖上,啪啪打两下屁股。

  嘶——!

  “亮了!”禅元欣喜地发现视讯也还能用。他赶快让甲列把提前画好的空间图拿出来,其余能写的东西都写上去。他们说话,可能说着说着断掉了。但有视讯,指挥部就能回放截图,最大限度读取他们传递的资料。

  “这里是禅元小队。”禅元回应道:“敌方一名士兵级寄生体死亡,40名普通寄生体死亡。现需要救援。坐标地点需要卫星协助。”

  对面回应他的是一个扑棱幼崽。

  提姆板着脸,认真地和他对接工作,“收到。请汇报你们的需求。这边正在定位,进行支援。”

  “我们需要……”禅元一边报物资名字,一边盯着自己被打屁股的崽,头上冒出几个问号,还不忘拿起甲列写好的资料,出现在画面里。

  怎么变胖了?摄像头畸变吗?不对。

  直到听见幼崽难过的抽噎声,禅元才想起哪里不太对。

  提姆居然打我崽崽的屁股?

  作者有话说:

  小扑棱决定讨厌雌父一秒钟!因为雌父看见他打屁股,还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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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扑棱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被打屁股。他呛着泪花频频看向屏幕上的雌父, 发出带着哭腔的呼唤,“雌雌呜呜。”

  提姆都能感受到裤子上,幼崽小手传来的温度和力度。然而这一切丝毫不能动摇禅元认真汇报工作的态度。他嘴和手都忙得很, 快速交代完自己的现状, “十五名军雌身中毒素, 缺少解毒药……请总部加强对我方的通讯支援, 我们会竭力停下车辆,在原地等待救援。”

  禅元不冒进, 他宁可慢一些, 也不愿意带着堪比“诱饵”的雄虫进入寄生体大本营。

  他对基地的了解实在太少。哪怕加上先前矿工寄生体们寥寥数语, 禅元也只能勾勒出来一个有阶级、有组织、以豢养雄虫为核心的基地草图。

  那战斗力呢?武器呢?整个基地的物资供给呢?热量供给呢?

  禅元一无所知。

  他始终牢记最开始的任务内容:寻找寄生体基地。

  寻找, 并非探索。

  当下, 自己的小队和十五个军雌最需要医疗支援!

  捋清楚这些内容,禅元毫不犹豫呼叫总部,说出自己需要什么,自己能做什么, 现在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他向指挥部表示,自己接下来会进入车辆第四层, 寻找指挥台,争取截取基地相关的地图数据。期间需要指挥部与自己一直保持通讯,方便在第一时间得到资料。

  提姆同意了。

  作为指挥部有威望有背景的年轻军雌,他说得话让禅元定下心。

  “对了。”挂断通讯之前,禅元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一眼自己的幼崽。小扑棱也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在提姆叔叔的默许下靠近摄像头, 眼角哭成桃花红, 委屈巴巴地喊道:“雌雌。”

  禅元道:“给他少吃点。太胖容易长不高。”

  小扑棱憋着嘴, 包子脸皱起来, 从嗓子眼漏出一些呜咽声。

  提姆长叹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禅元那边干脆利落地挂掉通讯,黑漆漆的屏幕找出小扑棱脸上断线的泪珠,幼崽的心灵受到亲生雌父的一万次暴击,终于一个扭头,扑到提姆叔叔怀里,哭得说不出话来,还记得为自己辩解,“扑棱、扑棱才哇呜呜呜,才呜不,不胖!”

  提姆盯着自己衣服上晕开的水渍,已经记不清这是被幼崽糟蹋的第几件衣服了。偏偏,各类情报纷杂汇总过来,由不得提姆空出时间安慰小孩。

  “舰长要求汇总报告,十分钟后探讨禅元小队进度。”

  “禅元小队物资正在匹配。药剂不足,与第三大队需求量冲突。”

  “是否将禅元小队需求安排在第一位。”

  “第二大队和第一大队收到任务,是否需要调转方向。”

  大冤种提姆深吸一口气,为自己逝去的轮岗休息时间默哀半秒钟。他快速将啜泣的幼崽抱在怀里,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哄他,同时发布一条又一条指令,“接入第五星舰指挥部,缺少药剂量和第五星舰医疗组要……他们问为什么?十五条人命该出的,还得他们出……好了,别哭了。你雌父就是说说而已。”

  小扑棱的哭泣不算吵,他最多是呜咽、啜泣,实在是难受才会大声叫两下。倒是军雌叔叔们闲下来,他声音才打起来。

  此刻,听到提姆叔叔的安慰,小扑棱皱皱鼻子,肉肉的小脸压在提姆叔叔胸口,奶音混合这哭腔撒娇,“不要,饿饿。”

  真是够了。

  要帮那个大的擦屁股,也得帮这个小的擦屁股。提姆心想着,腾出双手飞快汇总写报告,敷衍道:“放心。饿谁也不会饿着你。”

  *

  星球地面,巨型雪地车上。

  禅元才不管自己给幼崽留下什么可怕的心理阴影,至于提姆有多累?那他也管不着。毕竟对接指挥部,看似带个指挥部的头衔,实质上就是个地面对接琐事处理中心、什么都能管一下但没啥核心决策决策的接线中心处。

  提姆和他一样年轻,能住单间,上来就是一个对接指挥部基层小干部,不是真的有能力,就是真的背景,或者二者兼有。

  但要升入决策层,还是有点早了。

  “队长。”甲列手都写算了。伤口止血后,他浑身犯哆嗦,中途好几次感觉手指失去知觉,连电子板都握不住,“周围是不是变冷了?”

  “供暖问题。”

  禅元哈口气,观察水雾。他们刚上雪地车时,整辆车不说暖烘烘,也处于一个常温的状态,甚至还能为雄虫提供热水澡。现在,一口气哈出,都能见到白腾腾的水雾。

  ——恭俭良把所有搞基础维护的寄生体一块杀了。

  “他们的供暖系统可能需要有人定时调整。”禅元揣测道:“就像发条玩具,玩具不动了,需要重新拧一下。”

  “我去找供暖。”

  “不。”禅元拦住甲列,道:“你收拾能用到的武器装备,我现在给你们组装两个便携卫星设备。等会你们两个一组,我带着雄虫。”

  甲列差点发出尖叫,“你还要和他一起!”

  “我必须和他一起。”禅元动作很快,“甲列,时间紧迫。你和伊泊去供暖设备那边,保护好你们自己。如果再冻伤,后果我就不多说了。”

  “队长。”

  “蝉族对酷寒和酷热的忍耐度都不错。至少比蜻蜓种和虎甲种要好。”两个便捷卫星通讯设备被塞到甲列手中,禅元帮忙搜刮武器,“我把雄虫丢到四楼,当做诱饵。余下十五个军雌,我争取把他们汇集在一起。”

  一个雄虫和十五个军雌。

  禅元参考寄生体大五的精神状态,觉得可以争取下。

  “那他……”甲列不敢想象恭俭良会怎么样。在他心中,被捆绑成那样的雄虫,落到敌人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禅元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发觉自己不喜欢和别人讨论恭俭良。在过往,他并不会这么想,也不会用这种口吻和人说话,谈起雄虫也多数是炫耀和对拥有他的骄傲。

  如今,他一点都不想和别人说起恭俭良这个名字。

  “寄生体捧着他还来不及。”

  在这颗星球上,雄虫是无数寄生体苟延残喘中的生存物资,是一种数量稀少无法窥见真容的奢侈品,同时也是很多寄生体日复一日支撑幻想活下去的慰藉品。

  活着的雄虫比死去的雄虫,拥有更多的附加价值。

  自然,也能产生更多的利益。

  伊泊屏住呼吸,半边身子掩盖在杂物后面,徒留下一个狭窄的口,从中露出一小段黑漆漆的枪管。

  恭俭良就在他的左前方。

  身不着片缕,关键部位被锁链掩盖住,半遮半掩之余,双手双脚连缚着,口中带着金属环状口枷,头发零散,状若疯癫。他先是用脑袋撞击墙壁,继而摩擦自己身上的锁链,妄图用摩擦力薅下一点来。发现此举无果后,雄虫短暂安静片刻,持续地用脑袋撞击墙壁,发出“咚咚”的声音。

  好像,他在用这种朴素的方式传递某种消息。

  伊泊不愿意相信雄虫和寄生体有所关联。他看向那满面血污的脸,一瞬间想不起来恭俭良原来长什么样子——他记得这个雄虫很美,刨除掉他那张脸,仅看如今这具身体也是美的——然,一旦这种美和寄生体挂钩,在伊泊心中恭俭良便丑陋无比。

  门口,传来细细索索的踏步声。

  伊泊的异化能力展开,昏暗的门廊外,他能看到几个尖角投射下长影。

  他握紧枪,机械枪管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扳机微微下压,只要那个影子有胆子踏进一步……

  “伊泊。”门被推开,禅元带着甲列快步来到杂物堆面前,将伊泊捞出来,“没有人来过这里吧。”

  伊泊犹豫片刻,还是将门口自己察觉到的异样说出来。

  “你看岔了。”甲列拍拍伊泊的肩膀说道:“我和队长一路走过来,什么都没看到。”

  他打个哆嗦,嘀咕起来,“尸体倒是很多。”

  “好了。”禅元倒更干脆,直接从身后掏出一把枪递给伊泊,“物资不太多,你先收起来,节约弹药。”他走向雄虫,甲列也跟上去,两个人保持差不多一米的间距,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队长。”伊泊又喊了一声,“你还要带他一起走。”

  “他是我的雄主。”禅元已经将雄虫抱起来,就连动作都和先前一样,粗暴地将雄虫扛在肩膀上,说道:“放心,我不会再让他……”

  伊泊的枪口对准雄虫,扣动扳机。

  他还没有听见枪声,下意识对准前方张开的血口连开数枪,捞起一侧的杂物丢进其中。咔擦声中,尖锐的獠牙咀嚼木屑和铁皮。禅元的脖颈慢慢融化,最后和甲列的脑袋黏合在一起,两者的脸像蜡一样融化在一起,露出一片黏连的血肉。

  啪——

  子弹落在其中,塌陷在蜡质的皮肤中,失去动力,缓慢融化。

  “伊泊!”

  “不要进来。”伊泊大喊道:“寄生体在里面。”

  他亮出自己的双翅,还没夺门而出,蛛爪洞穿他那双蜻蜓双翅,将人狠狠钉在地上。

  “唔!”恭俭良被寄生体抱着,努力挣扎。

  “阁下。”寄生体道:“我现在就为你打开束缚。”

  可能是考虑到寄生体大五的惨状,寄生体大六只打开了恭俭良的口枷。

  他用那张没了皮的脸,深吸雄虫身上的馥郁香味,情深意切道:“雄虫阁下~”

  “滚!”恭俭良一个头槌挨过去,破口大骂,“你丑到我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小扑棱】:努力和所有军雌叔叔强调自己不胖!并捏捏自己的小肉爪爪和没长开的扑棱翅膀,照镜子观察自己有没有长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胖!

  “噗么。”小扑棱抱住提姆叔叔的腿,强调道:“不胖!”

  提姆揪住崽,手臂一沉,认真思考起禅元的意见。

  ——*——感谢在2022-11-30 00:10:45~2022-12-01 17:2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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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感恩。

  这两个字不存在恭俭良的脑海中。哪怕他的雄父将这个词拆开到生活中, 恭俭良都无法理解,只能学会最初的皮毛,做出所谓投桃报李的假象。

  而面对寄生体, 恭俭良连假象都撕破了。他比禅元想得聪明多了, 仅是寄生体大五流露出的卑微姿态, 就让他猜出整个星球对雄虫的渴望。

  他本该就享受最好的。

  恭俭良心安理得接受寄生体大六的卑微, 顺带对那张脸挑刺,“你的异化能力是幻化吗?是就给我变张脸, 丑死了!”

  寄生体大六忍气吞声, 如果不是想到在空气中勾引自己的精神触角来自这位, 他几乎都要将恭俭良抛下。他原本也有一张好脸, 可惜被大五撕掉, 缝到对方脸上去了。

  “阁下,想要看什么样子的脸?”

  “随便。”

  寄生体大六想了想,变换一张雌虫的脸,挨了恭俭良一脚踢。雄虫张牙舞爪, 唾弃道:“不好看。”

  寄生体大六只能继续变。他没有什么审美,想不出好看的脸, 只能从抓住的十五个雌虫中挑选脸幻化出来。恭俭良最开始还愿意踹两脚,后面觉得不堪入目,翻白眼“过”“过”“过”地点。

  寄生体大六实在是没办法,连禅元小队三人的脸都放上去了。他还没变一会儿,雄虫陡然喊道:“停!”

  他微微前倾,脸上沾着血污, 手被铁链束缚着, 却努力触碰那张脸。

  “就这个吧。”恭俭良懒洋洋道:“勉强能看。”

  寄生体大六一摸, 苦笑不止。

  到头来, 还是那个雌虫禅元的脸!照下镜子,寄生体大六也不觉得这张脸有多少好看,顶多算是长得规规矩矩不出错。他还想再摸两下,恭俭良抬脚踢在他手上,哼哼两下指责道:“还摸。”

  寄生体大六沉默地放下手,抱好雄虫,答应道:“不摸了。”

  他比兄长更加顺从安静外,显露出智慧和耐心来,揣测雄虫的意思也精准无误:雄虫与他的雌君正在冷战。

  别得不说,他到时候可不能把这三个雌虫全部杀掉。哪怕实在忍不住,三个中死两个,活下来的那位必须是雄虫的雌君。

  ——真死了,雄虫得伤心。

  寄生体大六一顿分析,打定主意要手下留情。他顶着禅元的脸,在门的一侧用蛛爪猛地刺破甲列留下的伪装,墙面大洞破开。他飞快攀岩走壁,一边抱着雄虫,一边用獠牙咬碎几根铁链,给雄虫松松绑。

  “阁下。”寄生体大六低声劝说道:“环境恶劣,还请您多包容下。”

  “我不要。”恭俭良骄纵惯了。他叫唤,“我饿了,要吃东西。”

  寄生体大六犯难了。他第一次伺候雄虫,还真想不出要给雄虫吃什么东西。只能将传闻中“雄虫食物”的云虫干拿出来,稍微用打火机加热后,端上来。

  恭俭良眨巴眨巴眼,盯着面前狗都不吃的东西,终于怀念起禅元的好。

  可他怎么会低下头对禅元道歉呢?他下意识又是指责寄生体,“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禅元都能给我准备热乎乎的米饭和面条,还有肉和蔬菜干和汤。你们寄生体是废物吗?”

  什么米饭?什么面条?寄生体大六生活在冰天雪地的星球,听都没听说过。至于蔬菜干他还勉强了解过,那种价格和雄虫一管无稀释血相差无几的东西,把他拆开卖、整个卖、剁碎卖都买不起啊。

  寄生体大六只能好声好气和雄虫商量,“阁下。要不我给你泡在汤里?”

  活着的雄虫可比死掉的雄虫价值大多了。

  寄生体大六心里清楚,只要他拥有恭俭良,回到基地,一跃成为基地的头目都不在话下。有了雄虫,他进可掌握整个基地,退可吃掉雄虫完成从士兵级到队长级的进化!

  雄虫,本就该被捧在手心虔诚供奉。

  吃食什么的,自己可以慢慢学——我擦!寄生体大六眼睁睁看着雄虫抄起硬邦邦的云虫干。这东西活着像一条透明软管子,晾干后反而笔直坚硬,若放在酷寒天气下附魔一天,还能带来刀割般的酷刑。

  寄生体大六真不想知道这种酷刑滋味,他脑袋昏沉沉,雄虫偏生抓住他的脑袋,用干物一顿拍打。

  “阁下、阁下!”寄生体大六惨叫出声,连异化能力都撑不住了,禅元那张脸摇摇晃晃起来,“阁下,我错了。”

  恭俭良皱眉,他用力揪住寄生体大六的头发,将人往后靠,露出整张脸来。

  打量半会,寄生体大六已经思考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猛然听见,雄虫道:“变回来。”

  寄生体大六:?

  恭俭良简单活动手腕道:“变回禅元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般,欲盖弥彰补充道:“这样有感觉。”

  寄生体大六:?

  他忍不住推翻自己前面的想法。难道雄虫对他的雌君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那还真是奇怪了,不喜欢的话,为什么非要自己幻化出这张脸呢?可喜欢的话,就更奇怪了?

  谁家夫夫会天天真刀真枪打架呢?

  “回神。”恭俭良用干物拍拍寄生体大六的脸颊。云虫干上已经沾染了寄生体大六的鲜血,对寄生体来说躯体的疼痛十分有限,等级越高,他们便越不受躯体限制。可随着雄虫一下一下用云虫干拍打自己的脸,寄生体大六神奇地感受到一股羞耻和热血朝着下三处涌动。

  他本就半跪在地上,此刻忍不住夹紧双腿,整个人下蹲仰视着雄虫。

  恭俭良身上的锁链褪去后,随手抓起一件白被褥披在身上。他神奇地将被褥穿出古时长袍的滋味,下半身空荡荡,叫人好似能看到一点风采,实则什么都看不到。

  “别问为什么要那家伙的脸。”恭俭良轻描淡写道:“他是我的猎物。”

  寄生体大六更加不明白了。他一路走来,不像寄生体大五轻视雄虫。可他没有真正的和雄虫战斗过,内心多少还存着几分轻视。当下以为自己找到了示好的点,赶快讨好道:“我绝对不碰那家伙。其余两个……”

  “无所谓。”恭俭良很满意这个聪明家伙。他懒洋洋往后一靠,饿着肚子,忽然改变了主意,“你能把禅元请过来吗?”

  寄生体大六已经准备好做掉另外两个军雌了,闻言整个表情五味杂陈,一时间他觉得面前这个雄虫果然是雄虫。和他们基地中传言的那些娇惯雄虫一个样子,想一出是一出,朝令夕改都没有他们来得快。

  可这才是寄生体认知中的雄虫。

  寄生体大六老老实实请示道:“是要完整的请过来?还是打断腿……”

  “我饿了。”恭俭良理直气壮道:“他会做饭。把他叫过来。就说我饿了。”

  寄生体大六觉得玄,还奇怪自己走出门来——脑袋没有变成两个大,卡住门框,真是奇迹。

  “可……哎……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寄生体大六几乎要放弃时,闻见房间内雄虫散发出来的精神触角味道,深吸一口气,浑身打满鸡血,双目放光,“好香。咳。不对。为了这么可爱的雄虫阁下,和一个军雌重归于好怎么了?”

  雄虫在这颗星球可是稀有品!

  合该享受最好的待遇!

  寄生体大六深吸气,深呼气,为自己打足底气后,开始为雄虫的一顿饱饭冲刺!

  *

  禅元和甲列才将伊泊身上的尖刺全部拔出。翅膀上伤口已经发紫发黑,肿大有拳头大小,禅元不得不将纱布压伤口左右,用力挤出毒血。甲列照猫画虎,负责伊泊的另外一只翅膀。

  作为有翅种最敏感的部位之一,伊泊一边给自己灌解毒剂,一边痛苦得两脚在地上蹬腿。

  “咬着吧。”甲列不忍,他找出一块木头让伊泊咬着。原本计划依次分给十五个军雌的解毒剂,全部消耗在伊泊的身上。禅元一句怨言也没有,从破门而入至今,他没有解释寄生体为什么带着雄虫走,也没有大声向同伴解释这件事情和自己无关。

  伊泊和甲列也不需要这种解释。

  他们在禅元选择他们的这一刻,无条件相信自己的队长。

  比起情爱,战场上,他们相信战友。

  “计划不变。”禅元终于将一侧的毒血处理大半,他接手另外一半,提高工作效率叮嘱道:“你们去守着卫星通讯。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汇报给你们。你们要时刻关注对调指挥部传递来的消息。”

  甲列本就不擅长战斗,腿部和胯部都受了伤。

  伊泊双腿不便,原本还能凭借双翅快速逃脱,如今也指望不上了。

  禅元只能靠自己。

  他也只有自己了。

  “恭俭良不能被吃。”他语气冷静,“遵循《对寄生体战斗指南》第五章 。在战场上,如果无法拯救雄虫……”他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却是无数军雌军雄前辈用生命总结出来的经验。

  如果在战场上,无法拯救雄虫的生命,必须第一时间击毙雄虫!

  防止他们被寄生体吃掉。

  防止寄生体通过雄虫变得更加强大。

  防止更多人的牺牲。

  恭俭良的精神力有多强大,禅元不知道。他不是打开脑域的军雌,但他能够察觉到军雄对恭俭良友好的态度,察觉到寄生体对雄虫超乎寻常的低服做小。

  早知道,就别捆那么紧。

  禅元心里犯嘀咕,说不准恭俭良都能把那个寄生体打死。

  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三人连滚带爬做出战斗姿势。禅元最先冲到门口,甲列将伊泊护在身后,而伊泊挣扎着握住枪,将枪口对准了门口。

  寄生体大六欲盖弥彰的咳嗽声想起,语气带着一丝歉意。

  “请问,禅元阁下在吗?”

  禅元和队友们交换眼色。甲列快速收拾东西,扛着不大情愿的伊泊,转移阵地。禅元则拖延时间,先唠嗑一长段,见队友们全部离开后,才低声道:“有事?”

  “额。是有一些小事情。”寄生体大六难为又不知道说什么,“雄虫阁下饿了。”

  禅元:?

  他觉得恭俭良有病!这个神经病是不是忘了前一刻他们都在做什么?是不是忘记他刚刚快把自己打死?自己又把他捆起来丢在房间里当诱饵?

  神经病,真的是神经病。

  禅元怒骂恭俭良半分钟后,对天发誓:

  他!蝉族的禅元!就算死在寄生体手里!就算困死在这间房间里!都不会出去给恭俭良做一顿饭!喂雄虫喝一口水!

  活活饿死这个祸害得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小扑棱】

  小扑棱被提姆叔叔丢到星舰上的微型生物舱里玩。小家伙在这片负责农业生产,自给自足的小天地里好奇极了。他扶着盆栽,站起来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啪叽一下当着后勤部的面摘下一枚青色果子塞到嘴里。

  片刻,提姆喜提回酸皱脸的崽。

  “我说过,不能乱动吧。”提姆在忙碌的工作中,不忘盯梢半岁幼崽站军姿,时不时用指挥棒打一下他不规范的地方,“不听话就要挨罚。”

  “可、可似~”小扑棱又委屈又酸。他没想到自己摘个果子,都能吃到最酸的。整张脸都酸出褶子来了。

  提姆没空管他,干脆丢小孩在一边。

  小扑棱也干脆偷懒,发现提姆认真工作后,悄悄滚过去,抱住提姆叔叔的腿,“提么。”小扑棱指指自己的嘴巴。

  提姆凑过来,挨了幼崽一个酸了吧唧的亲亲。

  他整张脸都要酸出褶子来了,偏偏小扑棱同样酸得不行,还可磕磕绊绊地说道:“和、和提么,一起亲、亲。好吃的!“

  哦。原来是想分给他吃。

  提姆回忆下这酸不拉几的味道,内心诡异地感觉有分奶甜。

  算了。小孩嘛,都是奶甜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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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手握美貌的王炸牌◎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雪地车上有厨房。

  他们本就计划高价换回Q107基地决定处死的雄虫, 长久不用的厨房里装样子都放了一些罐头和饼干。当禅元打开柜子,看着里面岁数是他两倍的罐头时,有种难以言说的妙处。

  做!

  给雄虫吃过期罐头!让他拉肚子。

  禅元娴熟拉开拉环, 将肉罐头倒在盘子上, 表情狰狞, 和他十分钟前发誓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怎么可能让恭俭良好过呢?倒是寄生体大六心有余悸看着雌虫往上面撒大包白糖, 为雄虫的味蕾感到难过,“这样……会很难吃吧。”

  “他会吃的。”禅元永远忘不掉自己在星舰上, 吃恭俭良剩饭的日子。什么米饭里加糖、咸口汤里放糖都已经是小事了, 恭俭良可是连漱口水都要甜滋滋的娇惯雄虫。他随便将糖勺放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 囫囵做了一顿勉强能入口的速食饭菜, 连好好找食材都不愿意, “你端上去就好了。”

  寄生体大六一时间拿不住禅元是怎么想的。

  他的精神力无法勘测禅元的想法。这个雌虫似乎心事重重,对外界抱有极强的戒备心,连带着脑域也锁得死死的,寄生体大六想要强行闯入, 除非把对方打个半死,强制扒开脑域。

  ——他敢杀对方, 却不敢让雄虫饿着肚子。

  “你跟我上去吧。”寄生体大六小声说着先前和禅元商量好的事情,“我只想要雄虫。那十五个军雌,你们带走也没关系。这是解毒的血液。”

  他刮开自己的皮肤,鲜血流淌到一个大瓶中。

  禅元掂量下,足足一升的重量足以化解十五个军雌身上的毒素。他将瓶子抱在怀中,没有听从寄生体前一句的邀请, 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不想见到雄虫。

  和寄生体大六的相处时间不长, 禅元已经确定这和上一个寄生体不是一个脑子。比起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对方的诉求, 简单而明确,就是带着雄虫成为顶尖寄生体。

  “我不太清楚你和雄虫之间发生了什么。”寄生体大六会安静谈判,他故意释放出身上的气息,“你不同意,我会先杀掉那十五个军雌,再杀掉你的队友们。抱歉。这是我的第一个方案。我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

  “我的最终诉求是带走雄虫。作为给雄虫准备食物的交换,我可以给你解毒剂。”

  禅元答应了。

  他自动挖掘出其中的逻辑链:寄生体大六为了照顾雄虫,不会轻易杀死自己和余下的军雌。作为交换,自己则要给雄虫准备一日三餐,保证恭俭良能够健康活到目的地。

  两者以雄虫为界限,互相保持安全交易距离。

  禅元掂量下手中的寄生体鲜血,估摸短时间寄生体大六会被雄虫缠住,他快步链接自己的通讯设备,和甲列确定位置,“我拿到了寄生体的鲜血。你问问十五个人,有谁愿意第一个尝试。”

  寄生体的血液,会不会藏了点小手段?又会不会忽然发生异变?

  禅元不清楚。

  他只觉得万事小心准没错。

  *

  寄生体大六则小心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走到房间。他学着影片中的管家,轻扣门,还没敲下第二次,半掩着的门吹开缝隙,露出雄虫一截光滑干净的小腿。

  他似乎睡着了,微微张着嘴,头发压在手下,那层淡粉混迹在一片雪白中额外扎眼。寄生体大六忍不住亮出自己的蛛爪,用最轻的动作挪动到雄虫身边,缓慢地将餐具放在床头柜。可他实在是笨手笨脚,不慎将叉子和盘子碰撞在一起。

  细微的磕碰声,叫恭俭良皱起眉,转过头正对着寄生体大六。

  “嘶。”寄生体大六抽冷,倒吸一口凉气,稳定的蛛爪都齐齐后退一步,在地板上摩擦出噪音。

  他知道恭俭良长得好看,却一直让着兄长大五,没有如此细致地看过雄虫的脸。

  早知道,这个雄虫长得这么好看……寄生体大六无端对死去的寄生体大五产生了嫉妒之情。

  雄虫却不管,被连续两声吵到之后,抄起枕头和床边的东西打砸过来,“吵死了!”他睁开双眼,满脸怒气。禅元若在这里,一眼就知道,恭俭良犯了起床气,这个时候做什么时候都是错的。

  “我要弄死你!”

  寄生体大六躲过枕头,被床边的装饰灯砸中脑袋。头昏眼花之间,他双眼依旧紧紧盯着恭俭良那张洗净的脸庞,蠕动双唇为自己解释,“阁下。饭好了。”

  “我什么时候吃饭要听你说吗?”

  “不不不。您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寄生体大六低声劝说道:“这是您的雌君为您亲手做的料理。您是否要尝尝。”

  听到雌君两个字,恭俭良手中正握着的被套忽然放下。他在床上站起来,走到寄生体大六面前,双腿盘起,随便用叉子将那块快被糖腌制的肉切成数块,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哐当一下把餐具丢在地上。

  “这不新鲜。”恭俭良委屈又生气,“禅元怎么会做这种东西。”

  寄生体大六顿了顿,他知道雄虫娇贵还有点作,是很难供养的小家伙,但他不知道雄虫居然是这么——罐头肉只是过期了,又不是长毛,又不是发绿发臭,他怎么闻一下就知道这不新鲜呢?

  于是,拿出禅元挡枪。

  “阁下。我亲自看着他做出来的。”

  “你一定是瞎了。”恭俭良不管,他无理取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禅元不是这样的人。”

  “阁下。”寄生体大六回忆起禅元那张狰狞到恨不得往饭里的下毒的脸,提示道:“说不定,他变了呢?”

  恭俭良揉了揉自己洗干净还没留疤的脸,哼哼两声,“你觉得我说错了?这东西不新鲜就是不新鲜,就算不是禅元的错,那肯定就是你的错。你还敢和我顶嘴。”

  寄生体大六已经在窒息的边缘徘徊了。

  他现在脑子里甚至产生把禅元抓回来,让这对夫夫自己在厨房折腾的念头!这种走在路上被踹一脚的滋味,他有生之年只在雄虫这里尝过。

  “阁下。这已经是最好的食物了。”

  然而这对锦衣玉食的恭俭良来说,真是莫大的委屈。

  他小时候被温格尔阁下捧在手心,连送到嘴边的水都是最适合入口的温度,想要什么有什么,衣服每年有当季最新款的送到家里任他挑选,天南地北的好吃食物,只要在社交媒体上刷到,说一声半小时后就能吃上。

  这样的日子过不上。那也有禅元在。

  都不用从床上下来,恭俭良床上睁开眼睛就能被禅元照顾得好好的。他要吃什么,要穿什么,要喝什么,脑子都不用动。眼睛疼都只要眨一眨,禅元就会准备好冰敷毛巾、热敷毛巾还有糖水点心,叫他躺在床上好好享受一番。

  现在?

  瞧瞧吧,居然有人让雄虫吃不新鲜的食物!

  “你肯定是自己做的!”恭俭良指责道:“禅元绝对不会这么对我。他、他。”恭俭良本来想说禅元喜欢自己,可又想起对方之前信誓旦旦说“后悔”“不喜欢”,紧急换个词,“他是个好人!”

  嗯。勉强让禅元污染一下“好人”这个词吧。

  恭俭良在心里对禅元开豁免。他对禅元任何事情都能挑毛病,唯独照顾人这件事情,禅元哪哪儿都好,一个错字都说不出来。恭俭良饿着肚子,越看这个寄生体,越觉得对方长得磕碜。

  他烦躁道:“不准用他的脸。”

  寄生体大六;“啊?”

  恭俭良咆哮道:“我要撕烂你的脸!”他说到做到,跳下床,一脚踹在寄生体心口,抄起地上坚硬的物体要扎寄生体的眼球。寄生体大六浑身颤抖,偏偏雄虫漂亮的脸近在咫尺,他大喊一声,“我带你去找他!”

  尖刺在眼球一毫处停止。

  恭俭良乖巧收起凶器,嘟囔起来,“我饿了。”

  他前二十年都被家里照顾得太好,性格古怪又散漫,想一出是一出,根本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再凶悍也是要回家找雄父投喂的小雄虫。此刻,在咕咕叫的肚子面前,恭俭良不得不承认禅元的重要性。

  他。

  暂时和禅元和好一下吧。

  恭俭良从寄生体大六身上起来,跑去洗手间给自己洗把脸,撇干水珠,草草梳理下头发,走到寄生体大六旁边道:“带我去找禅元。”

  寄生体大六见恭俭良对镜子练习笑容的样子,恍恍惚惚咽下所有拒绝的话,带着雄虫出去找禅元。

  “阁下。请走这边。”

  恭俭良嫌弃地面脏乱又冷。浑然忘记把雪地车内部弄成这个样子,自己是最大的工程。他踹一脚寄生体道:“把椅子扛起来。”

  寄生体大六:?

  他感觉到自己的怒气值在一点一点攀高,雄虫的无理取闹在不断叠加,终究会有翻车的一天。然而,在抬头目睹那张漂亮矜贵的脸蛋后,寄生体大六就像松手的气球,脑子瘪瘪的,任劳任怨将椅子扛在肩膀上。

  恭俭良赤脚踩在寄生体的背上,两三下爬上寄生体大六肩膀的椅子上,整个人窝在上面,寻找最舒服的位置,又把被褥枕头扯过来垫舒服。

  “你干嘛老在动?”恭俭良不满意地用脚踩了踩寄生体大六的脑袋,把寄生体整个踩偏过去。“我都坐不稳了。”

  原来被雄虫踩着是这种滋味。

  寄生体大六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战栗,他先前去其他基地也远远观看过别的雄虫。

  ——没有人会像他背上这位一般。

  奴役。

  贬低。

  自视甚高。

  理所应当命令所有人。

  当然,最重要地一点,是他长了一张如此摄人心魄、叫人欲罢不能的脸。

  作者有话说:

  【幼崽恭俭良】

  恭俭良很喜欢自己的脸,因为这张脸能吸引变态。

  他意识到这点时,还在上幼崽园,就有古怪的雌虫盯着他的脸看,课后给他偷偷塞糖,想要带他出去玩。

  恭俭良十分享受这种滋味,当然,他最爱的还是自己一拳打在变态腹部时,听到对方惨叫的时候。

  然后被嘉虹哥哥揪回去,按在小黑屋里把《刑法》正当防卫相关法律内容,抄了十遍。

  恭俭良:许愿一个能帮我抄书写检讨的变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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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恭俭良学习不行, 但被表演课老师压着学了许多年,多少懂得观察人并模仿人。他知晓禅元总盯着自己的脸愣愣出神,在星舰上死皮赖脸要睡在自己屋子里不说, 每天早上还额外早起十几分钟, 蹲在自己床边什么也不做。

  ——他就盯着自己的脸看。

  哪怕再讨厌那个雌虫, 不愿意保护自己这张脸, 恭俭良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是自己对付禅元最有用的工具。

  他闭上眼睛,半依在椅子上。寄生体动作轻巧又快速, 快速行走时, 冷风飕飕刮得雄虫直打哆嗦, 把手脚全部缩到衣服里盘成一个球。禅元出去扛两个人回来时, 就看着一个球安稳在椅子上, 圆润而诡异地颤抖着。

  禅元:……

  他沉默地看着寄生体大六对自己视而不见,从那块雪白的布料球中伸出一只手,狠狠揪对方的头发,像是抓住烈马的缰绳, 寄生体发出吃痛后朝着自己走过来。

  禅元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不忘转个弯, 将两个军雌交给接应的队友们。

  “站住!”布料里长出手和脚,白色的头发下冒出雄虫的脸。恭俭良就是冲着禅元工具人来的,怎么可能让他跑,“禅元!站住!”

  可恶。这么快就发现是过期食物了吗?禅元加快速度,后悔自己把恭俭良照顾得太好,叫雄虫一点脏的臭的都吃不下去。换成他自己, 要饿极了, 什么都能吃下去。

  寄生体大六殷切地加快步伐, 八只蛛爪在地上快速挪动, 当当当作响之中,地板上擦出指甲盖大小的坑洞。恭俭良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双手发力,拆下椅背,充当武器,跳到天花板上,抓住水管。他单手晃荡起来,背后双翅张开,双管齐下,竟然比禅元和寄生体都要快,将自己甩到最前方。

  禅元二话不说,闭上眼睛扭头冲向寄生体。

  恭俭良和寄生体二选一,他选择寄生体!

  “站住!”恭俭良下意识举起椅背,对准禅元的后脑勺就是一板子,“禅元~”他甜腻的话语和凌然的动作迥然不同,禅元翻身格挡,脚底抹油同步使用,整个人凭借恭俭良一板子的力量,滑出去,穿过寄生体的蛛爪。

  恭俭良的脸瞬间扭曲了。

  他根本没有停下自己残暴的举动,厚重的椅背结结实实挨在寄生体大六脑门上,登时叫寄生体大六仰面倒地。恭俭良赤脚从上面踩过去,追过去。

  “禅元~你跑什么啊~”

  禅元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和神经病计较。

  我跑什么,你不清楚吗?你心里是真的没有一点数啊!

  “禅元~”

  禅元快速跑。

  声音开始变得柔弱和无力,其中还有一点喘不上气的滋味,“禅元。”

  禅元头也不回。他现在将雄虫学过表演这件事情刻在脑子里,时刻拿出来默念两遍。

  回头?回头是绝对不会回头的!他恨不得让这个雄虫死在这里!

  背后噗咚传来一声摔倒声。再也没有人喊“禅元”,就连寄生体大六都没有追上来,空荡荡的走廊中只有禅元急速的脚步声。

  摔了?禅元在心中列出各种可能性。他猜测这是恭俭良的花招,只要自己回头,可能就要面对贴面杀。或者自己心软几分,上前就会被雄虫绞杀。想起过往的经验,禅元心中一片冰凉。

  他已经进化了。

  他再也不会是那个对美色垂涎欲滴的禅元了。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铁石心肠无欲无求的苦行者禅元了!

  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滞,几乎要跑到走廊的尽头。身后,终于传来一种类似哽咽,脆弱又无助的声音。

  雄虫哭了。

  禅元咬着牙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他还在给自己洗脑,“别想了。他哭得次数也不少。每次哭都是发疯。”一边背后压低的声音,像雏鸟饿坏了般叽叽喳喳,又像是幼兽呜咽讨食。

  “禅、呜呜禅元。”恭俭良喊着禅元的名字,整个人摔在地上,双手掩盖面部,几乎是匍匐在地上。他哭腔带着鼻音,在了解他的人耳中,这已经不是哭泣那么简单了。

  雄虫还有点感冒!

  也对。禅元自顾自地想到,供暖设备停掉之后,温度确实会越来越冷,最后和外面的气温基本持平。

  可这和他这个受害者有什么关系呢?

  “饿。”恭俭良的声音,先是被他的嗓子过滤过一层,又被他的手过滤了一层,听上去十分失真。可断断续续的哭腔,叫这个“饿”一波三折,受尽了委屈。

  禅元顿住。

  他冲过去,单手把雄虫从地上扯起来,同时扒开这家伙捂住双脸的手——很好。

  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滴眼泪。

  被揭穿之后的雄虫根本不存在“羞耻”这种东西,饥饿驱使下,他的进食本能战胜一切。禅元之前和他发生了什么,他对禅元做什么根本不重要。恭俭良脑海中只有“禅元会做饭”这个最优选择。他什么都要最独特,最好的,他也喜欢这么做,自然觉得别人会喜欢一切最独特的事情。

  “禅元~”恭俭良下意识抱住禅元的手臂,整个人盘在雌虫的腰上,杀伤性极强的脸贴着禅元,情真意切地表演起来,“禅元~”他的衣服就是一层床单,稍微动一动,就露出脖颈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禅元稍低头,就看见雄虫背部自己抓挠出来的印记。从浴室开始的荒唐淋浴到后面在队友面前上演的一切,都叫他潜意识感觉到兴奋起来。

  不。

  不能这样。

  “你给我下去。”禅元用力推搡雄虫,不惜将魔爪伸向雄虫的漂亮脸蛋,完全杜绝自己可能看见恭俭良美貌的机会。他双目紧闭,发誓不会被美色所动。

  “啵。”

  恭俭良轻轻地亲了亲他的手腕。

  饥饿让雄虫做出往常不会做出的事情。他能对温格尔阁下做出一切温柔举动,几乎在此刻被完全复制出来。哪怕这些事情只在他幼崽事情发生。恭俭良记忆中,自己小时候也会被雄父带着亲亲。

  雄父被他惹生气了,只要他亲一亲对方的脸颊和手指,雄父就会心疼得看过来,抱着他,露出反思懊恼的神态,满足他一切胡搅蛮缠的需求。

  这种特权,在他上学后中止。

  “禅元?”不过,现在用在禅元身上也没关系。恭俭良认真地复刻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次。表演课老师会用可怕又可爱的表情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夸他这个表情做的最情真意切。

  微微抬起头,像幼崽一样仰视着对方。灯光与日照投射在他漂亮赤瞳中,会隐约流露出雄父那样的虹色,其中流淌出被人灌注与呵护的爱意——被全心全意地看着,在此时此刻只有对方——没有任何的讨好,没有任何的杂质,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是爱着他,而他在复刻这份爱意。

  恭俭良抓住禅元的手指,笨拙地亲吻他的手指。

  他重新变成雄父身边的幼崽,在禅元身上实践过多次的动作,变得粗糙、毫无章法,同时也温柔和炙热,“禅元。”

  变热了啊。

  恭俭良暗地里想着,肚子咕咕叫着,像一条鞭子催促着他。那些吻配合脸颊逐渐泛滥上的淡粉色,出人意料并不色情,反而因雄虫虔诚的表情和小心的动作,显得纯粹而专注。

  他干净得像没有经历。

  禅元几乎原地尖叫。他透过自己的指间,能够看到雄虫嘴唇上因干燥泛起的唇纹,那些摩擦掌心的皮肤甚至带着点粗糙,却富有质感,传来一种踏实的真实感。

  最致命的是那些近在咫尺的呼吸。

  禅元盯着恭俭良的眼睛,哪怕理智已经在发疯,可他的眼珠怎么都不肯从雄虫那双漂亮的只有自己的眼瞳中脱离出来。他能够听到自己最原始的欲望,不断地将面前乖巧听话带着温柔的雄虫,与那个对自己施暴的残忍无情的雄虫糅杂在一起。

  恭俭良。

  虐杀寄生体残暴无情的恭俭良。

  听话得在自己面前像个小孩子的恭俭良。

  都是恭俭良。

  都是我的雄虫。

  哈哈哈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恭俭良带着一丝丝的笑意,他没有什么道德感,表演经验让他敏锐捕捉到禅元眼神中的贪婪。呵。

  他轻轻,又温柔地笑了笑,像是小孩子抱怨道:“禅元。我饿了。”

  一个想要尾随幼年版自己的变态,怎么会讨厌自己偏幼态的表情和神色呢?他的雄父还曾十分担心自己对外露出这种姿态,总恐怕他这张脸配合这种表态会被坏人盯上。

  “你不要总觉得自己能打。”雄父温格尔不止一次牵着恭俭良的手叮嘱道:“有时候反差越大,雌虫反而觉得你越有趣,越想要征服你……哎。你以后遇到能对你好的,不能动手打他知道吗?雌虫也是有脾气的。”

  哦。

  知道了。

  恭俭良将自己的脸整个放在禅元手心,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自己整个人挂在禅元臂膀中。肚子已经咕咕叫得响亮,再也榨压不出一份力气了。

  不会做饭的雄虫确实要靠雌虫。

  恭俭良闭上眼睛,打定主意禅元被自己的美□□惑到了,全身心把自己和自己饥肠辘辘的身体交给对方,半眯着睡过去。

  自然错过了禅元吞咽口水的动作,已经在他身体上胡乱抚摸的手。

  带回去?还是不带回去?禅元脑海里举棋不定,身体却诚实地脱下才穿上的军外套,将恭俭良包裹起来。

  “烦死你了。”他嘀咕起来,做贼心虚,“我回去就把你锁起来。”

  恭俭良……还能再抢救,呸,是改造一下的吧。

  作者有话说:

  吃饱喝足的猹回来了!

  ——*——

  【今日份幼崽】

  小扑棱发现自己会亲亲,就能征服一大群大人!他开始痴迷于每天抓人亲亲,并和对方提要求。

  提姆在得知此事后,毫不犹豫把小孩按在膝盖上打屁股。

  “不准随便亲亲。”

  “不要呜!”小扑棱眼睛都快哭成荷包蛋了,他呜呜咽咽。

  他凭本事亲别人,凭本事让军雌叔叔们喜欢自己,为什么不可以亲。

  提姆想了下,直接下了一条命令,“指挥室不准随便和幼崽亲亲”,从根源上掐断小孩的不良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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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禅元很有自知之明。

  他在意识觉醒, 领悟到自己与常人不同后,花费十三年了解自己、提高自己、认同自己。

  他可以快速冲刺到年级段第一,在判断第一这个虚名并不会给自己带来过多好处后, 果断摒弃, 重新定位自己的成绩段。他也可以发现零用钱不够时, 通过招募网站快速筛查出最适合自己的兼职, 用最短时间赚取最多的钱,达到目标后抽身离开。他也可以在一群富二代、权二代中, 用最少的钱拿下自己最想要的蝶族美人卡牌, 同时让所有人开开心心和自己做朋友。

  恭俭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是因为他出生在一个优渥富足的老牌贵族家庭。

  禅元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是因为他懂得如何满足自己的欲望。

  他从没有在付出之后, 一无所有!

  怀中的雄虫半眯着眼,看似虚虚将脑袋靠在自己胸口。可禅元稍微用力,便能感觉到他的抗拒。双方在短暂的和好表面进行无声的角力,看似是低头了, 实际上他们两个人心知肚明:

  谁也没有低头。

  饥饿和照顾同伴的双重忧虑让两人维持着表面和谐。

  “你想吃点什么。”禅元掂量下怀里雄虫的重量,避开恭俭良想要缠住他脖子的双手。雄虫眼睛睁出一条缝隙, 见自己招式落空,懒洋洋不动,哼哼唧唧两下。

  禅元自顾自好像真的在照顾雄虫一样,说道:“厨房还有些罐头蔬菜。”

  “哼。”恭俭良别过头。他肚子叫唤得大声,像一种别样的示弱。雄虫一点也不喜欢这感觉,他道:“今天是个例外。”

  禅元也不拆穿雄虫的脸皮, 笑着回答道:“嗯。”

  他很喜欢这个例外。毫无生存技能的雄虫需要有人照顾, 他可以克扣雄虫的伙食, 等回到星舰缓慢给雄虫进行社会和心理地施压。禅元眼睛越发亮起来, 随着相处,他越发肯定自己还是不舍得放弃恭俭良癫狂的那一面,同时又渴望雄虫偶尔的温柔。

  不如。

  找一个铁笼子把恭俭良锁起来。

  不仅是锁起来,还要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孤立无援,没有人可以求助,在心理上社会上让恭俭良变成彻头彻尾的孤岛!

  禅元一边笑着,一边冷酷地规划恭俭良的未来。

  先稳定住恭俭良,用各种手段削弱雄虫的战斗力……啊,照着他对自己做的那套就很不错,先打断一条腿吧。

  厨房就在不远处。禅元被美色满足后,理智上线,闭口不谈队友的藏身之处。他将脸颊埋到雄虫的胸口,深深吸一口恭俭良身上的味道。惹得恭俭良装睡都装不下去,一个蹦跶从禅元怀里起来,刚想走又被抱住。

  “别动手动脚。”

  “帮我系围裙。”禅元亲昵地姿态,嘴角露出微笑,“雄主饿坏了吧。”

  饥饿惩罚必须要放到对雄虫的措施中。除此之外,可以问问裁决处是否有电击项圈。禅元的眼神扫荡过雄虫青青紫紫的脖颈,已经能够想到雄虫被套上项圈的样子。

  不听话就电击。

  一直不听话就一直电击。

  至于限度,禅元有自信把握好。不过再次之前,他还想申请一个独立房间,或者将恭俭良之前住的房间改造成囚室。

  孩子——哦,他们还有个孩子。

  禅元看着恭俭良不情愿从椅背上拿起围裙,走到自己背后的样子,笑起来。这正是他最讨厌恭俭良的一点,这个雄虫眼中有死掉的雄父,有不满周岁的小雌虫,唯独没有他哈哈。

  那也没什么必要让他和孩子过多接触了。

  “雄主。”禅元温柔地抱住雄虫烦躁的手,解开团在一起的绳子,道:“我来吧。”

  他盘住恭俭良的手,手心温热。

  恭俭良感觉到久违的喜悦。他忍不住用指尖贴着禅元的掌心,慢慢擦了擦,感觉到禅元也有些许动静后,将指尖插入对方指间,十指缠绕着。

  “禅元。”恭俭良自信禅元躲不过美貌牌,他又行了,说话也娇气起来,“我要吃甜的。我快没力气了。”

  “还是老口味吗?”

  “嗯嗯。”恭俭良点点头,恋恋不舍看着禅元温暖的手抽出来,浑身又冷又冻,最后干脆整个人趴在禅元背上,用力汲取雌虫的温度,什么也不做就当个会发声的挂件,一声又一声地喊着,“禅元~禅元~”

  禅元用勺子撬开拉环,几个难得没有过期的蔬菜罐头被倒在锅子里。冲洗干净的锅子,慢慢飘散出热气。恭俭良察觉到更温暖的地方,轻轻跳下禅元的背,将双手伸到锅炉侧方,用水蒸气温暖自己的身体。

  “阿嚏。”他小小打个喷嚏,看来是真生病了。

  禅元温柔地亲亲他的脸颊,发现雄虫没有抗拒后,又亲了两下,“雄主。光着脚不好。”他脱下自己已经焐热的鞋子,抱着恭俭良,将雄虫冻得硬邦邦的双足塞到里面。而他自己赤着足,转身去门口的柜子拿东西。

  恭俭良脸红扑扑,被冻得哈气。因穿了禅元的鞋码,走起路来拖泥带水,啪嗒啪嗒十分不利索。他本想跟着禅元过去,可鞋子一抬脚就冻得慌,畏畏缩缩半天,还是没能离开锅炉灶台。

  嗯。以后可以故意让雄虫生病。

  禅元挑出自己需要的食材,同时锁上了门,将一切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扫到柜子里,关上。

  他掂量下藏在背后的铁铲,抵在背部无端生出寒意。

  “雄主。”禅元轻声道:“不能一直站在锅炉边上。”

  “我好冷。”恭俭良瘪瘪嘴,好不容易焐热的手,探到禅元脸颊两侧,验证一般贴着,“手冷,脚也冷。”

  他赤着脚,满屋子跑,又连续洗了两次澡,冷也是该的。

  “吃点东西就热乎起来了。”禅元捉住恭俭良的手,从雄虫的指尖开始亲吻,一直亲到他的手背,猛然啄在他的嘴角“乖。去餐桌上等开饭好不好,先喝点热水。”

  烧开的热水冲洗杯子,确定干净后,才倒上一杯新的,塞到恭俭良手中。

  雄虫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屁股底下是禅元穿热的衣服叠成的垫子,脚上是禅元的鞋子,身上是禅元的军外套,手中的热水源源不断传来热量。

  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开始。

  在恭俭良的认知,他和禅元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禅元照顾他,他睡禅元。禅元喜欢他的脸,他喜欢禅元。

  他们各取所需。

  他们很配。

  他们就连烂都要烂在一起。

  可无端,恭俭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直觉敏感地尖叫起来,视线在整个屋子里环绕一圈,最后落在系着围裙的禅元面前。对比一年前,禅元的背更加开阔,弯腰发力时,肌肉磐石般隆起。透过最后一件单衣,恭俭良很轻易回忆自己在这具漂亮身体上的所有动作。

  在人群中寻找一个变态本就不容易,像禅元这样的变态更是万中无一。恭俭良沾了水在桌子上画圈圈。

  禅元死掉的话,他的人生会不会很无聊?可是杀死亲密关系的人,自己真的很想体验一下。

  唉。如果禅元能够死而复生就好了。

  恭俭良在心里感叹。

  世界上贪慕他容貌的人实在太多了。能够像雄父和小扑棱那样无条件亲近自己,喜爱自己的人实在太少了太少了。就连和他同雄父的几个雌虫兄弟都做不到,更何况外人呢?

  何况,他上学时也听过别的雄虫谈恋爱。

  最起码,他想要收到一些甜蜜的话,一些不那么迫切的温情,或者一束花、一段表白。想到这里,恭俭良又生气,觉得自己杀早了。

  别人的婚姻都是雌虫求婚,到他这里不光是自己主动拉着禅元结婚,还分了财产给禅元,家里也给了禅元雌君戒指。禅元呢?

  这家伙什么都没有给自己。

  没有表白,没有补一个求婚,没有补一个婚礼,连一束花都没有!

  恭俭良脸已经开始扭曲。他后悔了。现在杀死禅元实在太便宜这家伙了,他应该晚一点动手,让这家伙把别的婚礼该有的东西,该有的仪式感全部补一遍再杀!

  不过……如果禅元可以像雄父那样爱自己,自己就能晚一点、再晚一点,到很晚很晚的时候再杀掉对方。

  毕竟,禅元这种品行恶劣,却很能照顾人的变态可不好找呀!

  “铛”一声。餐盘放在恭俭良面前,豌豆粒和玉米粒焯水之后,加入白糖和面粉一起炒制。经过处理的肉两面煎得油滋滋,不谈多有食欲,最起码比上一份好多了。

  恭俭良扇闻片刻,确定是禅元的手艺,大快朵颐起来。

  他这吃得心满意足,禅元那不紧不慢收拾着厨具。他用一块角落里的磨刀石,不紧不慢给锅铲开刃。扁薄的铲口,很快磨出一个边角的锐口,禅元默不作声对着砧板实验,收敛脸上的笑意。

  他喜欢鱼缸里的鱼。

  因为鱼缸是透明的,他可以毫无顾忌从任何角度打量那条漂亮带着赤红鱼尾的小金鱼。他可以在鱼缸里制造各种景观,从小小的鱼缸,更换到更加开阔的鱼缸,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中。

  他随时随地都能看到自己的所有物。

  这是比任何生物、任何养殖方式都更具有快感的地方。

  “三。二。”禅元低声数着数,“一。”

  他听到背后椅子摔倒的声音,雄虫压抑痛苦的嘶吼,“禅元。禅元。”一种权力更迭的快乐回馈到禅元身上,他忍不住笑起来,拿起自己刚刚开好刃的锅铲,走进雄虫。

  恭俭良的五脏六腑感觉到一阵剧痛。

  他蜷缩着,本就受风寒的身体,重新被寒冷占据。他的额头泌出冷汗,牙齿咬着下唇,睫毛上沾满疼痛的泪珠,“禅元。禅元啊——你在做什么——你要干什么啊啊啊啊!”

  他尖叫着,努力将自己的腿向后缩。

  可禅元已经死死握住恭俭良的脚踝,高高举起锅铲。

  “乖。”禅元微笑又痴迷地看着恭俭良恐惧的脸,“雄主就连害怕,都是好看的。”

  他怎么舍得毁掉这个人呢?

  只是订正雄主的错误认知,让他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好雄主,什么是家庭和谐。未来,他还会和以前一样照顾恭俭良,也能纵容恭俭良所有的任性,就连猎杀寄生体这种小爱好,禅元也肯定自己会找机会满足恭俭良。如果恭俭良想家了,想念他那个该死的阴魂不散的雄父,禅元就会生,一直生,一直生到他们有一个蝶族幼崽。

  恭俭良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他明明就是很完美的雄虫,只需要订正一些错误!把那些从原生家庭带来的不知好歹的认知删除掉罢了!

  “雄主。”禅元一边自我感叹道自己的怜悯,一边用那把开刃的锅铲打断了恭俭良的左腿。

  他比恭俭良还哀痛,叫得比恭俭良更加凄惨,“打在你身上,痛在我心里啊。”

  作者有话说:

  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觉得禅元会这么容易和好。他颜控也不能掩盖,他是个变态的事实啊。

  ——*——

  【今日份的小扑棱】

  小扑棱好想雌父雄父。他被送到指挥室时,才一丁点大,如今都会跑会走会叽叽喳喳,逗得军雌们哈哈大笑。

  “雌雌。雄雄。”提姆深夜给幼崽盖被子,经常看见幼崽睡着睡着哭出声来。

  就连做梦,小孩都要把被子盖在脸上,闷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提姆掀开被子,通常捡出一个脏兮兮的哭包。

  “呜呜呜。”小扑棱哭着哭着醒过来,看见是提姆叔叔继续窝在对方胸口哭,哭大半天又把自己哭昏过去,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二天,他是这么说的。

  “雄父打了雌父。”幼崽手舞足蹈,“然后雌父又把雄父打了。”

  他露出苦恼的表情,“我、唔。我就在梦里,大声哇。说。别打了、别打了。”

  为什么要打架呢?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小扑棱呢?

  小扑棱是个幼崽,幼崽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是想雌父雄父回来看看自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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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恭俭良在惨叫。

  他为数不多的困意在此刻扫荡一空, 腹部的疼痛和膝盖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你居然打我。禅元你居然敢……你怎么敢!”恭俭良的双手用力抓住自己的脸,片刻后,他撑住地面准备将自己抽出来。

  禅元撇开已经血迹斑斑的锅铲, 整个人顺势压在恭俭良身上。他用自重压制恭俭良, 脸亲吻着恭俭良的面颊, “乖。不哭。”

  “滚开!”

  禅元反手捏住恭俭良的两颊, 雄虫嘴巴嘟起来,他这个姿态有些好笑, 双方却笑不出来。禅元像被那双充满怒意和仇恨的眼睛吸引, 情不自禁想贴近。

  啪!

  他头整个扭到一边, 恭俭良反手掐住他的手腕, 强制而坚定地将那只手从自己脸上挪开。雄虫的牙龈咬得咯吱作响, 食物带来的不适应让他没有力气爆发出连续的咒骂。

  “我哥哥都没有这么打过我。”恭俭良反手又是一巴掌,拖着断裂的腿,用力将禅元掀翻在地上,扑上去用拳头殴打对方,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啊啊——”

  禅元怎么敢打断他的腿!

  这个混账变态不知廉耻的雌虫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待他!

  拳头变得坚硬,恭俭良知道自己目前的力气一拳打不死这个变态。他下意识寻找可以运用的武器, 腰腹被五指死死按住,指尖挠搔着,剥出他雪白的肌肤。禅元的脸贴近两条鲜明的人鱼线,嘴唇几乎要透过薄薄的衣物,亲吻恭俭良的小家伙。

  “我还能更敢。”禅元轻啄着,他露出笑容, 额头上的鲜血顺着嘴唇流淌到牙齿上, 看上去他好像将鲜血从恭俭良身上吸食出来, 餍足而满意。

  恭俭良下意识抬起脚, 等他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打断的那条腿时,已经晚了。禅元的手深入他的肌肉,那是真正的肌肉与血管,恭俭良感觉到自己的膝盖骨被什么东西握住,他像是被人钳制住命脉,一动也不敢动。

  “呵。”

  罪魁祸首的脸依旧贴在人鱼线边缘,头发隐约国界,舌头伸出来,一层一层穿过衣物带来的褶皱,随着头部的前进,恭俭良不得不平躺在地上,只能用双手撑着上半身,带着无措看着禅元的动作。

  “滚开!”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对于恭俭良来说,超出了控制。最起码在他有生以来,被雄父、哥哥和禅元保护的时光中,没有人告诉他一个雄虫会遇到这种难以言喻的变态事情。二十一岁的雄虫只能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尖叫,以至于到了破音的地步,“滚开、你给我滚开——啊啊滚啊。”

  禅元轻轻咬下。

  恭俭良被掐住脖颈,浑身战栗起来。

  他不是没有被禅元如此对待过,可是他没有在这种极端劣势下,被禅元用唇舌对待过。

  “滚开。”

  “不骂我是贱狗了吗?”

  “滚开啊。贱狗!嘶——”恭俭良的腿被压迫着,准确来说是那块膝盖骨。他张大嘴,疼痛让涎水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往下滑,恭俭良竭力向后仰,似乎这样舒展脊椎能让腿部也得到片刻放松。

  他感觉到自己被一种柔软的厚长的物件□□着,湿滑紧紧包裹着,从头到脚,不是一种欢愉,而是别样的温暖的恐惧。

  “禅元。”

  恭俭良并拢腿。他还没有夹住什么,禅元强硬地扒开,几乎要将恭俭良打开成一条直线。他从层层叠叠的白布中抬起头,露出一双带着坚定敦厚质感的眉宇,眼睛却微微眯起来,从嘴边哈出的白气混合着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可在口吻上,他又是那么谦卑。

  “雄主。”禅元回应道:“我说过,疼在你身上,痛在我心里。”

  “放屁!”恭俭良卷腹抬起,他的手还没挥舞到禅元身上,雌虫比他更迅速两拳磅磅打在其小腹上。恭俭良先前吃下去的食物至此,完全被打出来,痛击之下,他感觉自己被翻面,丢到一边呕吐。

  杀了他。

  恶心的呕吐物中,恭俭良看到自己勉强吃下的豌豆和玉米。这种在平日绝对不会看一眼的食物,哪怕加了大量的糖,也有种挥之不去的防腐剂味道。如果不是看着禅元亲手做好饭,恭俭良一口也不会吃。

  杀了他杀了他。

  禅元不会做饭没关系。他也是喜欢什么烹饪的吧。恭俭良暗自想着,在强烈的杀欲之下,他忘记自己膝盖受伤的事实,反倒是禅元过去的喜爱被如数家珍摆在脑海中。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就像是电影里说的,“爱一个人就杀掉他,再吃掉他”……禅元,禅元不也说过类似的话吗?什么好像被这么对待,什么好像要被自己喜欢的漂亮雄虫杀掉吗?恭俭良朝地面吐一口酸苦的胃水,他单手撑地让自己翻身,另外一只手出拳对准上方的禅元狠狠打去。

  ——雌虫没什么好东西。

  没关系,他和禅元只是合作关系吧。只是各取所取的变态罢了。

  哦。说不定他们这种现状就是禅元最喜欢的吧。

  “禅。元。”恭俭良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这两个字。他抬起头就在拳头快要落下的一瞬间,禅元带着开刃的锅铲对准他的眉心狠狠劈下!

  双方同时闪躲。

  禅元的刃切过恭俭良的肩膀,他自己则被打偏到地上,靠着翻滚卸掉力气,飞快站稳。

  恭俭良半躺在地上,大口喘气。他单手握住锅铲,缓慢地将其拔出。

  鲜血登时流淌便他的手臂。

  就像是螳螂种雌虫才有的虫纹。

  禅元反手从灶台上取下锅盖和加热用的小锅。他深呼一口气,双方没有再说一句话,在沉默中,恭俭良四肢着地,以类似野兽的方式扑过来。锅铲开刃的边缘狠狠敲在锅盖上,刃口扭曲卡在锅盖中间,中间哈出的热气就像是烧开的水蒸气,沸腾起来。

  “雄主。”

  “不许这么叫我。”恭俭良咆哮道。他以为自己很凶悍,可惜配合上这张漂亮的脸,就连咆哮都是一种愤怒的美丽。禅元满心欢喜欣赏着雄虫因自己被彻底打动的心神,恨不得捧着这张脸仔细舔过每一根因自己而膨胀的青筋。

  “哈哈。我偏要这么叫。”

  “闭嘴。闭嘴啊啊我让你闭嘴,你这个变态。贱狗!”

  “雄主。”禅元含情脉脉道:“我真的好喜欢你。”

  他伸出脚一脚踹在恭俭良受伤的膝盖上。借着恭俭良倒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机,追上去对准雄虫的腹部又是两脚。恭俭良想要爬起来,他就踩下去踹下去,原本距离墙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愣生生被禅元踹过去。

  到最后,恭俭良的背几乎抵在墙上,禅元每一次踹和踢,都是雄虫肉.体和墙壁产生的碰撞声。

  “雄主。”禅元扯开自己的衣领口,“我的心好痛啊。”

  他的雄主本应该被捧着,被好好呵护在手中,他也不想要这么对待自己喜欢的漂亮雄主啊。

  可有什么办法呢?

  禅元停下动作,他不自觉发出“哈”的浅笑,蹲下身,将恭俭良的两只手抓住压在墙上,额头抵住对方。

  恭俭良过火了啊。

  是对方先过火的,自己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雄虫湿润的额发,还散发出温热的额头,汗水散发出的淡淡咸味。禅元发觉自己无法抵抗雄虫美貌,及其身体带来的所有附加物。他加重力气,在恭俭良还没有叫出声之前,用力卸下恭俭良的关节。

  “嘶。”

  反馈就是恭俭良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

  算了。禅元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都把人关节卸下了,咬几口也不算什么。他做主一把抱住恭俭良的脸,不光把雄虫压在墙上,更化主动为被动,加深整个亲吻,口腔中遍布血腥味,从最开始淡淡的到浓郁到两个人不得不吞咽,拉扯出来的丝线都带着血色。

  禅元满意了。

  他将恭俭良嘴角的所有水渍一一亲干净。

  “我想做了。”

  “滚。”

  禅元露骨地将目光挪到雄虫下方。他嗤笑一下,伸出手以上位者的姿态揉捏雄虫的要害,提醒道:“不做也可以。不过你得学会好好说话。”

  恭俭良安静下来。

  他的安静让禅元觉得惊喜。他的教育果然是有效果的,对付恭俭良这种不谙世事的精神病,纯粹是的柔情是没有意义的。

  糖加大棒才有效果。

  禅元在脑海中勾勒自己的理想生活:在人前他可以给恭俭良供养一切优渥的生活,为了恭俭良他会努力工作,努力晋升。恭俭良不闹不吵,只在家里安心和小扑棱在一起……算了,和孩子在一起,会带坏小孩子。到时候把恭俭良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每天只有自己可以见到就好了。

  恭俭良没有必要认识那么多人。

  至于人后,恭俭良暴打自己,和以往一样征服自己,制裁自己都可以。毕竟禅元清楚自己喜欢被粗暴的对待,甚至是被血腥对待。他不为人知的爱好,比所有人想象中更加变态的嗜好可以得到满足——光是满足这一项欲望,禅元足以发出长吁。

  他满怀期待,看向自己尝试后的第一个结果。

  “雄主。”

  “过来。”恭俭良低声道:“我没有力气了。”

  禅元吞咽下口水,看着恭俭良被自己卸下的双手关节,被打断的膝盖,走近一些。

  “再近一些。”

  禅元半蹲下来,至此他与恭俭良不到一掌的距离。

  “雄主。”禅元颤栗着,满怀欣喜,“我过来了。”

  “嗯。”恭俭良卷起舌头,两腮发力,唾了禅元一口血痰。他低垂着眼睑,为自己做出这样不堪的动作感觉到不适,又因为羞辱了禅元感觉到高兴,自觉掰回一局。

  看着禅元脸上如同血花的、属于自己的、污垢的血痰,慢慢地往下流淌。

  恭俭良露出笑容,咒骂道:“去死吧。贱狗变态。”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幼崽】

  小扑棱还记得雌父留下来的卡片。他每天都会拿出卡片玩,最开始是对着卡片认字,发出简单的音节。

  “雌雌。雄雄。嗳。唔。爱爱。”这么多词汇中,小扑棱最喜欢“爱”这个词汇。

  他觉得雌父和雄父是世界上最相爱的人。

  唔。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军雌叔叔们都是一个人,雌父雄父是两个人吧。

  “爱。”小扑棱学会一个词就要炫耀好久,明白意思后就开始乱用,“爱爱。唔。爱爱。”

  不知道是那个人作孽,给小孩示范爱爱是亲亲的意思。小扑棱学会后,开始逮人乱亲亲。

  “爱爱。”

  “不可以爱爱。”提姆推开幼崽湿漉漉的亲亲,嫌弃道:“字都认完了吗?”

  “呜~”幼崽不想学习,幼崽想要亲亲。

  可惜这一招对提姆没用。

  公正无私的指挥官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指挥室规章制度”道:“把这本书念会,再奖励亲亲。”

  “唔!”幼崽很快被哄好了,抱着超出自己脑容量的规章制度扑回自己的小纸箱,开始咿咿呀呀。

  一周后,提姆后悔了。

  他看着小扑棱抱着规章制度在自己面前表演“一个字一个字念”,幼崽明显不懂句子都是什么意思,他连这个字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偏偏能含糊其辞,照猫画虎,磕磕绊绊念完。

  “爱爱。”小扑棱来要奖励了,他伸出手要抱抱,“爱爱。”

  提姆:……

  为什么那两个变态能生出这种天才小雌虫?

  他不情愿地提起幼崽,给扑棱短小四肢的幼崽一个说好的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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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诚然, 禅元并不喜欢暴力。

  在他的想法中,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暴力反而是问题产生的根源之一。他用指腹擦拭掉脸上的血痰,撇到地上, 咧开嘴, “雄主。”

  恭俭良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他的发丝被揪住, 头皮疼得快要扯下来, 两只脚在地面乱蹬。禅元将自己挤到雄虫的双腿之间,从上空中看, 他就像是“太”字中的那个点, 强硬地让恭俭良安静下来。

  “我知道温格尔阁下很宠你。”禅元冷静道:“可你必须认识一个现实。”

  他嘴角一直向上, 鲜血将牙齿都染红。

  “他死了。温格尔阁下死掉了!他死得不能再死, 还是尸骨都找不到的死——说不定他就在某个角落被做成干尸、被人切成块灌入水泥、说不定被剁碎丢到池子里喂鱼——哈哈, 他死掉了,你现在给我记住。”

  恭俭良的表情开始狰狞,他牙齿上下咬住,眼睛瞪着禅元, 用最大的声音反驳道:“闭嘴。”

  “世界上没有人会和他那样无条件纵容你。呵。这也是好事。我看就是你雄父心太软,才把你溺爱成现在的样子!你根本就不会为别人考虑, 你这个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神经病——你雄父会死是你的报应,听清楚了,都是你的错,是你的报应。”

  他用最锋利的语言戳入雄虫的心,目光注视着恭俭良的表情,细微地调整每一句话的语气和组织语言所使用的材料。

  “不是的。”恭俭良举起手, 被卸下的手腕无法操控手掌, 他就用手臂将自己的耳朵捂住, 整个人向内蜷缩, “闭嘴!快点给我闭嘴!雄父是病死的,他是生病了,他一直都生病了。”

  “那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禅元叱责道,整个人把重力压在恭俭良身上,他抓住恭俭良的手,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你想要杀他吧。”

  恭俭良抬脚挥舞手臂。

  饥饿。

  疼痛。

  都在一瞬间消失,他感觉自己从内到外被禅元扒开。意识飞快逃离出这具躯体,巨大的尖叫声中,恭俭良清晰看到无数粗大的触角从自己的口鼻中离开,那些属于他的精神力失控溃散开来。

  我说了什么吗?

  恭俭良努力回忆,他奔跑着要抓住自己的精神力,还没有迈出步伐,从脖颈后,一双修长冰冷的手揪住他——是谁呢?是谁呢?我应该没有说过和雄父有关的话才对——禅元怎么会知道?他怎么知道?

  恭俭良微微睁开眼,他扭过头不想看面前的禅元。身体后结实冰冷的墙壁,告知他刚刚那双冰冷探入后脖的手,是错觉。可肌肤的触感、指甲传递来的冰凉感,以及那种熟悉的绞杀感,都让恭俭良无法继续认为是错觉。

  “你想要杀死你的雄父。呵。让我猜猜看吧——沙曼云和温格尔阁下是怎么认识的呢?哈哈依照那家伙杀人的随机性,我猜测他是对美有什么异样的追求。”

  不要说了。

  恭俭良不想听到那些事情。

  他朝左看,禅元的手拦住他想要爬出去的动机;他朝右边看,禅元的脚将所有通道堵住。而前方更是不可能。

  恭俭良只能向上看。

  他看见一片白色。

  “他是贪恋你雄父的美色吧。不过应该不只是美色,破碎感的美人可是世间稀少的存在啊。”禅元的话继续折磨着恭俭良,他通过恭俭良的神色,感觉到自己越来越靠近真相,“你真不愧是杀人魔的孩子啊。恭俭良。”

  白色的天花板。

  几乎在一瞬间,塌陷下来。

  恭俭良下意识发出尖叫,他以为自己在尖叫,可嗓子里没有任何声音。正如他以为天花板和童年那块要捂死自己的被褥一样落下来,然而天花板好端端在顶上。

  恭俭良双手护住面部,用力向上顶,他的动作抵住禅元的胸口。错误得让禅元以为自己戳到了痛点,雄虫在以实际行为对抗自己。

  他心中有些沾沾自喜,嘴巴淬了毒继续分析起来,“你继承了你雌父的执念。温格尔阁下对待你越好,你便越控制不住想要摧毁他——啧,真是变态。你们不愧是螳螂种,温格尔阁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呢?”

  恭俭良用力咬住下唇,他没有控制力度,肩膀颤抖着,从嘴角流淌下血来。

  沙曼云。他。他的雌父。

  不!不,他从没有承认过那个雌虫。他难道希望自己是这家伙的孩子吗?他难道喜欢这种变态吗?恭俭良绝对不承认自己身上流淌着对方的血,他日日夜夜都想着要杀死对方,他讨厌那家伙留在雄父身边的一切痕迹,可他又希望那家伙真的在雄父身上留下什么。

  比如爱。

  比如很多很多的爱。

  就像雄父一直抱着他,在狭窄的屋子里,用最温柔的语调哼唱摇篮曲,合着节奏轻拍背哄自己睡觉。

  就像无数次透过破烂狭窄的门,恭俭良总能看到那个被誉为“变态连环杀人魔”的雌虫站在门缝中看着雄父。他在睡梦中,睁开眼,看见那个被誉为自己雌父的家伙,伫立在雄父的床前,双臂异化成刀。

  他看到年幼的自己,不会说出任何温情的话,不会露出任何带有情愫的表情。

  唯一一次亲密的接触,还是隔着一块被褥。

  “雄父。喜欢他吗?”离开那个地方后,他们住进了夜明珠家,住进了雄父一直生活的地方。恭俭良依旧睡不好,他总是那么担心某个夜晚睁开眼,又能看到那个雌虫举着双刀站在雄父床边。

  他难得会感受出害怕和恶心。

  那时候的恭俭良,还能用幼崽小小的身体贴着温格尔,问出一点寻求安慰的话,“雄父,喜欢吗?”

  “雄父感谢他。因为他把小兰花留给了雄父。”温格尔从不会责怪幼崽深夜惊醒的举动,纵然自己病弱,他也会点灯抱着幼崽哄上半天,若是再不好,亲自下厨给恭俭良做点压压惊的吃食也是极自然的事情。

  可他又从不正面谈起那个噩梦般的雌虫。

  “睡吧。小兰花。”温格尔只会抱着他,和幼年时一样,哼唱着摇篮曲,合着节拍轻轻拍打恭俭良的背,哄他睡觉,“雄父就在旁边。睡吧。”

  也对。

  恭俭良自觉,怎么会有人喜欢被强迫,喜欢被无时无刻被杀人魔惦记着呢?他清楚知道自己是一个私生子,雄虫的性别优势也无法抹除他是一个杀人魔的孩子,是一个从最开始不被期待不被认可的孩子。

  “雄父,喜欢我吗?”

  “喜欢。”

  “有……多喜欢?”

  “有一天,小兰花要杀掉雄父,雄父也不会怪小兰花。”温格尔枕在恭俭良身边,温柔给孩子捻好被子,笃定地请求他,“不过,雄父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能看到我们的小兰花得到幸福,看到哥哥们都幸福,夜明珠家也有了好的发展。”

  “那要好久好久啊。”

  “所以小兰花要好好学习。”温格尔揉着幼崽的脑袋,哄他睡觉,“想要在人群中生存,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先学会压抑自己的欲望。雄父不希望小兰花因为杀死雄父去监狱。”

  “可真的好久好久啊。”

  普通雄虫可以活数百年,温格尔那时候才不到三十岁,无论从任何角度看,他都还处于青年期。

  他应该能活很久才对。

  雄虫认真想了一会儿。真的只有一会儿。恭俭良并不傻,可这一刻他又希望不那么会察言观色,他希望雄父不要那么认真。

  “不会很久哦。”温格尔道:“雄父会比你们早一步去世。能够满足小兰花的欲望,让小兰花开心之后再死掉,雄父会觉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他没有哭,温和地笑起来,在被子下牵住恭俭良的手道:“小兰花如果能够感受到失去至亲的痛苦。一定不会想要其他人感受到这种痛苦。”

  “如果感受不到呢?”

  “说明,你对杀人一点也不感兴趣。小兰花也该看看更美好的世界啦。”

  更……美好的世界。

  更能让自己心动的世界吗?

  禅元的脸骤然拉近,他双手扒开恭俭良的双臂,迫使雄虫从美好的过去中抽离出来。他嘴巴在张合,恭俭良却什么也听不见。那些声音混淆在一片粘稠的液体中,上下摇晃,变成咕咚咕咚的古怪气泡音。

  雄父死了啊。

  死了啊。

  这就是死吗?

  好没有实质感啊。

  原来雄父已经死了啊。恭俭良几乎要把下嘴唇肉咬掉了。禅元才发觉不对劲,他强硬捏开恭俭良的下颚,“恭俭良。你现在打算用自残威胁我吗?”

  这句话好像是一个开关。

  恭俭良的眼泪断线般掉下来。他眼泪鼻涕糊在一起,脸偏偏压在禅元的手掌中,涎水混合还在流淌的鲜血,脏兮兮沾染一地。

  好讨厌禅元。

  明明都忘记了雄父死掉的事情,为什么要这说。恭俭良怨恨的眼神融化在眼泪中,他张开嘴嚎啕大哭时不忘指责禅元。

  他说,“滚开。都怪你。要你管。雄父死了。雄父死掉啦。你那么开心。要你管。你这个变态。”他的指责是一个一个短语,混合着哭声和呜咽,猝然数拳打在禅元的心房上。

  啊?

  哭了。等一下!

  真的?哭了?

  禅元吞咽下口水,难得慌张起来,他伸出手戳一下恭俭良的眼泪,温热咸湿的水珠还没有稳定。恭俭良的手率先打下来,雄虫的力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打几下无伤大雅。

  禅元勉强避开,鬼使神差将眼泪凑到嘴边,尝了尝。

  哦。真哭了。

  禅元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去。他以为自己会乘胜追击,脑海里冒出无数分析的话术和策略。

  然而,在直视恭俭良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哭起来也好好冲啊!!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幼崽】

  小扑棱有个巨大的秘密。

  他还在蛋里时就记得一些事情了。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很温柔的声音会哄他睡觉,还会给他读一些可可爱爱的小故事。

  小扑棱可喜欢对方了。他那时候什么都不会说,但本能围绕那股气息转来转去,偏偏雄父还要和他抢。

  “嗳。”雄父又和他抢了。

  还在蛋里的小扑棱委屈地想要哭,还没等金豆豆掉下来,那股温柔又舒服的气息缠绕在蛋壳上,精神触角温柔揉揉他的脑袋。

  “呜呜。”小扑棱乘机哭一下,换来更多的抚摸,以及一整天的精神触角抱抱机会。

  他好喜欢这个精神气息哦。

  带着一种暖烘烘、甜滋滋的味道,又给人感觉很结实,很安全的感觉。

  “真是个健康的好孩子。”偶尔那根精神触角里会传来一个雄虫说话的声音。他总是很轻,声音和语调都像纸一样,稍微用力就要碎掉,“要好好对待雄父知道吗?”

  “?”可是雄父现在还跟自己抢精神触角呢。他都那么大了,明明不需要了。

  似乎感受到幼崽的困惑,触角那边传来叹气和安慰,“雄父只是想自己的雄父了呢。宝宝的份不会少哦。”

  小扑棱还是个蛋,但权衡之下,觉得分给雄父一点也没关系吧。

  毕竟雄父再贪心,也不会全天和触角待在一起。

  “唔。”

  “真乖。”声音夸奖他,“要不要和祖雄父学说话呢?祖雄父会很多种语言哦。”

  ”嗯。“

  “真棒。”声音从来不着急,也不会忽视幼崽的需求,“祖雄父先教你说‘爱’这词吧。破壳之后,要好好爱雄父,爱雌父,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哦。”

  “唔嗯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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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心实意哭泣的恭俭良, 就像是一道柔软咸湿的小软糕。不同于先前那种伪装表演出来的情绪,此时此刻的他无论是眼角的红痕,还是胡乱擦拭后红彤彤的嘴唇, 都给人一种融化的错觉。

  禅元无法抵挡这种致命的诱惑。

  尤其是想到前一刻, 雄虫还强硬用各种手段殴打自己, 此时此刻却因为自己的话语痛哭流泪, 像被强行掀了个面的刺猬,被迫将柔软的肚皮露出, 任由敌人在上面垂涎。

  太美味了吧!

  禅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身体上的不平静, 他凑得更近一些。可他只要靠近, 恭俭良就用手臂胡乱打着他的肩膀和脸, 连敲碎的那只腿都用上了, 一脚踹在禅元的小腹。

  禅元反手就是抓住。他吞咽口水,强迫自己不要现在立刻舔上去。此时此刻对于一个纯种色胚正是最美味的时候:要慢慢地讲究一点把恭俭良最后一层尊严都彻底扒下来,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要从这一刻开始将恭俭良彻底掌握在手心。

  因此, 这点倔强和挣扎极为美味,也极为珍贵。

  “雄主。”禅元凑上去, 半个身体压在恭俭良身上。他的脸压在下方,以一种仰视的姿势看待恭俭良,“怎么哭了?”

  “滚。”恭俭良断断续续说着,到后面几乎不成词。他的嗓子眼里挤出的都是呜咽,泪珠顺着脸颊和指缝一直滑落到下巴尖,少数几个在脖颈上留下痕迹, 蔓延到先前厮打留下的咬痕上。

  恭俭良道:“滚开。滚开。”

  跟着禅元这么久了, 他依旧学不会任何骂人话。唯一长进些的“贱狗”在这种情况下也拿不出手。雄虫只能沉溺在自己的悲伤中, 失去雄父的痛苦源源不断拍打着他, 绝望无助的悲鸣因此被挤压出来。

  “别生气嘛。”禅元语气也稍微软一点。别误会他是真的安慰雄虫,在这一刻,雌虫只是意识到继续强硬下去不利于接下来的计划。他温柔的语气就是缰绳和圈套,确定雄虫迈入其中后,缓慢地收紧。

  “我不是讨厌温格尔阁下。”禅元道歉道:“温格尔阁下去世,我也很悲痛。他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温柔——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他的小孩。”

  你像沙曼云。

  你这个私生子。

  果然。恭俭良猛然抓住自己的脸,他的指甲掐入肉中,差点要留下痕迹,整个人爆发出痛苦的挣扎,像是和禅元的话对抗,又像是在扑腾上空某个存在,“不是……不要过来。我不要,我不是。”

  他猛然站起来,却忘记自己还断着一只脚,还没站稳就跌落到禅元怀中,被禅元牢牢地顶住腋下。

  “好的。你不是,你不是。”禅元将恭俭良抱入怀中,他能够感觉到雄虫的眼泪擦拭在自己的衣襟上,透过薄薄的衣服灼烧自己的胸口——这个时候常人要说什么良心痛苦。他根本不会有类似的内疚——禅元只觉得整个人烧起来,他怀疑恭俭良就是上天派来的一把柴,每一次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就能燃烧起他无穷无尽罪恶的邪念。

  他真的很喜欢恭俭良。

  不是喜欢这幅皮囊,而是喜欢他的扭曲、他的癫狂、他的绝望。

  当然,他最喜欢的一项,还是恭俭良的美色。

  被温格尔阁下一点一点教育出来的人性和礼仪,混合着他那杀人魔雌父带来的基因里对血和死亡的渴望,偏偏又夹杂着不多的爱意和迫切的渴望,像是从道德边缘努力长出来的求救之花。

  毫无疑问,这是美丽的。

  也是痛苦的。

  禅元将恭俭良紧紧拥抱在怀中,他不敢在这个时候亲吻恭俭良,他害怕自己过于兴奋的脸暴露全部的想法。到了此刻,他唯独用手轻轻拍打雄虫的肩背,用自己最平静的声音说道:

  “雄父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对吗?”

  “滚开。”恭俭良似乎从自我幻境中离开,他闷声道:“雄父死掉了。”

  “但雄父永远爱小兰花。对吗?”

  “不许你说这个名字……不许你这么叫我。恶心,变态……不许你这么喊我。”恭俭良曲起手肘,疯狂捶打禅元的脑袋,可他实在太饿了,又痛哭一场,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禅元轻而易举将他双手拉高钳制在一起,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慢慢啄掉雄虫脸上每一滴泪珠。

  “我要和你离婚……呜呜呜我要、离婚!离婚——”

  “不准。”

  “所有钱都是我的。都是雄父给我的。我、我一点都不留给你。扑棱、小扑棱也是我的。”

  “不准。”禅元伸出舌头亲吻着恭俭良,“小扑棱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恭俭良开始尖叫,似乎这是一种应急措施,当他无法面对事情,当他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只有尖叫和哭泣。然而在一个真正的具有掌控欲的变态看来,这些失控都代表他展开的一切行为都十分有效果。

  雄父。

  孩子。

  这两个都是掌控雄虫的好工具。

  禅元冷漠地想着,他拽着雄虫,从腰间解下皮带,将恭俭良的双手老老实实束缚在背后。他对待雄虫依旧严谨,不会再给对方一点放松的机会。

  “阁下。”门口传来寄生体大六惴惴不安的声音,“您……没有事吧。”

  他在厨房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听见里面传来暴打的声音,久到里面传来雄虫的哭泣,久到他感受到雄虫蓬勃散开仿若逃亡般的精神力。

  寄生体大六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身上的伤口都因此奇迹般的愈合,整个人得到雄虫精神力的增幅精神抖擞——由此可见,这位雄虫阁下需要再小心再谨慎一些对待。

  他的精神力高的有些离谱。

  寄生体大六光是站着,口水就无法遏制地自己往下掉。实际上从闻到雄虫完全释放的精神力开始,他满脑子就不再是照顾雄虫、靠雄虫牟利这种经济的做法。

  他只想吃掉恭俭良。

  生吞活剥是最好的,如果无法活生生吃掉恭俭良。寄生体大六也要跪在地上舔干净雄虫滴落在地上的每一滴血,将那些僵硬的腐烂的肉囫囵塞到嘴巴里,再开始咀嚼。

  他不愿意浪费雄虫的任何一滴血肉。

  那些包含精神力的血肉可以让自己进阶多少呢?寄生体大六吞咽下口水,手中的武器和异化肢体高高举起,蛛爪攀附在天花板和水管上,他倒挂着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吃掉。

  把雄虫吃掉——不管怎么样,他迫不及待想要和雄虫融为一体了!

  “阁下。”寄生体大六用最温柔的语言说道:“阁下。您没事吧。我可以进来吗?”

  门吱呀一声动了。

  巨大的蛛爪刺穿木铁混合的大门,坚韧的蛛丝紧接着扎入墙壁,将四面八方划为自己的地盘。“阁下~”寄生体大六轻声细语,额头上睁开八只复眼。按照常理说,一个虫族雌虫不可能同时兼具如此多的异化能力。

  可寄生体从不需要按照常理出牌,为了在恶劣环境下生存,他们会将其他雌虫的异化能力移植到自己最满意的一具躯体上。

  至于那些雌虫最后是死是活,他们从来都不会考虑。

  “阁下。”寄生体轻轻用八只蛛爪控制着蛛丝,他落在丝线上面不会引发任何颤动,但如果有人真的想试试这些丝线,必然会被上面的刃口切得满身是伤。

  寄生体大六道:“阁下。我真的要进来了哦。”

  他顺着自己的丝线进入厨房。

  空荡荡的厨房,墙壁上没有破洞,没有窗户,所有厨具因为丝线乱七八糟倒在地上,汤汁和雄虫的呕吐物显示没有任何人仓皇踩在上面。

  一切看起来正常又宁静。

  除那两个人消失了。

  寄生体大六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神奇的消失术。他操控丝线在房间内游走,鼻子微微动起来,“阁下~我闻到你的味道了。好香啊,好香啊哈哈真的是太香了,您刚刚是哭了吗?天啊是那个雌虫伤害了您吗?”

  寄生体大六的脸变得狰狞,浑然忘记自己面对禅元时那种谦卑的姿态。他张牙舞爪,骤然将蛛爪钉在一面柜子上,低声道:“我会为您报仇的。我什么报仇都不需要。我只是单纯的喜欢您。您是在太美了哦,我看见您的一瞬间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您在这里,对不对。我想要亲吻你的脚丫,亲吻您的皮肤,想要亲吻您的嘴唇,还要想要吃掉您的头发啊~”

  他的话语没有让禅元和恭俭良产生一点情绪上的变化。

  可能是这种口头变态,在他们两的日常生活中实在过于微不足道了。

  “乖。”禅元紧贴着雄虫,亲吻他因饥饿哭泣失去高光的眼睑,“我去杀了他。”打断他教育自己的雄虫,那个寄生体今天必须得死!

  恭俭良冷笑一声。

  还不等他做出什么,柜门上冷不丁扎入一根粗壮带着毒液的蛛爪,腐蚀性的毒液飞溅在束缚恭俭良的皮带上,发出嘶嘶的灼烧声音。

  它缓缓往外抽离,并没有继续用毒液杀死里面的人。

  禅元握紧了武器。

  在这个时候,他心里惦记那些毒液会不会给恭俭良身上留疤,又担心恭俭良会不会乱跑,会不会一不小心受了伤。

  蛛爪留下的空洞,骤然探入一对复眼。

  他眨巴这,弯起眼睑,“找到您了阁下——啊啊啊啊!”

  禅元抽出扎在复眼上的短刀,砸门翻滚出去。他上半身只有一件单薄而简单的衬衫,武器也是一把短匕首。

  今天,他不开心。

  不开心,杀个寄生体冲冲军功,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幼崽】

  小扑棱没有奶了!虽然他的奶粉早就喝得七七八八了,但大家还是努力刮一刮奶罐子,给小孩搜刮一点奶粉吃。

  今天,小扑棱彻底断奶了!

  他想要吃奶,就得等下周的供奶日了。

  ”怎么办啊。“今天负责泡奶粉的军雌苦恼起来,高声呼叫总负责人,”提姆。提姆怎么办啊。”

  提姆也没办法,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是小扑棱的负责人。

  他头疼,可看着纸箱里抱着奶瓶嗷嗷待哺的幼崽,又没有办法。

  总不能真的让小孩饿着吧。

  “帮我看一下工作。”提姆无奈拎起崽,请假出来打通讯。因为使用的是队内通讯,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提姆压低声音道:“雌父……您的配给物里、有牛奶吗?”

  还以为孩子找自己有什么事情的某少将:……

  “你要这个干什么。”

  提姆还没回答,小扑棱已经嗷嗷地叫起来。幼崽好奇抓着提姆叔叔的裤子,大力出奇迹,已经把小腿裤抓得一团糟,“提么,提么爱爱!”

  这是要亲亲抱抱了。

  提姆不想在这个时候做这些安抚小孩的动作。

  没想到通讯那边比他反应更快,“你有小孩了?提姆,我怎么不知道?”

  “别人的小孩。”提姆窒息了。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恨铁不成钢的雌父指责道:“你们星舰上不是有个雄虫吗?我还特地走后门把你安排在雄虫隔壁。提姆,要我说多少遍?你总不能和玩具鸭子过一辈子吧。”

  小扑棱听懂了鸭子,他奶里奶气举手道:“鸭鸭!”

  他可喜欢鸭鸭了,因为他现在穿得衣服都是从鸭鸭身上扒下来!

  他喜欢提姆叔叔的鸭鸭。

  年幼的小孩不懂玩具鸭鸭的衣服,都是提姆叔叔呕心沥血偷偷做的。他只知道衣服!好看!

  扒了鸭鸭!

  每次去提姆叔叔房间洗完澡都有新衣服穿的崽,心满意足。

  嗯。那是一个会生产衣服的好鸭鸭。

  “好鸭!”他蹦跶起来对看不见的大人强调道:“鸭鸭好!好鸭!”

  ——*——

  嘿嘿嘿幼崽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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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禅元冲出去的那一刻, 恭俭良在想能不能在背后给禅元捅一刀。

  他哭了好一会,眼睛都哭肿了。再加上双手关节被卸,膝盖骨碎裂, 肚子还饿得咕咕叫, 整个人弥漫出一种“拉人垫背”的负面情绪。

  这种情绪对禅元这类感受不到雄虫触角的军雌来说, 毫无意义。但对于寄生体而言就是一记魅惑的小皮鞭, 打下去不能说皮开肉绽,那也得是心里痒痒, 身体发麻, 恨不得将脑袋依靠在雄虫的小腿肚上轻轻安慰对方, 让人不要再低落下去。

  “你这个雌虫, 到底对雄虫阁下做了什么!”寄生体大六对恭俭良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且不论这是对食物的心疼, 还是单纯对雄虫的心疼。从表现上来说,他都比禅元看起来有情有义多了。

  禅元对此送上一记背刺。他双手抓住两根蛛爪,死死将自己盘在寄生体大六的盲区中,刀口一下又一下刺上去。若是毒血喷射出来也不必担心, 因为禅元身体表面已经覆盖上厚厚一层润滑油,用手指一刮, 都是滑腻到无法被吸收的存在。

  他整个人和寄生体滚在地上缠斗,双手学着恭俭良的动作,死死纠住寄生体的脖颈,逆时针转动,促使脊椎发出骇人听闻的扭转声。寄生体砰的跳起来,蛛爪从上至下, 从左至右, 牢笼一般将禅元包裹着, 狠狠刺穿他的血肉。

  禅元一言不发, 刀口对准寄生体的脖颈往下扎。寄生体的毒素和他用于解毒的血液同时流淌入体内,禅元甚至还有功夫将扎入肉里的毒爪一根一根拔出来,当做武器握在手中。

  他感觉良好。

  蝉族稀有异化能力“蜕壳”是否属于自己还是个未知数。但身体良好的表现已经大大超出禅元的预想,他感觉到自己的体能和精神气都在巅峰状态徘徊,过去这些时候都是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偶然才能实现,现今想要达到便达到了。

  “你在觊觎我的雄虫。”禅元一抹鼻子,毒素排出体内,鼻血涓涓而下,随手一擦显得格外狰狞,“这一条就够你死了。”

  “哈哈哈。你这种垃圾。”寄生体大六咆哮道:“你把他的腿打断了。该死,我当时真应该冲进来杀了你。你怎么可以打断他的腿!你怎么敢对尊贵的雄虫阁下做出这种事情!他再怎么娇蛮,再怎么不对,他也是一个雄虫!”

  禅元没心情和这种人废话。

  不过他觉得这是安慰恭俭良的好时机。有些话刻意说出来,禅元反而害怕恭俭良想太多。他知道世界上有些人就喜欢自己去找答案,一边挥舞匕首再度和寄生体扑杀在一起,一边说道:“雄虫也好,雌虫也好。现在已经不再是性别特权时代了。我爱他所以才打他,我不打他,恭俭良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他的性格死掉的。”

  娇蛮、霸道、不听道理、毫无逻辑地杀戮、过度放纵自己的欲望。

  恭俭良就算长得再好看,世界上也有许多人是容不下他。

  禅元喜欢恭俭良,一旦决定把人纳入自己的范围,他就要对恭俭良负责。打断腿怎么了?又不是剁掉腿。恭俭良还差点把自己杀了呢,这样的雄虫靠着温格尔阁下什么爱啊什么温柔教育,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根本不现实。

  禅元已经不知道自己对恭俭良还多少所谓的爱意。他脑子里现在只有管教雄虫,让他听话,无论是囚禁也好,是束缚也好,总之恭俭良是他的雄虫!

  一年,十年,一百年,一辈子!

  恭俭良和他结婚了,就该是他的雄虫。

  “他死掉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寄生体大六一拳打在禅元脸上,巨大的血口张开咬在禅元的手臂上,尖牙刺穿骨髓。禅元却感觉不如恭俭良咬得那几下疼,一巴掌扇过去,将寄生体大六两颗牙扇下来。

  他的手掌宛若蒲扇,一下一下带出劲风,将寄生体大六的脸扇得血肉模糊,几乎见到了骨头。

  而这还不够过瘾,禅元压住寄生体的上颚强制将他的牙和他的牙床分开,带着一胳膊的断牙,将寄生体大六掀翻在地上,一脚狠踹上去,全部对准致命要害而去,匕首钉住寄生体大六的咽喉,向下拉拽,将心肺肠子全部拖拽出来。

  寄生体大六却依旧在咆哮,“雄虫阁下应该自己……自己做选择……”

  “放屁!”禅元想想就恼火,“他的选择是杀了我。我就得站在原地被他杀?什么狗屁道理。”

  恭俭良懂什么选择。

  他就是一个被温格尔阁下宠坏了的孩子。

  禅元大喘气,站在寄生体大六咿呀张口的身体边上,见他居然还活着,甚至大放厥词说自己不爱听的话。

  “你这个变态……你在控制他。恭俭良阁下跟我走吧。跟我走。在基地里、基地里所有人都会捧着您……您是最美的,嘿嘿嘿最美的……所有人都会爱你。爱你。”

  “跟我们寄生体走吧。基地、基地里所有人……您会得到最好的。这个雌虫他、他根本就不爱你。”

  他的眼珠转动,努力向恭俭良的方向看去。

  “雄虫……恭俭良……阁下。”

  他的声音变得凄苦,毒血嘶嘶腐蚀着地面,地板肉眼可见变得稀薄起来,“您不会得到幸福……跟着这样的雌虫不会得到幸福……”

  禅元从厨房砧板上找出刀,飞快上前剁碎这家伙的嘴。那半边的手和脚努力挣扎起来,手指抠挖出一道道诡异的横杠,双脚和背后的蛛爪发疯地向上翘起,他们在混乱中寻找到禅元的方向,攻击着他。

  咔!

  菜刀剁下去。

  咔咔!

  刀口出现了豁口,这不是禅元力气不足,反而是他的力气太足了,刀与骨头发生碰撞的瞬间无法遏制地出现了摩擦。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什么不会幸福!”禅元的脸上是寄生体的毒血,奈何他已经吃过了一部分寄生体的血,也无惧于被感染的风险,整个脸扭曲狰狞,一脚将血肉黏糊的肉块踹开,丢在锅里。

  他的手指甲里都是寄生体大六的血肉,脸上和身上还残留着肉沫,“你这个妖言惑众,用言语蛊惑雄虫的寄生体。”

  “那你算什么好东西!”寄生体大六的意识残存在尸块上,他疯狂地尖叫,想要用精神体的形式冲向雄虫,可临近跟前却被怎么也迈不过去禅元。他撞击、他入侵,在冲入禅元大脑的一瞬间,他睁大双眼,分贝刺得禅元耳膜发震,“你这个变态——变态——我不会死掉的——我要寄生你。我才会和雄虫阁下永远在一起。”

  禅元冷漠地将所有石块丢到炖锅里,放水,开火,关上盖子。

  他用冷水洗手洗脸,努力将自己变得干净。脑海中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寄生体的声音在尖叫、癫狂、最后消失。

  到了这个地步,禅元再想要装傻都不可能了。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法被寄生体寄生。

  “真是个好消息。”禅元嘀咕着,转过头看向雄虫所在的柜子。

  一把尖刀抵住他的脊椎。

  “雄主。”

  恭俭良将刀尖往前刺了刺,润滑油可以形成厚厚的阻隔层,但无法阻止物理上的伤害。鲜血很快和润滑油的痕迹一起遍布后背。

  禅元不得不举起手,哈哈大笑起来,“雄主,我刚刚说得都是假的。”

  他猜测恭俭良不是用手拿着匕首,而是用嘴咬着。

  雄虫此刻根本没有办法说话。

  禅元笑眯眯道:“雄主。我想要叫你宝贝。”

  尖刀颤抖一下,禅元猛然弯腰,不顾尖刀在背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快速抱住恭俭良的双膝,一拳打中雄虫的下巴,将人整个扛在肩膀上,用手打了两下他的屁股。

  “混蛋!”恭俭良松口,果然匕首从中掉落。他整个人挣扎起来,用手臂捶打禅元的背部,骂道:“不准叫我宝贝。”

  “好的宝贝。”禅元才不管。

  他看见炖锅里咕噜咕噜冒出的热气,深吸一口气,感觉精神和身体获得了双重的满足。“那就叫你雄虫宝贝吧。”

  恭俭良撑起上半身用手臂给予雌虫一击暴击。

  禅元被打也不觉得难过。他对自己现在要什么很明确,也不会为雄虫的情绪感觉到患得患失,一旦意识到用温柔对待恭俭良没有任何意义,禅元反而无惧于展现真正的自己。

  他脱去了枷锁。

  哪怕仅仅在恭俭良面前脱去了枷锁,这也是令人开心的事情。

  “想吃吗?”禅元轻松地提议道:“这里还有酱油和盐。”

  恭俭良做出呕吐的表情,“滚。”

  “好的。”禅元道:“宝贝叫我滚,我就滚。”

  “不准叫我宝贝。”

  “好吧。雄主宝贝。”

  “滚!”恭俭良恨恨道:“我不会原谅你的。接下来所有时间,我是说所有——你这个变态再也别想爬上我的床。你这条贱狗,脱光衣服,撅着屁股,跪在我面前求我进入,我也不会进去!”

  “哈哈是嘛?”禅元一点都不怕。兴致勃勃提出另外一种假设,“虽然我会求你。但你要搞清楚哦,是我愿意这么做,你才可以这做——恭俭良。我保证,你有一天会巴不得我这么求你。”

  两个人不约而同当面冷笑。

  “去死吧!”

  “马上就要回到星舰了。”禅元给予致命一击,“等着关禁闭吧。”

  这次,他绝对、打死都不会再照顾雄虫了!

  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

  “什么?”

  第三星舰上,对接指挥部收到新消息。

  “坐标已经确定了。禅元他们杀掉了所有寄生体,包括最后一个……好的。这边马上对接航空器和医疗组……没错,位置很接近……收到。提姆。这边第五星舰救援组距离禅元小队所在位置只有四千米。”

  提姆抱着怀里的小扑棱,一边扶住他的大奶瓶,一边回应道:“哦。”他揉叭揉崽崽肉嘟嘟的小脸强调道:“你雌父雄父要回来了。”

  “吖!”

  小扑棱奶都不喝了,噗嗤一下将奶嘴和嘴分开,因为速度过快,嘴边还留下几滴奶。提姆无奈地给小扑棱擦擦嘴,将奶瓶放在一旁发烫的机器上加热,将他放在地上。

  “雌雌和、雄雄!”小扑棱握紧拳头,“回来!”

  “嗯。”

  小扑棱还不能用长句子表达,但短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提姆拍拍幼崽的屁股,让他自己去玩,“不吃奶就去纸箱里,自己走过去。”

  “我、唔我要。”小扑棱才不要。他扑上前抱住提姆叔叔的小腿,用圆圆的眼睛向上看,露出自己一脸奶味的笑容。通常,这种笑容说明他开心,或者有求于人,“要去,第一个!雌父,雄父!看看扑棱。”

  雌父雄父回来了。

  他当然要第一个看见雌父雄父啦。

  作者有话说:

  提姆:终于不用带孩子了。

  ——*——

  稍微加速一下,主要是想写小扑棱了。孩子太可爱了,必须是父母爱情润滑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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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得知雌父雄父要回来, 小扑棱开始收拾自己的小纸箱。

  自打雌父毫不犹豫把他丢到指挥室后,小扑棱每天白天就窝在纸箱里玩耍,如果有军雌叔叔愿意陪他说说话玩一玩, 他也会很乖地和大人一起玩。作为一个罕见的乖崽崽, 他没有打扰军雌叔叔们工作, 在这段时间除了吃奶、洗澡、上厕所外, 没有让军雌们烦心太多事情。

  可以说,让第三星舰的军雌们在幼崽和雄虫中二选一, 他们情愿和幼崽待在一起。

  小扑棱可比他的雄父懂事太多了!

  “衣服这样叠起来。”提姆还在忙, 小扑棱便求助一个正在休息的军雌叔叔, 将纸箱里属于雌父雄父的衣服举起来, 慢慢学着大人的样子叠衣服。

  刚开始, 他还叠不好,但多学习几次,在纸箱里爬来爬去,小扑棱也能把衣服叠成正方形。

  “哇。”幼崽开心地拍手, “扑棱。厉害。”

  他还想准备一些别的事情,展示给雌父雄父看。提姆就站在一边吃简餐, 一边看小扑棱兴奋地手舞足蹈,断断续续表达一些短句子,甚至因太激动恢复到崽言崽语的状态。

  “提么。提么。”小扑棱拍拍自己的肚子,拉起衣服,“新衣服!鸭鸭!”

  “不可以。”提姆拒绝道:“别想把我的鸭子拿到外面来。”

  “唔~”小扑棱沮丧一会儿,很快又恢复精神, 忘掉这件事情, 开始围着提姆叔叔撒娇, “雌雌和雄雄。雌雌、雌雌!雄雄!”

  “快回来了。”提姆吃完饭, 闭目站着养神片刻,提溜幼崽丢到纸箱里。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紧急教幼崽一些自保技能。

  听医疗队的描述,那对夫夫看上去不太好。

  “提么?”小扑棱窝在纸箱里,站起来,扶着纸箱边,眨巴眼睛道:“嗳呀。抱抱。”

  提姆把幼崽提出来,艰难决定后还是把幼崽丢到轮休的同事手中,道:“你觉得教他拳击怎样?”

  同事:?

  他看看怀里一脸懵懂的幼崽,发出了质疑的声音,“你没事吧。”

  *

  提姆没事,有事的是小扑棱的变态雌父和变态雄父。

  他们两个连带着队友甲列、伊泊,那十五个军雌统统被送进消毒室隔离五天,同时轮番接受审讯,确保没有任何人被寄生。

  负责审讯的是禅元和恭俭良的老熟人,那群专门搞调解的裁决处军雌。

  看见禅元和恭俭良的那一刻,他们呈现出不情愿、不乐意,又不得不坐下来详谈的姿态,同时往嘴巴里丢一把塔姆茶茶叶提神。这种茶叶作为供应品,并不好吃,味道十分上头,优点就是提神醒脑,干嚼越嚼越有味道,据传还能让人心平气和……个屁。

  “等等。让我顺一下你的伤口来源。”裁决处军雌硬着头皮记录道:“你说禅元把你打了一顿,还强迫了你。”

  恭俭良严肃道:“没有错。他还说要关我紧闭,不让我看孩子。”

  “恭俭良阁下。你有没有考虑,做一个精神鉴定。”裁决处军雌苦恼道:“……虽然雄虫被寄生的情况基本没有……但你本身就有点精神问题吧……把杯子放下。你也不希望真的再被关禁闭吧。”

  而另外一边,禅元带着包裹得严严实实,带着自责和悲伤,眼角还带着泪水向裁决处军雌们忏悔,“是我没有保护好雄虫……我低估了他对寄生体们的吸引力。”

  在他的努力抗争下,恭俭良还是不幸和寄生体正面相遇,被寄生体打断一条腿,同时拧断关节。

  “寄生体为了防止雄虫逃跑。甚至拿走了他……”禅元恨恨锤了一下桌子,掉下两滴眼泪,咬着下唇道:“他的衣服。是我的错,我还是太自大了一些。”他断断续续地描述详细而真实,再加上强忍的表情和过去好人脉好印象的背书,裁决处军雌们轻易放过了禅元。

  他们甚至怀疑禅元见到了更加惨不忍睹的事情。

  比如雄虫被寄生体碰过……对于一个雌虫来说,这是十分难以接受,难以启齿的事情。

  裁决处军雌们只能安慰道:“禅元队长。这是例行问话,不需要太多细节。唉,所以雄虫还是不要带到战场最好。”

  而甲列和伊泊。他们在没有和总部相遇之前,一直等禅元上来和他们对口风。可直到三人分开问话,禅元都没有与他们额外打招呼要隐瞒恭俭良的所作所为,两人也拿不准主意。

  他们没有私下对过话,分开妄想编造谎言,极为轻易被识破。配合身上雄虫留下的伤口,伊泊和甲列身上发生的事情被缓慢推理出来。特别是,第五星舰技术员取下雪地车上的监控录像公放时,所有军雌都变了脸色。

  “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们看着恭俭良和寄生体站在一起说了什么,接着恭俭良单方面对禅元施展了暴行,又残忍打断了伊泊和甲列的腿。所有军雌的表情从压抑到愤怒,特别是受害者与他们有同样的身份时,他们极容易代入到其中。

  “必须要关禁闭。”

  “他是精神病患者。为什么这种人能被放上星舰?”

  “这种雄虫应该在精神病医院,而不是在远征军。”

  “禅元也需要教育……他纵容雄虫才导致自己的队友受到伤害。他将雄虫带到地面执行任务时,有没有考虑过远征的危险性!”

  “但他们夫夫各自杀了一个士兵级寄生体。”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后,第五星舰的医疗兵出面将伊泊和甲列的伤口,连同禅元服用药剂后血液中某些含量的变化汇报一遍,关于雄虫的安置问题又一次摆上了案头。

  “雄虫的伤势如何?”

  “回到星舰需要疗养一段时间。残疾的可能性很小。”

  “雄虫必须要关禁闭。从现有的视频证据来看,禅元是一个完全的受害者。他从头到尾就没有主动伤害雄虫的意愿——你们难道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话,觉得禅元会下这种狠手?”

  裁决处军雌忍不住为禅元辩解。他们第三星舰的人谁不知道,禅元有多疼爱恭俭良。足足一年时间,雄虫的吃穿用度本应该和大部分雌虫一样,是禅元无微不至的照顾,才让雄虫舒舒服服按照自己的口味、自己的习惯过日子。

  就连雄虫到了远征军中,需要例行和数位军官相亲这样的环节,禅元都能巧妙地出场平息军官们的怒火,让雄虫安安稳稳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日子。

  更别说,雄虫被关禁闭的日子了。

  禅元几乎把整个禁闭室改造成另外一个家,被褥不说每天清洗,也是日日保证松软舒服。雄虫穿得衣服、入口的水和食物,就连消遣用的电影和书籍,他记不住自己看了什么,禅元都能给恭俭良调整到上一次看到的地方,事无巨细地为雄虫准备好零食和茶水,再仔细将灯光调整到最舒服的亮度。

  不是喜欢,谁会这么做?!

  “我宁愿相信是雄虫单方面对禅元进行殴打。禅元还活着,不是因为他反抗,而是他紧急注射了药物,在药物的帮助下机缘巧合蜕壳了。”

  这一点医疗兵可以作证,他们补充道:“目前他的血液中还有不少药物残留物……更加详细的身体数据,需要禅元下士到星舰上再检查。”

  第五星舰的人在这件事情上没什么发言权。

  一来,禅元和恭俭良都不是他们星舰上的人。二来,第三星舰在本次任务中出了大风头,本就压了第五星舰第一头。第五星舰想要继续和第三星舰合作扫荡寄生体基地,最好在这件事情上保持沉默。

  “禅元小队对第五星舰的帮助,我们不会忘记。”第五星舰本次救援的负责人带走十五个军雌,临行前和禅元握手,“如果您有来第五星舰任职的想法,可以随时向本舰申请调动。”

  “谢谢。”禅元的恢复力比之前好了很多。有医疗兵的帮助,将寄生体大六的毒刺拔出,敷上膏药,缠绷带,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他不会把话说死,委婉地夸赞两句第五星舰的好处。

  “我们星舰上有一位对精神病学研究十分深厚的老医师。”第五星舰负责人意有所指,“什么时候想带着雄主来坐坐,都可以。”

  禅元说两句场面,面子上露出感激,语气也和善起来。

  等看着第五星舰的航空器起飞,越来越小后,他微笑起来,摸着自己的脸回去看看自己的漂亮雄主。

  “又不是我的错!”恭俭良大叫起来,努力挣扎想要拜托手臂上的针筒,奈何药水持续发挥作用,浑身酸软,全身上下只有嘴巴是硬的。他道:“是禅元打我!他才是变态,他也有错。为什么都要针对我——混蛋,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你们全部给我去死。”

  殊不知,世界上能无条件包容他的人都不在了。

  恭俭良越表现出自己的凶悍,反而越让军雌们站在禅元的立场。他们将药水注射完毕,将雄虫丢给他的雌君,所有人收拾东西回到星舰上。

  “禅元!”

  “嗨。宝贝。”禅元心情不错,他捏住恭俭良的脸,亲了亲道:“马上就要见到小扑棱了。”

  恭俭良一个激灵,大喊道:“你要做什么。”

  “你也不想小扑棱讨厌你吧。”禅元笑起来,回到熟悉的环境中,他是那个聪慧、好脾气、对雄虫充满耐心的好雌君。一年多的时间足够让同僚和上级记住他是多么好的人,又牢牢记住恭俭良有多么差劲。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他们的孩子。

  禅元困惑道:“孩子长大以后,谈起雄父会怎么说呢?啊,我有一个神经病雄父。我的雄父是个家暴者。还是说……我的雄父是个杀人犯?”

  恭俭良想要攥紧手,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他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圈,反而方便禅元整个环抱住他。

  “我、我没有杀人。”

  “这不重要。”禅元笑起来,“所有人以为你杀人了就好了。”

  “禅元!”恭俭良咬牙切齿起来,“你这条贱狗。”

  “哦。”禅元笑起来。他觉得恭俭良保持这种恐怖表情就好了,最好让小扑棱第一眼看见就害怕起来。

  哇。想想雄虫被自己唯一的亲生孩子伤害,禅元浑身都战栗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让雄虫明白一个道理:

  世界上没有人有责任无缘无故对他好。

  所有爱,都会被消耗。

  哪怕是来自血缘,来自亲缘的爱。

  *

  星舰港口。

  在一群忙忙碌碌的大人们中,穿着一身兔子外衣,抱着同款兔子外衣玩具鸭鸭的小扑棱额外扎眼。好几个军雌忙碌之余,不忘伸出手揉揉幼崽的脑袋,惹得幼崽哇哇大叫。

  “不可以,摸。”小扑棱调整自己的发型。

  不满一岁的他已经有了好看的意识,抱着提姆叔叔的玩具鸭鸭,非要保持最好看地一面给雌父雄父看。

  他可早早收到消息啦!今天雄父雌父就回来了。

  小扑棱本想要提姆叔叔带着自己过来,可偏偏提姆叔叔收到了一个重要任务,不得不亲自处理。最终是一个指挥室轮休的军雌叔叔抱着他蹲守港口。

  幼崽从站着,到站着跳,到蹲着,最后蹲得腿麻,一屁股坐在军雌叔叔的军靴上,眼睛还不忘看着航空器进来的港口。

  他看着一个一个球形航空器打开门,眼尖地发现熟悉的人影,呼啦一下站起来,扑腾跑下去。

  “雌雌雌雌。”小扑棱抱着玩具鸭鸭跑过去,鸭子脑袋和他的兔子耳朵一起蹦跶。片刻后,幼崽看见被雌父抱在怀里,用外套遮盖住的雄父,更加兴奋,“雄雄。雄雄。”

  他的小短腿穿梭在一群大人中间,神奇地开辟了一条康庄大道。

  所有人都带着善意看着奶团子飞扑过去找自己的雌父雄父。

  唯有禅元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滚过来的扑棱团子……阿不,扑棱蛾子,不敢相信自己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自家崽宛若吹气球般胖起来。

  比他在通讯上看到的还要胖!

  提姆他们是把小扑棱当猪在喂吗?

  “雌雌雌雌。”小扑棱可开心,好不容易跑到禅元脚底下,仰起头露出笑容,蹦跶起来,“雄雄。雄雄。”

  可惜,他的快活没有维持太久。

  禅元蹲下身,认真揪住幼崽的后脖颈称重。

  “你一天吃几顿。”

  小扑棱:?

  幼崽扑腾小短腿,发现挣扎无望后,掰扯手指一二三四后,心虚道:“八……唔。六,六顿。”

  禅元:……哦。难怪那么胖。

  他正准备将小扑棱放回到地上。幼崽却敏锐感觉到什么,看向被禅元遮住的恭俭良,小脸板起来,嘴巴也嘟起来。

  “雌雌。”小扑棱道:“雄雄,怎么,不理我?”

  禅元还没说话,幼崽直勾勾看过来,一针见血道:“雌雌,雄雄,惹你——不开心吗?”

  作者有话说:

  忽然发现家里长子都有点本事在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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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人总觉得小孩什么不懂。

  可孩子往往什么都懂。

  小扑棱早在蛋里就能察觉到杀意和爱意, 他也很会利用自己的天赋寻求生机。哪怕和雌父雄父分别一段时间,他也很清楚知道这个家里,雌父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

  雄父很凶, 雄父动不动用砸东西, 经常情绪失控, 还会和自己抢祖雄父的精神触角摸摸, 可雄父也很乖。小扑棱破壳后和雄父腻歪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他不太懂雌父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做什么, 但他知道雄父睡醒了捏捏自己的小手, 两个人坐在床上一起看鲜血四溅、惨叫连连的电影, 雄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禅元怎么还不回来。”小扑棱被雄父抱着, 经常听到这种抱怨。他直觉, 如果雄父真的想要雌父死,很多时候就能出手杀掉雌父。

  雄父没有。

  他不太懂大人的逻辑,但觉得雄父应该是“爱”着雌父的。而雌父也很喜欢雄父,还经常和雄父一起在床上翻来翻去, 什么好吃的都第一个想着雄父——可这又改变不了这个家里一切,全掌控在雌父手中的事实。

  雌父不开心, 雄父也不会舒服。

  雄父难过的时候,雌父倒是能神奇地把雄父哄好。不过有时候,小扑棱会好奇,明明能把雄父照顾得那么好,为什么偏偏让雄父发脾气乱砸东西呢?

  “雌雌。雄雄惹你——生气吗?”小扑棱歪着头,举起玩具鸭鸭, 问道:“呼呼。不生气。我给雄雄看, 鸭鸭。”

  他的可爱攻势在禅元面前毫无用处。

  哪怕他继承了与温格尔阁下十分相似的双眸, 奶白纯粹的小软发因为奔跑稍凌乱, 肉肉小脸粉扑扑,禅元也只会感叹一下“我崽真可爱”后,将他和恭俭良分开。

  他轻声安慰道:“雄父睡着了。等一会给雄父看鸭鸭吧。”

  咦。提姆的玩具鸭子居然落在小扑棱手里了,他可真舍得呀。禅元还没有多想太久,匆匆处理完事情的军雌迈开步子,娴熟地幼崽怀里的鸭子抽出来,夹在自己腋下。

  两人颔首片刻,算是打招呼了。

  “啊。”小扑棱还想再和鸭鸭玩一会儿,人才跟着提姆叔叔跑,就被雌父提溜住,双脚离开地面,丢到背上老老实实抱住禅元的脖子,蹬着腿往上爬。

  最后,屁股整个坐在禅元的肩膀上,双手揪住禅元的头发,禅元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幼崽。

  “雄雄。”小扑棱不放弃。他上半身前倾,奶味糊了禅元满脸,“我要和,雄雄!困觉!”

  幼崽都这么说了,禅元勉为其难满足他一下。

  只是临走前,把房间各个角落装上监控摄像头,给雄虫脖颈上戴上贴身项圈,又仔细补充了肌肉舒缓剂和镇定剂的分量。

  “扑棱。”禅元将一罐糖拿下来,叮嘱幼崽,“雌父去办事。雄父醒了,你就给他糖吃。雄父喜欢吃糖,知道吗?”

  小扑棱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糖罐,用力点点头,临走前非要禅元抱着自己到床上,腻歪着雌父亲了又亲,才肯放人走。

  “雌雌,快点哦。”

  他那么乖。禅元也有些不舍得,关上门的那一刻,还是没有锁上,留下一条虚缝,想着赶快办完事情回来。

  “雌雌。”幼崽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禅元忍不住折返回去,低下头就看见小扑棱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挥挥手示意大人弯腰。

  禅元蹲下身,门缝也更大一些。

  小扑棱抱住雌父的脸,两个湿漉漉的幼崽奶味亲亲糊上来,“不要,不开心嘛。么么。”他左边两个,右边上面,额头上两个,下巴上也两个,十分讲究雨露均沾,不忘强调,“不要,生气么。”

  禅元愣了一会儿,直到走到指挥室汇报工作后,才意识到幼崽这句话是在回答“雌雌,雄雄惹你不开心吗?”和“雌雌,雄雄惹你生气吗?”这两个问题。

  哇。

  禅元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自己家崽的敏感,一边奇怪恭俭良的基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质变,一边感叹果然还是自己的基因发挥了重要作用。

  真要和恭俭良离婚,小扑棱必须归他!

  提姆已经把玩具鸭子踹在口袋里,一身板正的军装中间鼓起来大块,走两步一个玩具鸭子脑袋就从中掉出来。

  “第二期结束你又该升职了。”提姆冷静地将玩具鸭的脑袋塞回去,道:“恭俭良的事情让阿奇诺舰长很愤怒,他铁了心要把雄虫调离出第三星舰。”

  禅元冷静地分析这句话的内容,“看来他对我也有些芥蒂了。”

  “带着雄虫执行任务,本就存在争议。”提姆提醒道:“听说第五星舰的人抛来橄榄枝。”

  “口头说说罢了。”禅元冷笑起来,“第五星舰和第三星舰联合报告,可能要你多费一点心思了。那十五个军雌的毒,也要不了这么久解开。甲列早早把血带下去了。”

  无论是害怕与寄生体直接面对面,还是存着第三星舰禅元小队人死光,可以随意篡改事实和报告。禅元绝对不会把人想得太好,甚至可以说在看到十五个军雌的伤势后,他内心就隐约生出了不满。

  对方的毒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身体除了稍许饥饿和冻伤上,比禅元小队任何一个人都要健康!

  提姆提醒道:“这种话,不要说出来。”

  远征军的艰难有时候并不是体现在对外的征途上,比起混乱未知的外部环境,复杂而多变的内部环境,才是无数远征军全军覆没的关键因素。

  明明,在这一趟征途中,大家应该互相扶持。

  禅元毕竟只有二十四岁,养气功夫还不到家,别过脸岔开话题,“接下来进军寄生体基地,名单出来了吗?”

  “你的队友伤势都很重。”提姆不建议禅元继续去地面执行任务。他善意提醒禅元必须解决雄虫这个大问题,“这次的军功不会低……倒是,雄虫可能会影响你上升的稳定性。”

  舰长阿奇诺是大雌子主义者,他本身就对雄虫上战场这件事情持有反对态度,就算有禅元明珠在前,抵消一部分恭俭良产生的负面影响——甲列和伊泊二人的伤势也让这位舰长摇摆不定的心偏移。

  恭俭良,实在太不稳定了。

  甲列和伊泊的伤口都说明,禅元在压制恭俭良这件事情上出现了巨大纰漏。而上位者的怀疑,轻易种下后便不容易拔除。

  禅元心知肚明。

  在二人前方就是舰长室。他们两人要为这次小任务做一次非正式面对面汇报。

  “恭俭良,不会影响到我。”禅元认真说道:“我这次来,也是向阿奇诺舰长表态。”

  无论是扭曲的、病态的、正直的、健康的……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禅元不在意使用任何手段。

  他需要向上爬,仅此而已。

  *

  小扑棱亲完雌父,迈开步子跑到雄父身边。他个子还不足一口气爬上床,因而踩着床沿和床单,尚未发育完全的小翅膀努力挥舞,憋气到满脸通红爬上床,大口喘气。

  下去容易,怎么上来这么困难呢?

  幼崽完全没想到是自重太重的问题,他自顾自觉得要和雌父撒娇,让雌父给自己做一个小凳子——这样子,他就可以自己上下床啦!

  小扑棱一想到新本事,倍感骄傲,哪怕还没有实现,都迫不及待要和雄父炫耀了。

  他手脚并用爬道雄父身边,悄悄掀开雌父盖在雄父身上的外套,闻到血亲的味道后,开心地钻进去,扭扭屁股找到一个温暖舒服的好地方,窝着抬起头。

  雄父距离他好近啊。

  小扑棱的小手抓住雄父的头发。他都不敢用力拉扯,害怕把雄父吵醒,只能抓住-松开-抓住,看着和自己有极大区别的白发提起来-掉落-提起来。

  雄父要睡好久啊!

  小扑棱浑然不知道自己的雌父做了什么。他乖乖等,一直等到打哈欠,整个人手脚缩到衣服里,团成一个奶球,贴着恭俭良的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抱着奶瓶吨吨吨喝奶,忽然冒出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家伙,一把踹翻自己的奶瓶。小扑棱被吓坏了,他哇哇张开嘴,爬起来发现那超级可怕的声音从自己的肚子和雄父的肚子里传出来。

  “咕~”

  “咕咕~”

  恭俭良是被饿醒的。

  他比小扑棱醒得早,看幼崽小嘴一边做梦一边在吮吸什么,观察许久都没有想吃梦里有什么好吃的。正准备伸出手摸摸小扑棱不安分的嘴巴,幼崽忽得睁开眼,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恭俭良缩回自己不安分的手。

  他想要爬起来,四肢无力,才支起半个身体,又啪嗒一下倒在床上。

  “雄雄。”小扑棱吓坏了,他扑上前,睡得暖烘烘的小手和小脸贴在恭俭良的脖颈上。恭俭良扭头就能看到幼崽快要哭了的表情。

  “雄雄。”小扑棱瘪着嘴,眼眶里有水珠打转,“雄雄。呼呼,痛痛飞飞。”

  啊。扑棱。

  恭俭良张开嘴,发觉声音都沙哑不少,心思也委屈起来。下意识在床头柜上寻找点心和茶水。原本不论什么时候醒过来,禅元都会准备好放在恭俭良伸手就够得到的地方。

  今天却什么都没有。

  恭俭良也忍不住瘪起嘴来。

  父子两的表情如出一致,再加上十分相似的白发和漂亮脸蛋,简直是一大一小两个水晶奶包子。

  “雄雄。”小扑棱已经要爬下床去找雌父了。他挥舞双手和雄父比划,“雌雌,出去……唔。”

  “不准找他!”恭俭良抓住叠好的被子,披在身上,把自己包起来和幼崽告状,“扑棱。雄父被雌父欺负了。”

  不满一岁的幼崽:?

  他张大嘴,缓慢又不太理解雄父的做法,发出惊讶声,“哎?”

  恭俭良倒是找到了主心骨,和自己最亲密的血亲告状,“他打我。雌父打雄父。”他从被子里伸出腿上的伤疤给小扑棱看,“你看。还有这里。”

  小扑棱的世界受到了一些冲击,等回神来,幼崽已经轻轻伸出手碰到那些绷带,又唯恐自己太重了,飞快缩回来,小脸皱成一团,“雌雌。雌雌。呜呜。”

  恭俭良道:“他还不给雄父吃饭。”

  小扑棱眼泪都掉下来。想到雄父和自己梦境里一样,连口奶都不吃上,他心都要碎掉了——提姆叔叔只是少给他泡一勺奶,他就能饿得嗷嗷叫,雄父吃不上饭,该有多伤心啊。

  幼崽呜呜抱住雄父片刻,做出了人生第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将眼泪擦在雄父衣服上,还带着鼻音,发誓道:“那、扑棱的奶……送、呜呜,送给雄父吧。”

  纵然万般不舍,小扑棱缓慢爬下床,将小桌板上一直保温着的奶瓶抱起来。鼻涕泡都哭出来了,还是倔强将奶嘴凑到雄父嘴边。

  “呜呜雄父喝nainai。”

  作者有话说:

  别人家雄虫受欺负:找雌父雄父、找兄长、找雌君告状。

  小兰花受欺负:找幼崽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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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雌虫幼崽很好养活。

  禅元甚至没有遵守破壳半年需要给幼崽吃虫奶的意见。在榨干自己后, 他去仓库申请了军用成人奶粉。

  至于泡奶粉?

  那就是指挥室一群大老粗的事情了。一群人闲下来还能看一下说明书,忙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奶桶就往奶瓶里怼, 看看奶粉差不多了, 往里面倒热水, 一边跑一边疯狂摇晃, 晃得奶瓶里都是奶泡泡,一把塞到小扑棱怀里。

  最忙的时候, 扑棱还能喝到结块的奶粉。还是提姆叔叔看不下去, 强制在奶瓶上用记号笔强调了刻度线, 每天多看两眼, 拉拉扯扯, 总算避免了小孩吸奶半天吸不上来,嚎啕大哭的惨案。

  不过现在没关系。作为是自强自强的幼崽,小扑棱已经明白喝奶之前自己再晃荡好几下,等里面奶粉都融化了再喝。更别说, 奶粉喝完之后,他每天都是吃提姆叔叔弄来的牛奶。

  牛奶很好喝!和雌父的nainai一样好喝!

  小扑棱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奶瓶, 又看看侧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雄父,小嘴么么颤抖起来。

  恭俭良则盯着那个脏兮兮,似乎还沾着幼崽口水的奶嘴发愣。他支棱起上半身,匍匐过去,叼住奶嘴,尝试性吸一口——

  放弃。

  恭俭良只沾了一点, 就不喝了。人也不说话, 倒在床上失去了高光。

  小扑棱还不肯放弃, “雄雄。呜呜呜。喝奈奈。”因为哭腔, 他的发音都变形了。恭俭良便伸出手,对幼崽招招手,小扑棱连滚带爬抱着奶瓶,努力半天爬上来,哭包蛾子团在雄父身边呜呜咽咽起来。

  “雄,雄父呜。不喝扑棱吗?”

  “难喝。”恭俭良抱怨起来,“一点都不甜。”

  他是喝水都喜欢加糖的雄虫。小扑棱的奶瓶不仅没有额外加入糖、蜂蜜,光闻着味道就是一股最纯粹的奶腥味道。

  小扑棱腾出手抓住雄父的衣服,胳膊抱着奶瓶,自己努力吸两口,委屈到掉眼泪。

  此时此刻,幼崽也说不上是因雄父嫌弃奶哭泣,还是因为雄父还在饿肚子哭泣,小珍珠一颗一颗掉下来,兔子衣服的耳朵随着幼崽的颤抖一动一动的。恭俭良看着觉得有趣,反手给幼崽把兔子耳朵戴上,扯着玩了一会儿。

  他道:“哭什么。”

  小扑棱哭得更大声了。

  “雄、唔唔唔么么哇雄呜呜。”在恭俭良眼里,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哪怕没有力气,他在挤出一点心力来,用手指搓掉幼崽脸上的泪珠,片刻功夫就把小扑棱的脸搓得红扑扑。

  真可爱。

  恭俭良不自觉产生这样的想法。他在夜明珠家里,不是没见过比自己年龄小的幼崽,可每次相见都是相看两厌的感觉——哪里有自己崽可爱。

  “哭大声一点。”

  小扑棱打个哭嗝,乖乖执行雄父的要求,嗓门一下子大起来,显然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门缝都被他哭开了几步。

  恭俭良眼睛亮起来,捏捏他的小屁股,“哭小声一点。”

  小扑棱皱皱鼻子,把脑袋埋在雄父腰间,声音果然小了。就是眼泪和鼻涕擦在禅元留下的衣服和被褥上。恭俭良看一眼,才懒得管这种事情。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雌虫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如崽!

  看看小扑棱,多乖。多听话。等长大了,一定是雄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对比起来,禅元……呵。恭俭良面色一冷,不想那个饿自己肚子的家伙。他将小扑棱圈在自己怀里,脑海中恶劣产生“让他多哭一点”的坏蛋想法。

  “扑棱,喜欢雄父对不对。”

  “嗯。”

  “扑棱最喜欢雄父对不对。”

  “对、对哒。”小扑棱睫毛颤颤,上面的小水珠就落在恭俭良手心。恭俭良满心欢喜,他侧躺着越看越觉得小扑棱将雪白的软发留长、穿上雄虫的衣服就是雄父的样子。

  “扑棱最最最最喜欢雄父吗?”

  “啊。最最最最最最——”小扑棱抱住雄父的手臂,一口气念了太多最,喘不上气,道:“最最最最最最喜欢雄雄。”

  他们都是那么爱我。

  恭俭良口腔泛苦,心里泛酸。

  病弱的雄父,稚嫩的亲子,都像是缓慢激活他内心最柔软的存在。恭俭良忍住不去想,越是不去想,便越想——雄父一定是故意把他养成这样的性格。越是善良又好,像是一团纯粹的、柔软的、含苞待放的花蕾,他越无法摧毁,无法下手。

  他会想到雄父。

  他会想到自己最讨厌的雌父摧残雄父的画面。

  他曾经发誓不要成为雌父那样的混蛋。

  他要猎杀所有和雌父一样的变态。

  “雄雄。”小扑棱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手脚并用爬到恭俭良身边,亲亲雄父脸上的泪痕,“不哭。雄雄不哭。”

  他还以为雄父是饿肚子饿哭了,急急忙忙要滚下床找吃的。

  恭俭良咬着牙使出力气,将幼崽捞回自己怀里,亲亲他的额顶。幼崽带着奶味和汗味的味道,弥漫到恭俭良鼻腔中。

  雄父当年也是这么抱着他的小兰花吗?恭俭良又亲两下,惹得小扑棱仰起头看过来。因为才哭过,幼崽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也有些发红。但赖于抱他的人是雄父,他很快开心和放松下来,扬起脸要和雄父贴贴。

  “雄父好饿。”恭俭良低声道:“饿得都没力气了。”

  “扑棱的奶!”

  “不要。”恭俭良撒娇起来,“牛奶不好喝。雄父不要喝奶。”

  小扑棱想了下,终于想起雌父走之前给自己什么东西了。他腻歪在雄父怀里,大声道:“有、糖。雌雌,糖。”

  恭俭良哼哼唧唧两下,“我才不要他。”

  小扑棱迷茫了。

  他不懂雌父和雄父又在玩什么“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新游戏,他茫然地从雄父抱抱里滚出来,茫然抱起雌父给自己的糖罐,强调道:“甜嗒。”

  恭俭良看一眼,都给气笑了。

  不愧是禅元,明知道柜子里有那么多他喜欢吃的糖。偏偏留下自己最不喜欢的一种。

  他算个什么东西。

  恭俭良心情又不好了。他在枕头上把眼泪擦干,道:“我要吃饭。”

  “饭?!”小扑棱趴在床边,不太懂,“哪里,有饭。”

  “不知道。”平日都是禅元打好饭回来,恭俭良哪里知道什么地方有饭呢?他去食堂的那几次,也是别人请他吃饭,绝非自己打饭。

  小扑棱为难起来了。

  他看看难受到背对着自己的雄父,握紧拳头,放出崽言崽志,“没事。扑棱、扑棱去……要饭。”

  “嗯。”

  “扑棱,要饭。”小扑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要饭,喂雄雄。”

  *

  舰长室。

  禅元浑然不知,自己的好雄虫又把什么生活重担交给不满一岁的幼崽。经过生死对决后,他对恭俭良做出任何超乎常理的事情,都能理解。

  显然,看过录像后,舰长阿奇诺也能理解禅元对恭俭良做出任何超乎常理的事情。

  “你要管好自己的雄虫。”舰长阿奇诺冷声呵斥道:“连一个雄虫都管理不好。你觉得我能把一支队伍交给你吗?真是废……算了。你的地面执行任务全部停止。直到你把雄虫的问题处理好。”

  “是。”

  提姆不用留下挨训,结束汇报后早早走了。独留下禅元一个人接受狂风暴雨。舰长阿奇诺恨不得抓着他从头到脚关心一遍,再骂一遍,指指点点之余不忘给禅元小队所有人配了最好的治疗仓,批给他们一周时限最优质的生活物资。

  “抽血、体检,每天都不要拉下……呵。仗着自己学习能力好是吧。这段时间也不要闲着,雌虫每天混迹在家里长短算什么本事。你真是没本事啊,看见雄虫就走不动路了是吧……”

  禅元站了一小时的军姿,已经能娴熟过滤阿奇诺舰长的指责和羞辱,挑拣出他对自己有利的内容。

  嗯。

  挨骂一小时,收获整个队伍最好的治疗仓、一周时限校级以上才能享用的生活物资、数据资源库校级阅读权限、裁决处管制物品使用权、自由使用囚禁室权限……

  从性价比来说,禅元这一趟挨骂,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

  他能够感觉到大雌子主义舰长在自己表态之后,细微的表情变化,随后毫无疑问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提供所有能够管制雄虫的物资,并对自己开放了校级以下80%的权限。

  条件只有一个:管好恭俭良。

  不能让雄虫死,但也不能让他闹。

  “这是总帅乌钬,听说这件事后,委托我交给你的一封信。”舰长阿奇诺不停歇骂了半个小时,可算是骂累了。他本人十分看好禅元个人的实力,如果不是恭俭良身份特殊,总帅乌钬态度暧昧不清,他是真心希望禅元和恭俭良离婚。

  雄虫很珍贵。

  那也得有命相亲相爱啊。

  舰长阿奇诺看一眼戳上总帅乌钬印章的信封,叮嘱道:“不准外泄。做好保密工作。这东西是和孵化器一起送过来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是。”禅元默不作声,把自己变成一个答应机器,安静退出舰长室。

  他没有回到恭俭良的房间,也没有去宿舍,反而是走入洗手间,将信件折叠好,收纳在衣服最里面。

  这封信十有八九是温格尔阁下特地寄给自己的。

  禅元先不看信,骂一句老狐狸。正要出去,又感觉心痒痒,检查上下左右后,悄悄把信抽出来,拆开信封阅读起来。

  信是打印稿,内容也很朴实,很简单,总结下来就是一沓药方。

  禅元简单数了数,放在最上面的一张叫做【修复伤疤药方】,其次就是【活肌舒展药】、【美容养颜日常滋补】、【美白护肤药方】、【增发法】、【指甲养护药方】【去死皮药方】……

  禅元稍微动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温格尔阁下已经死了吧。还好死了。这是什么千年老狐狸?他将数张打印稿理了理,正要塞回到信封中,顿感重量一对,顶开信封往里看。

  里面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

  从光泽和大小上来看,是禅元无比熟悉,并狂热过一段时间的蝶族美人卡。禅元吞咽下口水,心里冒出一个大胆又离奇的想法。他将卡片抽出来,最顶上一排赫然是蝶族美人卡发行序列,浮雕工艺表示这是蝶族长老会旗下的正品!

  视线往下,卡片序号均为001。

  这代表这张卡是第一次面世,是整个系列中的第一张。

  “咕咚。”禅元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他努力想要把眼球从卡面上移走,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的两只眼球刚好对应上面的两个雄虫。

  年轻的温格尔阁下看上去正是大病初愈的样子,长发松散扎在脑后,穿着一身居家睡衣,禅元甚至还在恭俭良的行李箱里看到这件衣服。雄虫微微低着头,胸口还没露出大片雪白,就被另外一个奶团子挡住。

  他眼角有嫣然的粉色眼尾,头发是生机勃勃的奶白色,偏偏发梢有逐渐加深的淡粉色。整个脸蛋不能说肉圆,也该称为肉嘟嘟的婴儿肥。他揪住温格尔阁下的衣领,似乎捕捉到镜头的存在,凶悍地转过头,不自觉露出整齐的乳牙。

  【听小兰花谈过,您十分喜欢收集蝶族美人卡。特送上一张不对外发行卡片。还望您笑纳。——温格尔】

  哦~亲爱的貌美如花的温格尔阁下,我那富裕又会氪金的岳父大人。

  您送东西实在是太懂了——

  禅元盯着温格尔阁下倒吸凉气,又盯着幼崽恭俭良嘿嘿嘿傻笑。这是给他送卡吗?这是给他送恭俭良的把柄啊!夜明珠家历代家族长都会配合蝶族长老会发行美人卡,唯独到了温格尔阁下这一代,因为身体不适等诸多原因频频中止。

  禅元敢打赌,自己手中是唯一一张绘制有温格尔阁下卡面的美人卡。

  “刚刚是小婿冒犯了。你就算是老狐狸,也是最漂亮的老狐狸。”禅元把卡片塞回到信封中,折叠好信封,贴身放好。他猜测温格尔阁下早早预料到恭俭良会和自己打起来,恭俭良当初和家里一定说自己武力值高——至于温格尔阁下为什么知道他是个颜狗?

  收集美人卡的人有几个不是颜狗?

  “放心吧。”禅元对天发誓,“您看着吧。就算我毁容了,恭俭良也不可能毁容。”

  好想养一个小版的恭俭良。

  看着就很软,很凶,还会咬人,但可以慢慢教育,慢慢控制对方的情绪……禅元陷入到美好的幻想中,正走着听见迎面两个军雌喊他,“禅元。你去食堂吗?”

  禅元:?

  他感觉不妙,“怎么了?”

  “小扑棱在哪。”两个军雌笑起来,“哈哈,你快点去看看吧。”

  禅元道过谢,赶快跑过去。

  乌泱泱的食堂里想要找到一个小不点,说难不难,说不难也有点难度。禅元几个窗口走下来,精准揪住小扑棱,“扑棱。”

  小扑棱正费力抱着空荡荡的饭盒,乖乖和军雌叔叔们一起排队。他个子小,军雌们稍微不注意,往前一走,就能把他从队伍里挤出去。小扑棱的膝盖上几个脏块正是这么来的。

  见到雌父来,他还调整下自己拿饭盒的姿势,开心道:“雌雌!”

  “你在做什么。”

  小扑棱歪头,“在,要饭!”

  禅元:?

  好样的,恭俭良。

  你可真有本事。

  禅元在心里给恭俭良算上一笔,坚定了不让孩子跟雄虫的想法。不过他没有把小扑棱揪出队伍,反而把他放回去,蹲下来道:“叔叔们让你排队,吃饭对不对。”

  “嗯。”小扑棱跟着大人学,“不能。插队。错错。”

  “那你排吧。”禅元掏出自己的身份卡,站在一边,“雌父给你刷卡。”

  小扑棱刚要答应,前面已经在敲饭盆了,“下一个。人呢?还不上来吗?”

  “啊。这里这里。”小扑棱端着饭盒上前,他已经努力举高高,可个子实在太矮了。负责打饭的厨师低下头,也看不到他。后面军雌哄堂大笑起来,禅元一把将扑棱抱在胳膊上,递过去饭盒。

  “回来啦。还是老样子加糖?”厨师见到禅元十分自来熟,“小灶在后面,你自己?”

  “不了。”禅元掂量下小扑棱的重量,有了主意,“再吃就要蛀牙了。”

  恭俭良肯定发现自己留下的糖,是他那么多种类里最不喜欢的。雄虫惯会撒娇,说不定就黏糊着小扑棱非要孩子出来打饭。

  这件事情放在别家雄虫身上可能十分过分,十分离谱。

  但发生在恭俭良身上,禅元居然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想法。

  人的底线果然能被无限拉低。

  禅元将敦实的饭盒盖上,密封、配备餐具、打包好后,放在小扑棱手里,拍拍他的小屁股道:“带饭回去吧。”

  原以为雌父在,自己就不用动的小扑棱两眼泪汪汪。

  “是你要给雄父带饭的。”禅元板着脸道:“难道扑棱说话不算话吗?”

  “才不是呢。”小扑棱被激起了性子,“扑棱,要饭,给雄雄,吃。”

  禅元仰起头翻个白眼。他揉揉崽的脑袋叮嘱道:“这是谁的饭?”

  “雄雄。”

  “雄雄又没有自己来。怎么能说是他的呢?”

  “那、那是扑棱的。”

  “哎?是嘛?”禅元惊讶道:“那扑棱自己能拿到饭盒吗?是谁把扑棱抱起来刷卡呀?是谁帮扑棱把盒子盖上呀?扑棱自己可以做到吗?”

  小扑棱被雌父一顿话弄晕了,在原地支支吾吾研究一会儿,心虚道:“是雌雌。”

  “所以雌父是把自己的饭让给雄父吃,知道吗?”禅元戳了戳幼崽的小脑袋瓜,“扑棱帮雌父把饭盒带给雄父好不好。”

  “嗯。”

  “扑棱拿着谁的饭。”

  “雌雌。”

  “给谁吃?”

  “雄雄。”

  “雌雌对雄雄好不好。”

  小扑棱重重点头,掷地有声,“好。”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一个让雄父操心、哥哥操心、雌君心梗、幼崽操心的美貌雄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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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嘿咻。”小扑棱抱着饭盒走路。他个子小, 穿着毛茸茸的兔子外套,看上去就像个奶丸子。两只手短,还得禅元帮忙调整到最佳姿势才能拿稳。对比起来, 他的脚虽然短, 迈开步子又小又走不快, 但至少是踏踏实实落在地上的。

  “嘿咻。唔嗯。嗯。”小扑棱走两步抬起头看看雌父。头顶上的走廊灯落在幼崽眼睛里, 像是一团带着虹光的发光体。禅元多看两眼,很容易想到温格尔阁下美人卡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蹲下来, 认真道:“扑棱喜欢雄父吗?”

  “喜欢。”

  禅元薅一把幼崽屁股, 手感不错, 继续道:“那扑棱不去送盒饭, 雄父饿坏了怎办?”

  “啊。”小扑棱担忧之余, 抱紧盒饭,迈开步子。

  他走起来,兔子外套的耳朵一蹦一蹦,又走了一段路, 回过头和禅元撒娇,“雌雌, 走不动嘛。”

  禅元装作不懂,“雌雌也好累啊。”

  小扑棱抿嘴巴,四下张望,发现除了雌父没有一个大人后,失望地抱着饭盒蹲在地上休息。他大概休息了一分钟,慢吞吞爬起来继续走。走十几分钟又蹲下来休息, 走走停停, 看得路过的军雌忍不住出手。

  “别。”禅元微笑着打断同僚的动作, 解释道:“孩子运动呢。”

  军雌们看看包裹成一个球的雌虫幼崽, 再看看幼崽他雌父,理解地退去。徒留下路过的提姆,指责道:“他还没到肥胖的地步。”

  禅元冷笑,“谁家雌虫幼崽一天喂八顿?”

  提姆梗了一下,为指挥室诸多军雌辩护道:“孩子想吃就给他吃吧。”

  “他那么小,没有节制喂下去要吃问题的。”禅元坚持道:“半岁大,也该开始异化能力启蒙了。到一两岁都可以开始体能训练了。”

  他雌父别的不说,在育儿方面颇有心得。为了照顾禅元,甚至换了一份清闲工作,从小给禅元定制各种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和任务。

  禅元对小扑棱的养育,基本就参考他幼年的记忆。

  “异化能力,还有种族本能启蒙都需要早点准备。远征路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提姆说不过禅元,看着被指挥室众人养大的幼崽费力抱着饭盒运动,心中莫名有些不忍。他道:“你这也有点太早了。”

  没错。

  但那又没关系。禅元毫无廉耻的在心中想道:让幼崽多走两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重点是恭俭良哪里——

  他迈开步子将险些摔倒的小扑棱提起来,放正,拍拍他的屁股让幼崽继续走。两个大人若无其事地在后面聊起接下来的地面任务。

  “我们和第五星舰已经完全接受了雪地车。目前确定,他们前往基地是要得到雄虫。你这里有什么线索吗?”

  “基地里的雄虫吗?”禅元上前一步,把踉跄的幼崽拽住,护住饭盒。等小扑棱休息够了,再一次把饭盒塞到他手中,道:“之前在坠落地听说过。基地里有年迈的雄虫要死去。他们赶过去是为了收购雄虫的尸骨。”

  提姆记下来,将自己这边汇总到的消息分享给禅元,“第五星舰打听到的消息不一样。那十五个人被抓,是因为他们窃听到了寄生体手上的重要内容。”

  “这么值钱的消息?”

  什么消息能让十五个人的性命保住,按理来说,雌虫在这颗星球上属于稀缺物资之一,但远没有让寄生体放弃杀戮的地步。

  “基地里有一个小雄虫会被拍卖。”提姆说道:“按照第五星舰打探来的消息看。寄生体决定拍卖雄虫,允许以物易物,强壮的军雌对他们来说也是十分优质的货物。”

  不排除寄生体大五大六中途得到这条消息,决定留下十五个人的性命。

  禅元思考下,推测道:“那个雄虫是生病了吧。从寄生体雪地车上的物资储备来看,他们明显没有‘使用药物’和‘制作药物’的概念。雄虫无药可治,所以乘着还活着的时候,用拍卖的形式得到利益最大化。”

  “细节并不清楚。”

  禅元乐了,“我对这件事情有点兴趣。那十五个人,我能申请见面吗?”

  “去第五星舰,你得打报告。”

  对于禅元来说,能够用打报告和写报告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什么事情。他和提姆聊了一段路,小扑棱也累得差不多了,频频向最亲的两个大人看去。发现他们确实都不理睬自己,无精打采一阵子,嘴巴嘟得老高,浑身散发出萎靡的气息。

  恭俭良趴在床上,还听到幼崽的脚步声,就感觉到了。

  自被禅元刺激之后,他连收敛精神触角这件事情都懒得做了。浑身没了骨头般躺在被褥中,精神触角贯穿到走廊、食堂、洗手间、健身室,最后定格在自己的幼崽身上。

  对于普通雄虫来说,在幼崽脑域没有闭合之前,他们都能做到和幼崽无障碍沟通,用自己的情绪去感受或感染幼崽。

  但恭俭良不行。

  不是他的精神触角不行,相反,他的能量比普通雄虫大得多,精神力也强悍许多。

  在精神不稳定的状态下,恭俭良无法确定自己的幻听、幻视、幻触是否会影响到孩子。他也不敢冒着风险,自然而然便没有和小扑棱太多进行沟通,最多像现在这样,用精神触角碰碰扑棱的脑袋,摸摸他的小脸,逗得小扑棱噗嗤笑起来。

  他一笑起来,饭盒就拿不住,整个掉在地上。

  还好扣子扣得紧,没有洒出来。禅元也无奈地捡起来,塞回到小扑棱手中,叮嘱道:“好好走。雄父还等着你呢。”

  哼。

  恭俭良翻个白眼,翻身将精神触角收回来,蒙头拉上被子。

  他才没有在等。

  可在房间里又太无聊。恭俭良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还听到一些奇怪的类似水流碰撞的声音。他仰起头看向洗手间,觉得禅元不会无聊到没关上水龙头,又独自躺下,连水流声中轻微的呼吸和呼喊都丢在脑后。

  幻听。

  不用管它。

  只要不出现那个雌虫,恭俭良对这种挠痒痒一样的精神污染毫不在意。他将专注力放在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上,努力驱动手指,满脑子想着要怎么避开幼崽的视线给禅元一个一击必杀!

  不管禅元做了什么事情,恭俭良还是觉得弄死禅元比较有趣。他想到自己被拆穿心思的那一刻,惊讶发现比起自己丢了面子和里子的窘迫和疯狂,时间消磨后,自己对禅元的兴趣像是猎人对猎物。

  不容一刻放松的盯梢。

  小心翼翼的潜伏。

  一击必杀。

  他想要猎杀变态。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因为雄父是对他好的人,只要杀死雄父,或者杀死正常状态下的人——恭俭良是无法想象雄父伤心的表情,他无法想象雄父死前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哪怕这一切会让他感觉到刺激,可刺激过后的空虚难耐,在空荡的家里一遍又一遍呼喊“雄父”却得不到回应,让他觉得还是不要那么做更好——他杀变态就没有这种心理负担了。

  寄生体。犯罪者。心理变态。

  禅元想要得到一个犯罪之子,从小细心跟踪与囚禁,慢慢将人逼疯。自他那个想法告诉恭俭良开始,便给予恭俭良充分又大胆的参考案例。

  哦。还能这样。

  那换一下,他在网上找到一个心理变态雌虫,不断和他亲密,两个人培养出感情,在对方做出恶劣事实的那一刻,杀死对方。

  没有任何问题。

  恭俭良甚至觉得禅元做得越过分越能说明他这个人是变态。他也不在乎别人对禅元是什么看法,他自己知道禅元是个变态,是个值得猎杀的人就足够。

  他不会放过对方。

  必须要杀掉。

  这么有价值的变态,必须要亲手杀掉。

  “雄。雄、哇。雄雄。”小扑棱扑开大门,将饭盒举过头顶,整个人压在被褥上,饭盒也随之放在恭俭良面前。他显然是累坏了,手臂又酸又软没有一点力气,眉心到鼻尖都是细密地汗珠,整个人都蒸出奶味来了。

  恭俭良看向饭盒,看看扑棱。

  小扑棱无师自通,殷切帮雄父打开饭盒,打开餐具盒,整整齐齐放在雄父面前,眼睛亮晶晶,奶呼呼的脸压在床上,“吃。雄雄不饿。”

  最上面一层饭菜已经有些冷掉了,倒是下面还带着余温。恭俭良手臂已经有了些力气,他拿起餐具,挑了自己最喜欢吃的肉放入嘴中,嚼两下,勉强咽下去。

  与其说是不好吃,不如说是不够甜。

  恭俭良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连带脑海中猎杀禅元的兴趣都淡了一点。他的不开心让小扑棱也受了影响,躲在门外的禅元瞥一眼就看见两个没气的大漂亮小漂亮焉巴在床上。

  “不好吃。”恭俭良道:“一点都不甜。”

  禅元:?

  你在说什么啊。这可是扑棱辛辛苦苦帮你拿过来的饭盒,你身为雄父怎么都要夸两句,然后勉为其难地把饭菜吃下去吧。

  禅元深吸一口气,到此为止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温格尔阁下满腔父爱是一点都没有遗传给恭俭良吗?

  其实遗传了。

  只不过,可能在基因上这腔爱意隔代遗传了。

  “好吧。”小扑棱沮丧地拿起饭盒,蹲下去,倒腾一会儿又拿上来。他已经快憋不住眼泪了,还是努力给雄父最好的,“雄雄。糖。”

  恭俭良抬起头,看见每一道菜上都放着小扑棱剥好的糖。

  虽然是他不喜欢的糖,但那也是甜的。

  有的放了一颗,有的放了两颗,而最中间的主食区满满当当撒了一把。

  扑棱亲手给雄父剥的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5 17:31:55~2022-12-16 23:5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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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恭俭良趴在床上, 盯着逐渐融化在饭菜里的糖果,拿起勺子,连糖带着菜一块送入口中。他牙口好, 咬得糖咯吱咯吱响。小扑棱并不会觉得这种声音可怕, 反而自己主动拿起另外的餐具, 努力舀出自己觉得好吃的食物, 送到雄父嘴边。

  “雄雄。”幼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就是想要雄父好好吃饭嘛。

  小扑棱努力伸长手,凑到恭俭良嘴边, 满脸期待道:“吃。吃饭饭。”

  恭俭良盯着那块摇摇欲坠的肉, 毫不犹豫嗷呜一口吃下。他没有说什么, 只是嘴巴在动, 表情也没有融化的痕迹, 只是手也不动了,整个人就躺着张开嘴,让小扑棱一勺一勺送到嘴里。

  小扑棱送什么,恭俭良就吃什么。

  完全没有在禅元面前那般作妖。

  很不幸。

  禅元见证了一切。

  他感觉大事不妙。

  放任小扑棱来给雄虫送饭, 一来有给幼崽减肥的想法,二来则是要好好磋磨恭俭良。禅元在地面发过誓, 绝对不会照顾恭俭良,他说到做到,从今天开始绝对不给恭俭良送饭送水,就连对方晚上踢被子,他也不会眼巴巴上前给人家盖好。

  咳。顺手吃豆腐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然而,禅元怎么想, 都想不到连自己第一炮都没有打响, 就被自家崽拆台。不对。禅元悄悄趴在门口往里面看, 恭俭良正吃着平时绝对不会吃的青菜。小扑棱正努力踮起脚扶着勺子, 让雄父多嚼两口。

  禅元:……

  什么啊。他可记着呢。过去他也想让恭俭良多吃两口青菜,还没喂到雄虫嘴边,就是扭头抗拒。哪怕夹在其他食物里送进嘴巴里,恭俭良也会嚼吧嚼吧把青菜单独吐出来。

  现在这个乖乖吃青菜的雄虫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气血上头,禅元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谁得了脑血栓。他只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是个外人!

  不行。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小扑棱绝对不能跟恭俭良这么生活下去。禅元还是禅元,他休息片刻,做出一个雌父该有的决定:孩子可以懂事,但不能成人化;恭俭良……恭俭良今年都21了啊。他再怎么荒唐,都不该让一个一岁不到的幼崽给他喂饭吧。

  他站起来,推门而入。

  恭俭良反手抓住刀叉和筷子朝着门丢过来。

  啪!

  禅元反手关门,再次打开,门上已经深深钉上了几个餐具。

  “恭、俭、良!”禅元咬牙切齿道:“万一打到扑棱怎么办?”

  恭俭良转过头,看看小扑棱豆丁点大的身高笃定道:“不会。”他并不在意禅元会不会相信,但看在扑棱还在现场,特地解释道:“他太矮了。”

  小扑棱迷迷糊糊。

  小扑棱听见有人说他“矮”!

  幼崽一个激灵,大声强调道:“扑棱会——呼啦呼啦。”他手上还有饭勺,努力张开双臂,踮起脚做出生长的动作,铿锵有力道:“高!”

  恭俭良“嗯嗯”两下,安慰道:“不要长成你雌父这样子就行。”

  无端再一次被伤害的禅元,撩起了袖子。他一手抓住小扑棱的后脖领,一手拔掉他手中的小饭勺,乘恭俭良还没有反应来,揪着幼崽大步推到门口,挟崽以令雄虫,“自己吃饭。”

  “我不要。”恭俭良翻个身,“是你打得药剂。”

  禅元看一眼门上的餐具。怎么都不明白,能发射致死利器的雄虫,现在是没骨头了吗?然而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小扑棱嗷呜嗷呜叫起来,禅元不得不把孩子放下来,看着这小东西屁颠屁颠给雄父喂饭。

  “雌雌。雌雌。雄雄是,太太太太饿了。”小扑棱还不忘给雄父找借口,“他吃饱,打嗝,就可以啦。”

  “就是。”恭俭良又吃一口饭,和幼崽告状,“扑棱。他欺负我。”

  小扑棱犹豫片刻,和自己美貌懒惰的雄父说,“雌雌是关心,扑棱。他只是……唔。唔。”幼崽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最后憋出半句,“是、不太会啊。爱爱!”

  他找到感觉相似的词,满天飞开始乱用,“雌雌不会爱爱。雄雄爱爱。”

  恭俭良刚开始还能听懂一点,后面除了“雌雌”“雄雄”两个称呼,什么都听不懂。吃饱喝足后,双臂力气恢复一半左右,他便将自家幼崽提溜到床上,两个人滚成一团,你亲亲我,我亲亲你,把禅元当做空气。

  禅元看了一会儿,上去,恭俭良就开始乱砸东西。他喊小扑棱过来,幼崽又开始和他讲道理。

  多年没有受挫的雌虫死死盯着床上吃定自己的一大一小,叹口气。

  “扑棱。”

  “唔。”

  “雄父打你,就赶快过来找雌父。”禅元当着恭俭良的面叮嘱道:“实在不行,就去隔壁找提姆叔叔。知道吗?”

  恭俭良抄起一个枕头丢过去,呲牙,“滚!”

  禅元挨了一枕头的打,说不上忧心忡忡,也算是憋气地走了。一边走,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小扑棱对恭俭良是花不完的父子情。

  难道“父爱”这种东西,真的能通过基因隔代遗传吗?

  他去医疗室抽了血,做了化验,找程化刻聊天改进设备,又去疗养仓那边两位队友唠嗑点闲话。晚饭后还抽空写了报告。

  等禅元给文件保存完毕,明显属于幼崽的脚步声伴随“雌雌。雌雌。”的呼喊声在走廊处传来。

  禅元推开门。小扑棱正蹲在旁边的房间门口,蹲在地上撅着屁股,从门缝里看别人是不是自己的雌父。他闻声爬起来,手上还抱着和自己体积相等的大枕头,身上穿着暖呼呼的睡衣,“雌雌!”

  小扑棱小步快速跑过来,险些被长款睡衣绊倒,“雌雌。雌雌。睡觉。”

  禅元揉揉他的小脸,“雄父呢?”

  “雄雄。也要。”

  小扑棱伸出手抓住禅元的手,努力将雌父拽到房间里。

  屋子里,正点着一盏睡前小灯。恭俭良内穿着一件蕾丝睡衣,身上则是禅元之前留下的军装。他百无聊赖翻开《虫族刑法》这本厚砖头,似乎看倦了,已经打哈欠,因为禅元的出现愣生生把这个哈欠咽回去。

  “滚。”恭俭良道:“变态。”

  小扑棱不懂变态,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雌父,又看看雄父,强调自己身为幼崽最大的诉求,“睡觉!”

  他要和故事书上一样,有雌父雄父一起睡觉!

  小雌虫身心健康的童年怎么可以没有双亲的陪伴呢?

  他要和雄父雌父一起睡觉!

  *

  “这里有个枕头。”

  “嗯。”

  “你敢越过来,我就剁了你的爪子。”恭俭良一点都不想和禅元睡在一张床上。他对禅元私底下的变态手段十分了解,从幼年便听了满满一耳朵,再到如今切身体会这种龌蹉变态下流。

  恭俭良自觉十分有发言权。

  他抱着塞满雄父贴身衣服的枕头,又把小扑棱塞到自己怀里,感觉身边是最亲之人和最重要之物,整个人充满了底气,对禅元也不假颜色,强调道:“不准摸我。”

  禅元收住自己在雄虫大腿上流连的目光。

  “不准摸扑棱。”

  禅元必须为自己解释两句,“我没有那种癖好。”

  “你可以有。”恭俭良道:“你对我从小就有那种恶心的想法。”

  身为变态的恭俭良,在遇到真正的变态时,也难免会发觉变态和变态之间也不是一个脑回路。

  遇到真正在意的人和事物,他怎么敢赌禅元不会变态。

  “我只对雄虫感兴趣……不是。恭俭良你犯病了吧。我以前在网上就是随便说说。就你这个变态当成真的了。”

  “哼。”恭俭良懒得和禅元讲道理。雄虫蒙上被子将扑棱和自己盖住,再猛地一卷,一丁点地盘都没有留给禅元。

  禅元气得脑门青筋都起来了,可嘴角又忍不住往上翘。

  很好。

  恭俭良还是那么有趣。

  他刷刷将自己脱得只剩下贴身衣服,钻入雄虫的被子里,脚都还没有伸进去,恭俭良猛地一巴掌呼上来。禅元也毫不客气,双方直接滚在床铺上,拳脚相对的前一刻。

  “哇呜。”

  幼崽好奇又茫然。他从被褥中滚出来,伸出手抓住恭俭良轻薄的蕾丝睡衣,又勾住禅元的贴身裤子,崽言崽语,天真浪漫,“雌雌。雄雄。”

  “要,一起。睡觉睡觉嘛。呜呜。”

  恭俭良:……

  禅元:……

  两个人冷静下来的脑子,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有崽的人,之前那是把幼崽丢给别人带——现在,比起两人你死我活到底谁是变态的争论,他们更需要哄小孩睡觉。

  禅元率先低头,他将小扑棱的爪子掰开,抱着幼崽躺在左侧。确保小扑棱一边是雌父一边是雄父。他翻开电子故事书,温柔哄道:“好。一起睡觉。扑棱要听故事吗?雌父给扑棱讲故事好嘛。”

  “嗯嗯。”

  恭俭良一把揽住小扑棱,父子两乖乖盖上被子,整整齐齐躺在床上,眼睛齐刷刷看着禅元,让禅元体会到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的奇妙感受。

  啧。

  不行。

  得找个方法给恭俭良立规矩,不能让扑棱宠着他。

  禅元翻开书,情绪饱满得念起了“小雌虫参军记”这种烂大街的故事读本。他读了一本,关上页面,听见轻微的呼吸声,正满意要找恭俭良立规矩。

  被子里“噗”钻出一个幼崽脑袋。

  “嘘。”小扑棱神情严肃,拽住雌父的衣服,轻声哈气,“雌雌。睡觉。”

  禅元定睛一看。

  打扰了,睡着的人是恭俭良。

  他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嫁了个雄虫,还是嫁了个遥控器。还是能调频道的那种。

  之前一直在凶杀频道和法制频道。

  今天是幼儿频道。

  作者有话说:

  【请说说你们结婚到本章的感想】

  恭俭良:变态没有极限。

  禅元:变态没有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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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 禅元照旧是第一个醒的。

  醒来第一件事情,他检查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然后再撩起被子看看自己的崽有没有什么事情。确认双方生命体征正常后, 他才松一口气, 转头看向自己的漂亮雄主。

  耐不住禅元再多抱怨, 再多不满意, 看着这张脸都该消气。

  陷入沉睡的恭俭良看上去就像个乖巧的孩子。被子厚厚将他与幼崽包裹在一起,一大一小脸颊相互贴着, 不同色度的白发搭在一起, 嘴唇被热气焐得红艳艳, 连带眼角一片粉红色也明媚起来。

  禅元忍不住伸出手, 将掉在恭俭良嘴边的一缕头发撩上去。他的指尖才碰到雄虫的嘴唇, 恭俭良顿然张开眼,牙齿死死咬住禅元的指腹。

  “嘶。”禅元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手上涌出的鲜血骂道:“你是属狗的吗?”

  恭俭良松口,呸呸两口将禅元的血吐到纸巾上, 整个人紧紧把小扑棱团在怀抱里,惹得幼崽不舒服蹬腿。恭俭良浑然不知, 还拼命把小扑棱藏到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蛋。

  禅元看着好笑。

  他觉得恭俭良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见面那段时间,或者说比那段时间还要幼稚可爱几分。

  现在的雄虫,就像是找到宝贝的小狗,一会儿刨坑藏起来,一会儿钻到树林里, 一会儿猫在狗窝里。等到藏好宝贝把浑身弄得脏兮兮时, 还不自知跑到主人面前, 惹人生气又没办法责怪他。

  真可爱。

  禅元将恭俭良咬过的手指塞到嘴里吮吸, 看得恭俭良哼哼两下,一并钻到被子里。

  他们两个大人手长脚长,夹着一个崽,拉扯被子,不自觉双脚就碰到一起。恭俭良照例踩两脚,禅元也不示弱,脚反踩一脚,整个人钻进被子里,一把抓住恭俭良的脚踝。

  “变态。”

  “宝贝。是你先踩我。”

  “贱狗。”

  他们在被子下暗潮汹涌,冷风阵阵鼓到被子里,冻得里面的幼崽呜呜不舒服起来。小扑棱将手脚缩起来,眉头紧皱,似乎梦见什么难过的事情呜呜的哭出声来。

  他哭得很小声,一段接着一段把自己给哭醒了,泪眼婆娑从床上起来,喘口气继续为自己的噩梦爆哭。

  “雌雌。雌雌。”小扑棱寻找最近的亲人要抱抱。在这个时候,比雄父更强大稳重的雌父,给幼崽更强烈的安全感。等到他被禅元稳稳抱住,擦干净眼泪后,小扑棱又想起家里需要照顾的雄父,扭过头带着哭腔道:“雄雄呜呜呜。”

  他哭着要雄父雌父,却把恭俭良陷入两难的境地。

  “你放他下来。”恭俭良道:“扑棱要雄父。”

  禅元掂量下怀里哭兮兮的扑棱团子,再看看自己被幼崽弄得一团糟的衣服,笑道:“去雄父哪里?嗯。”

  小扑棱瘪起嘴,揪住禅元的衣领,感受到雌父微妙的语气,不太愿意下来。可他还是个幼崽,又想要雄父抱抱,只能断断续续撒娇起来,“雄雄呜呜呜。雄雄抱抱。”

  一边哭,一边打饿嗝,哭到后面没力气,婴儿肥压在禅元肩膀上,看得恭俭良难受。

  “扑棱。扑棱。”恭俭良凑近几步,和禅元只有一掌的距离。他小心翼翼凑到幼崽面前,摸摸小扑棱睡焉巴的小呆毛,毫不犹豫指责禅元,“你是怎么当雌父的!”

  禅元捡起地上的奶瓶,“你会泡奶吗?”

  恭俭良噎住了。

  什么都不会做的雄虫气势汹汹瞪着禅元,片刻一把逮下脏兮兮的奶瓶,“谁说我不会。”

  他拧开奶瓶,闻到里面隔夜奶渣的味道,嫌弃地别过头,“奶粉。”

  “自己找。”禅元抱着小扑棱,轻轻拍打幼崽的背哄着他,嘴皮子却不停,“你要是连泡奶粉都不会。我一定会把扑棱带走。”

  恭俭良这才想起,面前这个雌虫在雪地车上放得狠话。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在房子里乱窜一通后,从自己的零食柜里翻出一个甜口雄虫奶粉哗啦啦倒了大半瓶进去。

  “好了。”恭俭良道:“热水呢?”

  小扑棱看着都替雄父着急,呜呜呀呀发出含糊不清的奶音。

  禅元只觉得好笑。他知道恭俭良没有什么生存能力,但这也有点太过分了——自对方来到远征军后,禅元确实没有让恭俭良考虑过生活和生存问题。往常的热水都是禅元准备好,放在保温小水壶中,随用随取。

  恭俭良也意识到这一点,他走到柜子前寻找那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小水壶,最终在柜子角下找到落灰的对方。

  他瘪嘴,骤然将奶瓶往地上一摔,抬起脚将保温小水壶踹出去。

  “啊。”小扑棱难过地哭泣起来,他饿坏了眼睁睁看着雄父把自己的口粮丢出去,急得手脚乱蹬要从雄父身上下去。

  禅元拍拍他的小屁股,嘘声两下,幼崽不得不憋屈嘟着嘴,露出和雄父一样的委屈表情,看着雌父。

  “这就烦了。”禅元抱着小扑棱坐到床上,神情轻松地说道:“我照顾你,可比照顾扑棱细心多了。”

  恭俭良死死盯着禅元,一言不发。

  他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也乐于享受禅元的照顾,甚至自觉满足对方的欲望,对这一切心安理得。

  “谁要你照顾了。”恭俭良又踹了一脚。也不知道是基因原因,还是体质原因,他脚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蹦蹦跳跳威力不逊色从前,对禅元语气也多了几分底气,“我从来没有要求你这个变态照顾我!”

  禅元都给气笑了。

  他抱着扑棱,像是揣着护身符一样,大摇大摆从恭俭良面前走过,捡起摔裂的奶瓶,道:“好啊。扑棱我必须带走。”

  “不可以。”

  “给幼崽泡奶都不会的家伙。”禅元嘲讽道:“让我告诉你吧。扑棱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吃点辅食了。你会给它做幼崽餐吗?你会给他找营养品吗?你会给他准备衣服和玩具吗?之前你活得好好的,都是我在照顾你。现在我不照顾你了。小扑棱跟着你,迟早要被活活饿死。”

  他最卑劣的一面,最肮脏的一面都撕开给恭俭良看了。眼下抢夺孩子这场事情,彼此将生活中最后一层底线打破也无妨。

  禅元要给恭俭良立规矩。

  他要让这个雄虫清楚意识到,没有自己,他在这个星舰上什么都不是。

  “不是的。”恭俭良难过地说道:“我……我都给你睡了。你还要怎么样?你和我——扑棱。”

  他一直觉得禅元和自己还是网友关系的延续。虽然是已婚夫夫,但双方归根结底都是变态的互相攉取。

  禅元如果找到了比我更漂亮的雄虫,会离开我吗?

  会。

  恭俭良毫不怀疑这一点。他很清楚禅元会离开,只是不知道禅元什么时候会离开。他不去试探禅元的想法,因为每次和禅元亲密对方都迫不及待做出很多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们是在各取所需吧。

  恭俭良害怕又想要靠近。他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雄父总叮嘱他控制不住情绪就跑到雄父身边。可随着年龄增长,暴力行为越发不受控制,他开始打人,疯狂想要打人。生活在一群雄虫中间,恭俭良能做到的最好控制程度,就是听同学说哪里有雌虫变态,趁课间冲出去将对方爆锤一顿,再冲回来上课。

  他因此被叫家长,每次都是哥哥们过来把他提回去,和人道歉再道歉,私下达成和解,才没有留下案底。

  “不要让雄父知道这件事情。”哥哥们总是说,“他身体本来就不好。”

  恭俭良知道。

  他把自己的手脚绑起来,把所有不正常的东西藏起来,难过到无法遏制,他甚至想象不出自己压抑天性后的生活,只能掏出通讯一遍又一遍刷新禅元与自己的聊天记录,一遍又一遍阅读那些变态的发言。

  世界上,还是有和我一样不正常的人。

  恭俭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发疯地跑来找禅元,发疯地想要杀掉禅元,又在心底很小很小的位置不希望禅元一口气死掉。

  会很无趣。

  很难过吧。

  “你要说什么。”禅元冷眼看着恭俭良,用手压住小扑棱的脑袋,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某天心血来潮杀掉扑棱。”

  “我……”恭俭良张开嘴,别开眼。

  他怀疑药效还没有完全褪去,手指和口腔发麻得厉害。

  禅元已经找出干净的杯子,在厨房里烧水。他一边抱着小扑棱,手轻拍着幼崽的背,一边料理家务,收拾残局。无论是抱孩子的姿势,还是泡奶粉时的娴熟程度,都不是一次两次能练出来的。

  和恭俭良不一样,禅元是雌虫。

  他从小就开始学习家务、学会控制自己、学会变得普通,也学会在其他地方释放自己不正常的欲望。

  “别我了。”禅元道:“恭俭良。温格尔阁下应该不舍得打你。但我不同。”

  奶粉在杯子里泡开,甜甜的香味飘上来,小扑棱忍不住吞咽口水,抱住雌父的脖子,期盼地看看雄父,“雄雄。”

  他听不懂大人说什么内容,只觉得气氛很古怪,雌雌和雄雄都不开心。

  “吃nainai。”小扑棱可怜兮兮地说道:“雄雄吃。雌雌吃。”

  禅元无奈地拍拍他的小屁股,将滚烫的冲泡奶放在一边凉一会儿。他再度回首,看向自己美貌却无法无天的雄主,下了最后通牒,“现在只有两条路。不管你选择哪一条。小扑棱都由我负责,我根本不相信你拥有独自养育他的能力。”

  恭俭良大喊道:“我有。”

  他无措起来,两只眼睛却疯狂寻找什么。他向着床头跑去,将那个摔在地上的保温烧水壶高高举起,用力摔在地上,“我有、我有能力养他——禅元。我有。”

  禅元护住扑棱的脑袋,遮住幼崽的眼睛和耳朵,后退到门口。

  恭俭良的手在碎片中摸索,那些锋利的边缘划破他的手,鲜血涓涓流淌出来,却根本无法满足雄虫。

  他挑中最锋利的一块,对准自己的大拇指狠狠刀下去,从指腹最中间划开一指节的伤口。

  “我可以养大他。我可以,所有幼崽都是这样喂大的……”恭俭良举起自己流血的手指,他看向禅元企图在这个残忍的雌虫脸上看到一丝动容。

  没有。

  恭俭良微微张着嘴,他喊道:“扑棱。让扑棱尝一口,扑棱会喜欢的。”

  禅元皱起眉,“恭俭良。你又疯了。”

  “我没有。”恭俭良竭力向前伸出自己流血的大拇指,鲜血一滴一滴流淌到地板上,他跌跌撞撞向前走,“你难道不是这样长大的吗?雄父说,喝雄父的血是很正常的事情,是……”

  恭俭良,不再往下说。

  他想为什么药效会这么猛烈,为什么断断续续僵化他的手脚,他局促地低下头,牙关咬住唇。

  “雄父……不会骗我的。”恭俭良低声说道:“禅元。禅元。禅元!”

  恭俭良一声比一声惊慌无措,禅元的表情让他感觉到可怕,让他意识到在脑海中和那个雌虫相关的一切中,不多的温情也是一种谎言。他迫切想要证明点什么——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恭俭良。”禅元面无表情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作者有话说:

  小扑棱:扑棱的!!奶!!!奶瓶!雄雄呜呜呜!雌雌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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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我没有发疯!”

  恭俭良总喜欢用手抓住自己的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遮住脸成为一种标志性的逃避方式。只要他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 这种狼狈而无意义的挣扎就会变得有意义。

  指腹上的血摩擦在脸上。禅元快速走出门将扑棱放在提姆门口, 并帮幼崽按下了门铃。

  他折返回去, 一把横抱住追出来的恭俭良, 拦着雄虫的腰,将他推回去。

  “扑棱。”恭俭良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但在门锁死之后, 只有禅元听到这无助而惶恐的呼喊。

  “我没有发疯……扑棱, 禅元。禅元, 我能养大他。”恭俭良再次扑上来, 在面对雌虫的阻拦,他下意识抬起手给了对方一巴掌。双方扭打在一起,共同撞在门上。

  提姆才打开门,听见这骇人的声音, 兜住眼巴巴站在门口的幼崽,把人带回自己房间。

  “禅元——啊啊。”从门上传来指甲摩擦的声音, 禅元侧开身体,一时间没注意脚下功夫,被恭俭良绊倒,跌倒在地上。他探出手,从穿戴整齐的衣服中掏出一把折刀,“恭俭良。”

  雄虫停下来。

  他癫狂的表情因为这把刀而停止, 似乎在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冷静下来。

  禅元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知道什么是雄父该有的样子吗?”

  “我知道。”恭俭良急于证明自己, “我当然知道。”

  他伸出手指, 漂亮的脸蛋因为紧张绷住, 在发现无法证明“幼崽吃血”这一事实后。恭俭良将指腹放进自己的嘴中,认真地吮吸着,眼睛却向上看着禅元,“就像这样。我小时候就是这样。”

  雄父割破自己的指腹,凑到他的嘴边。在那间令人感觉到恐惧不安的屋子里,恭俭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雌虫好像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总感觉那个要扑杀自己的所谓雌父会再回来。

  在狭窄的屋子和日渐脏污的床铺中,他唯一的依赖就是雄父的手指。

  他用柔软的牙床咬住那道伤疤,口水啧啧吃着,带着铁锈和甘美的血液流淌进咽喉。无数个噩梦醒时,雄父就虚弱地躺在身边,用毫无责怪地温柔的口吻喊他,“小兰花。”

  “小兰花饿了吗?”

  “雄父给你讲故事吧。”

  “不要怕哦,雄父在这里。雄父还有哥哥们会一直陪着小兰花。”

  “雄父的小兰花,真乖。”雄父抱着他,用温凉的面颊亲吻他,轻声道:“今天也有好好吃饭呢。”

  那时候,恭俭良很小。比扑棱如今还要小一点。他记忆中很多事情已经模糊,却总有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烙印下来,成为一种古怪罕见的本能。

  他打心底觉得,所有幼崽都会吃血。

  不骗人。

  温格尔阁下。不对,应该说夜明珠家很富足吧。禅元心想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困境才会让一个雄虫割肉喂血?他在无数凶杀片中寻找一个参考答案,最后只能得出一种与正向且残忍的事实:

  当时的恭俭良生活在一个缺少食物的环节中。

  问题由此继续产生,禅元第一个否定“恭俭良撒谎”的假设。他清楚雄虫会伪装成正常人,会朝令夕改,会想一出是一出,但让他用他最爱的雄父撒谎,促使他在一场谎言中失去扑棱的抚养权——

  毫无利益和道理的事情,疯子都不会去做。

  那么就剩下一个禅元觉得最贴切的理由:

  他觉得是因为某种原因,温格尔阁下和当时的囚犯沙曼云相遇,并被对方囚禁在某个地方,□□后不得不孵化恭俭良,结果遭到了抛弃。

  病弱的雄虫没有办法活生生看着孩子饿死,恭俭良当时的年纪说不定连咀嚼食物都做不到。

  禅元问道:“你还记得吃了什么吗?”他盯着恭俭良吮吸到发白发皱的手指,头疼地补充道:“把手抽出来。等一下我给你消毒。”

  恭俭良别过头,根本不想听禅元的命令,他思考良久,在回忆垃圾桶里找了又找,才找出一丁点苗头,“很稀的糊糊。”

  禅元道:“这是什么东西。”

  说完,他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恭俭良如果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不会出现“幼崽喝血”这种离谱的常识错误,何况这家伙还是一个会翘掉抚育课睡大觉,浑浑噩噩分数都考不高的超级差生!

  “还有一点点的奶。”恭俭良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皱眉道:“臭臭的。”

  禅元叹口气,为自己之前说恭俭良发疯的话感到一点小小的内疚。

  有,真的不多。

  他也没有贸然将自己的假设当做事实,纯粹把事情搁置在一边,开始和恭俭良商议今天一天最重要的事情:

  立规矩!

  “手从嘴里拿出来。”

  “不要。”

  禅元起来,找出医疗箱,坐下。他也不和恭俭良废话,拿出一瓶外用伤喷雾对准恭俭良的嘴巴一喷。雄虫下意识吐出手指,闭上嘴,而禅元也将喷雾对准自己真正的目标,抓住恭俭良的手腕,处理指腹上的伤口。

  “你干嘛!”恭俭良虽然闭上了嘴,却总觉得嘴巴里有股外用药的怪味,呸呸两下忍不住抗议,“好脏。”

  禅元抬起手,啪啪两下打了恭俭良的手心。

  雄虫顿时眼泪都掉出来了,两只脚一把踹在禅元小腹和脚踝上,“你打我!”

  禅元忍着疼,又打了两下,同时膝盖压住雄虫的脚,不让他随意动弹。他用干净的纱布将恭俭良指腹上的口水擦拭干净,再用消毒水冲刷伤口表面,“再动?再动我就把扑棱送给别人。”

  禅元吓唬他,“我看隔壁的提姆就很喜欢扑棱。你再闹,再打人,我就把扑棱送给他当义子。”

  恭俭良抽抽鼻子,他猛地将脚收回来。禅元这才意识到,自己感觉变强了,实际上恭俭良想,对方有的是余力打死自己。雌虫摸索上折刀,意图在武器上给自己寻求些安全感。

  恭俭良微微咬着下唇,眼角两片眼红都往下飞,泪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他呜呜发出两声哽咽,手也从禅元哪儿挣脱出来,带着还没贴好的胶布,团成一团。

  “你今天、都在为难我。”恭俭良大哭起来。他不是那种美人垂泪的安静哭泣,反而是像小孩子一样,带着吵闹和不甘心,坐在地上抗议,“你明明呜呜。”

  连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禅元一时间觉得不忍,他握紧拳头,深吸气告诉自己要稳住稳住——可抬起头,就能够看见恭俭良哭得发红的双颊和鼻尖。雄虫不断地用双手擦拭眼角,他不会照顾自己,每一次动作粗暴到眼周一圈都泛红,偏偏皮肤又白,嫩生生叫人一下子忘掉先前胡闹又凶悍的样子。

  禅元很吃这套。

  他在心里将“雄虫学表演”五个字当做心经来念,越念越止不住的想:事情涉及到温格尔阁下和小扑棱,说不定恭俭良是真的伤心呢?毕竟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

  害。

  无论哪一个,都比他这个便宜雌君重要。

  禅元定了定神,在裤口袋里掐自己的大腿肉,疼得牙龈疼,看着恭俭良这么哭,他心尖又疼。两方天人交战,禅元板着脸道:“别哭了。刚刚是吓唬你。我怎么舍得把扑棱送人呢。”

  顶多就是不给你养罢了。

  恭俭良抽噎两下,给自己的哭泣收个尾,“真、真的吗?”

  禅元重重点头,还不忘本次和恭俭良对峙的核心议题,强调道:“但前提是你要遵纪守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分清敌我,不可以随便在星舰上打人。”

  “我没有随便打人。”

  禅元都不知道在恭俭良面前能被气笑几次,他指着自己道:“好家伙。我被你打了多少次。再算算之前的吉央、费鲁利,还有被你弄断腿现在还在治疗的甲列和伊泊。”

  “吉央是你骗过来的。”恭俭良可有道理了。他是有点疯,学习成绩不好,但他又不是真的傻,掰扯起来夫夫双方能烂到什么程度,他比禅元都清楚,“别以为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把我、我呜,把我送给别的雌虫。”

  “费鲁利呢?”

  “费鲁利是军雄。”恭俭良爬起来找纸巾,他整包抱在怀里,抽一张用得太快,一把一把抽出来,整个人都要被纸巾淹没,哽咽道:“我讨厌、讨厌军雄。家里,家里还有个军雄叔叔的唔,叔叔的雄子他、他太讨厌了。就、就和我抢雄父。军雄、呼、军雄才不会那么脆弱。”

  “甲列和伊泊呢?”禅元拍案而起,“还有之前差点被你剁了的蝶族军雌。”他倒要看看恭俭良还有什么理由。

  “我以为是寄生体。”恭俭良反着说,先将那个蝶族军雌,“他吓坏我了。我就是没收住。甲列和伊泊——”他顿了一下,半天没想好什么理由,整个人不开心地缩在纸巾堆里,禅元啪啪两下拍开那些废纸团,将雄虫哭得通红的脸捧出来。

  “没理由了?”

  “嗯。”

  “不编了?”

  “他们帮你。”恭俭良小声嘀咕道:“你不要我了。就不是我的雌虫了,那我就杀掉你。”

  禅元:?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在恭俭良面前总显得跟不上。而这往往不是他不够聪明,纯粹是想不到事情还能朝这个方向走。

  “那我呢?”禅元咬牙切齿道:“我最开始可没有不要你吧。我给你吃,给你睡,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你还要杀我,这不合理吧。”

  恭俭良谈起这个就不心虚了啊。

  他理直气壮道:“你不是人。我没有随便打人。”

  禅元:?

  恭俭良还能再心安理得一点,他补充说明道:“你是变态。”

  “等等。这就是你一见面要杀我的原因吗?”禅元的修养快要憋不住了。他一直觉得恭俭良弄死自己出处于利益,是为了换取军功,而现在他跟他说,只是因为自己是个变态?这是什么为民除害的前提条件啊。

  更重要的一点:他当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过危险,他是个纯粹的良民!

  “恭俭良,变态这种事,论迹不论心。你不能用网上的一面之词判定我是个变态,然后来杀我。”禅元头疼道:“我一直觉得你是出于私人利益,该死的,还是出于利益更正常一点。”

  “因为你是个变态,才会对你下手。”

  “我说了。最先下手的是你。是你啊,恭俭良。你先要杀我啊。”

  “不是。”恭俭良坚定地说道:“是你。”

  禅元苦思冥想,都想不出自己平凡的人生有什么错。

  恭俭良道:“你性骚扰未成年雄虫,还发了私密照片给他看。”

  雄虫顿了顿,指着自己,“我问了哥哥和雄父,他们说应该报警把你送进去。”

  作者有话说:

  禅元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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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件事情有点久了, 禅元必须得想想。

  不过他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恭俭良十分擅长翻旧账,他学习时怎么都用不上的脑子, 在抓禅元小辫子这件事情上灵活得很。很快, 两个人凑在历史记录那边顺藤摸瓜找到了当时的记录。

  禅元想起了。

  那是他和恭俭良认识的第四年, 从日期上看, 那刚好是他学校举行成人礼的日子。一群20岁才脱离考试苦海的年轻雌虫,有的决定提前参军, 有的决定先读完大学, 还有的直接进入社会工作。

  禅元作为一个数学系混子, 顺着大部分人的路径走, 对未来没有什么额外的打算。毫不夸张地说, 20岁给他留下最有趣的印象,就是学校和雄虫协会联合组织的成人舞会。

  俗称,舞会相亲和相亲式招聘。

  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雄虫不拘于任何年龄层,有隔壁纯雄虫学院的同年龄学生, 也有已婚适应的雄虫和他们的雌君雌侍,还有一些小贵族家庭的雄虫来捡漏。

  对禅元这样出生多子家庭的平民雌虫来说, 提前找到另外一个有能力、有权势的家庭,会让人生道路好走不少。

  在如今的虫族来说,一个雌虫加入一个家庭并不一定代表他喜欢这个雄虫,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与这个家庭某方面的利益相投,出于某种能力互补、地位提携、彼此照应的原因,以家庭的形式组成利益共同体。

  感情, 可以慢慢培养。

  不合适好聚好散, 对如今的雌虫雄虫来说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故而, 会有一部分雄虫会带上雌君雌侍过来, 名义上看似是相亲,实际上和招聘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当然,真正在这种场合相遇然后走到的一起,也是极少数雌虫才有的机遇。

  更多雌虫,只会被已婚雄虫拿捏得死死的,不知不觉就去了对方雌君或者雌侍手底下上班,同时享受打工之痛和情感诈骗。

  “我今天遇到一个长得还行的雄虫。”恭俭良划拉到这一页,语气平稳念道:“真可惜。他应该是想让我去他雌侍公司上班,看我的表情就像看着天选韭菜。”

  禅元垂死病中惊坐起!

  恭俭良道:“这种场合,如果有雄虫找我约一炮,我说不定真的会去……打工就算了,我想打。炮。”

  雄虫放下通讯,盯着禅元,面无表情。

  禅元深呼吸,深呼吸,对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自我催眠,垂死挣扎。他挤到通讯面前,翻到下面,“嘴巴上说说,我又没有去做。照片呢?我当时发了——哈哈!”

  他浑身打了鸡血,一下子原地雄起,看着显示“照片已无法加载”的字样,有种证据被毁的快感,牙床都乐得呲出来,道:“我就发给你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嘛。恭俭良,小孩子不可以撒谎哦。”

  “哦。”恭俭良也笑了,“我下载了。”

  他笑起来,明媚又人畜无害,浑然看不出前一秒还在发疯,如今每一句话都把禅元梗到心塞,徒留下禅元“噗通”一下,双膝疲软跪在地上。

  有病啊,为什么你要下载那种东西。不对,下载了又怎么样,谁能证明这是我发的呢?照片里可没有我的脸,只是一个成年雌虫的不堪入目的下半身罢了。

  想到这里,禅元底气再次上头。

  他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恭俭良道:“我担心下载会弄丢,还截图了。顺便发给了哥哥和雄父看。”雄虫一边说,一边动。他并没有把筹码全压在自己的通讯和电子设备上,反而捡起地上的奶瓶碎片,小心翼翼拆开《虫族刑法》的书封,从里面取出一片储存芯片,插入通讯,加载后放出。

  禅元麻了。

  他已经不知道要先说,《虫族刑法》的书封为什么会藏有如此玄机好,还是说恭俭良为什么看见照片下载截图一条龙储备,搞得搜集证据上法庭一样。

  容不得他再仔细想下去,聊天记录投屏到白墙上,恭俭良颇有兴趣地点开了标注有明确日期的音频文件。

  “嗯?你不知道成年雌虫长什么样子吗?”

  禅元听到了松紧带扯开、衬衫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20岁自己无知狂妄在网络上为非作歹的声音,“也对。你比我还小三岁。要看吗?叫哥哥,我就给你看。”

  音频结束。

  恭俭良看向禅元,道:“哥哥。”

  “啊啊啊啊闭嘴,快点闭嘴。”禅元脸都没有了。但恭俭良抓住痛点是绝不会松手,精神变态最喜欢痛打落水狗了。看着禅元羞愧又兴奋,耻辱又难堪,脚指头抓着地面的样子,恭俭良简直梦回自己当年第一次看见那张照片的样子。

  禅元很喜欢吧。

  知道他找二哥修复了照片,还特地调高了清晰度,让他身上每一根耻毛都根根分明的话。

  禅元一定感动到哭吧。

  恭俭良扭头看过去,先前还不可一世,打自己手心的雌虫,仰头呆呆看着20岁自己上头时拍摄的照片,半晌后缓慢抱住自己的脑袋。

  如果能穿越时空就好了。禅元脑子里已经切实在想制造时空穿梭机的可能性,他现在、此刻非常想穿越到舞会现场,揪住躲在幕帘后面,偷偷撩开裤子拍摄□□给网友看的20岁无知蝉族,来一个上勾拳一个下勾拳。

  至于现在?

  他只能挣扎一下,“雄主。宝贝。我不知道你是未成年雄虫。”

  “我说过我是未成年。”恭俭良噘嘴,对禅元有事喊“宝贝”没事“恭俭良”的行为十分不耻。他难得大发善心,道:“哥哥还有雄父都说了。不管我是不是雄虫,你发照片给未成年,还发这种露骨的语音,还问我要不要线下见面,都应该去报警。”

  禅元牙龈都要咬碎了。

  他爬起来,迫切道:“你说!!这是我了?!”

  “对啊。”恭俭良是个好宝宝。最起码他认识网友这件事情,家里人都知道,“禅元,你放心啦。我没有给你留下案底。我知道你就是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你看。”恭俭良往下拉聊天记录,振振有词,“后来你还去舞会厕所,在大腿上写‘贱狗’,在腹部写‘进入’拍给我看。”

  禅元已经烧起来了,他觉得20岁的自己玩得真花啊。

  哈哈哈什么火葬场,什么社死,不存在!统统不存在!他禅元,已经是骨灰了!哈哈哈扬了吧,都扬了吧!

  恭俭良没得到禅元的回复,又一定把“禅元是变态”这件事情锤死,便拿出自己的杀手锏,“雄父还说我,不应该把生理课的照片带上来。我就给他看你的大腿和腹部。”

  “?”禅元脑袋如遭雷劈,嘴唇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温格尔、温格尔阁下怎么说。”

  “雄父要报警。”恭俭良邀功般说道:“不过我拦下来了。我撒娇好久,雄父才答应呢。雄父叫我少看这种照片,还想查照片的源头。”

  禅元:“你怎么说。”

  恭俭良道:“我说是二哥发给我的照片!”

  恭俭良的二哥,雌君戒指防护罩的设计者。

  如此一想,禅元觉得冷却时间一个月实在是对方宽宏大量!要换做他被雄虫弟弟这么泼脏水,还是顶了弟弟雌君的锅……一个月使用一次的高级防护罩?给对方设计成一次性就不错了!

  恭俭良并不觉得坑害自己同雄异雌的哥哥有什么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把“禅元是变态”这件事情锤死!锤到禅元以后说不出自己是人这种惊天大谎言!

  “我那个时候才十七岁。”雄虫火上浇油,“雄父说,这种实拍照片都要到雄虫上大学,老师才会教。”

  他就不一样了。

  别人大学都读了两三年,恭俭良还在复读。为了成为“犯罪克星”快速加入警界,雄虫几乎年年苦读,年年读不上去,考试不说和分数线擦肩而过,也算明白路遥知马力。

  总之,脑子都读傻了,什么大学生理课他都没有上,大一报道完麻利收拾东西和禅元私奔了。

  “雄父看见照片,还给我启蒙。”恭俭良小嘴叭叭叭,每一句都戳在禅元的心肝肺上。手也在照片上娴熟地动起来,“结婚很快呀。我现在都记得呢,雄父说要了解雌虫的身体,让他们舒服……唔。禅元,我还有笔记。你要看吗?”

  禅元不想。

  禅元在自闭。

  恭俭良管他在不在自闭呢。雄虫从来不需要禅元的答应,他自说自话,只要能把“禅元是变态”这件事情钉在真相上,就达到了目的。

  “快点看!”恭俭良调出自己的电子文档,挤到禅元面前,“不过这张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楚,我还想叫你拍另外角度的照片给我。”

  禅元已经预料到事情离谱,没想到会这么离谱,他道:“然后,我拍了大腿写字和腹部写字的照片给你。”

  “嗯。”恭俭良夸奖道:“拍得很清楚。不过我没有提要求,是你自己发给我的。”

  失算了。

  禅元从地上爬起来,快速给自己的心脏做社会复健:没关系,20岁的禅元已经过去了,24岁的禅元无所畏惧!骚扰自己的雄虫那能叫骚扰吗?那叫做情趣。什么照片?什么身体写字?我只觉得很刺激,一想到两个绝世大美人凑在一起用我的私密照片当教学素材,还在上面勾勾画画,一边戳着各种部位教专业词汇和方式。如果能够实体教学的话——

  一旦禅元朝着这个方向想,他的思维就再也刹不住了。

  他看向恭俭良叭叭叭欢快抨击自己的小嘴,目光逐渐危险。

  恭俭良敏感察觉到雌君的目光变质,啪得一下,将奶瓶碎片扎到桌子里,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禅元~”

  雄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停止你的涩涩想法哦。”

  作者有话说:

  20岁的禅元:拍就拍,给兄弟看看成年雌虫的发育。

  24岁的禅元:换个思路!两个大美人拿我当教材,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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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恭俭良了解禅元的地方不多, 但七年的网络交流和一年的线下真人对抗赛,外加搞出一个崽,已经足够让他分辨出禅元的脑袋什么时候有黄色废料, 什么时候没有黄色废料。

  虽然他本人觉得禅元就是一个行走的黄色废料, 但耐不住这家伙能掌控倾斜废料的开关, 在多数时候能够勉强保持人形。

  “宝贝。”禅元凑近一些, 亲昵哄道:“宝贝雄主。”

  恭俭良一把推到他的脸上,嫌弃万分, “你离我远一点。”

  他发过誓, 绝对不要碰禅元。

  就算禅元跪在地上, 撅起屁股, 脱得一干二净, 求自己进去。恭俭良都只会往上面唾一口唾弃,踩两脚,离开。

  绝对不能给这个变态尝到一点甜头!

  恭俭良想到这里,再想到自己手中拿捏的禅元黑历史, 底气足了不少,威胁道:“不准涩涩。听到了吗?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做。”

  “什么做不做。宝贝。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吗?”禅元不安分的手贴在恭俭良的手背上。雄虫啪啪两个巴掌打下来, 屁股挪开一段距离,别过头不看禅元咽口水的表情。

  “你就是变态。”恭俭良还纠结最开始的问题,强调道:“你是变态。快说,你就是变态。”

  禅元笑起来。

  他发自内心觉得恭俭良很可爱。这种可爱来自雄虫的相貌,又来自他们过去七年的网聊日常,一旦调整好心态, 不把这些黑历史当做黑历史, 而当做对眼前之人的调情, 禅元就觉得生活又刺激许多。

  “行吧。”他大大方方承认道:“过来, 我们聊聊。”

  恭俭良老大不情愿,可禅元开头那句“行吧”又让他感觉有戏。最主要是,他素来懂得看人脸色,觉得禅元情迷意乱时,自己无论是下手还是谈条件都掌握了主动权。

  雌虫嘛。

  都是一些好色之徒,没什么可怕的。

  恭俭良深呼吸片刻,站起来走到禅元附近,他还没有好好坐下,后背便被禅元贴上,两个人穿着单薄,胸贴背背贴胸,身体带来的热度很快温暖了彼此的衣物。

  禅元的手揽住恭俭良的腰。和他家中的雄虫弟弟不同,恭俭良身上的肉虽然是软的热的,却并非随意拿捏的。相反,贴合在掌心下的薄肌充满力量感和线条感,禅元忍不住要吹口哨表达自己愉悦的心情。

  恭俭良还是在乎他的吧。

  就是雄虫要好好教教,还得让他吃点苦头,知道对待雌君和对待友军的态度是什么。

  禅元心中闪过几个想法,连同寻找恭俭良过去这个命题,都提上了日程。他轻轻地将恭俭良圈入自己的怀抱,低声好气地说道:“雄主。”

  恭俭良抬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禅元。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禅元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忽上忽下。过往那些表演课,他总学不到精髓。用老师的话说,便是徒有其表,只学了个皮毛,披上皮将自己当做普通人生活。

  他那演技,若真的用镜头记录,放在大荧幕上,极容易被人察觉到表演痕迹。

  恭俭良还是喜欢做自己。

  “干嘛。”雄虫别扭地打掉禅元不安分的手,拉了拉自己的裤子,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扑棱是我的,雄父是我的,你的黑历史我是不会交给你的,也不会删除的。你想都别想——就算删除也没有用,我在家里还有备份,我都记着!”

  禅元梗塞。

  他不懂为什么这种东西,恭俭良要备份那么多。

  他张开口,话还没说完,恭俭良小嘴叭叭将自己的要求一股脑全部倒出来,“我是不可能和你做的。你想都别想,以后涩涩份额一个都没有!还有,我要杀人你也管不着。不可能,我要怎么做你都别管我。”

  禅元心想,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不过他手里还是捏着牌,还是一张关键的牌。

  “你会照顾自己吗?你能照顾好扑棱吗?”禅元也不装了,他直言不讳,“恭俭良,你杀我的时候有没有动过脑子。你想过自己以后要怎么生活吗?扑棱要怎么生活吗?没有雌父扑棱会伤心吧,你会哄他吗?”

  恭俭良冷哼一声,“雌父又不重要。”

  他对雌父这种身份毫无感觉,过去二十年的成长生涯中,夜明珠家里也没有任何一个雌虫担任“雌父”这个身份角色。

  恭俭良才不稀罕雌父呢。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可以照顾好扑棱。要你管。”

  “杀我这件事情呢?”

  “就要杀。”恭俭良不解,“如果不杀你,我选你干什么。”

  “为什么非得选我。”

  “因为你是变态。”

  禅元挠挠头,总算把逻辑线弄清楚了,“所以……你是因为在网上认识了我,觉得我是个变态。然后才决定和我在一起培养感情,等到时机成熟再杀掉。嘶。那远征军也是你顺势而为,一石二鸟的决定。”

  “没错。”恭俭良摊牌了,不装了,“我对普通人没兴趣。杀普通人也很没有挑战性。要杀就杀变态,杀了干净又卫生。”

  禅元噗嗤笑了一声。

  恕他直言,这种一石二鸟的想法很好。从执行层面来看,大概率也出自恭俭良只有一根筋的脑袋。

  毕竟连军功继承机制都没搞清楚,就兴冲冲决定要参军的雄虫,可不多见。禅元几乎能想象出恭俭良挑灯夜战,努力搜集各种资料,然后看见一个多年前的老掉牙报道就如获珍宝,开始制定漏洞百出的计划。

  配合他可怕的执行力,就酿成了如今的灾难。

  “好吧。”禅元捂住脸,推测道:“准确来说,你不会在星舰上直接杀人。”

  精神状态好的情况下。

  恭俭良精神状态不好,那属于不可控情况。禅元估计雄虫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在做什么。他只能努力把推测先拉到“雄虫精神状态稳定”的前提下,说道:“你也不希望扑棱看见自己的雄父杀了雌父吧。”

  “当然。”恭俭良想起自己可爱的扑棱崽子,语气都变得不一样了,“我不会让你教坏他的!”

  “我可不会教坏小孩。”禅元努力争取教育权。

  “哦。”恭俭良一句话就把他打回原型:“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七年前,恭俭良只有十三岁。

  他还是个彻头彻尾,对xp新世界一无所知的小孩子。毫不夸张地说,禅元是他新世界的导师,是他处刑之路上的指明灯,是他探索变态极限的破冰船。什么束缚桎梏,什么人伦到道德,什么身体极限,禅元基本上给砸了个遍。

  如果说,温格尔阁下在努力给恭俭良创造一个没有血腥没有暴力和□□的纯粹世界。那么禅元就是按着恭俭良的脑袋,给他来了长达七年,一次又一次激活身体本能的污秽洗礼。

  恭俭良气呼呼道:“我二十岁,雄父都不给我看这种东西。十三岁前,我也只能看看医学教材,最多买买标本解刨。”

  禅元:“等等。你不觉得你说的比我更可怕吗?”

  恭俭良认真想了想,回答道:“还是你更变态一点。”

  “不对啊。”禅元还是要为自己辩护一下的,“我那是小众网站交友。你自己找上门的,就算没有我……”

  他卡顿一下,想起恭俭良和自己初次交流时的话题。

  【你从哪里找到这个网站?】

  恭俭良怎么说的?禅元努力回忆一下,只想起“学习资料”资料四个字。他当年以为恭俭良是网络上拿学习资料当借口的雌虫,对此一笑了之。

  如今,禅元不得不再问一遍,“你当时是怎么找到那个小众网站?”

  “找学习资料。”

  “在那能找到什么学习资料?!”

  “我当时在学习沙曼云,还有很多罪犯的判刑文档。”温格尔阁下虽然阻碍恭俭良观看暴力血腥的画面,却并不阻止他看和法律相关的文献和资料。似乎在温格尔阁下看来,学习法律能够让恭俭良更加直观地认识到“犯罪是错误”。

  恭俭良边回忆,边说道:“我看很多公开的资料吧。里面说,沙曼云最后被抓时,在凌迟雄虫。我不懂什么是凌迟,上网搜了一下。”

  禅元微微感觉到不妙。

  恭俭良继续说道:“我想学习一下,什么叫凌迟。然后页面挑出来一个电影,我就顺着链接进去了。”

  禅元已经想起来了,他甚至想起来自己给恭俭良分享的第一部 电影名字叫什么。

  恭俭良道:“片子没找到。你加了我好友。”

  然后,禅元得知对方在寻找“凌迟”相关的影片,十分慷慨解囊分享了自己珍藏的血腥凶杀少儿不宜,已经不在市面上流通的“凌迟”电影。影片不仅详细展示了凌迟的刀具和手法,并重点拍摄了血腥场面和受害者痛苦的表情。

  “片子很好看。”恭俭良道:“我在家里厨房用牛肉试了试。有点难。”

  他看向禅元。

  禅元表示拒绝。

  “谢谢。不要在我身上试了。”

  “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分享影片哎。”恭俭良很失望。他看着禅元起来,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禅元不会再把扑棱从自己身边夺走,他追着问道:“禅元,你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试试看怎么了,又不会死。”

  禅元已经到了想要摇着恭俭良的脑袋,让他先看看他说的这叫什么话。

  “会死的。”禅元道:“你怎么不想着在扑棱身上试一下。”

  “扑棱会疼。”

  禅元道:“我也会疼。”

  恭俭良摇摇头,“这不一样。禅元你是变态。”他笃定又自信,价值观里,杀死变态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也是恭俭良目前能想到道德负罪感约等于负的对象。他兴奋道:“而且你当时,说得很兴奋啊。”

  “谢谢。我不想死。”禅元穿上衣服,觉得再聊下去,今天就要陷在过去的黑历史中了。他扣好扣子,整理仪容,打开门就接住一个圆滚滚的扑棱蛾子。

  “雌雌!”十几分钟在扑棱心里,好像过了十几天。他太想腻歪在雌父雄父怀里,一扑上来就亲亲贴贴,好一会儿看见雄父,又张开手嗷呜嗷呜要雄父抱抱,“雄雄!雄雄抱!”

  禅元笑着把幼崽揪出来,塞到恭俭良怀里。

  事实胜于雄辩。

  他要让恭俭良自己活一天试试看,他倒要看看雄虫自己带着一个崽能活成什么样子。

  “扑棱。”禅元捏捏幼崽肉嘟嘟的小脸,怜爱又毫无良心地说道:“今天就让雄父照顾你吧。”

  他可怜的崽哦。

  作者有话说:

  看了你们想要的番外。有可能会写,但我欠的债太多了,感觉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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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扑棱被整个塞到恭俭良怀里,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代表“雄父的看护权也移交给了自己”。

  作为一个不满一岁,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喝奶的幼崽。扑棱下意识揪住禅元要抽开的手指, 大声嚷嚷道:“雌雌。雌雌。”

  他的奶!他还没有吃奶呢。

  禅元毫不客气撇开责任, “乖。找雄父去。”

  扑棱转过头, 扬起脸看着一脸茫然的雄父, 顿感还是自己来填饱自己的肚子更好一点。

  雄父不是才受伤了吗?雄父昨天都躺了一整天呢!扑棱慎重考虑下,小脸都严肃地板起来, 看得恭俭良吧唧两口小脸, 头发揉搓成一团。

  “扑棱!”

  “雄雄!”

  “扑棱!”

  “雄雄!”

  恭俭良喊了好几声, 终于确认崽在自己怀里, 安心抱着幼崽滚到床上, 蒙头改起被子。

  对。

  这就是他的解决方式,睡觉。

  只要睡着了,就不饿了。

  至于禅元?恭俭良才不相信这个雌虫真的会不管自己和扑棱。他在被窝里将自己手上的牌仔细数一下:漂亮到变态会心动的容貌、禅元过去的黑历史、还有他们两个的幼崽……

  “哼。”恭俭良闷哼一下,将扑棱抱在怀里, 卷起被子,父子两变成一个大号春卷。小扑棱都没有反应过来, “嗷呜嗷呜”被雄父卷在怀里,脑袋又顶又钻才冒出来喘口气。

  “雄雄?”扑棱困惑又茫然地看着雄父。恭俭良一把将幼崽按回到被褥中,低声道:“睡觉。”

  “可是。扑棱睡,饱饱了。”幼崽不理解,幼崽不懂,作为一个被指挥室全体军雌定点定时叫起来吃奶, 作息规律的幼崽, 他确实有点不太理解雄父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要吃奶啊。

  扑棱和雄父都应该吃饭饭啊。

  幼崽努力眨巴眨巴眼睛, 小手想要把自己从被子卷里扒拉出来, 整个人扭来扭去,挠得恭俭良心里痒痒。

  “睡觉。”

  “不可以。”扑棱憋着嘴,撒娇,“要吃nainai!”

  恭俭良猛然低头,盯着幼崽,眼神像是在考虑这个小家伙是一口解决比较好,还是两口解决比较好。他浑身散发出严肃又认真地考量,最后还是伸出拇指递给幼崽,“给。”

  扑棱:?

  扑棱看着雄父那充满药味,还涂上消毒水,包裹上纱布的手指,第一次表现出抗拒。

  “扑棱。不。不可以吃这个。”幼崽努力和笨蛋雄父讲述育儿尝试,“扑棱的奶。热乎乎,香呼呼。”

  小扑棱终于挣脱了被子卷的束缚,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贴在恭俭良手臂上撒娇,“扑棱,不可以,闹肚子!”

  恭俭良思索片刻,肉眼可见的不高兴起来。他并不会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也完全意识不到“给幼崽吃血”本身就是错的。反而是凭借本能,把所有原因推到了禅元身上:

  都是禅元的错!

  如果禅元没有给他清洗伤口,如果禅元没有给他上药,如果禅元没有给他包扎纱布,扑棱就肯定会吃自己的大拇指。

  “好吧。”

  恭俭良找准背锅侠,心情上的不爽利一扫而空,自然不会怪罪扑棱。他将幼崽提起来——就像抱宠物那样,抓着他们的上肢,而不管下肢,任由重力拉扯扑棱的身体——雄虫将扑棱提到被子上,问道:“你要换衣服吗?”

  “嗯。”

  穿衣服嘛。

  恭俭良觉得自己可以。他才不是禅元说得那般四体不勤,例如穿衣服、刷牙洗脸等个人卫生,早在夜明珠家里恭俭良也是自己一个人做的。

  他可以!不就是给扑棱准备衣服,再帮他穿上嘛。

  恭俭良自信满满走到衣柜前,打开。

  原本就压在柜门上,随便卷起来的衣服倾斜而下。恭俭良机敏后退一步,才没有被这些衣物压垮。他看着脚边的袜子、内裤、难以启齿的情趣服装,和禅元喜欢的一些制服,陷入了回忆。

  好像。

  确实。

  上次离开前,他把衣柜弄得一团糟,禅元就是随便将衣服先收起来,说要回来再慢慢收拾。

  当时时间可能紧迫了些。但禅元为什么不回来第一时间就把衣服收拾好呢?恭俭良娴熟地甩锅,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整理衣服。他在这对衣山衣海中找出自己的衣服套上,再找出离开前禅元给扑棱准备的小衣服,稍微一比划。

  小了足足一圈。

  半岁大的幼崽已经完全穿不下刚破壳的衣物。恭俭良盯着扑棱这身柔软的兔子睡衣,思考片刻,薅住幼崽审讯道:“衣服哪里来的?”

  “唔。鸭鸭。”小扑棱诚实出卖了对自己十分友善的提姆叔叔。下一秒,恭俭良不由分说,敲开邻居的门,冲进去扒光对方玩具鸭子服装,给自己崽套上。

  提姆:?

  雄虫就像是一道闪电,从敲门、冲刺、扒光玩具鸭子、给扑棱套衣服,行云流水,好像提前将这套流程走了好几遍。

  不对。他之前确实这么干过。提姆想起了自己玩具鸭子最早失去的一跳裤头,自从雄虫闯进来,以“没有换洗衣服”扒掉他的鸭鸭衣橱后,他就该记住不要随便开门。

  “提么提么。”小扑棱十分开心,被雄父提溜走时,还不忘和善良的提姆叔叔打招呼,“鸭鸭。鸭鸭。早呀。”

  不能生气。

  呼。不能生气。

  和一个精神病雄虫生气犯不着,至于那个小的更没法说去了。思来想去,提姆只能套好外套,匆匆杀向食堂,“禅元!”

  管管你的雄主和崽!

  “阿嚏。”正在听军医分析自己身体变化的禅元,打了一个喷嚏,总感觉背后有点毛毛的。

  “体温确实比过去的数值稍高一点。”军医将体温枪拿下来,这玩意不愧是军部出品,讲究在测体温时发现病患异常,可以直接开动扳机,一枪致命。禅元早上跑过来,顺便在医疗室把早餐吃了,煞有其事拿着体温枪研究。

  他问道:“平均数值?”

  “征兵体检、上舰体检还有几次出任务前后的体检数值,综合对比,你的体温变迁幅度并不大……变化确实是有。”军医并没有给禅元开药,反而给他开了几个“异化能力开发单”,“我先给你开三天尉级异化锻炼室的使用单。你认识后勤部门那几个异化能力设计师,就自己去找他们研究下身体变化。新能力没那么容易开发出来的。”

  有没有,现在都是存疑状态。

  毕竟蝉族的“蜕壳”是公认的“半条命”技能,要逼出这种能力……基本上都得把人打个半死。

  星舰上大多数人都不会做这种残忍的事情。

  唯一会做的那个,还在和禅元闹呢。

  想起屋子里那个不安分的雄虫,禅元无奈叹口气,谢过军医后收好单子去后勤部。

  要不要看看恭俭良在做什么?不不不,没这个必要,他顶多就是生活质量下降,一个屋子就够雄虫折腾了吧。

  禅元心想着,在岔路口徘徊。

  扑棱应该没事吧。恭俭良再怎么残忍,也不会对幼崽下手才对……要不要去看看?禅元脚比脑子快,来到房间门口,轻轻一推便发现门根本没有上锁,屋子里乱糟糟,衣服裤子袜子踩得满地都是。

  恭俭良和扑棱倒是都不在。

  因为这一大一小去食堂觅食了。

  “扑棱!”

  “雄雄。”

  小扑棱个子矮,不被大人抱着时,只能看到军雌叔叔们一条条大长腿。每一个人都穿着同款制式的军裤,看得幼崽眼花缭乱,仿若置身于一片军裤森林中。

  “唔。”扑棱牵着雄父的手,蹦跶起来指着几个窗口,含糊道:“雄雄,饭饭。”

  对恭俭良来说,食堂是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刚开始登舰的几个月,他还会跑到食堂来找禅元,或者享受别的军雌对自己的讨好。然而,伴随着他的发疯技术与日俱增,第三星舰上基本没有敢死鬼想这么做了。

  “雄雄?”扑棱不明所以,仰头看着漂亮雄父,以为自己没有表达清楚,大声道:“饭。饭饭。吃饱饱。”

  恭俭良拍拍他的脑袋,去最前面拿餐盒,老老实实排到队伍最后方。

  他没有插队,也没有打人,更不存在脾气暴躁让所有人为自己开路的行为。一时间叫第三星舰认识雄虫的人大为吃惊,稍微走远一些窃窃私语起来。

  “雄虫怎么过来了?”

  “禅元呢?禅元死掉了吗?”

  “他今天看起来脾气好像不错。”

  “……别说,最近看上去很乖的样子。”

  队伍刷刷刷排得很快,虽然是饭点前后,可星舰上素来按照排班分批用餐,人本就不算多,没一会儿就轮到恭俭良。小扑棱被雄父抱着,还是第一次面对花花绿绿色彩斑斓的虫族食物,“哇”了好几声,新奇得要掉进饭里去了。

  “雄雄。”扑棱指着绿油油的合成蔬菜道:“这。这个。”

  恭俭良选择炸肉。

  扑棱眼巴巴趴在雄父肩膀上,不太懂为什么。不过没关系,幼崽很快就打起精神,指着后厨刚出炉的小面包嚷嚷起来,“雄雄。那、那个。”

  恭俭良选择炸肉。

  “唔……”幼崽不懂,不过没关系。在小扑棱眼里,雄父做事情总有他自己的道理。小扑棱扭扭屁股,眼尖地看见军雌叔叔们在饮品区喝乳白色的树浆汁,大呼小叫起来,“奶。雄雄,扑棱奶。”

  恭俭良抬起眼,总算有点雄父的意识,端着餐盘走向饮品区,拿起杯子给幼崽倒了一杯乳白色的树浆汁,找个位子坐下。

  禅元悄悄走过来时,就看到这一幕。

  他都不用太靠近,便看见恭俭良盘子里的炸肉、炸肉、还是炸肉。而自家崽抱着一杯乳白色的饮料,小心翼翼举起来,凑近嘴巴。

  “今天是什么蝉族特供吗?”禅元忍不住退到餐厅门口,看了一眼电子菜谱。

  果然。树浆汁。

  禅元记得这东西,单喝浆汁,不仅酸还有一种难以消除的土腥味。从味道上来说,颇有点令人发指的味道,能被容纳到餐谱中,纯粹是因为这种饮料喝完后浑身发热,可以有效御寒。

  现阶段,树浆汁很适合迫害下地面执行任务的军雌们。

  禅元探出头,看了一眼自己崽,轻声倒计时,“五、四……”

  等会应该会哭吧。这玩意第一次喝,杀伤力还是很大的。禅元小时候看过雄父捏住弟弟鼻子硬生生灌下去,娇弱的雄虫弟弟第一口就哭了,至今都不想喝没有加配料的纯粹树浆汁。

  “三、二。”

  可怜的扑棱。

  还不等无良雌父的“一”念出声,食堂里传来幼崽惊天动地无助又可怜的哭泣声,“呜呜呜呜。哇呜呜。”扑棱连杯子都拿不好,扑到雄父怀里,啜泣起来,“不、不是扑棱的、扑棱的奶。”

  恭俭良扶住杯子,和幼崽对视,“那怎么办?”

  他也没想到食堂的饭菜,和禅元平时送到嘴边的饭菜有那么大不同。雄虫气呼呼看着满盘子的炸肉,丢也不是,吃也不是。到这个关头,他又想起禅元平日里作为一个剩饭剩菜垃圾桶到底有多么合格。

  ——无论饭菜是否合口,是否冰凉,禅元都会将其吃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

  那么是禅元太好了吗?

  恭俭良绝不这么认为。他看见扑棱嚎啕大哭,下意识反应:这都是禅元的错!食堂胃口不合意,是禅元的错。扑棱大哭起来,是禅元的错。自己吃不下,浪费了,也是禅元的错。

  总之,哪怕说不上来三七二十一,也都是禅元的错!

  “雄雄呜呜呜。酸。”扑棱的眼泪将恭俭良的衣服泡湿,“要,雄雄。抱抱。吹吹。”

  恭俭良也不太懂,听扑棱的话,将幼崽抱在怀里,吹吹他酸溜溜的小嘴巴,两个人也没心思吃接下来的食物,直接离开。

  食堂里,军雌们被幼崽一声哭泣炸得没声。

  如果是平日,他们早就上前对扑棱嘘寒问暖。可碍于恭俭良在,一群人充当鹌鹑,你不露面,我也不冒头。目送父子二人离开后,看着浪费的食物,面面相觑。

  “怎么办?星舰上不允许浪费。”

  “好办。禅元!”

  谁的雄虫,谁来管。

  星舰上责任追责由上至下,经过一年多的磨合,也清楚出了问题该找谁。

  “雄雄。”扑棱哭够了,肚子咕咕叫起来。幼崽已经没力气走路了,趴在雄父肩膀上啜泣,“雄雄。扑棱好饿。”

  他今天都没有吃到奶。

  恭俭良道:“雄父也好饿。”

  他今天也没有吃到合心意的食物,那些炸肉最多咬了两口,就不动了。

  “那。怎么办?”扑棱泪眼婆娑,“扑棱,扑棱好饿。”

  恭俭良努力思考,绞尽脑汁思考,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门不精的手艺,可以在此刻派上用场!

  雄虫精神抖擞,摩拳擦掌,“扑棱!”

  “唔。”

  “雄父下厨给你做饭吧!”

  十分钟后,恭俭良默默从乌漆嘛黑的厨房中站起来,思索自己人际关系中好厨艺的家伙。

  那个想要做他雌侍的……黄蜂种雌虫是吧。叫什么名字来着?恭俭良认真检索自己的通讯录和记仇备忘录,终于把这个快要以往的倒霉蛋挖出来了!

  “吉……央?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不管是谁,只要能做饭,收他当雌侍也不是不行。

  恭俭良腰板直了。他不会做饭怎么了,他不会照顾幼崽怎么了?他可是漂亮端庄还主动来远征的雄虫——哼。禅元不要他,不照顾他,没关系。

  他找雌侍。

  找一个做饭的,一个收拾房间的,直接淘汰掉禅元。

  雌君是拿来杀的,雌侍是拿来伺候扑棱的。恭俭良将功能性分得格外清楚,连用途都想好了——变态杀光,正常人远征结束就离婚——他带着扑棱,还有那么多财产,完全可以和雄父一样,做一个单亲雄父!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禅元~

  其他军雌:禅元!禅元!快点过来禅元!!!

  ——*——

  感谢大家的关心。特殊时期,希望大家都能保护好自己,能晚点阳就晚点,多喝水少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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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吉央。黄蜂种雌虫。深空机甲部队驾驶员之一。

  作为最早觊觎恭俭良, 且最早行动起来的雌虫,他与禅元是过了命的好兄弟。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良心说:他再也不想掺和到这对夫夫中间去。

  “吉央。”

  “恭俭良阁下,我着就把禅元给您喊过来!”满头大汗的吉央忍不住换只手擦拭汗水, “他实在太不像话了!怎么可以让您和幼崽两个人单独外出呢?”

  您这种近战高手劳烦离我这脆皮驾驶员远一点。

  吉央永远都不会忘记, 从自己身上离开的那一节阑尾。

  他从那一刻就深刻意识到, 若不是雄虫刀刀不中要害, 自己将永远地离开人世。

  禅元,就是宗教里说的舍身救人, 割肉喂鹰的圣人啊。

  他怎么可以插足二人爱情呢?这种事情是不道德的!

  扑棱好奇地从雄父怀里探头, 看着手颤颤点了好几次, 都没有打开通讯的军雌叔叔, 忍不住歪歪头和雄父碰碰, “雄雄?雌雌?”

  刚刚听到有人喊雌父的名字呀。

  恭俭良将幼崽按回到怀里,伸出手盖住吉央的通讯,冷哼道:“不准叫他。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

  雌虫吉央隐约察觉到不妙。

  恭俭良继续道:“你愿意做我的雌侍吗?”

  吉央严重怀疑这是禅元针对自己设下的局。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当时为了不丢脸, 满星舰散播禅元很强的小道消息——但不至于吧?禅元兄弟,我们这种过了命的交情, 你送我仙人跳?

  吉央坚决不上当,他义正言辞,宛若道德标杆,“阁下。我不愿意。”

  恭俭良从背后抽出菜刀。

  “怎么可能呢?”吉央谄媚地笑起来,眼泪都快挤出来了,“能为您服务, 是我的荣幸。可是……我最近、或许有那么一点不太方便。”

  该死。

  禅元!禅元!兄弟你在哪里啊!这件事情都过去一年了, 你怎么还这么记仇?吉央泫然欲泣, 面对雄虫硬生生挤出笑容, 变扭的表情险些吓到扑棱。幼崽悄悄探出半只眼睛,看一眼又赶快缩回去。

  “我饿了。”恭俭良道:“你会做蛋糕吧。”

  “会。当然会。”这个时候,再说不会,就是找死。吉央看着恭俭良手中亮蹭蹭的菜刀,倒吸一口凉气,靠着意志力推荐道:“阁下,您决定收雌侍,不如多收几个,我给您推荐几个。”

  不行。他这种太空驾驶员格斗技能不高,必须找一个垫背的!

  “奥斯汀!阁下,我推荐奥斯汀。”吉央狗腿子一般将雄虫引到了螳螂种雌虫聚集的锻炼室,不怀好意地指着人群中光着膀子的奥斯汀,“阁下还记得他吗?”

  “嗯。”

  恭俭良在记忆里扒拉下,找出这个雌虫请自己吃蛋糕的历史记录。

  吉央火上浇油,“他与您的雌君禅元同样是下士军衔。等到这次任务,两个人估计都能升迁为中士,在家里就是二元对抗……呸,不对就是势均力敌。更重要的是,他曾经追求过您啊。”

  恭俭良没概念。

  主要是他匮乏的情感生涯,多来自成年前和四千多个雌虫网络瞎聊,而聊天记录中禅元的变态发言占据了大半江山。

  他对正常求爱的概念全部来自影视、书籍、雄父的口头描述和禅元的精神污染。

  面对吉央唾沫横飞的推荐,恭俭良只能呐呐几句,点头后,考虑“雌侍是否要登记”这个严肃问题。

  “找你们当雌侍,就必须要和你们上床吗?”

  “啊,这。”吉央被打个措手不及,还没有开口。奥斯汀和其他螳螂种就走过来,他们无一例外全部被恭俭良的到来吓到了,所有人匆忙套上外套,稀奇看看后面,问道:“禅元呢?”

  恭俭良:“他不在。”

  奥斯汀有些沮丧,抬头看见恭俭良和他怀里的幼崽,精神抖擞起来,“阁下,是单独来找我吗?”

  “嗯。”恭俭良掂量下扑棱,看着吉央和奥斯汀,问出了自己关心的第一个问题,“扑棱饿了。”

  完全给雄父拿捏住的雌虫崽,扑棱下肉嘟嘟的手脚,终于在空中转个面,看向陌生的两个军雌叔叔,凭借本能友好地笑了笑。

  谁会抗拒可爱的幼崽呢?

  奥斯汀心骤然就软了,可他实在没有带过幼崽,只能委婉地表达自己能力不足,道:“阁下。我可以帮您联系后勤部配给,看看能不能均匀出一点成人奶粉。我能力有限,毕竟不是您的雌虫,只能帮您做到这了。”

  恭俭良听话只听半句,“所以做我的雌侍,就能喂饱扑棱和我吗?”

  奥斯汀张张嘴,脑子一时间没办法消化这句话带来的信息量。什么叫做“做他的雌侍?”还有“喂饱扑棱和他”?禅元是没有奶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奥斯汀想起那个日日夜夜泡在锻炼室,努力提高自己的蝉族,陡然生出一丝兔死狐悲之情。刚刚从地面回来的他还不清楚其他部队的情况,张口问道:“禅元他……牺牲了吗?”

  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雄虫沦落到出来和别的雌虫乞食?

  恭俭良:?

  雄虫脑子也有点不够用了。他抱着扑棱,本能点点头,又摇摇头。

  奥斯汀悲从中来,一时间也不晓得是欢喜还是难过,拍着胸脯道:“恭俭良阁下,节哀顺变。”

  “哦。”

  “禅元生前与我算是友人。朋友的雄主,就是我的雄主。”奥斯汀一把拽住想要逃跑的吉央,声泪俱下,“我和吉央,一定会待死去的兄弟好好照顾您和幼崽的。”

  “哦。”恭俭良才不管禅元死没死,他现在好饿,张口就来,“我饿了。”

  奥斯汀挺身而出,“吉央。你也是下士军衔,麻烦你去后勤部。我带雄虫阁下去食堂。”

  食堂。

  恭俭良骤然失去兴趣,他才从食堂过来,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吃不合胃口的饭菜,抱起崽退出门。

  奥斯汀还不理解自己哪里出了错,喊道:“阁下。阁下您去哪里?”

  “回去睡觉。”恭俭良不想吃饭,只能用睡觉减少消耗。他走得快,奥斯汀还想要追上来,被吉央一把拦住,一顿挤眉弄眼后,奥斯汀顿悟了。

  恭俭良阁下一定是还沉浸在丧偶悲痛中无法自拔。

  没想到平日里凶巴巴还暴力的雄虫,对禅元用情至深,都愿意为他节食守节!不愧是他们螳螂种的雄虫,配给蝉种的雌虫真是便宜他们了。奥斯汀感叹再三,一度忽视掉当年第三星舰集体新兵被恭俭良暴揍的惨状。

  “这件事情,别乱说。”吉央低声叮嘱,“他们两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恭俭良阁下迟早要走出悲痛。”奥斯汀沉痛说道,“这段时间,我不会在他面前提起禅元的……哎,他真的是很有天赋,也很努力的雌虫。”

  爱情事业双丰收完全可以用来形容禅元,可惜天妒英才,英雄薄命。他们还一起切磋近战格斗技术,一眨眼都物是人非了……

  第三星舰,食堂。

  禅.天妒英才.元正吭哧吭哧解决恭俭良留下的一堆炸肉,真的吃不完就打包,舔着脸和后厨拉关系,寄存在后厨储物箱里。等他好不容易从后厨出来,迎面就是隔壁指挥官提姆的臭脸。

  “禅。元。”

  “好的,我知道,没问题。”禅元满口答应,“玩具鸭子衣服是吧,回去就扒下来给你。”

  回去就把整个崽都寄存到提姆屋子里,他今天必须给雄虫好好讲讲道理。

  实践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在星舰上,大家都让着恭俭良,收拾烂摊子的人还不是他禅元!

  叹口气,禅元抱着微弱的希望,想恭俭良最起码知道食物不是每一样都合口味,想要吃到满意的口味,还得依赖自己吧。

  他左脚迈出食堂大门,就听到一个蝉族军雌惊讶地说道:“呀。禅元,你没死!”

  禅元:?

  雌虫硬生生收回脚,和同族来一次友好的交流,顺便听了一场“自己壮烈牺牲,雄虫带崽找雌侍”的悲情大戏。

  等禅元杀到流言源头面前时,剧情已经丰富完善到“禅元为恭俭良挡了两刀,一人之力抵抗两个寄生体,不幸牺牲,最后委托两个队友将雄虫带回”等等。好事者都已经开始排列“最有可能成为雄虫下一个雌君”的名单。

  禅元怎么都想不到,一天不管着人,自己就死啦?

  死啦!

  “恭俭良!”

  很好,这个雄虫很有种。

  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范。

  房间里乌漆嘛黑的,禅元“啪”打开灯,一眼就看见地上踢得东一脚西一脚的衣服,他下意识弯腰一件一件将衣服收到怀里,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怒气冲冲把衣服全砸在沙发里,朝着卧室而去。

  “恭俭良。”禅元道:“你知道外面都怎么……?你在干嘛?”

  恭俭良正拆开糖果包装,自己嘴里塞一颗,又给扑棱塞一颗,腮帮子鼓鼓囊囊,“要你管。”

  投影出来的电影正播放到受害者痛苦涕泪的场面,禅元抬起头看见凶手抄起电锯,刺拉拉迸射出的电花和横飞的血沫糊满了屏幕。扑棱正好奇地伸出手想要触摸这些高清□□,绝对不是这个年龄小虫崽该看的违禁品。

  禅元不明白。

  为什么一天时间都不到,恭俭良就能把一切都搞砸。他打开灯,一手抱起扑棱,再一手把被子里窝着的雄虫拖出来,按着一大一小的屁股,重重打两下。

  啪啪。

  扑棱最先反应过来,嗷嗷叫了两下。

  “你干嘛。”恭俭良努力挣扎,事发突然,再加上早上起来滴水未进,没有多少力气和禅元闹,大喊道:“你这个变态。”

  禅元冷着脸,对着手掌哈口气,按住恭俭良的头,更用力对准雄虫的圆润翘臀打下去。

  啪——!

  “啊。”恭俭良惊得叫起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屁股,“你居然敢打我。”

  禅元心想,我现在就是个死人,打你怎么了?不过看着雄虫怒气冲冲的脸蛋,他也有两分不舍和刺激,不轻不重又拍了两下雄虫的翘臀,挨了恭俭良的剪刀腿一把,整个人被拧在床上。

  恭俭良翻身做主人,第一件事情就是以其人之术还治其人之身。

  他拔下禅元的裤子,手掌高高扬起。

  “唔。”

  扑棱好奇地滚过来,看着雌父的屁股,又看看雄父的手掌,小孩子陷入了混乱之中。不过他没有犹豫太久。禅元推开恭俭良,拉起裤子,麻利把幼崽整个丢到隔壁,锁门。

  一气呵成。

  “雄主。”

  接下来就是成年人话题了。

  禅元皮笑肉不笑,“今天,我听说我死了啊。”

  “哼。”恭俭良别过头,“不会照顾雄主的雌君,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差别。”

  禅元听得都想要撩起袖子,抬起头看见恭俭良的脸,心里怒火被无形的灭火器一顿突突,只留下片刻火星。雌虫深吸气,深呼气,调整心态告诉自己,恭俭良只是个孩子。

  对啊。就把雄主当做21岁的孩子好了。

  “祸不及他人。”禅元道:“你,不准找雌侍。听懂了吗?不准找雌侍。”

  恭俭良可太不满意了,“我才不会对普通人下手。那个吉央,他只是失去一个阑尾。我想弄死他,手段可太多了。我特地找不至死的地方下刀……总之,我找雌侍,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雌君。”禅元恨不得一边打他的屁股,一边教他规矩,“按照现行的虫族婚姻法。没有我同意,你一个雌侍都别想娶进来。”

  “乱说。”

  恭俭良跳下床,拿出《虫族刑法》认真翻了翻,说道:“法律说了。说了雄虫享用婚姻自主权,雄虫娶雌侍是不需要雌君同意!”

  禅元不懂为什么这家伙要拿着《刑法》和自己聊《婚姻法》,他笃定恭俭良和自己一样,这段话都是瞎编的,冷笑连连,“你就编吧。我话撂在这里,有我禅元这个雌君在这里一天,你别想祸害其他人。”

  恭俭良尖叫道:“我才没有编。”他将书本翻得哗啦啦响,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你饿了我一天。你虐待雄虫……我、我要去裁决处告你。”

  禅元感觉今天在听一个巨大的笑话。

  “你在说什么?”

  “我要告你!”恭俭良拿着《刑法》,像是拿着自己的底气,“你虐待自己的雄主和幼崽,不给我们吃饭,这是恶意虐待!你要负刑事责任!”

  禅元真给气笑了。

  他大大咧咧一摊手,“行。你去啊,我倒要看看你赢了还是我赢。”

  不过一本《刑法》,瞧给他的笨蛋雄主能耐的。

  作者有话说:

  夫夫吵架,从动手到动嘴。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果恭俭良和禅元的日常生活可以公放, 一定是第三星舰所有军雌每日必追的下饭神器。

  他们既没有胆子真的去降服恭俭良这样凶猛的雄虫,又好奇禅元是怎么和对方结婚并好好活到现在的。

  裁决处是个例外。

  他们大概是整个星舰上,最不希望听到恭俭良和禅元消息的一批人。

  如果有的选, 裁决处军雌希望禅元和恭俭良一直在地面出任务。

  “说吧。”今日值班的怨种打开电子记录, 道:“禅元你的验伤报告带了吗?”

  恭俭良最讨厌这群人的刻板印象, 这种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禅元是变态的滋味, 偶尔会让雄虫觉得难受又别扭。

  “我才没有打他。”恭俭良辩驳道:“今天是禅元的错。他虐待我和扑棱!”

  裁决处军雌犹豫片刻,看向禅元, 下意识寻求事实真相。如果换做是一个普通雄虫说这话, 禅元少不了降级处分一系列操作。奈何恭俭良的前科实在是有点多, 就算是来告状, 裁决处军雌也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几分。

  禅元摇摇头, 苦笑一下。

  裁决处军雌看向恭俭良。雄虫委屈巴巴趴在桌子上,肚子咕咕叫起来,好像饿得融化成一滩水,浑身上下骨头都抽掉了, “我肚子饿。禅元不给我吃饭!”

  裁决处军雌表情一变,看向禅元, 字字珠玑,“禅元啊。只是吃饭问题,你也不要和你的雄虫置气。他想吃什么,我们后厨小灶不能做。我听说你这次任务很危险,但……雄虫毕竟是雄虫嘛。”

  不涉及到普通军雌的生命安全,以及军纪军律, 星舰上对雄虫还是大开后门给予很多优待的。

  恭俭良发疯是发疯, 但一年时间, 他真正给所有军雌留下深刻印象的发疯也就一次。事到如今, 裁决处只求这个小祖宗安安稳稳和禅元过日子。

  至于禅元?

  他们两之前不是感情很好吗?禅元上着舔、义无反顾的舔、毫无顾虑的舔,甚至达到了超脱自我生命安全的舔法,给裁决处军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最起码裁决处一群单身狗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禅元能够容忍下恭俭良这种神经病雄虫?

  他们只能自己给禅元找借口,什么沉没成本太大,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等等。

  “你们两个都过了一年的日子,现在什么事情不能说开。夫夫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问题,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嘛。”裁决处军雌合上电子本,充当和事佬,“禅元,你也是。都是当雌父的雌虫了,要学会谦让一下。你之前不是做的很好吗?现在怎么和自己雄主置气了?来来来,我位置让给你,你们两夫夫慢慢聊。我出去坐一会儿。”

  “不可以!”恭俭良拍着桌子,掀禅元的老底,“他还打我……打我屁股!”恭俭良将膝盖上的《虫族刑法》拍在桌子上,掐着最后一点力气大声道:“凭什么我打他,你要管我禁闭。他打我,你们就不管。你们军雌偏心,就会维护自己人。”

  裁决处军雌很想说,他们很少插手“打屁股”这种夫夫情趣。

  恭俭良当时是拆了一面墙,捅了军雌吉央好几刀,后续又把几乎所有新兵暴揍一顿,顺带还把禅元揉叭揉叭弄进医护室好几次。

  禅元现在呢?

  他只是搞了点夫夫情趣吧!

  裁决处军雌心理这么想,折回来正要好脾气和恭俭良讲讲道理,眼睛都没抬起来就听到雄虫带着哽咽的声音,“我好饿。早上起来……就没有吃一点东西。禅元还不给我水喝。扑棱也是呜呜。”

  泪珠断了线一般从恭俭良的脸颊上滚落,“扑棱到现在一口奶都没有喝。他还那么小。”

  裁决处军雌倒吸一口凉气,果断先把禅元扣住,“兄弟。要不,你先写份检讨吧。”

  不管怎么说,你不能让雄虫这么哭下去吧。

  禅元:?

  他扭头看向恭俭良梨花带雨的小脸,坚如磐石的内心正在摇摇欲坠。哭了?恭俭良居然哭了?哭起来还真好看,好想再欺负一下……不对,他都哭了,难道饥饿对他来说真的很难受吗?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好吧。”禅元金口一开,恭俭良的眼泪“刷刷”收回去。

  两个雌虫转头看过去,恭俭良用手背擦干眼角,若非残余的泪痕,谁也瞧不出他居然哭过一场。

  “一万字!不对。”恭俭良伸出手指,觉得还不够,皱眉道:“再加一万字!禅元现在就要给我打饭……他必须伺候我一、一辈子。如果对我和扑棱不好,我要他净身出户。”

  禅元已经无话可说。

  他看着自己的笨蛋雄主趴在《刑法》上哗啦啦的翻书,然后非得裁决处出一份“能叫禅元净身出户”的文书,打印扫描后,推到禅元面前让他签字。

  “快点。”恭俭良催促道:“不然,我就让裁决处把你关起来!”

  裁决处军雌欲言又止,不过碍于恭俭良的精神状态,和他的雄虫身份,活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下去,一个劲用手肘捅禅元的背,给对方暗示。

  签吧。签吧。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个小祖宗哄开心就好了。

  雄虫想要什么,身为他的雌虫就该给什么。现代的婚姻虽不如以前那般苛刻,但虫族普罗大众最认可的价值观,还是“雌虫必须照顾雄虫”。让雄虫哭泣,让雄虫生气,让雄虫难过和不舒服,说出去是会让雌虫感觉不耻的行为。

  禅元叹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先哄着恭俭良,还是就地给雄虫一个教训。他肩膀被裁决处军雌压着,直到签下雄虫觉得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书后,才缓缓松开。

  恭俭良保存纸质版,再扫描一份电子版,当着禅元的面复制十分,放到各个通讯文件夹里。

  他好像拿到了什么重要的把柄,一跃而起,语气也变得趾高气昂,使唤起禅元来,“我要吃甜的肉。”

  禅元摸摸鼻子,还以为是什么呢,敷衍道:“好。”

  “还要糖水和小蛋糕。”

  “嗯。”

  “你不可以凶我,不可以打我屁股。不可以说雄父坏话。不可以把扑棱从我身边抢走。不可以私自给我找雌侍。”恭俭良新仇旧怨一起算。势必要把今天这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全部掐死在苗床里,他凶巴巴抱住《刑法》,道:“如果你对我和扑棱不好,按照刚刚签署的文件,你就得净身出户,还得给我做两年的雌奴。”

  “哦。”

  笨蛋。

  禅元一点也不担心恭俭良看出什么。因为他很清楚但凡读过相关合同法知识,或者撰写过大量严谨汇报,都看得那份文书就是一张纸,根本没有什么法律效益。

  再说了,远征军上,最高的法律就是总帅乌钬。

  恭俭良这种小笨蛋,一时半会应该想不起来,自己在远征军还有这么大的靠山吧。

  禅元老神在在去食堂后厨给恭俭良开小灶,娴熟地从提姆屋里接过扑棱,一边泡奶,一边思考后续要怎么办。

  还是得立规矩。

  恭俭良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性格,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酿出大祸。

  “禅元。”恭俭良大口吃饭,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还想去地面。”

  他左顾右盼,确定裁决处军雌走远了,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家雌君,有种看着许愿池王八的既视感,“我现在心里痒痒,手也好痒……想杀人。”

  禅元单手捏住鼻梁,单手扶住扑棱的屁股,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像大冤种。

  “你以为下地面那么容易吗?”禅元低声说道:“我的两个队友都没有康复。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出任务。”

  恭俭良塞了一大勺肉到嘴巴里。作为五指不沾阳春水的雄虫,他根本没有看出盘子里的炸肉,就是食堂里自己弃而不食的炸肉。粘稠的糖汁厚厚的覆盖在炸肉酥皮上,塞到嘴里,甜滋滋的味道每一口都正好落在恭俭良下怀。

  他大口咀嚼,饿得慌,吃得快,却不会显得狼狈。

  “你还有我呀。”

  恭俭良道:“我一个人可以顶他们两个!我~超级~会杀寄生体哦。”

  禅元冷酷地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恭俭良不满意,他开心不开心都写在脸上。禅元不止一次好奇,真的有像恭俭良这样情绪鲜明的反社会人格障碍者吗?他坐在桌子另一端,看恭俭良气呼呼吃饭,吃着吃着,在桌子底下猛地踩自己一脚。

  “为什么不能。我们两个明明杀了士兵级寄生体。为什么不可以!”

  胡搅蛮缠,胡作非为。

  恭俭良自觉占了道理,又将签署的净身出户文书当做拿捏禅元的新把柄,语气越发不善,“禅元。你怎么能这么不求上进呢?我可是要成为犯罪克星的雄虫,我还要军功,还要好多东西……你怎么可以不出任务呢?”

  他想杀人。

  想到就想杀。

  没有理由,但在星舰上杀人绝对不可以。恭俭良看一眼乖乖喝奶的扑棱,大声嚷嚷起来,“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

  这性情比日抛零件还快。

  禅元按着脑袋,在一堆借口中随便扒拉出一个道:“我受伤了。必须在星舰上修养。”

  “啊?”恭俭良愣了愣,放下勺子,忽然焉巴下来,“那好吧。”

  禅元还没意识到“好吧”什么,恭俭良难过又不甘心道:“那、等你伤好了。一定要带我去杀人哦。”

  作者有话说:

  扑棱终于吃到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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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唔。雌雌。”喝完奶的小扑棱乖乖将奶瓶放好, 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跑到雌父身边要抱抱。他不去雄父身边,纯粹是因为路途遥远, 小孩子个头矮, 一时间没办法透过桌子看见雄父的脚在何方。

  禅元将幼崽提起来, 放在桌子上, 幼崽宛若加满油的航空器,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嘚瑟的神态, 手脚并用爬到雄父身边, 坐在桌子上和恭俭良玩。

  他们两的话术也很简单, 开局永远都是:

  “雄雄!”

  “扑棱!”

  “雄雄!”

  “扑棱!”

  等禅元意识到恭俭良刚刚那句话, 带着一点服软, 正准备乘胜追击时,恭俭良忙着和幼崽“扑棱”“雄雄”“扑棱”“雄雄”倒着来。

  等禅元决定先让他们两玩一会,自己把两万字的检讨写出来时,这两已经开始看着盘子中为数不多的剩饭剩菜,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等禅元不得不化身剩饭剩菜解决机时,恭俭良已经无师自通“抛高高”的玩法, 抱着小扑棱“呼呀”“呼呀”往天花板上扔。小扑棱一下子飞起来,大概是有翅种的天赋,他一点都不害怕,小手小脚张开,背后还没张开纯当个摆设的小翅膀也快乐地颤起来。

  “扑棱!”

  “雄雄!”

  “扑棱!”

  “雄雄!唔——”

  小扑棱脑袋“铛”一下撞在天花板上,整个人落在恭俭良手里懵了片刻, 父子两面面相觑, 恭俭良果断向前, 将扑棱塞到禅元怀里, 退后几步。

  禅元:?

  “唔。呜呜。唔~”幼崽的反应神经比较慢,最开始撞一下没什么感觉,淤血和淤青后面才慢慢肿胀起来。扑棱整个人张大嘴,额头上的大包迅速肿起来,眼泪跟着声音一块出来,“呜呜呜呜啊呜呜呜,雌雌。雌雌呜呜呜呜啊呜。”

  禅元人麻了。

  他以为恭俭良在照顾扑棱这件事情上还是有数的,没想到他一如既往地不着调。

  “呜呜呜雌雌。呜呜呜啊呜呜呜啊嗷嗷。”扑棱大声哭泣,整个脸埋在禅元胸脯。哭得雌虫胸前一片濡湿。禅元手忙脚乱,又是吹吹扑棱额头上的肿包,又是收拾残局,拽着罪魁祸首一块到医护室。

  小扑棱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都不肯给军医叔叔看看额头,撅着屁股窝在雌父怀里大声呜咽,“雌雌。呜呜呜。”

  禅元还是第一次哄他哄得头疼,又没办法怪罪这么小的幼崽,只能看向无所事事毫无愧疚的雄虫,“你就不会控制高度吗?”

  恭俭良戳手指,看脚尖,摸摸这个药瓶,碰碰这个仪器,就是不回答。

  禅元也没时间逼他,轻轻摇着扑棱,将幼崽哄出来敷药,好声好气总算让扑棱止住眼泪,大的那个就心虚坐下来,继续戳手指、看脚尖、摸摸幼崽的脸蛋、碰碰禅元的手。

  “我不知道那么疼。”恭俭良低声说道:“九一叔叔都这么抛阿洛伊的……我又不知道碰到天花板会这么疼!”

  他们家有个入赘去别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军雄叔叔。雄父还帮忙孵化了军雄叔叔的雄虫蛋,叫那个雄虫在家里养了十多年。恭俭良最不喜欢那家伙,可又只在那家伙身上见到健康的家庭关系。

  他有身体健康的雄父,尚在人间的雌父。

  “我看九一叔叔就是把阿洛伊抛起来,再接住。虽然也会砸到脑门,但阿洛伊说不疼!”恭俭良信誓旦旦,完全忽视了同龄人嘴硬的可能性,道:“阿洛伊都说不疼。”

  禅元真心觉得是那个叫阿洛伊的家伙,给自己雄主留下了错误印象。什么幼崽被天花板砸中脑门会觉得不疼?甲虫种都没有这么硬的脑袋瓜吧!

  “他肯定在骗你啊。”禅元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这都相信?”

  恭俭良十分赞同禅元的上一句,对他的下一句嗤之以鼻,“我才不是相信他呢。我就是忽然想起来。”

  想起来什么?恭俭良又话说半截,开始抱着扑棱亲亲抱抱举高高。也就幼崽一天之内被恭俭良重创两次,还能无条件相信他,很快两个人又贴在一起,黏黏糊糊将禅元忘在脑后。

  接下来几天,禅元的地位直降谷底。

  除去幼崽每天必须要雄父雌父一起睡觉外,他每天早上要起来给恭俭良准备温糖水、准备洗漱用品、准备烧好足够雄虫一天用的饮用水、准备点心、准备扑棱的衣服和奶粉、准备老少皆宜没有任何不良剧情的电影和动画片。

  最后一项,鉴于家里两个都和孩子一样,禅元毫无愧疚地换成了《智慧蝉族小课堂》《聪明小虫崽一百问》等益智启蒙片。

  给扑棱,可能有点不够看。

  给恭俭良,大概是刚刚好吧。

  而他自己,安定好家庭,和上了发条的玩具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早上全用来安置家里一大一小;中午吃饭前去看望自己的队友,顺便将各个部门都逛一圈,从部门情况推导目前地面的状态,再借阅心理相关、养育幼崽相关的电子书籍;随后去健身房和自由搏击房间里,和一群军雌讨论异化能力、健身、写报告;晚上回屋子前,去医护室抽血、测量体温、做各种指标;到家给一大一小洗漱,塞到被窝里,找故事书念给他两听。

  很好。

  真是十分充实的休假生活呢。

  禅元隐约怀念起在地面执行任务的日子。换算下来,在星舰上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连诱骗雄虫和自己上床的机会都没有。

  “雄雄!”

  “扑棱!”

  “雄雄!”扑棱张开手抱住禅元,回看自己的漂亮雄父,嘻嘻哈哈道:“要雌雌,还有雄雄。”幼崽娴熟地将雌父雄父弄到一张床上,自己作为小障碍物一手拽着雌父雄父的衣角,听着故事慢慢睡下去。

  他可太满意现在的生活了!

  作为幼崽,扑棱每天早上都能和雄父亲亲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中午还能亲亲贴贴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雌父会带来好喝的奶和点心,雌父也会和他亲亲贴贴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晚上还能听雌父念自己最喜欢的故事书,和雌父雄父一起睡觉。哇塞~

  小扑棱觉得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很不幸,他的美梦很快就要被打碎了。

  *

  “禅元。这是总舰推荐来的人选。鬼脸天蛾种,正好给你家小的做天赋开蒙。”舰长阿奇诺有口难言,在这个关头调派人过来,他很难说没有什么猫腻。

  作为舰长,他看不惯恭俭良,却不会将这种想法牵连到幼崽身上。私底下还去打听一番,人选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答案很简单。

  总帅下了一道私人命令,各个舰队上报有无合适人选,最后直接交给总舰人事部门进行统一调配。

  “因为是私人命令。他将以特殊理由进入你们小队。”舰长阿奇诺头疼地将资料分享给禅元,“从战斗力和虫种的角度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但能被其他舰票出来,说明这个人多多少少是有点问题的。

  禅元打开资料,三秒后缓缓合上了电子屏幕。

  他问道:“我可以拒收吗?”

  舰长阿奇诺沉默后,露出笑容,“你自己去打报告。我不拦着。”

  对方今天就来报道了。眼下这个关头,应该已经领了第三星舰的生活物资,来到了禅元原先居住的宿舍吧。舰长阿奇诺目送禅元怒气冲冲杀出去的姿态,有气无力躺在办公椅上,陷入了沉思。

  他的第三星舰,不会有天变成变态集中营吧。

  “鬼脸天蛾种……被探天舰队-第二星舰除以行政处分……第一期任务军功清零,目前的局限是上士。”

  “被处分的原因是……”

  “长期性骚扰军雌。”

  *

  “简直就是污蔑!”禅元原本的宿舍里,新来的室友信誓旦旦表示自己遭受的不白之冤,“我这叫做正常的追求。我也不是什么变态,我纯粹是不喜欢那种瘦弱的雄虫。”

  蝉族和螳螂族军雌盯着他,后退两步。

  “你先把手中的绢花放下!”

  对方耸肩,觉得无趣,随手将绢花一丢,仰躺在床上,自顾自念叨起来,“我真的不理解。这个世界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只是追求自己的审美观,我又不是骚扰别人。一个不答应,我马上就换对象了啊……你情我愿的事情。”

  他喜欢军雌,纯粹是喜欢军雌经过锻炼后充满力量和爆发力的身体线条,从腹肌上慢慢滚落的汗水,鬓角的汗水一直流淌到脖颈,一举一动都充满压迫感。为此,他锲而不舍,坚持用行动感化自己觉得好看又帅气的同僚们。

  喜提每天不间断的追杀、殴打和排挤。

  不过没关系。

  鬼脸天蛾种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轻易放弃。

  军雌诺南苦中作乐,在与战友们拳拳向心的爱意中磨炼格斗技术,做大做强,哈哈比任何人都能抗打,能吃苦,能做一条锲而不舍的观望型舔狗,一旦发现舔不到,抽身无情,来日再会。

  雄虫雄虫有什么意思。

  软叽叽,脆弱地要死,一拳下去打得他们哭得找雄父。

  军雌诺南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也不乐于和一屋子的弱鸡纠缠,拿起衣服出去觅食。

  “雄雄!”

  他听见幼崽的声音,才想起自己被调派过来的另外一项任务。

  哎。幼崽也很弱啊。

  军雌诺南叹口气,转过身,眼睛直了。

  他失去了探天舰队第二星舰的一片森林,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眼前可是有一棵帅气逼人、肌肉完美,力量与美相结合的天菜啊!

  作者有话说:

  阿洛伊:恭俭良哥哥真好骗哈哈。我约会时,正好以用他打掩护(bushi)

  阿洛伊,乐于混迹舞会酒会的未成年雄虫,经常刷恭俭良的身份卡,以防止因年龄不足被卡。找对象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让对方帮自己写作业。小说《侍奉准则》主角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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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捉虫)

  “扑棱!”恭俭良抱起在前面跑得幼崽, 一大一小纯粹是在屋子里太无聊,相约一起出来找禅元。

  不过,他们一个是单纯出来找禅元, 还有一个是想出门找提姆叔叔要玩具鸭鸭的!

  小扑棱已经迫不及待要和雄父分享一下“会变出新衣服”的鸭子玩具。他在前面迈开小短腿跑, 雄父在后面迈开大长腿走, 两个人根本不熟悉星舰廊道, 七拐八弯,还被其他军雌指路到了禅元宿舍附近。

  “雄雄。”扑棱已经累坏了, 圆乎乎的幼崽不想走了, 伸出手环住雄父的脖颈, 脚丫子叉在一起, 脑袋压在雄父肩膀上, 呼呼喘气,“扑棱,不想走了。”

  恭俭良还是心疼扑棱。

  哪怕他没有多少身为雄父的素质,照着雄父温格尔带自己的情景, 模棱两可哄小孩,脱下外套将扑棱罩起来。

  小扑棱热气直冒, 完全不懂雄父为什么要把自己罩起来,整个人发芽一样不断往上顶。正要把衣服顶下来时,一只手按住他的脑壳,小扑棱瞪大眼睛看见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叔叔笑眯眯对雄父说话。

  “您好。请问我有荣幸知道您的姓名吗?”

  恭俭良歪了歪头。

  他道:“我叫禅元。”

  军雌上士诺南私底下握拳,面上却越发殷切,“您的肌肉真漂亮。一定花了不少时间锻炼吧。”

  “还好。”恭俭良抱着扑棱, 左顾右盼, 没有打算停留太久。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寻找禅元, 再顺便把这个军雌带过去, 测试一下禅元对自己的忠心。

  别的不说,他要看看禅元还会不会给自己塞雌侍。

  不会还好,说明禅元知错能改。

  要是会……

  恭俭良十分期待下次地面任务,自己成为寡夫。

  他抱着扑棱,走得不快,倒让军雌诺南觉得自己有机可乘。这家伙好奇地凑近一些,发现对方没有太多排斥情绪后,悄声问道:“禅元。我可以叫你小元吗?”

  “嗯。”

  叫得是禅元,又不是他恭俭良,有什么关系。

  “小元。我是刚刚来到游牧舰队第三星舰的诺南,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帮我介绍一下这里的锻炼室和格斗室。”军雌诺南经过漫长的骚扰经验,已经明白什么叫做循循渐进,他素来会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可怜人,通过做朋友时潜移默化的骚扰,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不着急。

  相反,十分享受舔别人时那种掌握主动权的感觉。

  一次性舔一个人算什么本事,他一次性可是要舔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只要人换得足够勤快,筛选成本足够低,他诺南永远不会亏!

  想明白这一点,诺南期待地看着恭俭良。脑海里却已经出现这个雌虫,在锻炼室大汗淋漓,脱去外套,露出汗津津手臂和腰腹的画面——吸溜。军雌一起相约去洗澡,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果小元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等小元。我是在太羡慕小元的肌肉了,这个线条,实在是太……”军雌诺南盯着恭俭良露出的手臂和隐约透露出的肌肉线条吞咽口水。

  天菜!哦哦哦哦呜天菜!

  恭俭良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有些熟悉。对方从言语、肢体动作到姿态,都让恭俭良想起了禅元早期症状,这些变态的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敲骨吸髓一般把自己浑身上下舔一遍。

  不过没关系,对方认识得又不是恭俭良,是禅元。

  邀请一起去锻炼的人也是禅元,又不是他恭俭良。

  雄虫想明白这一点,毫无心理负担地答应道:“嗯。你定个时间吧。”

  到时候让变态去对付变态好了。

  *

  第三星舰人事处。

  作为星舰上裁员最多,目前人员单位最小的部门。人事部的军雌身兼多职,一个小办公室只有三个人,忙不过来时才会从指挥部中掉几个下士过来周转一二。

  比如现在,他们处理从探天舰队调过来的上士,以及安抚爆发边缘的禅元。

  “为什么要调到我的队伍?”禅元敲着桌子,语气有些不善,“人事部么有考虑过我的军衔问题吗?我只是个下士,队伍里塞一个上士?到时候出现紧急状态,是听我这个队长的?还是听他那个下士的?”

  “当然是听你的。”提姆作为被抽掉的一员,面无表情处理禅元这堆破事。别看他在指挥部的储备干部,也有军衔,但面对调令,还得化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对方身上背了行政处分。如果没有重大战事贡献,没有办法顺利晋升到尉级。你的潜力比对方更大。”

  “这就是问题所在。”

  禅元搬凳子过来,今天非要把这个变态从自己的核心小队中踢出去,“第二期人物还没有结束。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插入一个人到我这种独立小队中……难道就因为我的崽需要一个鬼脸天蛾种来做种族开蒙吗?”

  提姆刚想要说什么,背后被人拍了拍。

  人事部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主事人,笑眯眯坐下来,“禅元啊。我们当然不是因为扑棱的教育问题把人塞进来。这次调动,很复杂,第三星舰呢……暂时也没有适合这位人才去的地方。”

  “我会写报告上诉到总舰人事部。我不接受这样的人加入我的队伍。”

  “这么说吧。”人事部主事人也不装了,他沉思道:“禅元,你为什么觉得会有正常人愿意加入你的队伍呢?”

  禅元:……

  “诺南是在个人私生活上有点混乱。放任他在第三星舰上绝对会出乱子。但你不一样,你手底下本来就有两个、不对,现在是三个人才。这次诺南派遣到你的队伍,是对你的一次考验……我们领导层期盼看见你有更加出色的御人之姿,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我们也有操作的余地。”

  主事人郑重其事拍拍禅元的肩膀,夸赞道:“禅元,舰长和我都相信,你是个天生的帅才啊。”

  要好好镇压住小队里的人才们啊。

  禅元被一口糖一顿大棒打出来,他很不想吃下领导层画得这个饼,可奈何这群老东西先斩后奏,不给禅元任何挣扎的余地,让他本就不堪负重的肩膀扛起第三星舰的平平安安。

  “给你许诺晋升呢。”提姆出门安慰道:“最起码是个好吃的饼。”

  “别说了。”禅元咬牙切齿,走路都带着风,“你是没看到那个新来的简历。一想到他要教育扑棱,我真的恨不得……”

  这种人怎么可以教育他的幼崽!怎么可以!

  “怎么了?”提姆匆忙被调过来帮忙,没有完整看完简历,一眼扫下去只看见渺渺几句,“你害怕他对扑棱下手,每次启蒙在场候着。他总不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对扑棱动手动脚吧。”

  禅元愤恨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绝对不会让这种变态,出现在扑棱两米范围内。”

  提姆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在他心里,扑棱与自己只是寄存关系。禅元回来后,扑棱注定要回到雌父雄父身边。他也可以安安静静抱着自己的玩具鸭子睡觉,不用每天早晚将鸭子上吸附的幼崽拽下来。

  可喜可贺。

  “提姆。”禅元沉重道:“你觉得扑棱这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

  “你有兴趣当他的义父吗?”

  “没有。”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禅元一锤定音,“我会把原话带给扑棱。告诉他,他的提姆叔叔不想和他做一家人。”

  提姆被禅元的无耻惊呆了。他站在电子卫星上都能听到禅元的算盘声:这家伙,就是想让自己这个常年在星舰上的指挥官帮忙带小孩。顺便监督扑棱的日常生活和思想状态。方便自己下地面执行任务赚军功。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哦。

  提姆坚决拒绝道:“不要。我还是未婚雌虫。”

  禅元一脸悲痛地拍拍大冤种的肩膀,“你不觉得扑棱很可爱吗?”

  “休想让我帮你免费带小孩。”

  “我欠你一个人情。”禅元许诺道:“虽然不知道现在有什么能给你的。但我觉得以后你一定用得上。”

  提姆认真地看着禅元,认真地说道:“请你现在,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他不想每天晚上和一个幼崽抢鸭鸭玩具。

  那是他的鸭鸭!

  *

  “鸭鸭。”扑棱正努力和雄父描述自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鸭鸭衣服,还有每天晚上抱着鸭鸭和提姆叔叔一起睡觉的情况。幼崽无法讲清楚,当时因为天气越来越冷,提姆叔叔大发慈悲将自己提溜回房间的善举,只能将一切归于自己无敌可爱,爆炸乖巧。

  恭俭良刚开始还能听出一点逻辑,后来直接放弃自己的脑子,全程符合扑棱,跟着幼崽毫无逻辑的叙事逻辑走,一路上“嗯嗯嗯”“对对对”。

  “雄雄!”

  “嗯。”

  “雄雄!雄雄!”扑棱好奇地冒头,发现自己每叫一次“雄雄”,那个奇怪叔叔眼神就黯淡一次后,扑棱就特别爱叫唤。虽然不明白对方发生了什么心理转变,但扑棱看见对方吃瘪,就能开心啵啵两口香香雄父,再四下张望。

  面前这个叔叔可能和自己有点缘分,但不多。

  因此不必太过顾虑对方的心情。

  况且,他和这个叔叔,可能虫纹有点相似,某个肢体长度有点相似呀。但这个叔叔绝对没有扑棱白!也没有扑棱好看!

  扑棱骄傲起来,小脸都扬起来,他眼睛一亮看见拐角处雌父气势汹汹杀过来,高喊道:“雌雌!”两只小手也挥舞起来,“雌雌雌雌。”

  幼崽并不知道。

  在他身旁,军雌诺南的眼神再一次闪亮起来。他看着面前充满气势、板正帅气、虽然没有雄虫好看但也算端庄的雌虫,目光凝视在对方紧身的格斗服和流畅结实的腿部线条上。

  哇呜。

  军雌诺南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我的两个天菜,居然是一对?

  好刺激。

  作者有话说:

  欢迎我们的助燃器:军雌诺南!!(撒花)

  ——*——感谢在2022-12-27 23:27:10~2022-12-29 00:0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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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外人都觉得军雌诺南是个雌雌恋, 军雌诺南却从没有这么说过。

  他只是喜欢漂亮的肌肉、健美的肌肉以及美轮美奂的肌肉。在心仪的肌肉面前,性别没必要卡得那么死。

  至于被误会为雌雌恋爱,纯粹是这个世道, 热爱锻炼的雄虫过分稀少, 在雌虫出没的健身房更是别想看到一个大汗淋漓的健美雄虫。诺南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边诸位大肌霸身上。

  年少的他喜欢那种膨胀到几乎鼓出来的肌肉, 手指在上面触摸甚至都能感觉到皮肤下滚烫的青筋微微跳动;参军后, 诺南就看不上那种健身房撸铁撸出来的样子货,他的审美在一次次与他人肢体接触中, 进化成实用主义。

  肌肉!

  三流看胸, 二流看腰, 一流看腿!真正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好身材, 腿上的肌肉线条绝对是流畅且充满爆发线条美感的!

  这种腿, 是区区一条裤子拦不住的!诺南盯着禅元的裤子,从对方的小腿慢慢看到稍微紧一些大腿,最后落在对方的裆部、臀部和腰部。

  禅元可太熟悉这种目光了。

  他十二岁混迹网络,做了窃种后一键举报, 骚扰未成年等诸多缺德事,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报应会轮回到自己头上。

  “禅元~”恭俭良抱着扑棱走过来, 快活地道:“你来了。”

  “哦噢。”诺南舔着脸喊道:“小元。”

  禅元闭上眼,将恭俭良拉到自己背后,舌尖发力,冷声道:“你离我远一点。”

  他只喜欢雄虫。

  还是漂亮的雄虫。

  同性别的肌肉变态离他远一点。

  诺南看似唯唯诺诺,实则进可攻,退可守。和禅元这种只舔过一个人的菜鸟不同, 他是真正在爱情血海中睡出一条路的雌虫。当下, 便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不远不近跟在这对夫夫后面, 目光也稍微收敛一点,介绍道:“……我是新报到的军雌诺南……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喊你队长吧。”

  恭俭良闻言回过头,盯着诺南看了半晌,笑了笑。

  他勾勾手道:“禅元~诺兰刚刚说,他不知道锻炼地地方。”

  禅元冷漠道:“哦。”

  “你是队长,不带人家去看看吗?”恭俭良试探道。他倒要看看,禅元会不会把这个人召过来,给自己当雌侍。

  如果会。

  哈哈!

  恭俭良露出笑容,整个人连着崽压在禅元身上,惹得禅元无奈将一大一小抱起,他扫一眼身后尾随的军雌诺南,加快了步伐,说道:“先把你送回房间。”

  “扑棱饿了。”

  “嗯。”

  “我也饿了。”

  “嗯。”

  他们夫夫两说这话,军雌诺南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双眼直勾勾看着被公主抱的恭俭良,及他略显凌乱的衣服中,露出一小截后腰。

  带着些许淡肉色的伤疤,后腰那一段肌肉平滑紧实,此刻放松下来像是明晃晃露出的一块软肉。

  军雌诺南还想凑近一些看得更多,又生怕禅元跑快起来将自己完全甩掉,只能老老实实盯着两人的背影看。

  他们结婚了啊。

  那又有什么关系,雄虫在外面多几个雌虫不是很正常吗?先上车后补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稍微麻烦一点的就是雌虫,军雌诺南有些发愁,希望禅元不要把自己当做什么情敌、竞争对手等无聊的存在。

  大家和和美美,一家三口(没有算崽)不是很好吗?

  军雌诺南从未想过拆散眼前这一对天菜,毕竟虫族的婚姻完全不需要他瞎折腾这些玩意。他将加入这个新家庭的流程算了一遍,决定在雄虫和雌虫两条线路并行前进,明面上攻略雌虫,暗地里要抓紧攻略雄虫。

  至于怎么攻略……

  禅元只是没有尝过雌虫的好,和自己睡一觉,他肯定会发现比起雄虫,雌虫的啪啪也有独特的魅力!

  军雌诺南决定速战速决,他目送禅元将自家雄主送回房间,目睹对方关门出来,又眼巴巴瞧着对方撩起袖子,露出结实、青筋爆炸、攥得紧紧的小臂和拳头。

  “队长。”军雌诺南迎难而上,从不畏惧任何困难,“你是打算带我去自由格斗室吗?”

  禅元微笑着拽住他的衣领,两人个子相当,又都是实打实靠着军功走上来的雌虫,谁也不服输地看着彼此,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你就,这么想去试试看吗?”禅元几乎将对方的衣服揪出来,咬着牙道:“健身房、格斗室?嗯?”

  什么激情四射,血脉膨胀的地方?

  去了那边,他非得找机会揍死这个不知好歹的雌雌恋爱。

  哇。军雌诺南在心里感叹:他对我有战斗欲,这不是纯纯的天赐机会嘛。他点了点头,看着禅元因怒火中烧发红的脖颈,和每一次说法带动的脖颈肌肉,整个人又赶快摇摇头。

  “……如果让我选的话。”军雌诺南大胆发言,“我会选择和队长你去浴室。”

  “滚。”禅元一把将人丢出去,“我结婚了。”

  “那不是更好?”

  “滚啊!”

  “队长。”军雌诺南严肃道:“实不相瞒,在见到你雄主的第一面,我就决定要和你成为家人。”

  禅元:?

  雌虫冷静下来了。

  雌虫感觉这话有点似曾相识。

  雌虫逐渐觉得不太对劲,好奇怪,再听一遍。

  诺南乘势追击,“虽然我不知道队长您之前都听到了什么流言。但我绝对不是档案上那种人……行政处分也另有原因。”

  禅元双手环胸,看着他编。

  编!继续编!这说谎的样子和恭俭良比着实是有点嫩了一点。不过也是情有可原,恭俭良毕竟是科班出身,在糊弄人这件事情上是有点真本事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太相信。但在见到您……雄主的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的世界被一束光芒照亮!从里到外进化了我的身心。我以为自己见到了世界上最美的存在……”

  等等。这个诺南,他不是喜欢雌虫吗?他怎么会忽然对恭俭良感兴趣。禅元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都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前20年造了孽被孽力反噬,还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或者说,恭俭良的美色,已经强悍到可以把人从弯的,变成直的?

  禅元听着诺南的酸诗,有种大庭广众下社死的感觉。越发对档案上“当众性骚扰雌虫”这一点坚信不移,如果他被这种变态在同僚面前表白,一定会忍不住抄起武器,追着他打。

  “然后,我又遇到了您。如果说,您的雄主是光芒四射的太阳,那么您就是月亮。我当时就在想,能够同时被日月环绕真的是我的荣幸。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提前感受一下,我保证绝对会让你很舒服的……”

  禅元解开自己的腰带。

  淦!他今天非得抽死眼前这个变态。

  这是什么三人行,两个我都爱的猎奇表白?

  “禅元?”

  门推开一条缝,蹲在墙角,听完全部的恭俭良兴致勃勃带着扑棱,探出脑袋,“他是想和我们两个人一起做吗?”

  禅元:……

  该死。

  你不要在这个时候露出“兴奋”的表情啊!我难道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肯定是觉得这家伙是个变态,变态就可以弄死吧!

  恭俭良努力在一群不过审血腥电影中找出参考案例,道:“就像,你十六岁分享给我的《连体蜈蚣:二十五个人的爱情》那部片子一样吧。”恭俭良笔画道:“一个人,连接着另外一个人,大家围在一起……一起动?”

  军雌诺南惊呆了。

  很快,他就从“你们好重口”的震惊中品味出一丝欣喜,觉得这对夫夫不愧为自己一眼相中的天菜。

  大家居然是一样xp古怪的爱好者!这不是水到渠成,手到擒来的三人行美好肌肉碰撞生涯吗?

  禅元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感觉自己痛苦地夹在这两个变态中间,心灵已经是夹心饼干中挤得快要溢出来的奶油层。

  “不。恭俭良。这和那部片子没有关系。你给我进去!不准偷听!”

  恭俭良不听。

  恭俭良躺在地上不起来。

  他自认为是禅元的雄主,又不是禅元养得小猫小狗——要真听禅元进去,就进去,他不就是在外人面前丢脸了吗?——何况,禅元一看就是想要护着对方,明明对方就是个变态。

  恭俭良灵光一闪,自觉参悟了禅元古怪的原因,他从地上爬起来咆哮道:“你居然护着他,让我进去!!!”

  禅元:?

  诺南:?

  恭俭良见他们两不说话,越发有了底气,囔囔道:“你是不是又要给我纳雌侍!”

  “是!”

  禅元一脚踹在发出声的诺南身上,补救道:“雄主。我没有,你听他瞎说。”

  “那你干嘛踹他!”恭俭良蹦跶起来,“你是不是心虚。是不是想要找个替身,是不是觉得找个变态来,我就会放过你——禅元。你想都别想,你是变态,大变态,超级无敌大变态。没有被代替的变态。”

  很好。

  逻辑链已经被恭俭良自己补全了。

  首先,禅元认识了军雌诺南,在恭俭良眼中怎么认识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两个认识。禅元指使对方来试探自己,并且策划让对方成为自己的雌侍。其次,就是像刚刚在门口那样,禅元肯定知道自己在偷听,故意让军雌诺南给自己留下变态的心理印象,最终偷梁换柱,成功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新的变态上,让自己之后和新变态打得死去活来,两败俱伤。

  而他自己,可以坐拥大笔遗产和扑棱!

  果然。

  千错万错,都是禅元的错!

  恭俭良越发不善地看着禅元,目露凶光,“我要把你们两个都宰了!”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我的推理不会有错,就算有,全杀了也没有错!

  小兰花最近怎么又软又凶又奶,写他总感觉他在撒娇啊?(果然没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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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局势一片混乱。

  恭俭良盯上面前的两个雌虫, 诺南左看看禅元右看看恭俭良,吸溜吸溜半天,有种成为修罗场中心的错觉。不过很快, 他就从成为玛丽苏的幻梦中跳出来, 打圆场道:“别打了, 哎呀。别打了。雄虫阁下, 我没有那个意思。刚刚都是开玩笑的。”

  恭俭良不相信,他漂亮的赤瞳死死盯着军雌诺南, 颇有说假话就咬死对方的冲动。

  “你刚刚说, 要加入我家。”

  “……哈哈哈, 那是开玩笑的。我看队长对您的占有欲太强, 故意和他开玩笑呢。”诺南糊弄道, 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夫夫啊,这可是领证的已婚夫夫啊。

  自己绝对不能让他们情比金坚,一定要让他们先分化,逐个击破, 最后再融合在一起。

  诺南的胆子为了舔两个天菜,已经开始分泌甜蜜的胆汁了。

  他默默为自己本次作战定下了一个宏伟的名字:

  三位一体!

  “阁下。”诺南义正言辞道:“我和队长只是纯粹的战友情谊。”

  禅元在旁边安静听着, 拳头梆硬,心想你最好和你嘴巴上说得一样。他瞅一眼自己的漂亮雄主,看着对方满脸不开心,有种撒泼没撒出去的沮丧,心里有觉得可爱,忍不住将雄主和扑棱放在一起对比。

  嗯。

  终于知道扑棱那些小表情都像谁了。

  不过, 还是恭俭良更可爱一点。禅元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开始温柔下来, 看向恭俭良的眼神再次发生变质, 从注视一块肉的思索, 变成了注视一盘菜。

  前者是在思考怎么料理对方,后者纯粹是在思考怎么吃掉对方。

  “哼。”恭俭良每天都能生气八百遍,哪怕他内心可能毫无波澜,冷得像是一块铁坨坨。但他在表情功夫上实在下苦力,给人感觉已经趋于娇娇雄虫的气质,整个人都弥漫着“不开心”,转身啪啪啪跺着脚走回去,抱着崽,砸门进屋。

  好气。

  恭俭良咬牙启齿。

  得找个时间把这两个雌虫都做掉。

  什么战友情谊!禅元就是不死心要给自己找雌侍。他这个下流、肮脏、龌蹉还不忠诚的变态!

  至于那个军雌?恭俭良觉得谁找来的人,就要谁去睡。禅元不是喜欢给自己找雌侍吗?让他去睡对方好了!雄虫尚且没想到世界上有人会同时肖想自己和自己的雌君,安安稳稳将“变态雌虫和雌虫在一起”,写在自己的惩罚小本本上,期待着实现的一天。

  其实,他只要推开门,就能看到这一天了。

  禅元活动自己的脖颈,微笑着转过头,“上士诺南?”

  “嗨。”军雌诺南一点都不慌张,斜靠在墙壁上露出满口大牙,“没错。就是——”他避开禅元挥过来的拳,快速避开,手臂宛若长蛇,整个纠缠上去,手指宛若刀锋自小臂向大臂滑过。

  吃豆腐,吃豆腐。

  军雌诺南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硬生生抗住禅元一记肘击,整个人向前扑过来,双脚勾住禅元的下盘,飞快拆卸对方的重心。

  打架就是吃豆腐。

  军雌诺南表情逐渐激动,手上却一点力度都没有松懈,向禅元的腹部攻去。禅元快速变招,侧面看手臂呈现“N”字,严严实实卡住军雌诺南上下攻势。两人好好的军装,在瞬息之间变得皱巴,原本就不适合格斗用的皮质材料,因外力团在一起。

  “有点功夫啊。”军雌诺南哈气,脸色潮红“队长,不愧是队长啊。”

  他可最喜欢和军雌们打架了,打得火热朝天,打得大汗淋漓,打得双方筋肉膨胀,紧巴巴、硬邦邦,手指在上面游走的每一刻都能感觉到力量。

  “看来,你杀死一个士兵级寄生体的传言也是真的。”诺南凑得更近一些,眼瞳微微放大,眼睑因为兴奋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队长你也太帅了吧。”

  禅元冷眼看着对方,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诺南。

  明显不是普通的变态。

  他是有真材实料的变态,无论是变态的行为,还是变态的宗旨,还是维持他一直变态到今天,能升迁到上士,骚扰全星舰却只挨了行政处分的实力。

  “你说自己的行政处分有内幕。”禅元猛地一挥,双方获得默契,共同从钳制中分开,“展开说说。”

  “啊……”军雌诺南没想到禅元会问自己这个,他甩甩手,表情也变了一下,没脸没皮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内幕吧。毕竟我除了私生活混乱一点,其他都很好。”

  别人的混乱叫做“乱搞雌雄关系”或者“插手他人家庭”。军雌诺南的私生活混乱是“兄弟。你这个肌肉怎么练得,也太有力量了。我可以私底下请教你一下吗?”

  “天啊,这是肌肉吗?这简直就是美神在凡世留下的痕迹。我可以摸摸吗?”

  “哥哥的腰就像是弯刀一样,一下子收割了我的心”。

  他锲而不舍地舔,锲而不舍地睡,短短一年时间成功将原星舰六分之一的雌虫睡了过来。其中没有一位是身心共同自愿的,一半是被军雌诺南以各种方式骗到床上,三分之一是被他武力折服,还有六分之一是被军雌诺南语言迷惑,以为跟着他有好处,半推半就被吃了。

  其行为过分恶劣,造成影响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上级不得不喂这位很能打,也很有用的干部下吃一个行政处分,再把人给调出去。

  正巧赶上了总帅私人命令,给扑棱寻找可以启蒙的“蛾族”军雌。原星舰那边顺水推舟将诺南拖过去凑个数,同时一五一十地将对方的劣迹交上去。

  他们大抵是没想到参加调令的只有诺南一个鬼脸天蛾种,哪怕写出了私生活混乱这一点,奈何诺南的战绩和异化使用成绩太过亮眼,堪称艳压校级干部,一时间叫人忽视了他在私德上的劣迹斑斑。人事部在左右为难和难以割舍中,最终优先考虑诺南“硬实力”+“种族对口”两重buff,顺顺利利将人派遣到禅元所在的第三星舰上。

  他们送人上来前,还额外叮嘱诺南要好好做人,不要带坏小孩。

  殊不知,诺南正在禅元面前信誓旦旦。

  “我觉得,星舰上的裁决处对性骚扰的定义完全不正确。”

  禅元早就提前看过军雌诺南的恶劣行为,此刻冷眼看着对方避重就轻。

  “他们居然说我的行为严重扰乱他人正常生活。”军雌诺南恨铁不成钢,“他们还说我是雌雌恋……我怎么会是雌雌恋呢?他们不可以因为我对一个雌虫念自己写的一千多首情诗,就这么污蔑我呀!”

  禅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感觉自己没救了。

  世界上居然还有和恭俭良一样,完全不知悔改的变态。不过相比于恭俭良那天生毫无愧疚感的处事风格,眼前这个军雌完全就是睁眼说瞎话。

  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不能多点自知之明呢?

  像他这样做一个普通的、有自知之明的好好先生不行吗?

  “行了。”禅元揉捏自己的鼻梁,脑海里已经思考如何把眼前这个货丢出去。他绝对不要自己的队伍里多这么一个搅屎棍,对方再强都不行,“上士诺南,我丑话说在前面,我绝对不会让你加入我的队伍。”

  “我知道啊。”军雌诺南十分理解,“我其实也不太习惯加队伍。”

  他挠挠头,好像再说什么洗漱平常的事情,“我入伍以来,都是一个人行动。”

  禅元愣了一下,他转过头,终于上下打量着对方。

  “你一直是一个人执行任务?什么任务?”

  “简历上不是有写吗?”军雌诺南一点都不在乎这种破玩意。他志不在军部,就连来远征军,都是参军地所属队伍受不了他,将他以“特殊推荐名额”丢上来的,“我是脑域特殊开发人才。所以有权利单独执行‘斩首’和‘刺杀’这种任务。第一期西部战区最终斩首计划就是以我为主。”

  禅元:……

  他吞咽下口水,注意力一时间不知道在“脑域特殊开发人才”上停留,还是在“第一期西部战区最终斩首计划”上定格。

  第一期任务,战况最激烈的并非禅元所处的战区。

  他率领同伴杀死了寄生体,在整个第三星舰上看,算是不错的成绩。可真的提交到总舰上,只会被淹没在一群天之骄子中。

  素质优秀的军校生。

  已经参军多年的老兵。

  出生军伍世家,开发异化完善的天之骄子。

  他们并非不存在,只是不那么集中的出现在禅元所在的第三星舰。

  “难过……你只挨了一个行政处分。”禅元喃喃道,心里将分配的人咒骂千万倍。

  淦!

  第一期任务西部战区最终斩首计划,单杀当时地面两个队长级的雌虫,传言是已经打开了脑域,拥有“进入特殊渠道”和“军雄”一起作战资格的天之骄子。

  就这?就这?

  他要来我手底下,给我打下手?还要叫我队长!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快来个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队长?”

  “你别叫我队长。”禅元推开对方陡然凑近的脸,冷静又嫌弃,“退后,再退。退!”

  军雌诺南委屈,他以为自己毫无炫耀说出自己的简历,会让禅元震惊、欢喜随后变得小心翼翼,更加好攻略,没想到对方第一反应是“退退退”。

  这招不行啊。

  这招不吃香啊,得换招。

  “那我叫你小元?”

  “闭嘴。”禅元深呼吸,终于感觉心情平复一点,他道:“作为一个身心健全的成年雌虫。诺南,我希望你搞清楚,插手别人的家庭是不道德的。如果我再看到你出现在我的雄虫和我的崽身边。”

  禅元沉声道:“我见一次,打一次。”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元旦快乐呀!!!

  ——*——

  【15岁未成年雄虫的网恋日常】

  恭俭良不开心就找自己的网恋对象发牢骚。

  他的牢骚和他的网名【馥郁清香】形成了鲜明对比。

  “讨厌写作业。”

  “要把发明作业的人都杀光!杀掉!”

  “数学好难。我要冲进数学系乱杀!”

  已经考上数学系的18岁禅元:……

  数学系怎么了?数学难和数学系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着对面屏幕被数学折磨到爆炸的土豪兄弟,禅元感觉对方的精神状态和自己发疯时一模一样。

  我们不愧是好兄弟!

  禅元打字:看片吗?雌虫学生给雄虫老师当狗的片子。

  对面消停一下。

  恭俭良看着封面上的项圈、教鞭、足(交)等大字,一边补充网恋对象新xp,一边在的购物清单上补充“校园制服”,还不忘问道:“主角是数学系的雌虫吗?”

  禅元:?

  好奇怪哦。

  他是在阴阳怪气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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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禅元感受到了威胁。

  他就像发现敌人时瞬间警戒的兽类, 嗓子眼里发出警告的嘶吼,毛发钢针一样的树立,利爪蠢蠢欲动, 企图用行动吓退宵小。

  然而, 他忘记了。

  军雌诺南是个变态, 还是个拥有自己思考逻辑的变态。他和恭俭良一样拥有变态渣滓的自私自利, 十分擅长将正常的话术畸变成自己想要的意思。

  至于社会道德?拜托,不会真的有人按照道德标准来生活吧。军雌诺南很清楚社会底线, 他遵纪守法, 私德差劲, 私生活混乱……说到底又不是杀人放火这样罪不可赦的大事。

  只要不触及法律底线, 军雌诺南才不觉得自己是犯罪。

  他自诩, 这是“合理利用规则”。

  可恨在原星舰上有些太放肆了,忘记这里是远征军,不是地面部队,法律制度在这里都没有军规军纪大, 诺南特地学习的知识在这里一无所用。

  “见一次打一次哦~”他古怪地说道:“那我觉得你是做不到了。”

  除开一切主观因素,两个人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比起加入禅元小队, 军雌诺南更是幼崽小扑棱的种族特性启蒙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中,他会比禅元和恭俭良更多接触到扑棱,也要更加尽心去开导扑棱身为鬼脸天蛾种的本能。

  他们是一定会见面的。

  甚至,都不要这一天过完,军雌诺南满脸笑容站在幼崽扑棱面前,兴致勃勃看着崽他雌父和崽他雄父。

  哇哦~好帅。我的天菜们不愧是天菜, 站在这里气场都不一样了。

  军雌诺南对禅元皮笑肉不笑的脸视而不见, 果断抛弃舔他, 先和恭俭良打照顾, “雄虫阁下。您今天真是光彩照人,美丽婀娜啊。刚刚好我路过食堂,发现今天有一些小甜点供应。”

  顺手把自己花费军功兑换出来的甜品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军雌诺南面带微笑看了禅元一眼,伏低做小搬来一把凳子,请恭俭良坐下,“您的雌君……应该不在意椅子只有一把吧。”

  恭俭良看看凳子,环视下空荡荡的训练室,再看看禅元。

  “禅元?”

  禅元攥了攥拳头,硬了。

  “哈哈。”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怎么会呢?雄主,坐啊。”

  恭俭良真坐了。身为漂亮雄虫,他觉得别人对自己献殷勤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不过禅元看上去十分不高兴——恭俭良心里并不会心疼对方,他反而十分开心,有种见对方“终日打雁被雁啄”的愉悦——叫你总想找雌侍塞到我身边,现在总感觉到身边我身边有人的滋味吧。

  总该叫禅元清楚祸水东引,次数一多,总要发大水的!

  恭俭良慢条斯理拆开蛋糕,拿出小叉子,自己吃两口才想起来怀里眼巴巴的小崽子,揪住扑棱的小脑袋喂他一丢丢,满足了身为雄父的行为准则后,毫无内疚之心吃得满嘴都是奶油。

  生来娇贵的雄虫并不排斥别人对自己的好。

  那些雌虫追求他,愿意给他买这个买那个,在恭俭良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享受这些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和禅元的夫夫关系,会不会因为这些外物受影响?

  恭俭良还特地问了问禅元,做足了给雌君的面子。

  可禅元给他找雌侍就不一样了。哪里有雌虫愿意和别人分享家庭了。禅元就该吃醋,就要和自己闹一闹,就要显得有点子在乎自己才对。恭俭良塞得腮帮子都是蛋糕,腻腻乎乎,脑子里为自己的“雄虫魅力”终于发挥作用感觉到欢喜。

  禅元拳头硬了哎。

  他终于有点喜欢我了吧。

  “雄雄。雄雄。吃吃。”小扑棱馋坏了。他坐在雄父膝盖上,眼睁睁看着小蛋糕飞速消失,奶油香味在鼻子前转一圈,嗷呜进了雄父嘴里,嗷呜又进了雄父嘴里,最近只尝了小拇指尖尖,急得乱叫。

  “雄雄。我也要我也要嘛——啊。”

  他被一双手抱起来了。

  “雌唔!”扑棱崽子挣扎几下,发现抱住自己的人不是雌父,而是那个和自己十分相似又额外奇怪的大家伙,手脚都乱扑腾起来,“呜哇哇啊啊啊。”

  诺南险些抱不住他,没有带过小孩的单身雌虫只能将幼崽放平,叫他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

  “扑棱。”军雌诺南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和蔼可亲,“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亲切?”

  同种族的雌虫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会感觉到天然的相近感。他们的身体习性、身体构造和未来战斗生活的方式,都会有惊人的相似性。

  这是基因造成的神奇“种群”现象。

  虫族发展多年,能够和血脉家庭相提并论的另外一种生存方式。

  军雌诺南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崽子是出自哪一家,但看着他雌父雄父都是自己天菜……咳,看在扑棱格外合自己眼缘的分上,他完全有兴趣刷一波好感度!

  军雌诺南挤出笑容,凑近一些,“叔叔第一眼看见扑棱,就觉得扑棱特别可爱,特别亲切,是世界上最乖的小蛾子。”

  幼崽扑棱眼睁睁看着雄父把蛋糕完全吃光,两眼泪汪汪。

  他吸吸哭腔,把雄父的娇气学了十足像,“哼。”

  坏蛋。

  为什么,不给扑棱也带一个蛋糕。

  禅元看了一眼,觉得那个奶里奶气的“哼”颇得恭俭良真传,再盯着自己崽崽诡异地感觉,扑棱并不会责怪雄父一个人把蛋糕全部吃掉。

  这孩子和他雄父一样,帮亲不帮理,错从来不在雌父、雄父和扑棱。

  ——那还有谁是错的!

  就是他!

  扑棱团子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新来的军雌叔叔,又哼哼唧唧两下,宣布自己生气了!

  他生气的方式就是扑腾坐在地上,再娇气地躺下,打个滚,宣誓自己不起来了,发出哼哼唧唧的拒绝声。

  要问和谁学的?

  禅元已经想起这两天,恭俭良每每和自己闹脾气,躺在床上,一卷被子,爱答不理的样子。

  很好,学以致用,学得很好,以后不准再学了。

  禅元本以为自己的力气全部要用在“提防变态对扑棱下手”上面,没想到对方还没有出手,自己就要先思考“论如何避免雄父对幼崽起榜样作用”这种学术问题。

  还是得把这一大一小分开。

  禅元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小宝贝,再看看旁边吃完一整个蛋糕的大宝贝,深吸一口气。

  分开之前,还是先把面前这个变态解决了吧。

  禅元看向军雌诺南,对方正认真思考如何用话术把扑棱骗起来,整个人眉目慈善围着小孩说好话,念诗,“扑棱。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和你雌父雄父一样叫叫你好不好。”

  幼崽翻个身,不看这个叔叔。

  诺南平复心情,换个套路,“宝贝。地上凉,地上还脏。来,我们起来,叔叔的手臂很暖和,叔叔的胸口也很暖和哦。宝贝可以在叔叔的胸口上玩骑马马、滑滑梯,想要玩什么都可以。”

  幼崽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军雌叔叔正拉开胸口,下意识捂住眼睛。

  “哼。”他才不要看呢,“鸭鸭才好。”

  他要鸭鸭,玩具鸭鸭的胸口才好玩,又软又白,他每天都去提姆叔叔那边抱着鸭鸭睡觉呢。而且,鸭鸭还有好多好多漂亮衣服,鸭鸭还会给扑棱漂亮衣服。

  如果叫诺南知道扑棱把自己的胸肌,和玩具鸭子的鸭胸脯相提并论,他指定要揪住这个小的,让他好好看看叔叔的胸肌!真材实料!手感柔软!肉感十足!绝对要比什么棉花填充的鸭胸脯好一万倍。

  睡觉当枕头也一点也不逊色!

  不过也大差不差。

  军雌诺南可不知道鸭鸭是个玩具,填充满黄色脑袋的他总算做了回人子,模仿鸭子叫道:“鸭鸭是嘎嘎叫。崽崽喜欢鸭鸭吗?叔叔认识几个鸭——我屮艸芔茻禅元,阿不,队长——不要再孩子面前动手。我说的是鸭类养殖场的朋友,是真的,养鸭子的。”

  禅元默默放下拳头,放开对方衣领。

  两个雌虫为彼此短暂连线,又没有完全链接上的废料脑袋,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扑棱的鸭鸭是个玩具。”禅元强调道:“玩具鸭子,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具。”

  诺南:……

  你不加后一句,我还真不会想歪。

  他逐渐意识到面前的两人,真不是自己往常遇到的雌虫和雄虫。既然如此,他们生出来的幼崽也一定有与众不同之处。

  诺南仔细打量着躺在地上的幼崽,从他雪白的发色,端倪到他眨巴眨巴格外闪亮的眼瞳,心中的困惑越来越大,忍不住问道:“这孩子真是鬼脸天蛾种?”

  白头发的鬼脸天蛾种?难道是少数的白化病?可看这眼瞳特征,分明是闪蝶种才会有的碎钻一般的光芒。

  再说了。

  谁家鬼脸天蛾种长得和聚光灯打身上一样啊。

  军雌诺南感觉自己参悟了一个巨大又难以言说的秘密,同情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禅元头上。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雄虫同时让两个雌虫怀孕,一个是雌君,一个是还无法过明路的情人。孵化过程中,狸猫换太子,把两个人的蛋对调,在蛋壳上做了一层伪装……

  军雌诺南觉得好刺激。

  他甚至怀疑禅元本身就是知情者,不然不会让自己的长子在地上打滚不爬起来那么久。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为了给以后的攻略之路埋下伏笔,他气沉丹田,一把用手托起幼崽圆乎乎的脸蛋,呵道:“崽种!看着我。”

  禅元:?

  扑棱:!

  在指挥室里被一群军雌叔叔好声好气哄着的幼崽,从没有受过如此大的委屈!他肉嘟嘟的小脸皱起来,嘴巴也蠕动着发出哭泣声,眼泪说来就来,哇呜一下哭出声来,“扑棱呜呜呜不是呜呜呜呜哇呜呜呜呜,不是哇呜呜呜呜。”

  好凶,这个人怎么可以对扑棱这么凶呢。

  军雌诺南托着幼崽的脸,撒手也不是,捧着也不是,那些炙热滚烫的泪水灼烧着单身狗的良心。

  祖宗。祖宗你别哭了。

  你雌父雄父都在边上呢。

  “扑棱。”恭俭良站起来,舔着蛋糕附赠的塑料叉子。柔软的舌头,将上面所剩不多的奶油卷入口腔,刀叉的锋芒也慢慢显露出来,“雄父马上把他变成崽种。”

  椅子“腾”得后仰倒地。

  刀叉与诺南的后脖擦肩而过,双方短暂交锋,地上与刀叉上具多了一道血痕。

  “雄雄呜呜呜啊呜呜呜。”扑棱脏兮兮从地上爬起来,抱住雄父的小腿,像个小汽笛一样叫,“他好、呜呜凶,他凶扑棱。”

  “雄父知道。”恭俭良郑重和幼崽承诺,“雄父割了他的舌头,他就不会凶扑棱了!”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不会说话就不用说话了!

  禅元:装聋作哑,内心鼓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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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恭俭良前段时间杀了个爽, 正处于修身养性的阶段。他原本还想着在星舰上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好雄虫,叫禅元找不出什么把柄,到时候好好和自己狂妄自大的雌君掰扯一下, 什么叫做“对雄主有求必应”。

  现在不一样。

  恭俭良势必要弄死眼前这个雌虫。

  哪怕他几分钟前, 还给自己送了好吃的蛋糕。

  “嘶。”军雌诺南摸一把脖后, 手掌中几分血丝, 明晃晃地告知一切都是真的!他被一个雄虫给打了。

  难怪禅元会被绿。诺南心中默念,二话不说, 直接冲向门口, 丝毫不恋战。这么凶的雄虫要出轨, 禅元一定对雄主积怨已久, 不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孩子哭无动于衷。

  “站住!”恭俭良怒而大喊, 又不舍得哭唧唧的幼崽,只能快速抄起近处的健身设备,朝着诺南砸过去。

  咚——诺南连头都没有回。

  论挨打经历,他比禅元还丰富一些, 仅凭借背后呼啸的风声,迅速张开双翅加速冲刺, 力求让自己不被困在不利状态下。

  他的猜测只是猜测,在没有得到实际证据之前,禅元还是有一定出手概率的。诺南都不敢想象自己一口气把两个天菜打得鼻青脸肿,最后促使他们一致对外……

  不能打!就算一对一,也不是现在。

  门近在咫尺。

  诺南的指尖触碰到门面,就在下一刻, 他脚下被踉跄一下。整个人囫囵着跌出去, 从下至上闪烁过一道黑影。禅元猛然伸出的脚宛若绊脚石, 先是叫诺南失去平衡, 又在此刻化为长鞭狠狠击打在对方的腹部。

  “呕。”诺南小声恶了一声,很快翻滚一下稳定住身形。他都不需要回头,巨大的阴影连带着杀意从上至下砸来。双手撑地,诺南飞快起脚,架住破碎的椅身,翅膀发力,半身扭转而来。

  他的脸也顺势与恭俭良面对面。

  雄虫剔透如红钻的双瞳,专注地望着自己。相比于多数人会产生的厌恶、憎恨,他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杂质,一切都是纯粹又单纯的。

  杀意。

  刀叉透过椅子框架,穿透诺南的套路,狠而准地钉在他的大腿上。刀叉三分之二没入血肉中,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并非雄虫不想继续用力,是他需要一个把柄。

  “等等!”诺南惊呼一下,恭俭良的手比他的喊声更快。

  刀叉随着手臂,从大腿划拉到膝盖。诺南一声不吭,就在刀叉越到小腿的一刹那,他那条冒血的膝盖拧动,活生生用小腿肉将塑料刀叉拧断,残留着半数渣滓,挣脱出来。

  “在孩子面前动手,你们是这样做家长的?”诺南挠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不是。嘶。你们这……有点太奇怪了吧。”

  漂亮、有肌肉、有杀气的雄虫。

  稳重、有肌肉、有前途的雌虫。

  以及一个哭哭唧唧,还不知道是什么出轨产物的幼崽。

  “你们这样不太妙啊。”诺南微微低下身体,像是弓般鼓起腰背,“我会很感兴趣的。”

  他越来越想要加入这两个人的家庭了。

  禅元快速将扑棱抱起来,通讯器编辑好定位发给提姆,“扑棱。去提姆叔叔那里玩,好不好。”

  “哼。不要。”幼崽还是和恭俭良学了点东西,对雌父顶着哭包脸就开始撒娇,“要雌雌雄雄一起。”

  禅元:……

  恭俭良已经开始和诺南以拳会友了。

  双方完全摒弃了武器,拳拳到肉的打法,空气中的破空声互相逼近。两者躯体挨揍和揍人发出的声音,简直和急行军号角一样令人焦灼。

  诺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留下一块擦拭后的血污。恭俭良相对好一点,头发凌乱,手臂和腹部也有几块小淤青。他们二人看上去尚且还抱有余力,没有出最切实的杀招。

  可,谁能保证呢?

  说不定哪一个变态先杀上头了,直接不管不顾幼崽在场,表演一个血溅当场。禅元想想那种血腥画面,再看看面前气鼓鼓的扑棱团子,苦中作乐。

  “扑棱,雌父雄父都在忙哦。”

  “不要呜呜呜。”扑棱哭得扑在禅元怀里,脸上的鼻涕眼泪都蹭到雌父衣服上,不甘心地道:“扑棱呜呜呜啊怕。扑棱不要呜呜呜。”

  禅元还是第一次见这孩子哭得这么厉害,难免有些纠结。

  怎么办?难道丢在恭俭良,先把扑棱安置好?万一自己没看住,恭俭良把人给杀了?或者恭俭良被这个变态糟蹋了呢?禅元想了下不同的结局,头疼不已,怀疑自己再继续待下去,真的会折寿三十年。

  “雌雌。”娇气的小雌虫已经手脚并用,爬到禅元的怀里,湿糯糯的小脸埋在禅元脖颈处,哭腔依旧,“雌雌。我怕怕。”

  嗯。

  禅元懂了。

  他看着正在打架的两人,想起了他们共同的克星。

  十分钟后。

  裁决处军雌及紧急调配过来的提姆,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强行锁在审讯椅上的恭俭良和诺南,桌子上是二人劣迹斑斑的案底。

  大冤种提姆先翻了翻陌生军雌诺南的案底,五分钟后,为了不对自己的身心造成巨大污染,他选择合上电子书,看上熟悉的雄虫。

  恭俭良正在对自己的雌君口诛笔伐,“你居然举报——禅元禅元你居然把我们举报了。你这个混账,你把扑棱还给我。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弄死你,你这个变态变态。”

  很好。

  冥顽不灵。

  恭俭良还是当年的恭俭良。

  提姆目光逐渐下移,看向自己膝盖上本次事件的导火索.扑棱.幼崽。小家伙正抱着热牛奶开心地嘬嘬吸吸,屁股底下则是自己最心爱的玩偶鸭鸭。

  提姆无奈叹口气,将鸭鸭从幼崽屁股底下抽出来,塞到他的怀里,“不准坐他。”

  “唔~”扑棱环抱着鸭鸭,两只手扶住大奶瓶,开心到冒泡泡,“提么。鸭鸭。”

  至于禅元绵绵不断,力求在恭俭良咆哮中辩解一二的“你听我说……我不是……我们是在星舰上……遵纪守法。雄主,遵纪守法,对方是变态,我们送他进去就好了啊”,完全是整个房间第二重的噪音污染。

  第一重是诺南。

  这个军雌身经百战,无论是老师办公室、警署调解室、军部纪律处,还是眼下的星舰裁决处,他都能自豪地说一句“爷来过!”因而,从看见提姆等人冲进来的那一刻,这个军雌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哭得声泪俱下,同时挨了恭俭良七八拳,脆弱宛若白花倒在地上。

  顺便将地面搞得鲜血淋漓,还颇有心机地往门口爬行一二。

  这些操作,都给恭俭良搞不会了。

  他一边“我根本没有下死手,他都是装的。”,一边“禅元你居然举报?”同时享受裁决处的玫瑰金手铐。

  单纯且惯用暴力的雄虫不懂老油子的快乐。

  诺南哭得眼睛红肿,愣生生把自己搞得头昏脑涨,说是恭俭良对自己的头部加以重击,一口气将椅子砸过来。可裁决处说要让军医看伤口,这个雌虫又说“会不会太麻烦了”“我怎么能抢其他同伴的医疗资源呢?”

  “我没有打他脑袋。”恭俭良振振有词,“虽然我想过,但没有打到。”

  禅元:……

  不。雄主,你还是别说话了。

  博学多闻的雌虫撩起袖子,上前扒开诺南的军装,对他身体做了一个相对全面的检查,冷漠地表示这点皮外伤和自己这次任务受伤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伤口并不严重。”提姆也认真看了下禅元的报告。碍于双方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又同属于禅元小队的成员,这件事情他也有意向按照禅元的意思轻拿轻放,“第二期任务执行中,人手不足。劳动惩戒一下,暂时不计入档案。禅元负责监督。”

  “哦。”恭俭良有气无力,根本没想过劳动。

  他是雄虫哎,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漂亮雄虫。劳动惩戒这种老掉牙的事情,无非是扫地倒垃圾——他在雄虫学院都不乐意做这种事情,星舰上就更不可能了。

  “呼。好的。”军雌诺南还在回味禅元扒开自己衣服的动作,对方指间上摩擦过的余温。至于什么劳动惩戒?这是惩戒吗?

  不。

  只要是禅元监督,那就是奖励。

  “还有一件事情。”提姆快速看完监控,厘清发生口角的起因经过结果后,严肃道:“诺南上士,除了劳动惩戒外,你需要对幼崽进行道歉。无论是什么情况,用‘崽种’称呼一个幼崽,都是不礼貌、不正确的。更别提你的口吻已经给扑棱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

  听到自己名字的幼崽抬起头,露出一个可可爱爱的笑容。

  提姆别开不看,也不管禅元努力给自己眨眼做暗示,义正言辞维护裁决处的公平公正,“我要求你,现在对扑棱道歉,并取得他的原谅。”

  扑棱听明白了“道歉”和“原谅”两个词汇,当诺南这么大一个叔叔弯腰和自己道歉之后,他也终于明白这个词汇的受用者是自己。

  “哇呜。”小扑棱开心坏了,哪怕后面被提姆叔叔塞了一块小蛋糕打发走,他也开开心心,自己跑去和雄父亲亲贴贴分享美味,全然不顾一头乱码的雌父和提姆叔叔在做什么。

  “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义子?”禅元求之不得, “提姆,你真是我最好的兄弟。”

  他上前就要给提姆一个熊抱,被对方冷酷拒绝。

  “你离我远一点。”

  “?”

  提姆:“你这个人可能招变态。”

  作者有话说:

  提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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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禅元自认为在这种环境下, 没有办法兼顾雄主和幼崽。于是他毫无负担丢弃一个雌父应该有的责任,为自家的小扑棱蛾子找个完美义父。

  “好扑棱。”禅元拍拍崽,大义凛然道:“以后提姆叔叔没有孩子, 你得给对方养老。知道吗?”

  提姆抬脚踹了禅元一脚。

  将这个诅咒自己一辈子单身的王八蛋兄弟, 踹回他骂骂咧咧的雄主身边。

  “我只差一点就能杀了他。”恭俭良咬牙切齿道:“都怪你。啊啊啊禅元你这个狗东西, 狗东西。你果然对这个雌虫余情未了, 我要把你们两个杀掉。全部杀掉。”

  旁边的诺南还一个劲拱火,“我喜欢余情未了这个词。”

  禅元深吸一口, 先堵住变态雌虫的嘴, 再看向自家的变态雄主, 谆谆教诲, “雄主。在星舰上打架本来就是不对的。”

  “你为了一个雌虫教训我!?”恭俭良的关注点从来不在什么打人不打人。这种规章制度和他的情绪比起来, 简直是九牛一毛的小事情。他正在遭受“我的雌君站在我未来可能有的雌侍那边”等完全虚构的逻辑攻击,骂人技巧仿若开了窍,瞬间提高了。

  雄虫学会了举一反三!

  “坏东西。”恭俭良被禅元抱起来,不甘心用手打雌君的脑壳。打得禅元呲牙咧嘴, 他又一口咬在禅元的脖颈上,疼得雌虫忍不住打他屁股。

  “狗东西。”恭俭良怒而咆哮, “你这个狗东西。你这个不中用的家伙,我再也不会艹你了。你就等着孤独终老,一个人死在床上吧。狗东西,狗东西。”

  禅元顶着同僚敬佩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把雄主抱回去。

  忍住。

  恭俭良蹦跶两下,发现自己的语言攻击对禅元来说不痛不痒, 苦思冥想, “那、老东西!你这个老东西。老东西。老东西。”

  只比雄主大了三岁的禅元:……

  他很想把恭俭良按在床上, 用力打对方的小屁股, 又有点害怕恭俭良暴起,给自己以致命一击。

  “三十岁年龄差,才能叫老东西吧。”

  “我不管。”恭俭良不鸟他,委屈雄虫遭受了情感打击,位数不多的脑容量已经装不下其他东西了。他滚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一卷,一时不察,整个掉在地上,索性躺着不动,把自己卷成一个蛋卷撒娇道:“老东西。狗东西。坏东西。你帮那个雌虫,呜呜呜,变态就会帮助变态。我要把你们都杀掉,剁成肉泥,沉尸。”

  禅元真是拿他没办法。

  面对大一号的扑棱撒娇版本,禅元满腔父爱都点燃了,“雄主。我马上把他赶出去。你想想啊……”

  “我不要想!!”恭俭良喊完一嗓子就窝着不动,整个人和扑棱十足地相似,躺着不动,不吭声,就犟着。

  禅元用手推,用脚蹭,好言好语劝了大半天,道理讲得口干舌燥,屁用没有。

  “行吧。”禅元无奈,这件事情,是他惹得雄主不开心。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解释清楚的,“雄主。诺南不是我找来给你做雌侍的。我也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我现在巴不得他滚出我的小队。”

  恭俭良从被子卷里拱出小脸,“真的?”

  “真的。”

  “那你把他杀了。”

  “……”

  恭俭良怒而缩回被子,化身蛋卷蒙声发脾气,“你犹豫了。禅元你居然犹豫了!!!”

  禅元无论多少次都会窒息。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感觉到窒息的同时,又感觉到为自己生气的雄虫是那么的可爱。

  比起在地面上沐浴鲜血,浑身充满煞气的疯子。

  禅元偶尔也会喜欢恭俭良这种生机勃勃,被养得和一样小孩子娇气的状态。他总感觉恭俭良天生并非如此,而是被原生家庭用无节制的爱和金钱,日复一日灌溉出得娇气模样。

  肆无忌惮撒娇和发脾气的小孩。

  是有弱点,有眷恋,有一根绳索,将束缚当做依赖的小孩。

  “我在犹豫怎么宰了他。”禅元捏着鼻子撒谎道:“雄主。宝贝。我们不生气,不生气啊。”

  “他骂扑棱。”恭俭良想起来就不开心。特别是扑棱与他病弱雄父如此相似,同样雪白的头发,同样的闪蝶种特征瞳色,除了虫种和性别不合心意,两个人几乎是一大一小的两个翻版。在恭俭良看来,诺南那是欺负自己的崽吗?

  不!

  那个可恶的雌虫是在欺负他在世界上唯二的血亲!

  恭俭良将被子团起来,坐在禅元怀里,不满道:“扑棱都哭了。我都没有拔掉那个家伙的舌头。”

  “下次下次。”

  星舰上再出血,你们两个都得关禁闭。禅元寻思一时间也改变不了恭俭良的想法,只能胡乱哄着,“雄主要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乖。我们明天先去劳作。”

  “你去。”

  禅元:?

  他隐约感觉到不妙。

  恭俭良振振有词,“诺南是你带来的雌虫,都是你的错。我才不要打扫卫生。”

  “雄主。”禅元还在想词,胸口被雄虫踹了一脚,整个人都仰躺在地上。恭俭良卷着被子,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早就没有娇气和怒意,反而瞬间切换成事不关己的冷漠。

  “你去不去。”

  “去去去。”禅元馋得不行,他悄悄抓住恭俭良的裤脚,低声道:“雄主踩踩我吧。”

  “哼。”

  没有扑棱在,恭俭良也绝对不会碰禅元。但耐不住他发得誓是“艹”而不是“踩”,恭俭良用力踩在禅元的要害上,嫌弃又嫌弃地看着禅元潮红的脸。

  好变态哦。

  恭俭良不解,坚定禅元是个变态狗东西的想法,重重“哼”了两下,“明天你去劳动。我要去找费鲁利玩。”

  “嗯嗯。”禅元已经快要上天了,他胡乱答应着,骤然亮起眼睛,一边倒吸凉气一边问道:“军雄回来了?”

  “哼。”

  “雄主。”禅元好声好气哄着,“宝贝。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军雄他们问问。明天给你带好吃的小蛋糕,好不好。”

  “红丝绒和黑森林。”恭俭良点单,点完单还不忘给扑棱带上一句,“扑棱也要。给他带个小布丁。”

  禅元满口答应。

  第二天,他精神满满,把雄虫踩得青青紫紫的地方遮盖好,又安顿好恭俭良的穿着和早餐,将人带到门口。

  “雄雄。”昨天一天没回家的小扑棱,迫不及待从提姆叔叔怀里钻出来,蹦跶到雄父怀里,惯例贴贴抱抱一顿亲亲,再爬到雄父怀里窝着,“雄雄,今天,和扑棱。玩!”

  “好呀。”

  什么劳动惩戒?那都是禅元的事情了!恭俭良自信满满,抱着幼崽一顿乱跑,然后被跟在后面的军雌提姆提醒好几声,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一处并不认识的地方。

  雄虫感觉不对劲。

  他看看怀里的幼崽,看看身后的提姆,再看看面前逐渐兴奋的变态诺南,露出了十分和善的笑容,“禅元呢?”

  “他有事。”提姆看了一眼通讯,确定下排班时间。他的任务仅仅是将雄虫带到制定任务定点,等会会有同僚来接他的班,“扑棱,过来。”

  今天监督两个变态工作的人是扑棱。

  提姆将提前做好的“监督”小袖标套在幼崽身上,轻轻拍拍他肩膀,“雌父和义父都是军雌。扑棱也是小军雌了……还记得军雌的首要道德是什么吗?”

  扑棱扯扯身上的漂亮袖套,好奇心和荣誉感在瞬间爆炸,“记得!是,听话!”

  遵守纪律。

  听从指令。

  简化到丁点大的崽身上,就两个字:“听话。”

  “很好。”提姆给扑棱整理下衣服,将每一个褶皱都拉平,认真到像是给对方整理军装。他的严肃不自觉影响了幼崽。扑棱还从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小脸忍不住板起来。

  “扑棱同志。今天你的任务是监督他们打扫卫生,辛苦你了。”提姆对幼崽敬了一个礼。

  可把扑棱激动坏了,幼崽笨拙地学了一下,激动到摇头晃脑跑到雄父面前炫耀,“雄雄。扑棱不辛苦。不辛苦哦。”

  恭俭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边的清洁工具,再看看脚边活蹦乱跳的崽,第一次生出踹小孩的冲动。

  禅元~瞧瞧你生的好雌子啊。

  “扑棱。”提姆声音很庄重,因而他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宣布一件大事。扑棱很快放弃了雄父,乖乖遵从军雌道德,来到自己的“长官”身边,有模有样敬了一个礼,“扑棱。在哒!”

  “监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嗯。”

  “如果从一数到十,他们没有动起来,你就要严厉批评他们。”提姆建议到:“他们不听你的话,就要及时告诉大人。告诉雌父、义父还有其他叔叔,知道吗?”

  “嗯嗯。”

  幼崽学得有模有样,对参与感极强的新游戏活力十足。他先是跑到诺南面前,奶声呵斥道:“快点。快点。动起来。”然后又跑到雄父面前,轻轻贴住雄父的手,温柔道:“雄雄。雄雄累了吗?唔。雄雄可以休息一下。不过。等会儿也要动哦。”

  “嗯。”恭俭良冷漠答应着,内心盘算着禅元的一百零一种死法。

  狗东西。

  昨天晚上就不该踩得他那么爽。

  *

  星舰另外一段,禅元浑身汗恶。

  “没事吧?”军雄费鲁利和他的副队关切询问。不过很快,两人就禅元的脑域给出了统一回复,“你的脑域没有寄生体残留的痕迹。再下去,就是你的记忆宫殿了,那里……”

  副队道:“如果要继续探查,对你的大脑会有一定负担。”

  费鲁利道:“同时,我们能看到你过去的事情。你还要继续吗?”

  禅元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想了一下自己做的那些寡义廉耻的事情,抗拒道:“不了。我不想别人看见我过去的记忆。”

  他只想知道,那些寄生体为什么无法寄生自己。

  作者有话说:

  禅元:让他们昨天晚上的事情,还不如让我原地火化。

  恭俭良: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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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虫族的基因迭代比寻常的生物更快一些。

  他们有100多万种现有虫种, 每年以亿为单位暴涨的新生儿;有建国至今,已涵盖四十多代人的全民基因数据库工程;还有为抵御寄生体,砥砺前行的基因工程学。

  以及, 使用精神力孵化幼崽的普通雄虫, 和万中无一天生便能用精神力发动攻击的军雄。

  “脑域就是存放精神力的地方。大部分雄虫都能使用精神力孵化幼崽, 精神力越强大, 孵化时间越长,次数越多, 出生的幼崽天赋便越会出类拔萃, 他们的基因也会因此受到改变。”

  费鲁利解释道:“先天的雌虫和雄虫脑域全都是打开的。像恭俭良这样的普通雄虫, 他天生就能用精神触角和幼崽沟通。这种沟通是精神层面的, 一直持续到幼崽脑域闭合。”

  禅元没有见过恭俭良和扑棱用精神力沟通过, 就算有,他也看不到。

  对于他这种脚踏实地的雌虫来说,精神力看不见摸不着,除了在地面战场短暂的受寄生体影响。禅元的生活完全不存在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他挠了挠头, 回忆自己看过的书,不确定道:“我把扑棱抱过来?”

  “要小的干什么啊。”费鲁利哭笑不得, “星舰上设备很少,也不够专业。你也不太愿意我们进入你的记忆宫殿查看更详细的原因……你可以让恭俭良试试看,他的精神力还挺强大的。”

  “恭俭良的精神力是孵化型。”禅元提醒道:“他可不是军雄。精神力毫无攻击性。”

  说法是这样的说法。

  可精神力到今天都是一个开发不完全的存在。

  市面上打着“精神力”相关内容的孵蛋器,挂羊头卖狗肉的才是多数,不是在孵蛋器里加舒缓雄虫精神力的草药,就是安装定时刺激音乐提醒雄虫不要忘记孵蛋。

  真正像温格尔阁下送过来的, 具有储存精神力的产物, 市面上仅有维持一到两天的产物, 价格还高到离谱, 普通雌虫根本没办法靠这种孵蛋器独自孵化虫蛋。

  兜兜转转,还是要靠雄虫。

  “按照军部的说法。精神力只有具备攻击性,才能打开其他人的脑域,进入其中。温和的孵化型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

  “唔。可是……”费鲁利犹豫片刻,想到恭俭良晦涩不明,宛若漆黑深夜的精神力海,磕磕绊绊道:“恭俭良的精神力,真的很强大啊。”

  强大也没有什么用啊。

  禅元无奈地想起恭俭良跟着孵蛋器学习的样子,长叹一口气,“算了。不说他。先前军部有没有我这种,和寄生体接触过,有感觉,却又没有被寄生的案例?”

  “有。但也不能说,完全不被寄生。”副队沉声说道:“我给你举一个例子,你一定听过的。”

  他站起来关上门,确定没有人听之后,小声道:“你知道,阿莱席德亚吗?”

  这个叛国者的名字被钉在战争史课本上,禅元背书时曾背过他的案例,眼神也透露出惊讶来,“他不是被寄生了吗?”

  “那是后来的事情。”副队在肚子里挑挑拣拣好一会,将能说得分享给禅元,“在他背叛之前。整个军部一致认为阿莱席德亚是无法被寄生的存在。他大概开了十几次脑域,几乎每次回到军部整修,都会同步进行开颅手术,每一次都失败。”

  禅元微微瞪大眼睛。

  “开颅手术?”

  费鲁利理所当然道:“嗯。是我们军雄动手,把你们的脑袋开一个缝……现在技术有点长进,有教科书了,死亡率也下来了。阿莱席德亚那个年代,他好像是一直尝试到大脑无法再接受开颅手术,才停止打开脑域这个行为。”

  总之,是个狠人。

  禅元是没有办法想象每次执行任务回来,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别人用刀子把自己脑子打开,体验双重生死不定的摇摆感。

  他的关注点落在阿莱席德亚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叛国后,又是因为什么被寄生了。”

  “将军级。”副队沉重道:“他的尸体……解刨很多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曾经他接触并且食用了将军级寄生体的血肉,但没有直接失去意识,和普通人一样被寄生。那块血肉长期隐藏在他的身体中,直到他和雄虫发生关系,被雄虫的精神力激发之后……阿莱席德亚才慢慢出现和寄生体相关的症状。比如无法食用自然食物……神奇的地方是,他全程保持自我意识。”

  将军级啊。

  禅元回一下自己遇到的几个士兵级寄生体,再看一下自己和这种传说级人物的差距,莫名有一种安全感。

  如果是和雄虫发生关系,才能发现寄生体状况——那是不是可以找借口继续骗恭俭良上床了?

  机智的雌虫将这个借口记下来,决定找机会试一下。

  “他是因为什么无法被寄生?”禅元嘴巴在提问,心里却在回味昨天晚上恭俭良不情不愿的爱爱举动。

  居高临下,漂亮的脸蛋摆出臭脸也十分有魅力,再配上不屑一顾的眼神和撅起来的小嘴,脚上动作每一下都给禅元心理和躯体的双重蹂.躏。

  就是,今天还是不要回房间比较好。

  他的可爱宝贝雄主发现劳动惩戒没有消除,一定火上浇油,锦上添花到想要弄死自己。

  “除了阿莱席德亚,应该还有其他案例吧。”

  “确实有一些。但都比较特殊。”

  他们坐在小房间里洽谈了一回,叫禅元知道了,小型星舰上疯了但没有被寄生的星盗、学习哲学走火入魔但没有被寄生的学者、集资把寄生体诈骗了也没有被寄生的诈骗犯,以及军部少数几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等奇奇怪怪的存在。

  “基因库的说法是:寄生体入侵同样需要经过脑域。”费鲁利将双手当做大门,比喻道:“有的人是脑域格外坚硬。如果他们在脑域闭合期间遭受了外界刺激,大门会比寻常人更难以突破。寄生体入侵寄生的难度也会增加。”

  就像是,阿莱席德亚,开脑域开到死,都没能打开。

  “而有的人是先天原因。寄生体的每一次寄生,都会吞噬和占有原主的记忆和状态。”费鲁利打开双手,像是在欢迎,五指却忽然变成了利爪,将空气一把攥住,“疯子、精神病患者、大脑先天有损伤。寄生体就像是进入到迷宫和陷阱里,和大脑一起走同归于尽。”

  禅元已经从刚刚的案例中,找出好几个入侵当场脑袋爆炸,脑花四溢的画面。

  “然后,就是我们刚刚聊到的一些‘后天疯子’。当然,我们明面上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们看上去很正常,交流谈吐也十分有礼,医学诊断也只是有点小小的心理问题……就,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那种人,你相处久了,根本不想靠近他们。你会觉得他们是神经病。”费鲁利有些苦恼,“偏偏有一段时间,就因为这个原因,军部很喜欢去哲学系找人才。”

  这是虫族公认最容易出疯子的专业。

  截止目前,该专业在虫族贡献了:17个曾留有名字并全部绞杀的星盗王,13个掀起造反并全部吊死的改革家,9个迄今还活跃在虫族政坛的在野党,5个臭名昭著并连锅端的邪恶人造教派,2个受害人数破亿并全部被枪杀的通缉犯和1个青史留名的虫族大帝。

  故而,哲学系在所有虫族大学里有个别名,叫做“造反预备专业”。

  虽然什么也学不到,但是你学完了,总有一天是想造反的。

  【每一个哲学系学子都有可能成为预备反贼】和【如果没有大帝,哲学系迟早取缔】两句话简直是虫族校园圈的地狱级笑话。

  禅元最初听到这两句也就笑笑。

  他对哲学系没有这种历史滤镜。因为禅元的雌父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哲学系毕业生。他现在都能笑着说一句,“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费鲁利到没有觉得这有多夸张。小雄虫嘟囔一会儿,对那段军部找哲学系雌虫的经历不太了解,半含糊说道:“总之,这一条是很模糊的评价标准吧。我听老一辈的军雄叔叔们说,他们都喜欢挑一些很变态,就是……看上去不太正常的那种。”

  “看上去不太正常,是最轻度的标准。”副队接过话茬,认真和禅元介绍道:“禅元。这是很特殊的一种情况。是军部已经废除掉的一种特殊人才选拔方式,选拔的目的就是打造‘无法被寄生’的军雌。”

  禅元有点摸到了头绪,又不是那么清楚。

  “你是说,特地挑选出一批……要不是曾经在童年受过创伤的雌虫,或者是精神不太正常的雌虫?”

  “容易看出来的、明显情绪不稳定的,是一批。”副队道:“但是这种雌虫在实战中很容易被拿捏住,他们的情绪不稳定,有智慧和思考方式的寄生体很容易通过语言激怒他们,令他们露出破绽。”

  这也是最先被放弃的一批失败品。

  副队道:“这个选拔方式只短暂出现过一年,就被完全废止了。我们内部有个说法。最开始这个选拔,是想要找出精神不太正常,却能够完全控制住自己,并且坚韧的雌虫模板。分析他的成长环境和基因,批量制造‘无法被寄生’的军雌。”

  禅元冷静评价道:“有点异想天开了。”

  世界上哪里有这种巧合?

  首先,这个人多少脑子得出一点毛病,又得在脑域闭合期间出现一些刺激,其次还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心智,活得像一个普通人。

  禅元笃定道:“我感觉,我可能和阿莱席德亚那种比较像。应该是脑域打不开,才造成的无法寄生。”

  他的说法得到了两个专业人士的赞同。

  “确实。这是目前最可靠的一种说法。”

  “不过随着寄生体等级越大,脑域被打开的概率也越大。”费鲁利提醒道:“禅元你可以回忆一

  下,自己有没有在那段时间受到什么刺激。如果想起来,说不定有利于你之后的脑域开发。”

  他还是挺看好禅元的,要对方能忍受开颅的痛苦。等远征结束,费鲁利一定带自己的开颅师好朋友上门给禅元开脑瓜子。

  “算了算了。”禅元打哈哈,笑道:“阿莱席德亚都没有开脑域,感觉我这辈子是开不了。”

  不过,自己确实要好好想一想。

  平稳随和充满安详的童年生活,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刺激啊。

  禅元推开门,想起什么,关上,坐下。

  他不说话,捂着脸,沉默坐着。

  门口啪啪啪,啪啪啪,响起数声,随后是狂风骤雨一样的敲门声和踹门声。

  “禅元~”恭俭良甜美可人的声音,就像是枪林弹雨中的巧克力点心,“你开门呀。你怎么不开门呀。”

  费鲁利站起来,副队将他按下去,摇了摇头。

  “禅元~禅元~”恭俭良像是可怜的小狗,一声一声喊着,声音逐渐变成狼狗,“狗东西!!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出来!!你给我死在里面好了。”

  作者有话说:

  阿莱席德亚不会每一本书都要被鞭尸一遍吧。这就是名人效应吗?(猫猫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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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禅元是不可能死在里面的。

  凭借苟活一年多的经验, 他已经可以精准地判断出恭俭良现在是雷声大雨点小。如果真生气了,绝不是嚎两嗓子那么简单——漂亮疯子会抄起消防斧破门而入,装都不装, 咔咔两下先斩首——到那个时候, 恭俭良才真正生气呢。

  至于现在?

  禅元在想等会儿求饶的姿势和语气要如何诚恳, 如何不丢人, 又能把恭俭良哄好。

  就算是哄小孩,也得是有技术的哄小孩。

  “禅元。”恭俭良已经开始踹门了。漂亮雄虫没有军功, 又还被劳动惩戒着, 也不敢太用力, 嗓子一声比一声尖, “禅元!!狗东西!”

  他蹦跶起来, 原地跳动活跃一二后,猛地抬脚将门踹出指头大的缝隙,停下来。

  “禅元禅元禅元。哼。”

  禅元千呼万唤始出来。

  几步路愣是叫他走出来“慷慨赴死”的气魄来。

  恭俭良眯着眼,也不管禅元后面的费鲁利和副队要说什么, 扑上去一拳头砸在禅元心口,怒道:“狗东西狗东西。你昨天晚上骗我, 还说帮我做卫生。”说到委屈的地方,恭俭良伸出自己的五指怼到禅元面前,嘴巴瘪成一团,“说话不算数。”

  禅元刚要说话,目光扫到恭俭良缠着细绷带的手指,心一抽, 慌张道:“怎么了?怎么受伤了?不是只是去打扫卫生吗?”

  恭俭良就要他这种表现。

  他就喜欢禅元在乎自己的样子, 这样总能让他回味出雄父那种无微不至、时刻为自己所动的关心。

  不过, 一方是血缘, 一方是贪念。

  恭俭良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迫切想要从身边人身上得到好处、关心、在意和呵护,长年累月被泡在蜜罐里长大的雄虫无法想象失去的后果。

  况且“杀死亲密之人”的理想,也少不了这些温暖的情绪慢慢发酵。

  “哼。”恭俭良脸顺势气得鼓鼓囊囊,手指凑得更近一些,“要用抹布,还要清理污渍……这种事情让清洁机器人做就好了嘛。你又不帮我做!哼。”

  禅元无奈。

  星舰上的机器各有用处。原本几个清洁机器人,如今也被后勤部拆开,用于维修其他设备去了。

  现在的清洁与维护工作,都是后勤部基层军雌轮流值勤。

  “我错了。”禅元难得低头。

  一来,昨天晚上他爽到了又答应了恭俭良,是他早上自己放了鸽子,暗戳戳想让雄虫吃点劳动的苦头。二来,谁能想到恭俭良自理能力差到这种地步,打扫卫生都能弄伤手指。

  他握住恭俭良的手指,仔细摩挲那些粗糙的包扎手法,低声道:“雄主。”

  “我要吃蛋糕。”恭俭良活力四射,“你答应我的蛋糕。别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我记着的!只是现在饿肚子才不找你算账!快点快点,我要吃蛋糕。”

  “好。”

  “还有扑棱的。”恭俭良的雄父意识短暂上线,催促道:“扑棱的布丁。”

  “好。”

  禅元见他雷声大雨点小,也没有拆穿雄虫,本想牵着手慢慢去食堂,慢慢和雄虫说些道理。恭俭良却很快抽出手,趴在他背上说自己劳作一天太累了。

  “我饿死了。”雄虫囔囔起来,脸都趴在禅元背上,热乎乎一团,“真羡慕你们雌虫。可以很久不吃东西。”

  这是雌虫和雄虫先天构造带来的差距。

  恭俭良一顿不吃好,就饿得慌,再能打的小雄虫在饥饿面前都没了力气。此时此刻,都没能和费鲁利打招呼,只是瞥过眼看了他们两一眼,掐着禅元的脖颈软肉催促他跑快点。

  “你别急。”禅元先给恭俭良打预防针,“我等会儿给你做蛋糕。你不要急。”

  “你找他们干什么。”

  禅元一顿,实话实说道:“问一些关于寄生的问题。”

  他觉得很正常,没什么,恭俭良却感觉不对劲,连续追问好几个问题,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才停歇,低声道:“那……我好像被寄生了。”

  禅元:?

  你在说什么?

  他停下脚步,转个方向就要往回走。

  “干什么!”

  “去找费鲁利给你看看。”

  “我不要。”

  “那就去医护室。”

  “我不要!”恭俭良抗拒得很,都不吃蛋糕了,整个人跳下来和禅元置气,“你居然不第一时间想着私藏我,狗东西。”

  “这是私藏不私藏的问题吗?”禅元苦思冥想,实在找不出任何一个雄虫被寄生的案例。可他又想不出为什么恭俭良觉得自己被寄生,只能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被寄生了?”

  “脑袋里有声音。”

  禅元愣了一下,觉得还是带自己的雄主去看看比较好。

  “什么声音。”

  “哼。”恭俭良不想说,又赖不住饿,被禅元牵着手带着走,“和你一样,变态的声音。”

  “走吧。”禅元无奈极了,都顾不上给恭俭良做蛋糕,把人诓骗去医护室做了一套检查,又去费鲁利那边看了一圈,饿得恭俭良快咬人了,才带他去食堂,“是不是你的精神问题?”

  恭俭良才不认。

  不过在排除寄生体这个选项之后,他只能捏着鼻子,打心眼觉得这是幻听。吃蛋糕都不得劲,叉子将蛋糕胚搅和得七零八碎,打了焉蜷缩在椅子上,“胡说八道。”

  他的幻听幻视幻触,可比这种弱不拉几,好像小鸡仔一样的叽叽喳喳厉害多了。恭俭良回忆起不好的事情,彻底没了胃口,临走前还不忘催促禅元解决剩饭,给扑棱带布丁,“我精神好着呢。”

  “嗯嗯嗯。”禅元开始敷衍。

  他敷衍,恭俭良心中杀意就旺起来了,旧账又开始翻回来了,“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给我和诺南创造独处机会!”

  “嗯嗯……嗯?”禅元赶快摇头,“我没有。你别瞎想!把叉子放下!”

  “那你刚刚嗯什么?”

  “……哈哈,我在想、嘶想……”禅元努力找话题,看看恭俭良还包着绷带的手灵光一闪,“想雄主手上的绷带如果是我绑的就好了。雄主,我来帮你绑绷带吧。”

  “不要。”

  “为什么啊。”

  “说不要就不要。”恭俭良才不会说,自己是随便绑了房间里的医用纱布,手指根本没有受伤。他今天虽然没做什么苦活累活,但一想到禅元说话不算数,把自己丢给另外的雌虫独处,心里就不舒坦。

  哼。无论如何都要禅元明天代自己劳动惩戒。

  恭俭良手背在身后,耍无赖,岔开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地面。”

  第二期任务不会这么快结束。但禅元必须等待自己重伤的两位队友康复,再驯服一下队里新来的野马,才敢继续上路。

  具体时间?

  短则半个月,快则一个月。

  禅元盯着恭俭良的手,道:“雄主,蛋糕也吃了。明天我也去劳动,手拿出来给我看看呗。”

  “不要。”

  “去医护室开点药?”禅元逗他,心里却真的觉得恭俭良要吃一点药物控制。不是那种烂大街的镇定剂,也不是那种肌肉舒缓剂,而是能够缓解雄虫幻听和幻觉的药物。

  “身体不舒服,我们就去开药。”

  “不要。”恭俭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跳下来跑掉,“雄父都不强制我吃药,我才不吃。”

  “幻听一直存在,会很不舒服的。”

  “走开。”恭俭良就是不吃药,“我习惯了。才不要你管。”

  “这一年多,你一直都有幻听?”

  “要你管。反正我都习——禅元!”恭俭良话到嘴边,怒气冲冲瞪着禅元,手指捏得咯吱作响,“你干嘛。”

  他吃过药。

  吃过很多很多药。

  从小到大无论是打针、点滴、疗愈舱,还是数不清的药丸和药水,他都吃过。就算雄父心疼他,害怕那些药物会起到反作用,恭俭良也不得不吃——因为他是那个雌虫的孩子。

  “这是基因问题。温格尔阁下。”那些穿着蓝色衣服的人,以收集虫族基因、研究基因为使命的基因库成员们说道:“就算您对外界隐瞒了这孩子的出身,他的基因也会让他走向上一代的结局。”

  “杀人魔的孩子,也会是杀人魔。”

  “他生下来就没有太多情绪……您养育了三个雌虫孩子,也应该很容易看出来……停止监控和药物?也不是不可以,但您得付出一点什么。”

  他们隔着一道门轻松地说道:“毕竟,这是杀人魔沙曼云的孩子啊。”

  因为是沙曼云的孩子。

  因为是杀人魔的孩子。

  恭俭良早早就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一种世俗上的原罪。幼小的他抱着雄父的衣服,目光看过每一个蓝衣人的脖颈,幻想自己生而为雌虫,从手臂上长出锋利的骨刀——

  咔擦。

  将他们的脑袋全部砍下来。

  “小兰花。”然而,现实是他的雄父欢喜地跟他说,“我们小兰花再也不需要吃那些药了。”

  他不要吃药。

  他已经有了不吃药的权利。

  是雄父辛辛苦苦,付出了不知道什么代价,为他争取来的权利。

  恭俭良绝对不会让步!就算雄父已经去世,已经没有办法再保护他,他也不要吃药!

  “雄主。”禅元苦口婆心道:“出现幻听说明你的身体有问题……这是病。是病我们就要早点去治。”

  “我没病。”恭俭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手放松下来,整个人安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我刚刚都是骗你的。没有幻听。”

  窸窣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耳膜像是被埋在土里,有什么细嫩的、柔软的东西从中生长出来,发出意味不明的喃喃。

  “手指也没有伤口。”恭俭良撕开手指上的纱布,将他们团成一团丢到禅元的脸上,“明天记得帮我劳动。”

  “你自己去。”禅元抓住那团纱布,眉头紧锁,不明白恭俭良又为什么闹脾气,“恭俭良,你真的没事吗?”

  你真的没有幻听吗?

  脑海里像什么人在说话,却又让恭俭良找不出和谁相似。他感觉那声音像一连串气泡,又像天鹅绒布互相摩擦发出的静电,没有明确的话语,也没有表达的内容,却很真实。

  真实到像是有一种讯息。

  “和你没关系。”恭俭良冷静说道:“我的事,你少管。”

  *

  恭俭良生气了。

  禅元第一次享受了独居的快乐和独居的痛苦。空荡荡的房间里,雄虫没有回来睡觉,扑棱又在隔壁提姆那和鸭鸭玩得快活。

  徒留下一个空虚寂寞冷的雌虫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雄虫真难懂。”禅元念叨着,把夜明珠家提供的一大堆资料拿出来翻看,企图从中寻求到一点恭俭良生气的契机。

  是因为吃药这件事情吗?还是因为恭俭良觉得【吃药】这件事情,让他不安?亦或者,恭俭良觉得自己管得太多?禅元将可能性一个一个列出来,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躺在床上小憩片刻,睁开眼。

  好空啊。

  恭俭良在的时候,禅元从没有觉得这张床大过。他反而觉得这张床哪哪儿都不足,雄虫一个人抱着被子在上面滚一滚,四仰八叉呼呼大睡,就占了三分之二,自己只能团在角落,可怜兮兮抢着一点点被子角,或去沙发和雌虫宿舍里躺着。

  生了扑棱之后,这张床更是不够。

  幼崽要在床上滚来滚去,被子从两条变成好多条。恭俭良非要给床上铺很多被子,掀起来就是一层又一层,颜色迥然的千层蛋糕。雄虫还爱在床上吃饼干吃蛋糕喝糖水,一个不留神,躺上去就都是零食渣子,睡都睡不安稳。两个在上面为爱鼓掌,为爱战斗时,场面更是腥风血雨,整个床上下起伏宛若弓弦,下一秒就要从中折断一般。

  一张床哪里够啊!

  可现在,禅元又觉得冷清。

  他想要不把扑棱接回来,再提着小的,打灯笼一样,去找那个大的?恭俭良下午明显是生了气,脸色都冷下来不待见自己。可他又生什么气?!

  禅元不明白,更不理解。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世间极好的大度又宽容的雌虫。恭俭良在地面要杀他,这件事情他都能暂且不追究,又是哄着雄虫,耐心教他,主动要对方学习规矩。对方现在因为什么吃药,什么幻听,闹一个离家出走,简直是——

  禅元还是没忍住,从床上爬起来。

  “该死。”他想不出恭俭良能去哪里。星舰最近没有去地面的航空器,雄虫肯定就在星舰上。问题就在于,这个星舰又有哪一个雌虫敢收留他呢?

  禅元想不明白,又不敢想明白。

  他光是脑海中出现,恭俭良窝在另外一个雌虫怀里的画面,人都要爆炸了。

  开什么玩笑,他洗衣做饭,伺候雄虫和幼崽,早上醒来第一个念头是给雄虫泡糖水收拾屋子,睡前最后第一个念头是明天给雄虫弄点什么吃的。一年多的时间,顺带着挨了不知道多少打,流下的血能开泳池派对,十根手指头都不够细数,他和雄虫在死亡线上跳探戈的详细过程。

  现在有人不声不响,不流血不流汗,连挨打都不用,就把他墙角给撬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恭俭良能去哪里?整个星舰还有雌虫喜欢他?居然还有雌虫敢喜欢他!他难道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不知道整个星舰除了自己根本没有雌虫敢收留他……

  哦。

  禅元想起来了。

  确实有人敢。

  一个叫做诺南的王八蛋。

  *

  根据物质守恒定律,一个人的笑容不会消失,他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脸上。

  诺南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是禅元的。

  虽然他今天累死累活把所有清洁包圆了,都没能得到雄虫一个眼神。但看他现在发现了什么?

  眼前有一个面无表情,蹲在地上不知道做什么的漂亮雄虫哎。

  “恭俭良阁下。”诺南提前购买蛋糕,蹲在恭俭良身旁轻声道:“您的雌君呢?”

  恭俭良不说话。

  诺南不气馁,作为一个擅长打持久战的舔狗,他经验丰富,他越挫越勇,“您还没有吃完饭吧。我刚好从食堂带来小蛋糕,您要不吃一口吧。”

  恭俭良抬头。

  诺南第一次从高处看向雄虫,仔细观察下他忽然觉得扑棱未必是禅元的孩子,但一定是恭俭良的孩子。

  这对父子都有一双极为漂亮,堪称是璀璨宝石的双眼。

  “阁下。”诺南拆开蛋糕包裹,劝说道:“这么晚了。走廊的供暖早就停了。您如果不嫌弃,我带您去一个温暖的地方。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恭俭良又把脑袋低下去。

  他什么也不说,表情也没有任何裱花,好像是一座冰雕,等待晨光照耀,身上的寒气一点点消融。

  诺南看着都忍不住心疼起来。他自诩是一个合格的肌肉舔狗,最看不得无家可归的帅气天菜流落街头,言语也激动起来,“是不是禅元发现了什么?”

  恭俭良又看看这个神奇雌虫,想起了禅元要自己“吃药”的事情,小声“嗯”了一下。

  果然。

  诺南在心中思索,扑棱果然不是禅元的孩子。但没关系,恭俭良阁下,我才不是禅元那种小肚鸡肠的雌君,我只站在身材更好的那一边。

  “他怎么可以这样。”诺南不由分说指责道:“身为雌君,他应该多为自己的雄主着想。”

  就是。

  恭俭良心中难得附和一句,禅元都不为我想想,坏蛋就是坏蛋。到这个关头,他也不乐于喊禅元狗东西,学些乱七八糟的话在心里胡说八道起来。

  昨天晚上还说什么只要踩得他舒服,就代自己去劳动惩戒。呸。真脏。

  “他应该无时无刻都为您着想才对。”诺南见雄虫没有反驳,声音更大一些,“要知道您年龄应该更小一些,犯了错,也是雌君要慢慢理解才对。”

  就是。

  恭俭良看诺南难得顺眼起来。禅元可比自己大了足足三岁,都快和大哥是一个年龄了,应该像哥哥那样照顾自己才对。恭俭良难得想起自己三个雌虫哥哥,身体活动下,又觉得哥哥们照顾自己不如禅元细致。

  没办法,谁叫哥哥们要听雄父的话,照顾自己呢。

  禅元?禅元可不一样。恭俭良暗戳戳记恨,禅元说话不算话,拿了夜明珠家的钱,又把自己诓骗到床上做这个做那个。以前还算个合格雌君,现在大晚上都可以把自己一个人晾在外面了。

  是。是他自己离家出走,是他自己不回房间。

  那禅元是腿断了吗?是死了吗?他不会出来走一圈找自己一下吗?他脊椎焊死了弯不得一个腰,嘴巴塞了口.塞说不出一句软话?

  让他少管,他就真少管。

  说明一点都不用心。

  恭俭良看着自己快要抠烂的两颗扣子,越发觉得禅元对自己不用心。他知道禅元照顾自己很再行,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今天说话不算话,把自己丢下这种事情。恭俭良想了想,觉得禅元还会再犯。

  禅元是变态。

  可他不喜欢被杀。

  他比普通人更加正常,又更加自私,无节制满足他自己的欲望,却不肯填补恭俭良的欲望。

  恭俭良看得很清楚,他意识到禅元和自己不是一个变态之后,沮丧到变成娇气包,又忍不住想看禅元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变态。

  可惜。

  品种差得有点多。

  多到恭俭良忍不住思考,自己离开了禅元,一个人能活下来吗?一个人可以赚军功吗?一个人真的可以带大扑棱吗?一个人可以完成小时候的梦想成为“犯罪克星”吗?

  恭俭良不知道。

  他偶尔觉得禅元在涩涩上的贪婪超出了自己的认知,是同路人。

  偏偏对方正襟危坐,是远征军上勇敢的战士、家庭里忍气吞声的雌君、被上级看好的下属。

  从小到大,雄父对他没有什么要求,哥哥们只希望他遵纪守法。恭俭良没有被要求法律之外更多的事情,他活得很舒服,很安全,犯了错只要打个电话给哥哥和雄父,一切问题都会被解决。

  因为他是雄虫。

  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是雄父和哥哥们担心又纵容的宝贝。

  他出生有雄父疼,长大有哥哥疼,结了婚就有雌君疼,老了也会又雌子雄子关心。

  无数雄虫都是这样长大的。

  可他是恭俭良,是那个雌虫的孩子,是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发疯,会不会出现幻听,会不会杀光所有人。

  禅元喜欢涩涩。

  但他说话不算数,他昨天明明爽了,却还是爽约。以后呢?禅元聪明、人缘好,恭俭良仔细回想,惊愕他与一年前的变化,忍不住发懵。

  禅元还会变强吧。

  他知道我有幻听,还让我去吃药,他一定觉得我有病。他今天去找费鲁利做什么,他回到星舰前不是做过检查,不是确定没有被寄生吗?为什么还要找费鲁利?他会不会真的和聊天记录里说的一样,把漂亮雄虫囚禁起来,强迫对方吧。

  恭俭良想起自己和费鲁利学得招式,左思右想,想起自己在地面和禅元颤斗的事情,实在是蹲不住,扶着墙起来。

  诺南说得口干舌燥,已经从“宽宏大量的雌君美德”说到了“孩子无罪论”。他见恭俭良动起来,还以为自己的说辞打动了雄虫激动道:“阁下。”

  “我要去锻炼。”恭俭良目光烁烁,绝不承认自己害怕被禅元压制的未来。

  禅元变强,就会涩涩。

  禅元涩涩,也不会遵守承诺。

  禅元不遵守承诺,夜明珠家的钱、自己的身体、还有扑棱都会打水漂。

  恭俭良想想这个未来,都觉得可怕。他感觉自己和禅元混乱的关系,和星舰所有人晦涩不明的人际交往,以及看不到希望的梦想,都有一条明路。

  ——锻炼。

  ——变强。

  ——军雌都靠拳头说话!

  只要我永远比禅元强,禅元就奈何不了我。禅元打不过我,就没办法和昨天一样骗我涩涩,就没办法爽到。他在我的拳头下一定会遵守承诺,夜明珠家的钱是我的,我的身体是我的,扑棱还是我的。

  “我要去锻炼。”恭俭良坚定地重复一遍,感觉从自己的逻辑里汲取到力量,说道:“你能开锻炼室、器械室或者格斗室吗?”

  幸福快要把诺南冲昏了。

  他迷迷糊糊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带着雄虫迫不及待冲进格斗室,掏出自己蓄谋已久的运动背心。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一个思维发散,逻辑性不高的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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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恭俭良不太理解诺南为什么要自己穿这件运动背心。他只知道, 自己在经过一系列热身运动后,浑身汗津津的,自然而然地脱掉外套, 脱掉内衣, 露出腹肌, 再接过诺南递给自己的背心。

  穿上, 恭俭良一下子就觉得凉快起来,看着手臂两侧大到漏风的背心, 他没朝着变态设计方面想, 本能觉得雌虫体型大, 自己穿自然容易漏风。

  “嗯?”恭俭良再运动一会儿, 随手用背心擦擦脸, 嫌弃道:“你流鼻血了。”

  真奇怪。

  这家伙不会和禅元一样是涩涩变态吧。恭俭良在脑海里回忆一二,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不准禅元准备和诺南成为一家人,就是冲着臭味相投来的!一时间, 看向诺南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转过去。”恭俭良冷脸道:“不准看我。”

  他忘记这是健身房,墙上装了一面镜子。诺南只需要老老实实找准角度, 对着镜子,便能将恭俭良看个精光。

  哦~这肩背的肌肉线条。

  哦~这腰腹的发力程度。

  哦~八块腹肌嘿嘿嘿嘿。

  诺南眼珠子跟着雄虫的动作乱转,刚开始还晓得遮掩下鼻血,现在索性找出两张纸巾团在鼻孔里,用嘴巴呼吸,减少一切会打扰自己看肌肉的动作。

  在这个世界, 雄虫固然宝贝, 漂亮雄虫更是稀少, 漂亮还有肌肉还会健身的雄虫简直是稀有品种!

  我一定要得到他。

  诺南一边吸溜口水, 一边盘算心里的小九九。

  这样漂亮的雄主,为他做块夹心饼干怎么了?我愿意,反正都没有什么下线了,也不在意更流氓一点。就是……诺南想起自己另外一颗天菜,一套全新的话术已经开始编起来了。

  他得想个办法安抚一下自己的队长,这个家未来的雌君。

  *

  “你有看到恭俭良吗?”

  “没有。”

  “你有看到雄虫吗?”

  “没有。”

  “你有看到我的雄主吗?”

  “没有哎。”禅元的前室友们推开门,将禅元带到诺南的床铺前,诚实道:“不过那位上士也没有回来。”

  禅元静静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床铺,静静地和室友道谢,静静地出门,静静地撩起了自己的袖子。

  很好。

  他八成是被人挖了墙角。

  其实……把恭俭良打断腿锁起来也不是不可以。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隐瞒总帅乌钬、幼崽扑棱和其他军雌。禅元面若无事走在星舰上,脑子里想得都是一些可怕的事情。

  “呵。”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雄虫总是说什么满足自己,学习电影情节。禅元觉得自己过去还是太克制一点了,真的要让恭俭良体验道扭曲的情感和无法克制的肉.欲,一切都应该更过分一点。

  ——要把人全部扭曲掉,在死亡边缘互相折磨,最后看到一线希望才是最好的。

  居然敢和其他雌虫跑掉。

  养不熟的家伙。

  他走得更快一些,手接触冰冷墙面时,重重锤一下,长呼一口气,半眯着眼。恭俭良能去哪里呢?不,换个思路,诺南会带着他去哪里呢?禅元盯着墙上的消防锤许久,总算在“请勿随意取下”的标语下,打消心里的念头,继续往前走。

  浴室?

  健身?

  格斗?

  诺南应该会把恭俭良带到一切可以看到身体的地方。他,不,如果我是他,我会这么做。会哄着雄虫去运动,让他发泄,让他把浑身弄得臭烘烘,全部都是汗液,再提供干净的衣服、温暖的浴室,和下了药的水。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全部看诺南的道德底线。

  至于恭俭良能不能打过诺南?禅元抱有怀疑态度,他自觉还没有摸到恭俭良在吃饱状态下的格斗极限。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雄虫,从拿起武器挥舞拳头的那一刻开始,就完全陷入到自我毁灭般的战斗中。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恭俭良的战斗风格总会给禅元这样的既视感。他继续向前走,也不需要打开每一间格斗健身的房间。他继续往前走,在安静的夜晚,磅磅的声音自然牵引着一切。

  “呼。”禅元调整下呼吸,站在一扇门前。

  他活动自己的手腕和脚腕,调整柔韧度,目光在四周寻找趁手的工具。

  警惕一点。

  我的雄虫可能出轨了。他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疯子,会杀人,会暴起,会毫无规律拿起房间里的各种设备,向我投掷。他的力气配合那些健身设备,足以杀死一个成年雌虫。

  当然,他也可能像在我身上驰骋一样,在另外一个军雌身上运动。他们相互结合,用身体温暖地板,粘稠的液体慢慢掉落,被皮肤重新黏上,两个人互相抱住,互相翻滚,最后亲吻。

  冷静一点。

  禅元看着自己身上的军刀,想着,冷静一点。

  每个雌虫都有这么一遭。

  “队长。”诺南从里面探出头,自然地笑道:“你来了。你的雄主等你好久啦。”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叫禅元多看两眼。雌虫比白天更加冷漠,生了锈一样,僵硬而刻板,“嗯。我看看他。”

  看看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

  房间有没有收拾好。

  衣服穿得怎么样。

  空气里一定还有恭俭良身上独有的、十分淡雅,又有点血气的兰花香味吧。

  “三百七十二、三百七十三、三百七十四……三百……额。”恭俭良正在做引体向上,背心材质不佳,沾了水透光。禅元不必走近,脑海中闪现“还不如不穿”五个大字。

  “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恭俭良觉得这是个蠢问题,“我在做引体向上啊。三百。算了。”他没打算和禅元继续唠嗑,自顾自攀在杆子上,老老实实将动作做到最标准,重新开始数,“三百。三百零一。三百零二。三百零三。三百零四……”

  禅元同样安静地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笨蛋雄主数着数着数到忘记,好不容易到达的“四百三十一”瞬间退回到“四百”,再次起步。

  “诺南给你开了权限。”

  “四百七十一、四百……你管我。”恭俭良继续做着,还想嘲讽禅元几句,话到嘴边打个圈回到数数上面。

  刚刚是多少,我数到哪里了?

  好像是四百五十?会不会数多了?算了。恭俭良瘪瘪嘴,决定接下来不和禅元说话,专心数数,“四百零一。四百零二。四百零三。四百零四……”

  禅元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找这种笨蛋算账。

  他的漂亮雄主连数数都数不好,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吃东西又挑剔,要求还一大堆。除此之外,还是个复读四年堪堪考上大学的可爱笨蛋小疯子——他怎么脸引体向上数数都数不好呢?

  一定都是诺南的错!

  禅元盯着恭俭良那身不合时宜的背心看了一会,果断转身,要找诺南一战高下。

  恭俭良却想起了什么,停下动作,跑到禅元身边,喊道:“等下。禅元。”

  呵。果然。

  禅元又笃定他们两个有点不清不楚,转过身,强调自己不要看雄虫那张漂亮脸蛋,手却被一握,拽到一台机子面前。

  “这个‘禅元’是你吗?”恭俭良严肃认真地问道:“你居然连续做了两千七百个引体向上。还是负重五十公斤的引体向上。”

  禅元定睛一看,终于想起这玩意是什么了。

  基础训练机器上的排行榜。

  他刚和恭俭良结婚那会儿,每天惶恐自己死在雄虫刀下,卷铺盖在各个健身格斗室流窜,连带着刷新了所有排行榜的记录。

  “是我。”

  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太无聊了。别的军雌有我这个闲工夫,一定会刷新出更好的成绩。

  禅元老神在在的想着,正准备找机会将诺南彻底赶出自己的小队,恭俭良握着他的手却一紧。

  “原来,是真的。”

  禅元:?

  恭俭良松开禅元的手,后退两步,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你果然变强了。我说我怎么会打不过你,还杀不了你。原来禅元你偷偷变强啦!太过分了!”

  禅元:!

  他现在迫切地寻找诺南的存在,力求将这个雌虫抓过来,问问他在刚刚给恭俭良灌了什么洗脑水?

  “不是……等一下。”禅元打住恭俭良发散性的思维,强调道:“雄主。你先和我回去。”

  “不要。”

  “回房间睡觉。乖。”

  “不要。”恭俭良抗议道:“原来之前,你不睡觉都在偷偷训练。不可以,我也要训练。我一定要比你强。”

  “不是。”禅元每天都在窒息。他感觉自己这一路走来,思考出轨问题真的是想得太美了。情敌怎么了?出轨对象怎么了?那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都是切实存在可以打败的对手。

  恭俭良现在呢?他在做什么!

  他把禅元一脚踹到过去留下的坑里。

  “我要一个一个把你的记录全部打破。”

  “雄主……”禅元还想垂死挣扎一下,“那个没有什么意义。”

  “不。”恭俭良坚定道:“禅元你变强了。这就是意义。我才不要被你打败,然后每天被你涩涩压榨。我也要变强。”

  “雄主,我不会这么做的。”

  “不可能。”恭俭良坚定道:“你绝对想过,把我腿打断,然后找个地方关起来的想法。说不定,你都把铁链和锤子想好了,就等自己变强的那一天。”

  雄虫完全沉溺在自己的逻辑中,强调道:“我不要变成那样。就是这个记录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一定是这样的!我的逻辑不会出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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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禅元一宿没睡。

  他看着诺南给恭俭良带来睡袋, 雄虫随便冲个澡,一条毛巾擦干全身,扒拉出一件衣服套上就睡觉。

  “走。”禅元对诺南道:“出来。”

  两个雌虫开了一间格斗室在里面打得昏天暗地, 等大早上起来, 恭俭良啪啪敲门, 十分主动将两个雌虫的卡全部拿走, 去食堂刷了一大堆吃的,站在调味台上往里面疯狂加白糖和蜂蜜, 端个盘子回来, 边吃边看两个雌虫打架。

  “阁下。”诺南十分感动, “您居然为我们准备了早餐?天啊。”

  恭俭良一锤子打碎他的幻想, “没有。这是我今天的口粮。”

  禅元揉着自己的眼,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你……你原来可以自己去食堂吃饭吗?”

  “嗯。”恭俭良看看伤痕累累的两个雌虫,觉得他们有病。

  不然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呢?

  他都二十一岁了哎,是个四肢健全精神健康的成年雄虫。吃饭睡觉上厕所这种日常生活当然可以自己做到了。

  之前不动, 只是他不想动。

  恭俭良瞄了一眼禅元,有点怀念以前撒撒娇奴役禅元的日子。他自己当然可以做事情, 但他是雄虫哎,才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他拿出自己的身份卡,在排行榜那台机器上一刷,开始用临近的机子运动起来,果断舍弃了自己数数的笨法子。

  诺南还想要上前舔两口雄虫,被禅元揪住衣领口, 狠狠挨了一拳头, 叫苦连天, “我又没有说什么。你打我做什么。”

  禅元不相信。

  “我说过,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雌虫握紧拳头,擦拭嘴角鲜血威胁道:“离我的雄虫和幼崽远一点。”

  诺南踌躇片刻,“你们感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和你没有关系。”禅元拽着诺南,狞笑着回应道:“你报道也不过两天时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今天队长就陪你全部做一遍。”

  至于恭俭良?

  雄虫忙着一个一个挑战禅元留下来的记录。机器上零零总总数十个项目,一一刷过去都要消耗不少时间。

  禅元得找机会先把诺南这位变态肌肉控解决掉。

  他拽着诺南,五指在雌虫的手腕上留下淤青。诺南刚开始还想着抵抗,后来摆烂了般,自己主动走进禅元,轻声解释道:“你也不要那么生气。雄虫性格都是这样的……我们身为雌虫,还是要多惯着对方。”

  这套说法,十分像雌侍宽慰雌君。

  禅元默不作声,继续走着,诺南多以为自己话术有了效果,火上浇油,“你也别那么生气。恭俭良阁下明显是要蹉跎你。我都和别人打听了……往日都是你照顾他,洗衣做饭什么都不用雄虫搭把手。阁下不为你出一点力气,今天早上也没有给你带早餐。”

  他说得都是实话。

  禅元却怎么听都不顺耳。

  他仔细回想自己在地面的毒誓,一来,说自己绝对不会再纵容雄虫。二来,暗自觉得一腔热血毫无意义,雄虫根本不会回应他扭曲的独占欲。

  ——他不爱恭俭良。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雄虫更加值得去追求的事情。

  他道:“做这种事情,你很熟练啊。”

  诺南嘴边的话顿住,笑容慢慢拉扯大,骤然收敛,“早上让队长多打了几拳,还不够吗?”

  “我给你两个选择。”禅元同样笑起来。他转过身,依旧抓着诺南的手,另外一只指腹却擦着雌

  虫手上的伤口,避开监控狠狠将指甲掐入血肉中,“一是你主动离开,滚得远远的。”

  离我的恭俭良,我的幼崽远一点。

  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诺南舔了舔嘴唇,反手压住禅元的手指,主动让指甲更深一点扣入肉中。他抬头,两个雌虫的脑门磕在一起,互相角力着。

  “我当然是选择二。”他慢条斯理,浑然不觉得伤疤的疼痛有什么问题,“不知道,恭俭良阁下知道队长你的样子吗?”

  禅元抽出手,轻快地将血渍擦在诺南的衣物上,“当然。”

  我们两个不仅仅是知道彼此最肮脏、最卑劣、最恶臭的存在和想法,我们还恨不得找机会弄死对方,同彼此一起烂在地里,腐烂成一团污水。

  “真危险。”诺南后退一步,挣脱开禅元的桎梏,挥挥手道:“那我退出吧。除了看看漂亮肌肉外,我不会再对你们的关系做任何挑拨。我会和你的幼崽和雄虫保持距离,除了必要的种群启蒙、队友关系外,再也不会产生多余的想法。”

  禅元不相信。

  他安静地看着诺南,眼神里没有半点高光,也不存在任何的波澜,仿若一滩死水等待天晴。

  “诚意。”

  “呵。”诺南笑了一下,他指着自己的脑袋,眯起眼揶揄道:“队长和雄虫阁下爽约,是去找星舰上的军雄吧。”

  禅元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踪迹,他猜测诺南是跟着恭俭良过来,或者直接从恭俭良的抱怨中听到这些事情。不过都没有什么关系,禅元本来就知道雄虫管不住嘴巴,脑袋和开瓢一样可爱。

  “那个军雄看起来就很小,知道的事情说不定都没有他身边那个大长腿雌虫多……是关于寄生体,还是关于这里。”诺南再次戳了戳自己的脑袋,重复两个字,“脑域。”

  与其问道路不一样的军雄,他明显和禅元才是一路人。

  “队长。你杀过人吧。”诺南微笑道:“不是在战场上,也不是参军后,是在文明社会里,杀过一个人吧。”

  禅元巍然不动。

  他的手没有颤动,眼睑微微抬起直视着面前的雌虫,光影投射下来的阴影却不曾变化。

  直到短促的笑声从他的胸膛里发出。

  “真能编。”

  他的手轻轻地拍在诺南肩膀上,连带着指腹上最后一点血都撇干净,“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安详。

  恭俭良每天都认真训练,兢兢业业打破禅元留下的每一个记录。在第三星舰地面部队回来修整之前,他除了每天抽出时间黏糊扑棱外,睡觉都直接裹一个睡袋宿在机器边上。

  禅元照例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他每天早上先去看看自己的两位好队友,接着去学习和锻炼,每天饭点看一眼恭俭良在做什么,睡前去隔壁提姆那边给扑棱讲故事,抱抱自己可爱的幼崽。

  诺南就更闲了。他似乎真的要放弃插手别人婚姻,每天到点给扑棱上课,到点跑得比崽还快,甚至禅元和恭俭良不得不把这个不称职的老师扣下来,强迫他给扑棱多讲一点东西。

  夫夫两也就这个时候,齐心协力,一人压着诺南一边,听他稀里哗啦给扑棱说什么鬼脸天蛾种的异化能力,什么鬼脸天蛾种的习性要怎么处理。

  成年人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小扑棱对此十分不满意。

  他当然喜欢和提姆叔叔一起玩,也喜欢听指挥室叔叔们叽里呱啦。可他更喜欢自己的雌雌雄雄!幼崽格外黏糊恭俭良,可他发现自己一旦趴在雄父身上,雌父哗啦一下就消失了,整个人急的满屋子跑来跑去,“雌雌雌雌?”

  禅元走得不远,就容易被自己的崽召唤回来。

  看着又长大一点的小蛾子扑上来,眼巴巴拽着自己的手往屋子里走,禅元难免会心软。他才抱着孩子没一会儿,恭俭良连爬带滚要出去,还没走几步,又惹得敏感的幼崽呜呜叫,“雄雄。雄雄!”

  为什么雄雄雌雌回来,忽然不和扑棱玩了呢?

  幼崽不懂。

  幼崽两个都要。

  他时常跑到格斗室看雄父打沙包,凌厉的腿风和拳风,伴随趋于破碎的铸铁沙袋飞来飞去。扑棱心痒痒,也顾不得自己完全够不到沙袋,整个人靠近一些,“雄雄。带。雌雌。扑棱。一起。”

  禅元拒绝。

  他觉得自己会是那个沙包。

  “雌雌运动。雌雌都不运动,会不健康的!”

  “雌雌在学习。学习更重要。”

  于是,扑棱被忽悠去看雌父学习。他窝在一大堆电子屏中,左上角是一个年迈雌虫教授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东西,右下角是雌父刷刷写满一页又一页的笔记。扑棱觉得好玩又安全,整个人坐在禅元的膝上,嘀咕道:“雌雌。带。雄雄和扑棱。一起。学!”

  恭俭良拒绝。

  他也懒得诋毁禅元,直接对扑棱说,“雄父晕字。”

  这对年幼的崽崽来说,可太难理解了。他跑去问雌父,理解“晕字”是一种笨蛋病后,又赶快跑回来抱抱雄父,大半天憋出“没关系。雄雄晕字,扑棱也不会嫌弃雄父”一大段话。

  哎。

  他居然有一个弱到不愿意运动的雌父,和一个患有笨蛋病的雄父。扑棱睡前想着今天的所见所闻,难过到掉眼泪。

  雄雄居然是笨蛋哎。

  雌雌不运动会生病。

  夹在两个偏科父亲中间的扑棱,哪一个都不舍得。他痛定思痛,第二天直接开启了两边奔波的日程安排。

  早上他去雄父那边跟雄父一起锻炼身体,模仿雄父一顿乱杀。中午追着雌父去吃饭,顺便听满一脑袋的“星舰指挥艺术”“地面机甲设计升级课”“如何催眠”等超标知识。下午再遭受诺南老师的语言摧残和不走心教育。晚上还要听幼崽故事,提姆叔叔会认真听完他一天的行程,对上述三个成年人的所作所为进行口头批评。

  扑棱可太忙了。

  不过他甘之如饴,将每一天的时间分给均匀分给所有人。

  唯一的苦恼就是做梦。扑棱每天都会梦到自己在一个小房间里,身边还躺着一个面目模糊的幼崽。对方总是翻身,压到自己的翅膀,扑棱忍不住踹他一脚,对方马上踹回来,两个人在梦里互相斗殴,你扯我头发,我就拽你衣服,你打我一巴掌,我就揍你一拳,力求把彼此狗脑袋打出来。

  “啊啊啊啊!”

  “走开啊啊啊!”

  “不要你。”

  “我也不要你。”

  “混蛋哥哥。”

  “笨蛋弟弟。”

  他们还推搡了好久,几乎是每天都在梦里打架,每天的招式都不一样。扑棱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恍惚一下,觉得晚上没有发挥好,接下来一定要把那个可恶的家伙揍成小饼干。

  嗯……哥哥?还是弟弟来着?

  “扑棱。”提姆走过来,给他换小衣服。扑棱瞬间把并不存在的兄弟丢在脑后。

  哼。不管是哥哥弟弟,那都是一个梦罢了。

  雄父雌父明明只有他一个宝贝崽崽呀。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不是了,扑棱。(怜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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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雄雄。”扑棱早上照例去找雄父, 一顿亲亲贴贴挨过来之后,幼崽敏锐察觉到雄父心情不佳,整个人警惕起来了。

  嗯?难道雄父也在梦里和人打架吗?

  小扑棱不懂, 叽里呱啦指手画脚讲了一大堆, 恭俭良根本没听懂。他叼着今日份早餐, 整个人懒洋洋地坐在设备面前, 自己吃得差不多,有去嘬一口扑棱的奶, 可算转移了幼崽的注意力。

  “啊。”小扑棱被雄父的无赖惊呆了, 呜呜起来, “扑棱的奶。”

  恭俭良喝了两口, 觉得不好喝, 塞回到扑棱嘴边。

  世界安静了。

  仅仅指代外部世界。

  在恭俭良的脑海中,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吵闹,变成一种吱吱吱、呱呱呱、咕叽咕叽毫无逻辑的呓语。可与过去的幻听起来,恭俭良又觉得这东西没什么危害性, 除了聒噪一些,在禅元靠近时会格外激烈外, 没有任何异常。

  啧。雄虫不耐烦地翻个身,想道:这次幻听该不会是禅元引起的吧?还是说这个雌虫身上有什么东西会引发幻听?

  想到某种可能,恭俭良坐直了身体,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他……会在地面被禅元打坏了脑子吧?恭俭良仔细复盘下战斗,越想越觉得这是真实答案,对禅元的忌惮更深了一层。

  果然啊, 还是要训练!

  “扑棱。”恭俭良抱起还在喝奶的幼崽, 捏捏他的小脸, 用力么么两口, “雄父今天要开始格斗训练了!要找雌父打架!”

  实践出真知。

  二哥就是这么教育恭俭良的。作为夜明珠闪蝶家最兢兢业业的雌虫,恭俭良总是欺负哥哥,可他也清楚二哥序言是最照顾自己的。没有遇到禅元之前,都是序言哥哥帮他准备那些超级甜的小蛋糕。

  所以,二哥序言说的一定没错。

  实践出真知。

  “唔。”扑棱被雄父抱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劲。等他咿咿呀呀反应过来之后,恭俭良已经揣着他来到疗养室。

  禅元正在这里进行每天一次的慰问活动。床上还打着绷带的两位雌虫,看见恭俭良的那一刻,十分自觉地卷起被子,互相搀扶着一蹦一跳离开了疗养室。看得进来给他们两换药的军医感叹一句“好毅力”后,追上去,并给禅元带上了门。

  禅元:……

  他内心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非要说什么,只能讲遇见恭俭良是他此生最大的运气。

  嗯,同时概括好运和霉运。

  “禅元禅元。”恭俭良惯用这种口吻诱骗雌虫。他情感生活简单,但耐不住多年表演课配合对禅元的了解,出手就没有不成功的。“禅元~”

  禅元冷眼:“好好说话。”

  “哼。”恭俭良原本还摇着禅元的手,此刻一把甩开,“我要和你进行格斗训练。”

  “干嘛?”

  “训练。”恭俭良端倪禅元的脸色,换个词试试,“演习?预演?唔……预□□之就是,我要做功课。”

  禅元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问道:“什么功课。”

  “打你。”

  禅元瞪大眼睛,并非是惊讶,而是为了看着恭俭良这张漂亮无辜的脸蛋,让自己心里的催眠魔音更强一点:

  这是雄虫。

  这是笨蛋。

  这是漂亮笨蛋。

  不要和他生气,不要和他生气——啊啊,不要和漂亮笨蛋生气啊。禅元抬起眼,再看两眼。恭俭良也察觉到雌虫的意图,上前两步,整张脸都凑到禅元面前,嘴唇柔软地触碰到禅元的面颊,微微发烫之余,“啵”了一声。

  淦。长得真好看。

  “不可以。”禅元也没什么脾气,盯着恭俭良这张好脸,他瞧着瞧着,这几天冷战积攒下的怨气也快没了。一想到恭俭良还是来找自己,还是因为这种理由……禅元就姑且原谅一下漂亮笨蛋吧。

  恭俭良瘪瘪嘴,一巴掌将禅元的脸翻个面。他打得不重,还是带点力道,但这和另外一个“啵”比起来,又是如此微不足道。

  “和我打架。”恭俭良命令道:“我脑子好吵。”

  禅元能拿自己的雄主怎么办呢?

  要吃蛋糕得伺候着,离家出走又没法管,现在荒诞到说要和自己互殴,却又送上两个“啵啵”——禅元想不清楚恭俭良是怎么想的。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和恭俭良是怎么关系,两个人好像除了一张结婚证和一个崽外,完全是一团乱麻。

  “脑子不舒服就去看医生。”

  恭俭良一点都不肯让步,“不要。”他额外看了禅元的手一眼,觉得脑子里声音越来越大,打禅元的想法骤然更丰富了一点。

  哼。

  一定是禅元把我的脑子打坏了。

  一定是这样的。

  恭俭良多看了两眼,觉得那声音已经快要突破脑壳,冲到自己面前给自己一个上勾拳了。他哼哼两声,快步走在前面同禅元拉开距离。雌虫不得不追上来,低声劝说,“该回来睡觉了吧。”

  “不要。”

  禅元叹口气,索性换个话题,“记录全都破了?”

  “没有。”

  说起这个,恭俭良也十分郁闷。他原以为自己破纪录会和班上拿第一名一样,无数人上来夸奖自己,无数人说“哇,你居然是第一”“你居然破纪录了”,还会有无数人在各个角落讨论自己的战绩。

  他上学可从没有拿过第一名呢。他也想要尝尝第一名的滋味!

  然而,这是远征军。现在还是执行任务时间,新兵们早就融入到地面部队中,也没有人天天关注基础排行榜这种东西。大家各奔东西,每天忙得昏头转脑,都凑不到一块。

  恭俭良连续破了禅元五个记录这种大事情,也自然无人讨论。

  倒是一直关注的禅元看见了,背着雄虫和自己两个队友短暂说起,伊泊和甲列当场为各自的小命抱头痛哭。

  “都没有人关注我。”恭俭良快步拉开和禅元的距离,想要拜托脑袋里吵闹的嘀咕声音,“不过我破了你五个额。还是七个。总之是很多个。说明我本来就比你强很多啦。”

  之后的记录,恭俭良懒得跑训练室一个一个测了。

  他恢复到自己懒散又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状态中,今天灵光一闪决定和禅元打一场。

  禅元表示拒绝。

  “雄主。我已经接了地面任务,等到伊泊和诺南恢复之后,就要离开星舰。”禅元斟酌话语,小心说道:“这段时间,我不会让自己生病。”

  特别是被人打到生病。

  “哦。”恭俭良转过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带队的话,你也不可以去地面杀人。”

  这就有点严重了。恭俭良停下脚步,在原地思考片刻,不过脑子地说道:“那我打轻一点?”他在半空中挥一拳,带出破空的哨音,“这个力度,差不多吧。”

  禅元:“不可以。”

  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你的雌君禅元是会死吗?

  恭俭良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漂亮雄虫撩开衣服,后退几步,猛地转身拳头直冲禅元面部。

  磅!

  拳风将禅元耳边的碎发泼开,两颊刮得生疼。

  “这个力度呢?”

  “不行。”禅元冷酷地说道:“太危险了。”

  恭俭良抬脚碾在禅元的军靴上,半个身体重量压上去,禅元下意识吸一口凉气,又死死憋住。

  “胆小鬼。”

  “嘶。”

  恭俭良松开脚,又在另外一只军靴上狠狠剁一把,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走回来,叮嘱道:“不准偷偷训练。”

  禅元:?

  他总是会被雄主的各种想法惊艳到。

  “什么?”

  “不许偷偷变强。”恭俭良还是不想要放弃和禅元对打的机会,恋恋不舍道:“你想打,就和我说。但不准偷偷一个人,知道吗?”

  禅元“哦”了一声,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恭俭良的想法一天一个样子,说不准雄虫过两天就什么都忘了,又在琢磨什么新想法了。

  “回房间去。”

  “你要在房间里和我打架吗?”恭俭良从睡袋里冒出脑袋,满是警惕,“你没有偷偷训练吧。”

  “没有。”

  也就在复习驾驶机甲,顺便在机甲那边做了负重训练。

  恭俭良在睡袋里细细索索一会儿,脑袋缩下去又冒出来,“房间里不会有□□、锁链、绳子、手铐、肌肉舒缓剂、镇定剂吧。”

  禅元真想抱着这个漂亮呆脑晃一晃,看看他里面装得都是什么玩意。

  他禅元是这种人吗?是嘛?

  答案:是的。

  恭俭良吃了好几个酒心巧克力。他很少吃含酒精的点心。远征前购买的糖果种类太杂,一时间也没有挑选,什么都有一点。这几日没吃甜食,多吃了几口,犯了迷糊,被禅元拐到床上。

  “白天干嘛亲我?”禅元一只手解开雄虫的扣子,一只手捧着雄虫泛红的脸颊轻轻亲着,“还亲了两口。”

  “唔。”恭俭良觉得不舒服,想要避开,又迷糊得不想睁开眼,一巴掌扇过去,“唔。要你管。”

  禅元避开那一巴掌,结果又被雄虫踹中腹部,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将恭俭良扒得干净。

  “干嘛。”恭俭良拽着最后一件裤子,据理力争,话都开始打结,意识却还在挣扎,“不准脱。不准唔~”

  “乖。”禅元已经快要馋死了。他哄骗道:“不是说打架吗?”

  “嗯。”

  “不脱光怎么打架呢?”

  “啊……”恭俭良做了二十一年的乖乖雄虫,第一次沾酒吃了大亏,禅元说什么就是什么,也完全没工夫想自己不爱吃的酒心巧克力怎么会出现在桌子上,整个人迷迷瞪瞪把最后一件裤子脱下来,道:“那。我开始啦。”

  作者有话说:

  二胎: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感谢在2023-01-10 17:08:04~2023-01-12 01:3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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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战斗异常激烈。

  禅元十分满意。

  他觉得自己和恭俭良一笑泯恩仇的时机已经来到, 在床上很多不能坦诚的事情都可以坦诚,很多不能谈成的事情都可以谈成。

  缺点是,要承担对方拔吊无情, 翻脸不认人的可能性。

  “你在干嘛?”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 禅元就不得不面对弄醒自己的罪魁祸首。他半趴在床上, 身上有雄虫留下的各种咬痕和抓痕, 不过有在地面那次小命都要没的疯狂经历,禅元的重点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一脸沉默地看着恭俭良在地上做单手俯卧撑, 有种被卷到的错觉。

  恭俭良瞥了禅元一眼, 没理他, 认真数数, “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四……”

  多日数数的经历, 已经让恭俭良充分认识到自己的注意力不容打岔。

  一打岔就会数错,一数错就要重来!

  恭俭良宁可晾着禅元,都不要重新数数。

  他认真对地面做俯卧撑,禅元就趴在床上认真看着雄虫数错两次, 好不容易到两百个,实际数量差不多又三百五十个了。

  趁恭俭良换手的时候, 禅元又劝说道:“早上还没喝糖水吧。先休息一会儿,别累坏了。”

  “我一点都不累。”恭俭良气血满满,戳戳自己的脑袋说道:“早上起来,幻听就没有了。果然啊,禅元,我会出问题都是你的错。”

  禅元避而不谈, 他知道在雄虫认定的事情上掰扯, 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大早上做俯卧撑干什么?”

  “锻炼。超过你。”

  “啊对对对。艹过了。”禅元懒洋洋地说道:“你早艹过我了。”

  恭俭良最不喜欢禅元这么说了。他强调自己是武力而不是腰力, 一个原地拔起跃入床铺, 压在禅元身上,抄起枕头哐哐先砸两下,强调道:“是超过,不是操过。你怎么这么脏啊。”

  “对对对。”禅元吃到了,才不会和漂亮笨蛋计较呢。他看一眼时间,决定今天不去慰问自己可怜的队友们,把空出来的时间和恭俭良温存一下,改善夫夫情感才是正事。

  “早上想吃什么?”

  “不吃。”

  “真不吃?”

  恭俭良瞪一眼禅元,又砸两下,噼里啪啦点起单来,“要吃小肉包,肉馅要甜的。还要糖水,我想吃枣,要腌过很甜的那种……要,嗯?”

  禅元一边听,一边记在心里,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就给雄虫带什么,实在没有到时候再哄一哄。他还没感觉雄虫的停顿有什么问题,双手抱住恭俭良的腰,捏一捏对方的软肉,打趣道:“就这些。”

  恭俭良啪得把手打掉,左右看看,道:“有人骂我。”

  禅元:?

  他都来不及想房间里还有谁,恭俭良踩着他的肚子爬起来,警惕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在床边兜了一圈,又坐回来,坐出去一点,再坐回来。

  禅元微微觉得不妙。

  他想起了恭俭良的幻听,问道:“又幻听了。”

  恭俭良认真点头,死活不吃药不代表他不在意幻听这件事情。相反,医生曾经对他说,那些幻听和他的情绪有点关系,如果仔细听听说不定能解开心结。

  恭俭良哪里能自己解开,可他又不乐意和雄父之外的人说道这些垃几八倒的事情,总是自己憋着,拧巴成一团,连带着幻听也时有时无,有的是细若青丝的电流声,有的是代入情节的对白,有的则是那个雌虫诅咒般的咒骂……总之,幻听这东西,在恭俭良的病史中配得上“流窜作案”四个大字。

  今天不一样。

  恭俭良觉得幻听来新活了。

  他慎重校对了两遍,确认道:“骂得好难听哦。”

  禅元盯着自家雄主看,一时间居然没办法确认他是情绪好,还是情绪不好。只能从正常认知中,给出自己的意见,“去开点药?”

  “不要。”

  恭俭良还是拒绝。

  他小脑瓜天马行空,思索片刻后,结合现实得出一个结论:“问题肯定出在你身上。明明啪啪的时候,刚刚起床的时候都没声音。”

  禅元倒觉得是恭俭良注意力的问题。他认为雄虫只要专注注意力在某件事情上(比如床上打架,比如运动),幻听的问题就会大幅度减弱。

  “可以让医护室开一点舒缓精神的保健品。”禅元解释道:“真不想吃也没关系。我去后勤看看,有没有舒缓精神的食物,你多吃一点。”

  恭俭良想想,能接受,但觉得效果太慢。

  他回味昨天的显著成果,蠢蠢欲动,“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感觉这个见效快多了。

  *

  伊泊和甲列终于四肢健全,下地康复训练圆满收官时,禅元还得在床上缓一缓,看看身边衣不蔽体的漂亮雄虫,养肥的狗胆哗啦一下冲上前,捧着恭俭良的脸左右各来一口亲亲。

  什么感情?

  不需要!

  他和恭俭良这样就挺好的。

  每天晚上来一次,早上看心情。中间穿梭各种研究电影和身体锻炼。禅元每每到这个时候,就拿出电子书在边上看。除了约定好的各种训练和人际社交外,他每天都泡在恭俭良身边,享受着没羞没臊的快乐。

  要什么情感啊?他和恭俭良这样各取所需,就挺好的。

  禅元忍不住逮着恭俭良又嘬两口,被亲懵的雄虫一巴掌扇开。

  “走开。”恭俭良拿起枕头捂住耳朵,一点都不想理会禅元,烦躁道:“睡觉呢。”他嫌一个枕头不够,将被子全部扯过来,一点也不留给禅元,任由昨天晚上留下的各种痕迹大大咧咧暴露在空气中。

  禅元也不恼。

  作为承受方,他出得力气不多,多数在嘴上。昨晚上哄得雄虫穿上不知道哪里找出来的黑丝和蕾丝,又打又捏,整个人被蔑视到舒舒坦坦,能播的不能播的全部来一遍,吃得饱饱的。

  雄主撒撒娇怎么了?

  雄虫就应该撒娇,多撒娇,别闹脾气。

  禅元恋恋不舍给自己套衣服,都走到洗手间了,又返回来扒开被褥,亲亲恭俭良的脸颊,“想吃点什么。”

  “哼。”

  连哼都这么可爱。

  禅元还记得恭俭良在地面叫嚣“绝对不会艹”的豪言壮语,此时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变得怜爱又纵容起来。

  不遵守承诺、说话不算数、随心所欲,恭俭良连对自己的惩罚都坚持不下去,实在是……

  太棒了吧。

  不闹脾气,不发疯的时候,恭俭良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雄主。

  这么一想,禅元那股驯养和调教的念头死灰复燃。走在廊道中,春风得意到其他军雌忍不住多看两眼。

  “队长。”诺南正迎面走来,大大方方打招呼,“宣布出任务吗?”

  “嗯。”

  修整快两个月了,也该继续去地面执行任务了。禅元没有持续关注地面基地的事情,也不关心那几个被自己救回来的军雌怎么样,他现在是有任务就做,没任务就混,每天最大的困惑无非是恭俭良有没有发疯,扑棱要怎么教育。

  二十年,混一混,摆一摆,校级有点远,尉级的退休金也很不错啊。

  禅元觉得现在很好,生活和工作十分平衡。

  “听说上次任务,你带了雄虫下去?”诺南好奇追问道:“恭俭良阁下是……军雄?”

  “他不是。”禅元想起房间里赖床的雄虫,笑意满满,“他就是普通雄虫。”

  “队长很满足啊。”

  一脸餍足的表情。

  “诺南。我今天心情很好。”禅元带着笑意看过来,“你也不想自己的心情变差吧。”

  “……好吧。”诺南举手投降,他说话算数,真就不掺和这对夫夫的生活中,后退两步道:“我不问。不问哈。”

  “走吧。看任务。”禅元召集人手,有条不紊地确认和分配任务环节,中途给恭俭良送了一次饭,揪住满星舰乱跑的扑棱,继续回去处理地面执行准备工作。

  他们依旧是先锋小队,是冲在最前面的一支敢死队。

  出发日那天,很快就来了。禅元已经不用担心扑棱的去处了,和年幼崽崽叮嘱了一会儿事情,他就专心帮恭俭良收拾东西,再把赖床的雄虫捞起来,仔细收拾一遍,囫囵塞到出发的航空器上。

  “……队长。他真的要去吗?”甲列心有余悸,看见恭俭良小腿骨隐约作痛,“虽然说带上雄虫……是很吸引火力。”

  但恭俭良这个诱饵,可以直接化身敌我不分的火力,一举歼灭所有人啊!

  禅元也知道这个事情。这次任务他本也不想带恭俭良出来,奈何上级命令直接要求“恭俭良必须跟随队伍”。指挥部整理的作战环节里,恭俭良直接担任十分重要的“诱饵”角色。

  禅元安抚自己的队友,苦笑道:“到时候你们也别管我,保证自己安全最重要。”

  伊泊还想再说几句,有婚姻生活的甲列却看出来什么,摇摇头没让对方说出来。

  两个月也没在星舰上听到恭俭良发疯打人的消息。

  说不定,对方改邪归正了?

  诺南瞥一眼面色红润的雄虫,再看看精神气十足的雌虫,酸得冒泡。若非他已经和禅元发过誓,不在插入他们夫夫的情感生活中,他多半是要进入其中,也变成他们两个人的样子。

  “哎。”诺南叹口气,朝着单身狗那边走。

  “地面还有多久?”

  “快了。”终于有机会驾驶航空器的伊泊十分兴奋,得到队长的允许,陆地后,他可以找机会将航空器改装成地面炮塔。雌虫的眼睛已经上下打转,看看哪里可以魔改,哪里可以充分利用。面对诺南的问题,他更是急促,说道:“这次没有那道白光,我们距离顺利落地还有五分钟。”

  话音刚落,航空器猛烈颤抖。

  强烈的气流从下至上擦过机舱,伴随着轰鸣声和闪烁的红光,所有人猛地跌倒,撞在一侧的墙壁上。

  禅元和恭俭良也不例外,雄虫飞快抓住固定的把柄,禅元稍微慢一些,侧身撞在储物箱上,发出闷响。

  他暗自骂了一声,正要爬起来去看显示器,下腹却有一股热流无法遏制地流淌下来。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禅元。”恭俭良感受到什么,看过来,“有人在骂我。”

  他的目光直勾勾看着禅元的下半身,脱去裤子后,一个抽象花纹的虫蛋带着湿热的黏液暴露在空气中,被禅元用颤抖的手捧起来。

  禅元失语了。

  他想起自己荒唐的夜生活,和恭俭良的幻听。

  “我……雄……啊不是,这。”

  他做了什么?他居然怀了?他还在执行任务,现在可以返回吗?

  “队长。”伊泊冒头喊道:“发动机被击穿了。我们要强制降落了。”

  很好。

  回不去了。

  禅元看着手中的蛋,再看看面前的雄虫,迫切想要听听崽他雄父有什么建设性意见。

  “雄主……”

  “禅元。”恭俭良正襟危坐,指着虫蛋强调道:“他居然学我说,贱狗。”

  作者有话说:

  老二:让我听听雄父雌父在说什么……嗯?学一下!

  《论胎教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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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恭俭良自认为学会孵蛋了。

  在他的经验里, 幼崽应该是软软的、香香的,就算自己发脾气那也是“么么”“贴贴”“亲亲”,难过到极致也不过是幼崽呜咽两声, 可怜兮兮在精神力里发出抽噎声。

  而不是现在这个。

  骂骂咧咧, 脏话一堆, 仔细一听都是床上那堆不堪入目、有辱市容的内容, 伸出精神触角碰一碰,和点燃引线一样, 噼里啪啦炸成冲天炮。

  噫~恭俭良嫌弃地想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爱的小崽崽呢?

  还是扑棱好。

  他后退一步, 完全不管老二的脏话全部出自床上, 也不管自己将近一个月半的时间把老二的表态全部当成幻听, 更不会管他和禅元出发前每天固定来一发会给幼崽带来什么不良后果……

  “都是禅元你的错!”这个锅已经很成熟了, 恭俭良想也不想,直接扣在禅元脑袋上,指责道:“身为雌虫,你居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禅元张张口, 半天说不出话来。

  饶是他这种床上身经百战狡猾无比的狗东西,面对一个第二个虫蛋, 都有种被天降陨石砸中胸口的懵逼感。

  怎么就怀上了呢?禅元掐指一算,逆推两个月,发现就是出任务在雪地车上胡来那次。

  至于是哪一次?那可就太难追究了,禅元估摸从浴室到走廊,从走廊到厨房,从厨房到床上, 说不准那一刻就中招了。

  “我也想不到啊。”禅元叫苦连天, 抱着虫蛋, 在跌宕起伏的航空器坠落中给虫蛋擦干抹净, 踹在口袋里,“我、我。啧。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过错吗?”

  谁能想到他在快死的时候,迎接新生命?

  这种事情,不应该是雄虫更敏感,早早感觉到虫蛋的存在,提醒雌虫吗?

  恭俭良气呼呼说道:“又不是我怀。”

  双方不欢而散,十分默契闭口不谈彼此在孕期对腹部一顿暴揍、各种奇怪paly以及腹部写字等羞耻行为。

  没关系。

  老二还小,老二什么都不知道,老二……恭俭良瞪了一眼在自己脑海里叽里呱啦疯狂输出的虫蛋老二,想也不想,伸出精神触角对着虫蛋先“呼”一顿,小声用精神力教育:“不许骂人。”

  虫蛋顿了一下,骂得更加大声了。

  恭俭良板着脸,在“好想弄死他”和“我这一巴掌下去他会不会死”之间徘徊。

  可恶。想扑棱了。

  为什么老二是这种性格,小虫崽不应该是乖巧可爱,聪明伶俐,娇娇嫩嫩喊自己“雄雄”吗?

  恭俭良想不明白。

  没关系。

  虫蛋比他想得明白多了。身为一个早早有自我意识的虫蛋,他每天的生活十分丰富多彩。晚上出去看看哥哥的精神力,混入哥哥的梦里打架,打输了白天和雄父告状,一顿嘴臭输出。

  刚开始,雄父不理他。

  没关系。虫蛋是个锲而不舍,坚持输出,勇敢蹦跶的好孩子。他每天坚持找哥哥打架,坚持在雄父耳边逼逼叨叨,坚持到后面得到了雄父雌父生命和谐大美好,坚持到被撞一下滑溜出来,都没有人理他。

  没关系。虫蛋觉得是自己说话说不清楚,他悬梁刺股兢兢业业,耳听八方积极学习各种雌父雄父语言艺术,力求在两个月后给雄父雌父送上美好祝福。

  现在,开口就是“贱狗”。

  恭俭良满脑子一会儿是“贱狗”,一会儿是“老东西”“狗东西”,再一会儿变成了崽言崽语的“变态”“坏蛋”。

  成年雄虫听着幼崽复习自己的床上用语,面无表情地踩了禅元一脚。

  正在给幼崽紧急找保暖设备的禅元,倒吸一口凉气。

  他手里拿着保温食盒,里面是一大块绒布碎屑,旁边还有备用军装简单改成的育儿袋。袋子里装着保暖用的电路板、能源块和简易照明灯。

  诺南凑过去看一眼,第一反应是禅元要做煎蛋。

  “你干嘛啊。”

  “保暖啊。”禅元也不顾不上和恭俭良斗嘴,精力上来全部使唤诺南去了,“去找找小块的防护手套。应该还有分装备用款。我要先把蛋装在里面……到地面真得冻死虫蛋了。”

  在虫族最古老的记载中,雄虫需要用身体温暖虫蛋,维持虫蛋的表面温度,继而再用精神力安抚雄虫。这种状态,换到今天极为稀少,禅元压根就不指望恭俭良能这么做。

  他现在对恭俭良的祈求就两个:

  好好孵蛋。别开杀戒。

  扑棱出生不仅有温格尔阁下千里迢迢送孵蛋引导器,还有最好的恒温箱用。到老二这里,军装改的育儿袋,电路板供暖都不能说是区别对待了。

  寒碜!

  虐待!

  被人说出去,禅元能进雄虫协会喝一壶的程度。

  “手套来了。”诺南在摇晃中找出东西,扶着舱门走过来,撑开防护手套。禅元小心翼翼将蛋放进去,看着手套中间鼓鼓的一个椭圆形,心虚又内疚。

  怎么办?

  虫蛋还那么小,根本离不开雄虫的精神孵化。

  “距离地面还有五千米。”甲列转过头大喊道:“抓紧!队长!”他话音未落,航空器舱体燃烧起巨大的火焰,连续的爆炸声从外面传过来,惊心动魄。

  装在手套里的虫蛋受到惊吓,在空中晃荡两下,给禅元一把抓住塞到改装育儿袋里。

  “雄主。”这点摇晃程度禅元体验过一次,他见怪不怪,搀扶到恭俭良身边,小心说道:“等下到地面。你要好好带着育儿袋。知道吗?”

  爆炸声和电子反馈错误的声音接连不断。

  恭俭良一个字都没听到。

  他胡乱点点头,看见禅元欣慰的表情,毫无感觉。脑海里是虫蛋惊慌又带着一点开心的欢呼声音,随后是驾驶座上两个雌虫不断高呼降落数额的声音。

  怎么孵蛋来着?

  应该是把触手伸出来……放上去,揉一揉?嗯?恭俭良顿了一下,在摇晃中陷入痛苦的复习阶段,有揉一揉这个步骤吗?雄父好像说过,太用力会把幼崽弄哭?还是会让他们不舒服……那是搓一搓吗?有点像是搓橡皮泥?

  恭俭良在短暂的失重中沉思。

  算了。

  他想道:能活就行,不要求那么多了。

  老二看着就是一个生命力顽强的好孩子。作为一个好孩子,他一定可以理解雄父各种不正确操作。

  嗯。

  老二可以的。

  他可是在战场上稀里糊涂怀上的超级生命力崽崽!

  恭俭良如此一想,十分大方的原谅了老二嘴臭不断的精神力,对自己的学艺不精半字不提。

  磅——航空器狠狠撞击在地面,所有人握紧身边的物件,三百六十度随着球状航空器翻滚。禅元死死抱住怀中的育儿袋,生怕一时不察虫蛋从大旋转中掉出来。

  吱呀。

  厚厚的雪层碾出一层发烫的蒸汽雪道,航空器滚出去不知多远,缓缓停在原地。航空器凹陷的表壳像戳烂的气泡膜,细细密密的空洞整个瘪下去,靠近通讯和发动机的位置,半数熔成一团,完全报废掉了。

  “我去看看。”禅元犹豫片刻,将育儿袋和虫蛋一并交给恭俭良,叮嘱道:“诺南,你在门口,有情况灵活变动。伊泊、甲列检查物资情况,稍后我们先做个汇总。”

  他是小队里最懂技术的人,航空器发动机和通讯设备的情况,他下去观察最方便。

  只是……

  禅元走到门口,又忍不住看看自己的雄虫和自己的虫蛋。

  “雄主。”

  “嗯?”正在努力把虫蛋掏出来看看花纹的恭俭良,一把盖住育儿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看过来,“干嘛。”

  禅元闭上眼,一口气没提上来,耐着性子叮嘱道:“虫蛋很脆弱。外面温度……很低,你千万不要把他拿出来,好吗?”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如此常识的事情。

  可面对恭俭良,禅元又不得不把他当做幼崽来教育,让他收一收那些不合时宜的心思,好好做一个合格雄父。

  “育儿袋里我放了低温加热的电路板,外面套了一层隔热布。不会烧起来,但你也不要把虫蛋塞得太里面……手套不要摘掉,这是最保暖的。虫蛋跑起来也会有阻碍……你不要和那么小的虫蛋闹。他不懂事。”

  恭俭良刚开始还有点耐心,后面就走神到育儿袋上,兴致缺缺。

  “你还记得怎么孵化虫蛋吧。不要太凶,他还很小……蛋教的事情,你可以交给我。我们很快做好任务就回去。你不要生气啊。”

  “嗯。”

  “你没有生气吧。”禅元小心翼翼哄着,“这次不能让你随便杀人了。没关系吧。”

  “嗯。”

  恭俭良不明白禅元怎么变得这么啰嗦,诺南、伊泊、甲列都等着他呢,怎么还不走?

  “你真没有不开心吗?心情不好千万不要憋着,实在不行,我们偷袭一个寄生体……”

  “烦死了。”恭俭良踹一脚在禅元屁股上,怒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嘀哩咕噜说那么多,干嘛呀!

  他又不是第一次做雄父,这些东西他难道不会吗?

  恭俭良忽视自己学艺不精的事情,冲禅元恼火,“快点走。做你的事情去。”怀里的虫蛋倒觉得很稀奇,还套在手套里,冒出半个蛋尖尖想要看热闹,被恭俭良一把塞进去。

  “你也是。”雄虫生气,全员都得遭殃。

  他管你是大的小的,是刚出生,还是刚破壳,全都得嘴上两句。

  虫蛋:?

  恭俭良哼哼两声,抱起育儿袋,挥舞精神触角对虫蛋道:“不听话,就打屁股。”

  作者有话说:

  欢迎观看老二命运多舛的蛋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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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如果给禅元家的老二能够未卜先知, 他绝对会在此时此刻选择被雄父打一顿屁股,而不是在未来经历一大堆狗屁倒腾事情。

  可惜。

  他只是一个蛋。

  没手没脚,单只成年雌虫款式的军用防护手套就能把他从上到下全部兜住的蛋。

  恭俭良见禅元走远了, 还是按捺不住心思, 兴致勃勃掏出虫蛋, 上下打量, 发出感叹,“好丑哦。”

  虫蛋惊醒, 左右摇晃, 看上去像是在疯狂摇头。

  恭俭良持续扎心, 嘀咕道:“有绿色的、红的……怎么和扑棱的虫纹完全不一样?呐。”他轻轻用手指戳着虫蛋, 一口气将抗议的蛋压在掌心动弹不得, “你也是个漂亮崽崽对吧。漂亮崽崽不可以说脏话知道吗?”

  虫蛋哑然。

  他不知道什么是脏话。胎教环节中跟着雄父雌父鹦鹉学舌一大堆,也没见过雄父雌父害臊,自然也不知道是不干不净,张口就回应道:“哼。坏、坏东西!”

  恭俭良冷着脸, 用手指在虫蛋上作势弹一下。

  啪叽。

  虫蛋从恭俭良手心摔倒柔软的育儿袋里,他也不哭, 嗷呜嗷呜大叫起来。嗓子眼冒烟一般的大叫,虫蛋在不大的育儿袋里猪突猛进,宛若一个重机火车头配合退休发动机,在一条维修中的铁道上磕绊行走,“卡呜呜呜卡呜呜呜怕啪叽啪叽。”

  “卡呜呜呜呜啪叽帕克。”

  恭俭良则是躺在铁道上,眼睁睁看着火车头从自己身上碾过去的人。

  他的耳朵全部是幼崽卡车式噪音袭击, 育儿袋荡秋千一样来回蹦跶, 不断又填充的布料和保温材料从育儿袋里抖出来。

  乍眼看过去, 知道的说恭俭良在孵蛋, 不知道的以为他踹了一个手榴弹。

  “卡呜呜呜卡呜呜呜。啪啪的达达呜呜呜呜。”

  “不准吵!”恭俭良呵斥道:“闭嘴。”

  虫蛋冷静一秒,叫得更大声了。他的语言功能伴随恭俭良的音量一并提升,恭俭良叫得越大声,虫蛋骂得越清晰,当禅元满身风霜回来时,父子两已经在精神力世界里骂了整整一个来回。

  “哼。”恭俭良懒得理会虫蛋。

  “哼。”虫蛋有模有样地学。他这么做,不光没有得到恭俭良的赞赏,反而叫雄虫越发恼火起来。

  就在几个雌虫要开会之际,恭俭良一把拽起育儿袋,将这个坏蛋崽崽抓出来,呵斥道:“不准学我!”

  禅元:……

  他痛苦地闭上眼,已经预料到本次任务的鸡飞狗跳。

  “雄主。”

  “你闭嘴。”恭俭良咆哮道:“他还在学我。”

  “……他只是一个蛋啊。”

  恭俭良听着脑海里有模有样,语言能力飙升的“你、你闭最!”浑然忘记禅元在说什么。他摇晃育儿袋,晃得虫蛋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才心满意足停下动作,一把将袋子丢给禅元,蹲在边上生气。

  “他一点都不乖。”恭俭良念起了扑棱,委屈得满地打滚,“小坏蛋。他就是个小坏蛋。”

  禅元下意识捂住育儿袋,不想让虫蛋听见这么伤人的话。

  殊不知,虫蛋听得一清二楚,一点都不伤心,精力满满在恭俭良的精神触角面前鹦鹉学舌,大喊:“晓。坏蛋!他就、就唔是。小坏蛋!

  恭俭良已经盘算要吃什么蛋料理了。

  禅元还在孜孜不倦展现自己的教育理念,劝说雄虫。

  “他还是个蛋。我们可以慢慢教他。”禅元看看身边等着汇总情况的队友,再盯着赖在地上不起来的雄虫,心中有了决断,“等我开完会,再和你说。”

  就让恭俭良躺地上吧。

  虫蛋……嗯,这个把恭俭良气坏的小家伙也先揣口袋里吧。

  禅元将一大一小都搁置在边上,展开通讯器联络星舰,同时聆听甲列和伊泊的汇报。

  “保暖设备和密封层没有被破坏。室内温度还可以维持36个小时。”甲列懂工程,对这些东西也略有了解,解释道:“36个小时候,温度会以每小时一度的速度下降。”

  如果没有虫蛋,36个小时足够一群人快速清理好现场,赶去执行任务。

  伊泊也展开清单,快速说道:“……发动机损失严重,原定改装航空器的计划只能放弃。距离下一个任务地点还有三百公里,套外骨骼机甲徒步前进是最快的B方案。”

  如果没有虫蛋,确实是最快的。

  禅元捏捏鼻梁,首次有种抱歉的情绪——自从他和恭俭良结婚之后,他的私人生活就频频打乱他设定的计划,生活也好,事业也好,每天都走在滑铁卢的道路上。

  倒是诺南,为自己没有跳入苦海,擦了一把汗。

  他开了脑域,虽不能孵化幼崽,但能隐约感受到幼崽不雅的情绪波动。整个人的表情和恭俭良趋于同步,总忍不住抓抓手,抓抓脸,看着育儿袋想把蛋掏出来暴揍一顿。

  “诺南。”禅元喊他,“你有什么好意见吗?诺南。”

  正在回味漂亮屁股的军雌醒神,讪讪道:“没意见。队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呗。”

  动脑子这种行为,他多放在追求新欢上,而非出任务上。

  禅元也管不住诺南,抓紧时间联系上星舰指挥部,汇报坐标,等待指令。恭俭良趴在地上,瞪了半天真没见禅元过来找自己,默默坐起来,半靠在椅子上,用精神触角悄悄碰碰虫蛋,果不其然得到幼崽一句“哇咔咔”系列嘴臭发言。

  恭俭良:……

  禅元总说是他们胎教没做好,给幼崽带来了不良口癖。可他怎么看,都觉得那么小的虫蛋,在这个年纪就不该有这么强大的口语模仿能力!

  该不会是被寄生了吧。

  恭俭良内心产生这样不负责的猜测,同时用精神触角轻轻拍拍虫蛋的软肉,威胁性地呲牙咧嘴,和幼崽进行新一波的父慈子孝。

  诺南最开始还能听禅元和星舰指挥部对接,后面精神力全部转移到围观雄虫打架上面。他开脑域还算成功,再加上这对父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精神力,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看待禅元的眼神也从垂涎、怜悯,进化到了偷笑。

  哇。虫蛋被打屁股了。

  哇。恭俭良居然会被崽说成贱狗。

  嗯?贱狗是禅元吗?他们两个玩得好花哦。

  诺南啧吧啧吧嘴,有点馋爆米花了。

  市面上相亲相爱的家庭剧,哪里有恭俭良这一家子有乐子啊。他要看,他要看。

  “诺南。”禅元冷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军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抓起来,面对队长毫无人情的臭脸,“刚刚我说了什么?”

  半句话都不听的诺南:……

  他脑海里还回荡着虫蛋奶里奶气,歇斯底里的“狗——东——西”,看待禅元的目光都不一样了,“额。任务进度?……等等队长,队长。指挥部消息,指挥部消息。”

  禅元看着闪烁的信息灯面子上,放过摸鱼人一回。

  他接通,提姆的指令便到达地面。

  “游牧舰队第三星舰禅元小队。指挥部已经帮你们对接了最近的第十星舰营地……这次行动是集体行动,请在保证任务和安全的前提下,积极与集体合作……”

  提姆的声音字正腔圆,毫无情绪。

  美中不足的是背景音里,总有一个崽崽的声音嗷嗷的叫着“我看看嘛。”“提么。提么。”“雌雌雄雄。”

  禅元看看育儿袋里尝试羚羊跳的老二,一把捂住恭俭良要告状的嘴,冷静克制回复,“收到。”

  接着,关掉通讯。

  恭俭良猛地挣扎起来,咬在禅元的手指上,含糊怒骂,“你干嘛!”他被老二伤透了心,现在急需扑棱的撒娇爱爱回血!禅元在干嘛!他在干嘛!

  “在执行任务。”禅元翻箱倒柜找出消毒剂,一边喷在手指上,一边麻烦甲列找出针和线。他把冒出头的虫蛋压回到育儿袋里,毫不客气针线游走,一口气把豁开的口子缝上,缝上再缝上。

  老二努力挣扎,小小一丁点大的蛋怎么挡得住雌父的大力,只能怨气满满被困在育儿袋里,对雄父的精神造成新一环节的污染。

  “呜呜呜嗷呜呜呜。啊呜呜呜呜啊呜呜呜坏。坏。坏狗狗。”

  恭俭良敲敲脑袋,不明白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好吵。

  怎么会这么吵。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吵的小孩?!

  老二精力好像用不完一样,抱住恭俭良的精神触角不松手,亲亲摸摸,蹭得恭俭良感觉那一块都秃楞皮了,迅速再接再厉再创污染。

  “贱贱狗狗。呜呜呜呜,喔喔喔呜呜呜啪啪啪叽里呱叽里呱。不可以,不可以。太多了太多了。呜呜呜雄主雄雄,猪猪猪猪。”

  恭俭良拒绝禅元把这个污染源套在自己脖子上。

  “不行。”禅元态度坚决,解释道:“雄主。虫蛋失去精神力孵化,是会死掉的。”

  “哦。”关我屁事。

  “你想一想扑棱。蛋里会有一个和扑棱一样可爱的幼崽。超级可爱~会叫你雄雄的可爱崽崽!”

  “哦。”有点心动。

  “每一个幼崽都是善良的。”禅元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份,一份照顾雄虫和幼崽,一份滚出去执行任务,“老二只是走了一些弯路……我们还有十个月的时间……这次任务争取在一周时间做完,回去我们就安安静静孵蛋。好吗?”

  “哦。”再信你一次鬼话好了。

  恭俭良兴致缺缺,脑海里的小噪音机已经更新频次,生机勃勃模拟不知道那一次的啪啪节奏,兼并脏话学习。

  “唔唔唔 瓦力挖机。雄雄猪猪猪猪组。呜难啊难。贱狗!贱狗!雄雄猪猪猪猪。瓦力狗东西!狗东西!狗——东——西。”

  幼崽含糊不清,语气带着兴奋,像是和雄父炫耀自己多会说话,多么聪明,多么天赋异禀。说到兴奋时,他不仅嘴巴上用力气,手脚也在恭俭良的精神世界乱蹦跶,蠕动、猪突猛进、一跃而起,原地当电钻,以及用力扑到恭俭良的精神触角上,咬两口。

  恭俭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禅元把育儿袋套在自己身上。

  没办法。

  恭俭良看着逼逼叨叨输出累了,自动找补给嘬嘬亲亲的小比崽子,努力催眠自己的杀心:

  看,这个崽至少他……他会自己孵化自己不是吗?

  “你最好和你雌父说的一样。”恭俭良嘀咕道:“不像你哥,你就死定了!死定了!知道吗?!”

  “唔。”

  虫蛋发出呓语,想起自己的哥哥,不以为然地瘪瘪嘴。

  恭俭良感受到了,用精神触角揍他小屁股,咆哮道:“我会把你做成煎蛋、水煮蛋、小蛋糕!听到了吗?”

  “唔。”虫蛋不以为然,不过看在雄父的面子上,他啊啊两声学着雌父的样子敷衍过去了。

  雌父都这么敷衍雄父啦。

  他一个小崽崽,肯定没有问题啦。

  作者有话说:

  老二:两个月,我学到了好多本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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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上次遇见的雪地车隶属于Q106基地。”禅元将资料重新说一遍, 主要是介绍给诺南听,“Q106雪地车原定计划前往寄生体Q107基地购买雄虫。车上所有寄生体清算完毕后,由第三星舰和第五星舰共同接手, 推算出Q107基地位置, 计划营救雄虫, 攻破基地。”

  然而, 军雌们在预定时间到达基地外,却没有办法进入其中, 被基地防护罩和基地武器拦截在外, 眼睁睁看着偌大的基地抽出地基, 破碎冰层, 漂流远去。

  第五星舰地面指挥官当场破功, 险些摔通讯器泄愤。

  “我知道。”诺南是临时调过来的,却很喜欢找长腿大胸军雌们聊八卦。一天到晚,除了教扑棱一些蛾族常识外,花着军功到处搭讪, 离开前又一次成功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同时收获了一箩筐的小道消息。

  他没个样子, 懒洋洋坐着说道:“第五星舰说,Q106雪地车主要是他们的功劳……哈哈,听说两个舰长都快撕起来了。最后还是舰队内部决定,功劳以你们为主,雄虫——”

  诺南说道这里,声音小下来, 和禅元嘀咕道:“他们说要给雄虫下士身份, 是真的吗?”

  禅元对此没有感觉。

  他清楚恭俭良的性格, 升到上士就是极限。若想要成为军官阶层, 升入“尉”级,还有一系列心理测试、脑域测试、文化专业测试和道德评估。这些对普通雌虫来说,纯属于走过场的测试,到恭俭良这边便是最难过的一关。

  “没那么快。”禅元把话题撤回来,继续说任务,“根据与Q107基地的短暂接触,他们已经分尸了一位雄虫……从残留在冰层上的dna看,这位雄虫已经超过200岁,步入老年阶段。舰队指挥部卫星监测,Q107基地还藏匿不少雄虫……其余地方俘获的寄生体口中,也能得到‘Q107基地出售雄虫’的消息。”

  禅元划上重点,声音抬高一些,“按照原定计划,恭俭良是最重要的诱饵。”

  让雄虫引来Q107基地的人,其余人静候其变,寻找突破Q107基地防护罩的机会,给大部队撕开一条裂缝。

  很简单。

  也很难。

  原本舰队里还有大把军雌不同意让恭俭良涉险,直言“你们不要雄虫就送到我们星舰上”,传闻还有人对第三星舰舰长阿奇诺出言不逊,羞辱他大雌子主义风范全无。

  舰长阿奇诺当场把Q106雪地车屠杀影像甩在那人脸上,大获全胜。

  他和禅元做思想工作时,还得意洋洋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翻来覆去说“能够单杀寄生体的雄虫看看还有谁!还有谁!”和“我倒想看看除了禅元你,还有谁能压住恭俭良?还有谁!”。

  又是一个被恭俭良逼疯的雌虫。

  禅元感觉人的底线就是被一步一步拉低的。他观察恭俭良的精神状态,谨慎考虑恭俭良恶疾复发又想打人的概率,以及任务的难易程度、自己的前程,最终决定冒死接下这个任务。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

  想要更大一点的权利,想要更多管束雄虫的空间和道具,想要更自私地霸占恭俭良,约束恭俭良。

  在远征军这个小社会中,这些私欲都要用军功兑换物品来实现。

  他很清楚,这次任务成功,自己可以一跃升为上士,距离军官阶层更近一步。

  只是虫蛋……

  禅元忧心忡忡,扭头去看。恭俭良正抱着袋子上下摇晃,大有调酒师的气派。他摇就算了,还时不时侧过头贴在凸起那一块听,稍有不慎就被蹦跶出来的虫蛋踩在脸上,整个人在爆炸边缘来回蹦跶。

  禅元挪得再近一些,雄虫正杀气十足的念菜名,“小蛋羹、小蛋崽、小蛋炒饭、小西红柿蛋汤、小酒酿蛋……不准吵!不准学我!再学我就把你吃掉,吃掉!知道吗?吃掉!”

  明明就是普通的菜名,前面非要加一个小字,好像特地代指虫蛋一样。

  恭俭良自认为这样可以威慑住手里这个无法无天的嘴臭虫蛋,可他小瞧了这孩子。不一会儿,恭俭良念个两三遍,虫蛋就有模有样威胁回去,“小蛋羹更、小蛋!崽崽!小……蛋炒。饭!小……吃吃吃吃掉!嗷呜呜吃吃吃。猪猪猪猪。”

  恭俭良神经衰弱了。

  他想要把虫蛋丢掉,可想起禅元的话,再想想第一个成功案例,想想出发前扑棱恋恋不舍的哭包脸蛋,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好像丢掉哦。

  为什么这么吵?

  扑棱不是很安静的孩子吗?在蛋里也只会“么么”“啵啵”,叫唤最多的字眼也就是“嗳嗳”。

  恭俭良闭目养神,想不明白。

  他终于理解课堂上老师说雄虫孵蛋是一件辛苦的事情:遇上这种精力过剩的幼崽,确实很辛苦。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恭俭良把虫蛋丢在一边,等待对方睡觉。他第一次主动询问任务进度,无奈又迫不及待,“我想杀人,想一口气杀三个。”

  “你还记得自己的设定吗?”

  “不要。”

  禅元揉捏鼻梁,提醒雄虫,“任务期间,你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拿,生活不能自理的病弱雄虫。”

  知道什么叫病弱吗?学学你雄父温格尔!多咳嗽,脸色苍白一点,娇娇弱弱靠在什么地方,眼睛温柔一点!

  禅元点提一圈,期待地看着恭俭良。

  雄虫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整个人坐在地上,吧唧将脑袋磕在舱壁上——因力气用得太大,重重砸上去,他脑门上很快出现一块红肿,连带着眼睛也起了一层雾气。

  恭俭良疼得嗷呜蜷缩在一起,“好痛。”

  禅元从捏鼻梁变成拍额头,一只手还要把不安分的虫蛋抓回来,痛苦道:“你不是学表演的吗?

  拿出你的功底来啊。”

  不要本色出演漂亮笨蛋啊!

  “呜。”恭俭良捂着磕到的脑门,懒得理会禅元。

  索性,除了恭俭良这个诱饵,小队其他成员都再次确认自己的任务,提前做好了准备,等待指挥部所说的地面营地赶来。

  闲暇时间,一群雌虫围着看雄虫和一颗虫蛋吵架。

  他们一致觉得禅元家的老二是一枚英勇无畏的蛋。

  24小时中,刨除14个小时的睡觉时间,余下所有时间,都在锲而不舍挤到雄父面前,原地起跳随机攻击雄父的小腿、大腿、腹部、胸口、手臂和脸,在一顿蛋壳呼唤之后,亲切用噪音污染雄父的精神世界,达成身心的双重伤害,再抱着雄父的精神触角一顿亲亲蹭蹭贴贴,积极自救孵化自己。

  很主动。

  很有计划。

  很……欠打。

  恭俭良呆了一天就受不了,他觉得老二是自己上辈子的怨债,一想到还要和这个蛋在一起十个月,恭俭良撕心裂肺到要把禅元暴打一顿。

  “都怪你。”

  禅元承受孽力,一边和营地对接,一边敷衍道:“嗯。对。”

  “都怪你。生出这个家伙!”

  禅元敲定细节,带着一个雄虫挂件,一个虫蛋挂件,面不改色对本次任务的合作方兼大部队接头人问好,“好久不见。卡米尔。”

  游牧舰队第十星舰,蝶族上士卡米尔。

  之前他们在地面碰过,恭俭良手起刀落差点砍掉对方半个耳朵。哪怕现在对方耳朵养好了,禅元也一眼认出对方,准确报出对方的名字上前打招呼,“看到是你,我就放心了。”

  “哈哈。我听说雄虫也要来这次任务,想着提前和你碰个面。”军雌卡米尔瞧一眼恭俭良,便不管对方,与禅元继续聊,“时间紧,你们先转移到我们的营地车上,接入我们的卫星信号。”

  恭俭良则根本没有认出对方。

  他脑海里都是老二叽里呱啦吃力帕拉的牙牙学语,痛苦到面目扭曲,咬禅元的脖颈肉泄愤,“禅元!”

  “嗯。”禅元咬着牙忍耐,也不说废话,专心任务。他对表情逐渐震惊的军雌卡米尔道:“刚刚说到哪里了?”

  “啊。这。”军雌卡米尔结结巴巴,道:“说到了我们观测到的Q107基地状况……从各个星舰获取的信息来看,Q107基地目前有五位成年雄虫。是整个星球拥有雄虫数量最多的基地,他们在地下还有一个完整的孵蛋流水线……Q106雪地车携带的物资数量,远超寄生体市场中雄虫尸体的价位……”

  恭俭良继续在咬。

  他也没有咬出血来,就像是牙齿痒痒,要用禅元的肉磨牙一般,吸了一会儿觉得没兴趣又吐出来,呸呸两口。

  他的关注点在“孵蛋流水线”上,临时起意道:“我能把蛋给寄生体孵吗?”

  禅元一把将他从身上薅下来,要不是还有外人,现在就要按着雄虫打屁股!

  听听这话,这叫什么话啊。

  老二有这么难缠吗?

  “干嘛。”恭俭良气愤挣扎出来,敲打禅元的脑袋,一溜烟跑出去,“我就说说,你干嘛。”

  虫蛋还被缝在袋子里,不过这不妨碍他上跳下窜,到外面一天比得上同龄蛋一个月的运动量。

  “你不准过来!”恭俭良对禅元生气,还对虫蛋生气,“不准学我说话,听到没!不准学!不准学!”

  禅元闭上眼,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继续说任务吧。”他催促道:“恭俭良装不了柔弱雄虫……寄生体应该也不喜欢病弱雄虫。”

  “是的。Q106雪地车本来计划争取一个患病雄虫。”军雌卡米尔介绍道:“他们还挺在意雄虫的健康问题。活得长,精神力高在他们眼中比什么都重要。”

  不断的抽血、不断地攉取□□,雄虫只要活着对寄生体们来说,总有待开发的价值。

  “不用病弱还挺难解释,为什么有雄虫无端出现在基地附近。”卡米尔拿出第十星舰指挥部撰写好的设定,递过去,“按照我们指挥部的推测,使用病弱人设成功率高达60%。”

  “给他换成漂亮笨蛋人设吧。”禅元翻完资料,无力说道:“笨蛋迷路,快捷又简单,还不容易被戳破。”

  毕竟是本色出演。

  作者有话说:

  本色出演=进去就开乱杀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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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本次突破基地防线任务, 全程围绕雄虫恭俭良及禅元小队打造……医疗组迷药准备好了吗?”

  “药物已经分发到他们手中了。”

  “好的。”军雌卡米尔拿起通讯器,严肃道,“【大漂亮】已经准备好了。重复一遍, 【大漂亮】已经准备好。”他眼睛瞄向隔壁正有序登上地面机甲的五人组, 低声说道:“【雌君】正在给【大漂亮】整理仪容。”

  【雌君】代指禅元。

  甲列、伊泊、诺南则是【雌侍一号】【雌侍二号】【雌侍三号】。

  “我不要这个。”而余下的【大漂亮】, 毫无疑问就是恭俭良。他正努力把缠着自己的虫蛋撇下, 塞到禅元的包裹里,“我不要, 好吵。”

  “吵也必须带着。”禅元板着脸, 轻叱道:“虫蛋还小, 离不开你。”

  他话很不客气, 手上动作却十分温柔, 又是捏着雄虫冰凉的手摩擦取暖,又是将其塞到自己的脖颈处暖和。恭俭良再有脾气也耐不住禅元一顿哄,瘪瘪嘴,戳一戳育儿袋里的虫蛋不开心极了。

  “我要杀人。”

  “……别杀自己人。”

  “诺南也不可以吗?”恭俭良郁郁寡欢, 为自己争取下福利,“他可是变态哎。”

  “没必要为这种变态葬送自己的前程。”禅元又哈哈气, 可算感觉雄虫的手指有了温度,压低声音给雄虫透个底,说道:“这次任务结束。你说不定能升为‘下士’军衔。”

  恭俭良果然眼睛一亮,精神十足,“我也有军功吗?”

  “嗯。”禅元捏捏他的手,再帮忙穿好手套, 将脚边的黑巷子打开, 解释道:“军功用处很多。你想要转职去警界, 就得达到一定的军功数值……远征军里, 军功也能兑换一些好东西。”

  他手中两道白光,晃得恭俭良眼睛疼,定下神来,禅元已经将那两把刀收入连体刀鞘中,绑在恭俭良的腰上。

  “啊。”恭俭良还想再看看,又耐不住禅元的盯梢,摸摸漆黑的刀鞘,不安分道:“新的刀!”

  “嗯。”

  “禅元。”恭俭良愣呆呆看着眼前的军雌,问道:“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他哥哥都做不到,被人砍之后赶着给对方送凶器。

  嗯~可这人是禅元哎。是超级喜欢被虐待,还有点不雅xp的禅元。恭俭良陷入思考,总觉得腰上两个刀鞘是准备嘎自己腰子的。

  禅元会这么好心吗?

  恭俭良摇摇头,反而更揣测禅元的性.癖进化到什么程度?能力是不是又变强了?以及禅元送刀不会想什么坏心思吧。

  但不得不说,禅元送双刀,简直送到恭俭良的心坎上。他的武器用一次丢一次,从来没有好好收拾,要不是禅元定期补给,恭俭良上场杀人第一次回合就找找什么东西顺手,有枕头用枕头,有被子用被子,实在不行拳头大长腿都用上。

  “哼。你早点爱上我就好了嘛。”恭俭良又摸摸刀鞘,忍不住将双刀拔出一小段,专程听松手后,刀自动回鞘的响声。他嘀咕道:“不过这很正常……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这么符合自己变态涩涩的雄虫了。”

  禅元对恭俭良好,那都是应该的!

  恭俭良打心底这么认为,嘴唇因为说话不断氤氲出雾气,染成浅浅的嫩粉色,连带着耳朵看上去脆了几分,殷红起来。

  禅元多瞧几眼,愈发觉得这幅漂亮皮囊是用脑子换过来的。

  真是值了。

  他敷衍道:“是啊。我早就爱上雄主了。雄主现在才知道吗?”

  “我早就知道了。”恭俭良不甘示弱,急忙表示道:“也就。好吧。但是你也没有那么爱。不过一把双刀,不要想收买我。这个拿走。”

  他点了点怀中的虫蛋,嫌弃又无奈,见禅元毫无动作,疑心大起,“你不会是为了虫蛋,才给我双刀吧?你是不是又想骗我!禅元~”

  禅元抱起雄虫,走进近地机甲,把人囫囵塞到座位上,做好收尾工作,小队五人按照预定的路线往前走。

  “营地探测到附近有一条寄生体经常出没的路线。我们就在这条路上潜伏,对方有拖车,从行为勘察来看,他们和Q106雪地车一样,是来Q107基地做生意。我们这种成年雌虫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可交换物资。诺南。”禅元再次重申任务,他很仔细很小心,把除了恭俭良之外的不确定因素全部剔除后,还在不厌其烦确认细节,“你的脑域保护甲列和伊泊。我们小队要一个不少的回来。”

  “收到。”诺南也收起玩闹的表情,认真道:“队长,你不需要脑域保护吗?”

  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打开脑域的雌虫,诺南很确幸自己的能力足以帮上忙,他自告奋勇,禅元一口回绝。

  “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测试想要做一下。”

  禅元摸着自己的大脑,眼神晦涩。

  诺南不强求,也不说话,和甲列、伊泊稍稍沟通后,三人将最后一块保险上了,齐刷刷按照计划执行。

  禅元则将医疗组准备好的迷药倒在水壶中,摇匀后递给恭俭良。

  “雄主。”他关心的样子,说道:“要不要喝点热水?”

  “嗯。”恭俭良正和虫蛋闹得欢,父子两打得有来无回,多数是雄虫的精神触角按着幼崽小屁股揍。“我们还有多久到?”

  他喝下水,不觉得恍惚。

  禅元眼疾手快从袖口中伸出一截针管,高强度的麻醉药打入雄虫脖颈,“很快。”他按压住恭俭良的四肢,整个人靠重量和奇袭掰回一局,“雄主,睡一觉就到了。”

  *

  再次醒过来。

  恭俭良就在一辆车上。

  他先是打哈欠,迷迷瞪瞪将身上的软被掀开,脑海里回荡着虫蛋淅沥啪啦咔擦的碎碎念,摸摸脖颈上的针孔,青筋暴起。

  禅元。

  禅元!

  什么爱情?什么双刀?!果然就是为了刺激吧。恭俭良活动关节,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肩膀传出,他自知是睡得不太好,表情也狰狞许多,“禅元~”

  他要把这个坏蛋压在床上,绑起来,用鞭子先打一百遍,再吊起来剥皮,在皮上写字,展开给所有军雌看!同时还要操他!恭俭良在内心将一套流程具象化,毫不掩饰自己对禅元杀心,连带着虫蛋也围观了一遍处刑预想,发出“哇塞”的惊呼声。

  “喂。”驾驶座上传来声音,“雄虫醒了。”

  “天啊。尊贵的雄虫阁下,我们马上就到——”

  他的话还没有落下,车窗泼上鲜血,头颅因惯性向前跌倒,无处可去地弹回来,登登两下掉落在育儿袋边上,白花花的脑浆和鲜血一并流淌出来。虫蛋兴奋又好奇地弹出去几步,将育儿袋弄得脏兮兮,又弹回来。

  “哇呜。”他在精神世界里发出惊讶又可爱的呼喊。

  恭俭良收起刀落,感觉找到了安静的秘诀,把另外一个寄生体剁下来,一并放在虫蛋面前,拍拍他道:“开心了?”

  虫蛋:“嗯嗯。”

  恭俭良笑起来,“等会,看见雌父的脑袋,也要这么开心哦。”

  禅元这个狗东西,居然敢偷袭!?

  恭俭良抚摸自己脖颈上的针眼,伴随着那些飞溅的血沫,笑容愈发灿烂。车窗外似乎有人靠近,那些厚重的血一点一点往下掉落,露出破开的水痕,模模糊糊透出人影。

  “雄虫。”

  恭俭良听到有人这么喊。

  “雄虫。天啊,是雄虫!”

  好吵。

  他笑容一点一点收敛。

  嘴角是平的,眼神是平的,眉毛也是平的。除了眼尾发尾的粉红,恭俭良就像是从一张白纸上拓出来般,浑然雪白。

  干净到没有情绪。

  他一把抓住育儿袋,将沾得血淋淋的虫蛋拖出来,挂在肩上,抬脚踹开车门,双刀直剁!

  一双人的胳膊掉在地上。恭俭良毫无波澜,反手一刀,砍去对方的脑袋,快速前进。他的速度很快,哪怕雄虫的气味已经蔓延到街道上,无数人正在向此处看过来,恭俭良的表情也没有变过。

  他是平整的,纯白的。

  “雄虫。天啊。是雄虫!”

  “快!抓住他。抓住他。”

  恭俭良学习能力不强,因此多年来,他擅长在一招上打磨许久。在他心里,一年多来,对禅元的戏弄真是一种猫捉老鼠的爱好。

  刺啦——

  至少。

  鲜血飙飞。恭俭良一脚踹开面前的尸体,对准后来者又是一刀,他准确而快速,不会因为面前寄生体的任何表态而动摇。在他的世界里,除了鲜血涌动和雪花飘落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快。快去找救援——救援。这里这里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过来!”

  恭俭良抬起刀。

  雪地上飙出一道红痕,他快速跳跃,从雌父身上遗传的极优身体素质,让他直接忽视昏厥后的反应时间,一跃到民房二楼,单手攀附砖石半指宽的缝隙,刀刃破开窗户,钻进去。

  “你是……雄虫?”

  恭俭良撕开窗帘,扑在面前两个寄生体身上,刀口对准人形一顿乱砍。随着最开始还有些痛苦的挣扎,血渗透窗帘,腌入地板上。

  门外,急速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恭俭良环顾四周,口干舌燥,只能将花瓶里的花丢掉,半抿里面的水去去燥热。

  “唔。哇!”虫蛋发出惊喜的叫声,“雄雄猪猪猪猪好好棒!超叽叽叽叽棒!”

  他一点也不害怕。

  反而适应良好。

  恭俭良半点也不领情,将花瓶对准另一面窗户一丢,踩着破碎玻璃,几步跳跃到另一栋民屋上,“闭嘴。”

  “不。不要!”

  恭俭良抽出双刀,屹立在风雪中,“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缝到你雌父的肚子里。”

  他一刀砍死从屋顶上来的寄生体冷声道:“把你们两个,做成子母炖蛋。”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日常用菜谱威胁小孩。

  老二:今天也是趣味丰富的蛋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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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二一点都不害怕。

  他窝在育儿袋中, 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左右摇晃两下, 对恭俭良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哈欠, 发出幼崽啧嘴巴才有的可爱啵啵声。

  “不要和我耍这种小花招。”恭俭良严厉拒绝。明明他和老二相处不到三天, 雄虫却依然从他狡猾的行为上看出端倪, “我说到做到,懂了吗?”

  “唔。”老二呓语, 老二装傻, 老二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乖乖躺在育儿袋里呼呼大睡。

  他一点都不害怕雄父。

  毕竟一个多月围观雄父雌父恩爱啪啪日常, 早早令虫蛋意识到这个家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宰。雄父算什么?他早就意识到雄父一点都不靠谱, 都无师自通学会抱着精神触角嘬嘬了。

  虫蛋在内心世界沾沾自喜,一时大意被恭俭良察觉到他愉悦的心情,揪住小屁股嗷嗷揍两下。

  “真是欠揍。”恭俭良一刀砍断寄生体的手指,精神触角肆意张狂, 在基地里抽搐般乱飞。寄生体们只要抬抬头,就能看见天空中那抹浓郁的黑红色。

  他们欣喜若狂。

  他们狂奔前去。

  然后抱头鼠窜。

  恭俭良一边砍人解决这些被自己吸引过来的小兵, 一边烦躁地打老二的屁股。他现在也不管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按照家里排名喊总不会错,“你是不是以为雄父是个笨蛋。”

  “唔。”虫蛋被雄父的精神触角按住,一下又一下挨揍,呜呜呀呀叫起来,“没。呜呜~哇呜呜呜, 呜呜呜呜贱狗狗次次次。”

  他喊得再大声也没有用。禅元这个没开脑域的废物根本听不到。

  恭俭良挠挠头, 反手将后面偷袭者穿透, 刀尖挑着人丢出去, 横扫三四个意图抓住自己的寄生体,快步在房屋上跳跃,嘀咕道:“不准哭。世界上哪里有你这样的小崽崽!”

  “哼。”老二把恭俭良的娇气学了六成,哭腔里还带着倔强,显然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雄父就是笨蛋。

  就是!

  恭俭良手起刀落将面前的拦路虎一刀两断,精神世界里触角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却依旧打得幼崽哭腔不断,怨气四起。

  “不准说脏话。”恭俭良教育道:“再发现你说脏话,我就把你做成……蛋炒饭。你知道什么是蛋炒饭吗?”

  虫蛋嗷嗷两下,满身不开心。

  他那股抱怨雄父雌父“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愤懑,完完整整传递到恭俭良面前,激得雄虫手紧了紧,眼神里带着凶光,一脚踹开下水道井盖上,将意图从地下偷袭的寄生体削掉半个脑袋。

  “蛋炒饭就是。把你这样的小虫蛋敲开,蛋黄打散,然后放在煎锅上加热。”从侧门杀出两个寄生体,狭窄的甬道中,恭俭良不避不退,踩着地攀到墙上,侧身飞转中,先是一脚将前者踹飞,单手抓住后来者的头发砸在墙壁上,说道:“然后把煎蛋——”

  咔。

  咔咔。咔咔咔。

  恭俭良拖着寄生体的脑袋往墙上砸。他也根本不管这里是不是居民楼,会不会引来更多的寄生体。此时此刻,他就想好好教育一下自己嘴巴滂臭的幼崽,以寄生体的脑壳为代表,模拟鸡飞蛋打的样子。

  “煎蛋要加糖。”

  寄生体的惨叫简直是幼儿教育的完美配乐。

  虫蛋这个年龄还看不太清楚,却已经能完整听到外界的声音。雄父清晰冷漠的讲解和受害者的惨叫,无疑是他第一次对“蛋炒饭”这种神秘造物进行深刻理解。

  哦。

  原来,是这样吗?

  这就是加糖吗?后面呢?后面呢?虫蛋迫不及待想要听听加糖后面的事情,第一次讨好地和雄父亲亲贴贴,学着大哥的样子发出可爱的“么么”“啵啵”声音。

  恭俭良很自豪。

  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把这个事情炫耀给禅元看!瞧瞧!嘴巴滂臭的老二在他的教育下,很快就和扑棱一样,变得乖巧又可爱了。

  多好。他在教育学上真有天赋。

  “咳。加完糖之后……就是加入饭。”恭俭良拖拽着垂死的寄生体,对方出气多,进气少,肺部宛若风箱一般发出噗嗤噗嗤的重音。双脚在地面努力抵押,力求晚一点遭受酷刑。

  恭俭良放开,抽出刀,率先剁在对方的小腿上。

  刀刃与骨头碰撞的声音沉重又干脆。虫蛋激灵一下,感觉与先前那些声音都不一样。他贴贴雄父的精神力,接着又听到三声类似的响声。

  恭俭良把寄生体余下的四肢全部砍断,刀贴着对方的脖颈,眉眼舒展,详细给虫蛋讲解蛋炒饭的最终秘诀,“多翻炒几下,应该是这样吧……嗯,雄父可是雄虫。雄虫可没必要做饭,这种事情你去问雌父就好了。”

  “唔。”

  “看来你很喜欢做饭啊。”恭俭良终于笑起来。大概只有血亲才会令他神态自然,天然放松下来,“做饭的秘诀就是加糖!知道嘛。”

  “嗯。”

  “真乖。”恭俭良对自己育儿方针十分满意,鼓舞道:“那你现在乖乖的……”

  “我说。”

  恭俭良:?

  他盯着手底下奄奄一息,脑浆流了一地的寄生体,不太理解自己和幼崽的友好对话中,这家伙插什么嘴。

  “我说……雄虫阁下,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所有雄虫阁下都在查里——”

  咔擦。

  恭俭良对准他的脖颈,将人宰了。头颅轱辘轱辘滚到墙角的垃圾桶边上,双眼瞪圆,脸颊紧贴着臭水沟。

  “雄虫阁下。雄虫阁下的。”恭俭良苦恼道:“听到这个说法我就想起雄虫协会。烦死了。”他还没成年时,雄虫协会就上门劝说雄父给他相亲,说来说去还不算,老盯着他这张脸看,恭俭良偶尔发脾气也抓着这个理由不放。

  好吧。

  他其实,就是不想听,随便想想。

  杀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呢?

  恭俭良舒展下身子。终于,在一番剧烈运动和寓教于乐的精神教学后,药物的副作用姗姗来迟。

  雄虫打了个哈欠,困了。

  “唔。”他意味不明,抓起身上的衣服闻了闻,走到垃圾桶边上,选了一个勉强干净的钻进去,盖上盖子,半眯着眼打起盹来。

  好困。

  饿了。

  禅元什么时候来找他啊。

  “阿巴阿巴吧噗叽啤机。”虫蛋又开始发出胡言乱语。恭俭良根本没有力气去分析他在说什么,一巴掌将虫蛋薅到自己胸口,摸两把威胁道:“闭嘴。”

  再吵,就把你做成蛋炒饭。

  恭俭良比上一次孵蛋更疲倦,没有人帮他后,他第一次体会到普通雄虫孵蛋后昏昏欲睡的感觉。精神力源源不断从身上离开,就像有一台水泵按在脑袋上,永无止境地开工。

  “禅元~”恭俭良睡在垃圾桶里,也不知道是怨,还是念,继续念着对方的名字,“禅元。禅元。啊啊啊混蛋禅元。”

  不行。还是得把对方打一顿。恭俭良半阖着眼睡下去,又醒过来,又睡下去,念念不忘:

  禅元,居然敢偷袭!

  *

  “阿嚏。”禅元打了一个喷嚏,毛骨悚然。

  他和队友被寄生体捆绑着,分开送到商品铺和其他地方中。作为健康的成年雌虫,他们在寄生体世界是十分不错的商品。

  一时半会,死不了。

  原本军雌卡米尔是怎么也不同意禅元等人和恭俭良一起进入。是禅元充分展示了恭俭良匮乏的知识量,及糟糕的动手能力,为队伍争取这一次机会,率先进入寄生体基地中……

  “蝉族?”禅元被人捏着脸,上下打量。

  寄生体的身体明显破损,鲜血已经结痂,看上去十分狼狈。掏钱的手哆哆嗦嗦,不舍得又不得不给,“蝉族可是最弱的虫族。拜托,我的钱明显可以买一个更强的。”

  “这可是下士。”

  “他可是蝉族。”寄生体哆嗦到猛烈咳嗽,一口脏器吐在地上,连带着钱也滚到砖缝中,狼狈地趴在地上用手抠,“呕……算了。再便宜一点。蝉族也……呕,也太弱了吧。”

  禅元又被冒犯到。

  他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除了甲列,其余两人都能留下了标记。禅元只需要逃出后,稍费功夫顺着标记找过去即可。

  面前的寄生体还在讨价还价,“蝉族可是最弱的。再便宜一点……呕。我可以卖给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卖家显然不感兴趣,挥手道:“我可不喜欢八卦。”

  “外面……有、呕,有一个雄虫。”寄生体断断续续吐血,断断续续给卖家挖坑,“等会儿,还有其他人过来买躯体。呕呕——你给我便宜点,我把雄虫的、地址,给你。”

  “你骗我吧。”卖家可不傻,“肯定是你觊觎别人家雄虫,被打成这样子。”

  禅元心若明镜,知道恭俭良开始发疯了。

  “放屁。呕——钱。我给钱,把这个蝉族给我。呕。”寄生体快把自己的内脏吐干净了。在他的躯体丧失生机之前,若没有购买到一具新躯体,就等着沦为眼前卖家的奴隶打手吧。

  “涨价了。”

  “……我艹!你等着。呕,你等着。”寄生体一边吐血,一边签署贷款,咒骂道:“我记着你了。你等着。”

  他签完字,按完手印,迫不及待将禅元拽过来,脑袋狠狠磕在禅元脑门上,诅咒道:“等我换完身体,就把那个雄虫带给你——”

  ?

  这是什么?

  寄生体的表情逐渐惊恐,他看着禅元,双手逐渐用力,红血丝逐渐肿胀整个眼球。

  “噗!”

  他最后一口血喷在禅元脸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最终含着怒气和怨气看向卖家,仰天长啸,“淦!”

  无论是外面那个单方面屠杀的雄虫,还是面前这个脑子里一堆变态扭曲阴暗世界的雌虫,还是不讲诚信原地涨价卖给他这种变态货色的卖家。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老二: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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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禅元, 默默擦去自己脸上的血。

  他被带出来之后,完全可以找机会杀死眼前两个寄生体。之所以没那么做,完全是因为他想看看自己的特殊体质会不会继续发挥作用。

  根据军雄费鲁利和诺南的双重鉴定, 再看看地上这具神魂具毁的尸体。

  禅元有八成的把握, 自己不会被士兵级及以下的寄生体寄生。

  “别遇到队长级的寄生体……感觉都很安全。”禅元自言自语着, 大步走到奸商面前, 用手铐中间一截铁链,绞住对方的脖颈, 拷问出钥匙和地图的位置后, 赐予寄生体尸首分离的奖励。

  “定位器、通讯器……果然是奸商。”禅元忍不住捂住额头, “不懂技术, 就不要随便拆机器啊。”

  他好不容易找回被搜刮的工具, 但凡被动了手脚的,都得后续拆开再装回去,一来一回浪费时间不说,能够接通到哪里都是个问题。

  不过还好。禅元简单修缮一二, 先和营地恢复通讯,一边修一边在这个地下商店里晃荡。

  “禅元嘶嘶……信号不是很好。”卡米尔的声音断断续续, 听起来有点失真。禅元估摸这座基地里有什么阻断通讯的设备,还得去营地智囊团推算的几个高点探索一波,保持通讯频道稳定。

  不过现在,禅元扭转按钮,飞快闭麦。

  “啊~”奇奇怪怪的声音从一扇房门里传出,禅元拉开监视窗, 清晰地看见军雌诺南把寄生体按在地上, 双手在对方的腹肌上揉捏。

  禅元:“……你在做什么?”

  诺南回头, 十分自然道:“修整心情。”他的双手游走到寄生体的脖颈, 咔擦一下,给对方脑袋来个三百六十度回旋,“队长哦。天啊,队长你是第一个来找我的吗?我简直太开心了。”

  禅元后退一步。

  “你离我远一点。”

  他不情不愿看着已经半开的门,清楚这家伙和自己一样,想出来随时都可以出来——刚刚不出来,大概是诺南正玩得很开心——寄生体使用的躯体大多数雌虫,而样貌较好,身材不错的雌虫更是上上选。

  “歪哇~”诺南抛个飞吻,十分自得洒脱,“队长。开脑域后,就不怕被寄生呢。我还是第一次尝尝寄生体的腹肌呢,感觉和雌虫差不多。”

  禅元不想和诺南产生共同话题,脚步都快了几分。

  偏偏诺南到地面就和放飞自我一样。他盯着禅元的脸色,在星舰上压抑许久的快活本质飘起来了。“队长,寄生体有没有拉你去配种呀。”

  禅元:?

  他掏掏耳朵,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听,质疑道:“什么?”

  “配种啊。”诺南叹息道:“可惜了。我不喜欢雄虫。不过我很想体验一下被丢到肌肉雌虫中间的感觉。”

  “……”禅元觉得重点根本就不是这个,他马上想到自己队伍中为数不多的两个正常人,激动道:“配种是个什么流程!我的天啊。甲列和伊泊——”

  诺南反而觉得奇怪。

  他感觉真要配种,明显禅元更合适一点,为什么寄生体不抓禅元去呢?

  诺南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抄小道抓了一个弱鸡寄生体回来,一边暴打一边拷问,很快得出了结论。

  Q017基地的寄生体们觉得蝉族是虫族最弱种群,一致同意将蝉族剔除配种名单。

  “而且蝉族到了冬天,就很能睡觉……这里这么寒冷呜呜呜,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弱鸡寄生体连哭带喊,就差抱着诺南的大腿嚎叫,“蝉族真的很弱啊。我们换躯体都不要蝉族啊。”

  禅元温柔地伸出手,迅猛将其脖颈拧断,露出和善微笑。

  他对诺南道:“这个基地的寄生体不会都是该死的螳螂种吧。”

  “嗯……不太可能。”诺南实话实说,“螳螂种雌虫不至于这么弱。”

  禅元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承认自己有点种族主义,平日里除非遇上十分极端的螳螂种,这种主义观念都不会爆发。

  见鬼。

  他和星舰上的螳螂种都勾肩搭背了,居然在寄生体这里被歧视了。

  “伊泊和甲列如果被送到雄虫那边。额。配种。他们的情况应该比我们两个安全一点。”禅元努力抛开种群主义,分析道:“被寄生之后,雌虫生育出来的东西具有很大的不确定因素……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诺南道:“我抱住旁边的肌肉寄生体啃了一嘴。”

  禅元:……

  他情愿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世界上怎么有雌虫能对寄生体下嘴啊!噫——太恶心点了吧。

  禅元万分想念自己的漂亮宝贝雄主,连带着对方的无理取闹都变成一种温和无害的暧昧。

  “诺南。”禅元命令道:“请和我保持两米的距离。谢谢。”

  “队长~我的心都要被你伤透了哈哈哈哈。”

  “闭嘴。”禅元勉强维持自己的表情,解释道:“这是有翅种团战的最佳间距。”

  “哈哈哈哈。”诺南笑得走廊里都是回声,“我懂,我都懂。”

  他们两个万般无奈地找到了伊泊。

  这个可怜的狙击手此刻十分的幸福。他坐在一堆武器上面,旁边放着工具箱,忘我地维修着武器,两眼放光,状若疯魔,嘀咕道:“天啊。这个设计……我一直都想要拆开,现在终于可以了……我的宝贝,我的大宝贝。”

  禅元微微感觉不妙。

  他想起了自己被改装过的两米光剑,想起上次任务被改装成炸弹的即时通讯器,问道:“伊泊,你在干嘛。”

  “这个炸弹太可爱了吧。啊,让我死在这里吧。”

  禅元拳头硬了一下。

  他怀疑自己的队伍里出现了什么内鬼,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被寄生体的奸诈诡计迷惑了?为什么!

  “伊泊。”禅元克制道:“甲列呢?”

  “被抓去配种了。”

  “你怎么没有去。”

  伊泊终于舍得放下武器,他转过身对禅元道:“我对活的生物没有感觉。”

  禅元:?

  他真想抓住这家伙的衣领,问问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伊泊却还觉得给队长的重击不够,亲吻自己手上的老式手榴弹,深情款款道:“队长看。多么流畅圆润的线条,多么迷人的烟火味,军部退役版本,现在市面上绝对找不到的老家伙。我简直爱死他了。”

  禅元还是爬上去,将这个改装疯魔拽下来。不过他还有点人性,找了个大背包,允许伊泊一边装武器,一边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诺南亲了某个寄生体一口。他们就开始尖叫,喊什么变态,同时把诺南拖走了。”

  “……嗯。”

  “我也不是很想和雄虫做。但我实在做不到诺南那个程度。”伊泊每放进去一个武器,就要在上面狠狠亲吻一下,可以看出寄生体这堆老掉牙的武器,真符合伊泊的口味。

  他说道:“我和寄生体说我不孕不育,只对武器有感觉。”

  “……嗯。嗯?他们信了?”

  伊泊道:“当然不相信。他们还嘲笑我,把我拽到这个房间里,让我发情。说我如果发情就相信我说的话。”

  “啊。原来是这——”禅元理解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盯着伊泊,伊泊盯着诺南,诺南盯着他。

  三个未能被拉去配种的不合格雌虫欲言又止,再张口,又欲言又止。

  “哈哈哈。甲列真是幸运啊。”诺南打哈哈,大力拍拍禅元的肩膀,寻求附和,“队长。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去找甲列,还是去找你的雄虫?”

  “破坏防护罩,确保通讯稳定,发射定位。”禅元布下任务,罕见地怀念起恭俭良的好。

  至少,恭俭良是活的,嗯。活的。

  至少,恭俭良是个雄虫。嗯。雄虫。

  天啊!这么一看,恭俭良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雄虫,不是吗?他还不嫌弃我是蝉族。

  禅元自嘲着,和自己的两个可爱队友一起忙碌起来。

  “呀。来人了。”诺南不太懂技术,负责放风。他盯梢远方,吹个口哨,兴奋道:“三个肌肉。有个胸好大哦。队长。”

  “哦。”禅元冷漠脸维修设备,说道:“速战速决。”

  也不知道,恭俭良会不会和甲列碰到一起。他们两个万一都在雄虫聚集的地方……

  “队长。”伊泊出言道:“跑去高位点有点麻烦。”

  禅元很想知道,自己麾下的人才有什么好意见,他道:“说。”

  “我这里有一款改装过的高射炮。不如我们直接炸吧。”伊泊估算下距离,信心满满,满脸潮红,“队长。这可是我的激情高潮之作,让我试试看吧。”

  禅元意识到自己前两次任务实在太委屈伊泊了。瞧瞧孩子现在的表情,直接换到卧室背景也毫无违和感吧。

  他按揉太阳穴,艰难地同意了,“打准点。我们的友军进来后,就不准打了。”

  雄虫聚集地不在那几个高位点附近,禅元闭上眼,听着寄生体的鬼哭狼嚎,头顶上的炮火轰鸣,认命地破坏寄生体的防护频道,同时维修自己队伍的通讯频道。

  顺便祈祷余下两位,平平安安,不要出什么事。

  *

  垃圾箱里,恭俭良被一声炮火惊动。

  他猛地抬起头,脑门磕到盖子上,嗷呜蜷缩回来。

  好痛。

  禅元怎么还没有过来?

  漂亮雄虫狗狗祟祟探出头,神奇地看着周围场景快速移动。低头,一个破烂机器人抱着垃圾箱飞快前行。

  嗯?恭俭良没有缓过劲来,机器人一个急刹车,连箱带人将他倒在一张干净大床上,哄一声,无数塑料、铁皮、泡沫和纸屑将恭俭良完全淹没。

  “啊。”

  这里是哪里啊?

  恭俭良好不容易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堪堪看见机器人锁上大门。精致秀气的大门上装裱着四个大字“雄虫居所”。

  作者有话说:

  请问禅元小队的正常人含量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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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恭俭良有个好习惯:专注。

  例如学生时代专注和禅元网聊, 上课专注发呆,知识一点都不进脑子,每天净想着, 下课后怎么以最快速度冲到小巷里, 把欺负同学的混混雌虫揍一顿。回到家里做作业, 专心致志琢磨架子上的标本、好看的橡皮、喝水、吃水果、上厕所。

  就是不学习。

  到了现在, 他的专注力还是落在自己乐意关注的地方上。禅元出发前讲了又讲,恨不得掰碎塞到每个人脑子里的任务内容、细节步骤、操作指南、小队密语……恭俭良一个都不记得。

  如果他听讲, 他就该知道自己被运送到基地雄虫的集聚地, 和直接跳到了【寻找雄虫】这一环节, 稍微主动一些, 就可以取得“拯救雄虫”这一大军功。

  然而。

  恭俭良全神贯注和虫蛋吵架。他脑子里全部是嘴臭小崽崽的污言秽语, 连禅元走到他面前,对着任务书,一点一点和他掰扯开讲明白时,他都没有明白。

  现在, 就别说了。

  恭俭良从一堆可回收垃圾中爬起来,手脚并用滚下床, 靠在床边休息片刻。他感觉自己在星舰上锻炼了不少,可到出任务这会儿,又困又饿,在垃圾箱里蜷着身子睡一晚上,双脚都微微发麻起来了。

  “嘁。”恭俭良捶打自己的双脚,对禅元又念叨上了, “禅元好慢啊。”

  他如果是雌虫就好了。

  恭俭良自认为在格斗、体能训练上不输给任何一个雌虫。可在实际情况中, 他的耐力不如雌虫、受不住饿, 又受不住困。任何情况都会让恭俭良的战斗力打个小小的折扣。

  还算上雌虫自带异化的优势……

  恭俭良坐在地上缓解脚麻, 越等越觉得气愤,连带着禅元都怨恨上了。他捂着肚子,等站起来,搜出一包不怎么样的饼干和一瓶矿泉水,更直接将东西丢在地上,生了闷气。

  禅元好慢哦。

  恭俭良托着腮帮子想着,不如出去杀几个人吧。

  饥饿让他的脑子什么都不想,空空荡荡之余,暴躁生长出来,连带着脊椎和口腔都变得固化。

  “禅元。”恭俭良拿着刀,走到门口,尝试开锁。

  他没有自家雌君的数理基础,按错两次后,挥刀向下,将门锁从中剁碎成两瓣,一脚踹开大门,走了出去。

  好饿。

  房间出来,再也没有看见其他人,也没有看见其他门。恭俭良感觉自己困在一个长长的廊道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到了原位。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连带着虫蛋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耳边出现断断续续的回声,好像是从远处,又像是从近处。

  好饿。

  恭俭良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垃圾桶里那种金属与布料的陈旧气味好像腌入身体,恭俭良恶心到拿着刀对自己的手指笔画两下,最终作罢。

  禅元怎么还不来?

  恭俭良又走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任何出口。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回”字结构的建筑中,奇怪的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连当初那个机器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啊啊啊啊!”恭俭良忍不住抬脚踹在墙壁上。他发疯地抓挠自己的头,两次重复还不算,当他走到第三次、第五次甚至是第十次时,雄虫全部的耐心都被消耗干净,刀口对准墙壁疯狂砍切,他将刀扎入墙壁上发出兽类的嘶吼。

  他没有空间幽闭症。

  他只是会想起小时候和雄父呆过的那间小屋子。从那间小小的屋子出去,外面也有这样一条长长的廊道,一直走,一直走——雄父会坐在十分简陋的小厨房里给他和哥哥们泡压缩饼干。再往前,会带他去一个开阔充满废弃品的大厅,放任他和哥哥们一起玩。

  那个时候,他们的世界里已经没有雌虫了。

  恭俭良将刀拔出来,看着出现豁口的刀刃,索性将其丢在身边,慢慢坐下。那些太过年幼的记忆,随着长大成年后,逐渐模糊,最终定格在那个雌虫冷漠地拿起被褥,扑在自己脸上的一幕。

  恭俭良不太喜欢回忆这些东西。

  但他又无法克制地,自虐式地去回忆这些东西。

  似乎只要一遍一遍地重新体验这段时光,他就能够做到以刚破壳幼崽之身,宰杀雌父沙曼云,保护雄父的壮举。

  “好像忘了点什么。”恭俭良挠了挠头,往回走。

  走到门口,看着挣扎着从垃圾堆里跳出来的虫蛋,恭俭良就晓得自己忘记什么了。

  他觉得还算是一个称职的雄父。

  瞧。他都知道回来找虫蛋哎。

  “呜呜呜。”老二万万没想到自己眯一会儿,雄父就消失不见了。他难得委屈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恭俭良完全听不懂的话,蛋身左右甩动,要将雌父缝纫好的口子破开。

  “嗷呜。啊呜咦。”

  “别啊呜咦了。”恭俭良拍拍他,手指勾住线头,悄悄拉开一指宽的缝隙,叫虫蛋冒出小半个脑袋透透气。他道:“不准乱跳。知道吗?我要出去杀人,你要听话。”

  “唔。啊啊啊啊!猪猪。猪猪。”

  恭俭良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和禅元从不称呼对方为“猪”,抬手又敲了虫蛋的蛋壳,威胁道:“不准。你乱跳,就会变成蛋炒饭。”

  虫蛋安静一会儿,透露出几分期待。

  恭俭良懒得管他,继续提着刀在屋子里乱窜,见到什么都砍两下,好好一个雄虫,愣是有了“是兄弟就来砍我”的气质,看得蹲监控的寄生体长吁短叹,忍不住和同事吐槽道:“太凶了。不愧是远征军的雄虫,实在是太凶了。”

  他等了半会儿,没等到预料之中的附和,忍不住踹一脚同事,问道:“看什么呢?”

  “看配种。”同事按了一下外放,伴随着屏幕上令人心动的声音。寄生体也不在关注发疯边缘的恭俭良,认认真真端倪起现场生理教学,并发出赞叹的声音。

  “天啊。”

  “他是怎么做到的?”

  “太酷了吧。我也想学学。”

  “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视频交上去。”寄生体同事提议道:“这个雌虫绝对会成为所有寄生体嫉妒的对象。”

  他们说着话,拷贝着资料,并没有注意到桌面轻微的震动一下。

  *

  地下商场因为禅元小队的存在,变成了地上商场。

  当禅元将通讯链接上,在炮火声中提供了防护罩的初入密码,交接了后续的作战任务后。他挂断通讯,第一时间冲上去将伊泊的枪炮按住,压着这个机械改装疯子的衣领咆哮:“我叫你打高塔,不是叫你夷为平地。”

  “一劳永逸。”

  “很好。”禅元抓着人到两人站着的位置看,“我们这是地下一层吧。我们原来是在地下一层啊!混蛋。你不要把我们的位置变成第五层!”

  他原以为伊泊改装的炮弹就是威力强一点、射程远一点、火力充沛一点。

  然而,禅元没想过,这个高射炮的弹头会和放烟花是一个效果。冲天打一炮,目标没有命中,围着自己人所在的位置噼里啪啦都是爆炸声。

  走进一看,属实是挖战壕的一把好手。

  “队长。”伊泊还能再狡辩两句,“你不觉得刚刚打出的爱心型炮弹很漂亮吗?”

  “是。是很漂亮。”禅元冷静地看着附近一圈的寄生体,说道:“刚刚在通讯里。卡米尔还问我,为什么基地里会出现爱心烟花。”

  伊泊亢奋了,“看来他也可以当做信号弹。”

  禅元道:“闭嘴。”

  他将这个改装狂魔丢下,看着诺南,面无表情,心若止水,“你的衣服呢?”

  “刚刚有点太激动了哈哈哈。”诺南光着上半身,作为肌肉爱好者,他业余时间也喜欢雕琢自己的肌肉。裤子半穿不穿的样子,小腿裤几乎被撕成布条。

  若不是禅元通讯过程中,时不时盯着对方,他真害怕诺南是饥不择食和寄生体来了一场云雨才回来的。

  真可怕。禅元再次想念自己的漂亮雄主。他发誓,只要恭俭良不危害禅元的生命安全,自己绝对将恭俭良放在掌心虔诚供养。

  他将旁边死人的衣服扒下来,摔在诺南脸上,命令道:“穿上。背过身,穿。”

  诺南解开皮带的动作一滞,发出无法遛鸟的长叹声,转过身换衣服。禅元十分能理解对方的刺激,同时又觉得不可理喻。

  ——他在恭俭良眼里,不会也这么变态吧?

  禅元难得反思自己。

  他反思一秒钟,果断推翻了自己的反思内容,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是个纯粹、善良、有稍许不良嗜好和偏执倾向的正常雌虫。

  他会在这个队伍里担任队长,纯粹是无奈之举,是一种意外。

  “让我看看他们两个定位吧。”禅元对出发前安装的微型定位器不抱太多希望。他猜测寄生体有一定概率发现定位器,或者在检查过程中将两个人的衣服换一遍。

  咦?

  禅元惊讶,看着显示器上趋于接近的两个人,果断启程,“快。他们两个应该都在雄虫聚集地。”

  他们作为这次任务的先锋小队,本就占据天时地利。如果能抢在大部队前面发现雄虫的踪迹,中段寄生体正在进行的雄虫贩卖交易——他们小队所有人都能捞到一个“上士”军衔。

  禅元很心动。

  他跟他的雌父做家务,早早学习到“要想别人干活给你,你就得给别人吃肉”这样粗糙的道理。在成为小队队长后,他也时刻记着这一点,务必要让自己好的同时,惠及队友。

  他们可是并肩前行的队友啊。

  禅元收拾东西。

  禅元拖着两个队友匆匆赶路。

  “甲列的特长是土木。”禅元一边走一边念叨:“他的战斗力还不如恭俭良,所以我们要快一点……我甚至不敢相信他和恭俭良遇上的样子。”

  会被打断腿吗?

  会被打折腰吗?

  还是会直接死掉?禅元打了一个哆嗦,加快步伐。他们根据定位来到一栋平平无奇的平房面前,正准备敲门暴力突破之时。

  门自动开了。

  一个机器人出现在三人面前,安静地伫立在门口,一动不动。从型号上来看,他是一百五十年的老古董,外壳上还有小孩用彩色水笔勾勒的简单图画,颜色深深浅浅,看上去照顾了不止一代人。

  “您好。”声音也十分吵杂,它的零件老化完全体现在电流声中。

  禅元寻找到它的摄像头,挥挥手。

  机器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让开。

  他就像是一个正在老去的管家,绝对不会让陌生人进入主人家。诺南最先受不住这种磨叽,捡起地上一块砖石,打碎他的摄像头。

  “你在做什么?”伊泊质问道:“已经停产的家用69款式机器人,号称能够承担90%家务的全能机器人,机器人下方还配备有保育箱,提供24小时恒温灯。同时可以链接通讯,实况监控的家庭环境……他可没有加载武器的条件。”

  诺南不以为然,“谁知道呢?”

  “我看得出来。”

  “你怎么看得出来呢?”

  “我就是看得出来!”

  寄生体寄生,能够得到宿主的记忆、宿主的性情,却不会得到宿主的知识储备量和智商。他们最多就是照猫画虎将宿主研究过的东西,复刻一份出来,中间出了问题,要怎么处理?怎么改进?

  寄生体一概不知。

  因此,他们中有一部分群体更期待和虫族和平共处,期待使用虫族的科技、虫族的通讯、享受虫族普及开来的便捷生活。

  像这种专用于家务工作的老式机器人,别说改装了,让寄生体按几个自己不知道的按钮,他们都要思索好久。

  禅元不一样。

  禅元已经在拆机器人了。

  他心动伊泊刚刚说的“24小时恒温灯”。作为一个雌父,他可没忘记自己的可怜虫蛋,还跟着不靠谱雄父四处晃荡。

  “诺南。观察一下机器人外壳。”禅元派活下去,打断两个队友的小学鸡式吵架。他每一条命令都十分明确,带着不容忽视的意味,“机器人外壳有没有特殊讯息和记号。如果没有,看看房子里是否存在地下出入口和机关。”

  这栋矮小狭窄的平房,周围都是相似的建筑,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像是须顶上的玉米粒。诺南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就回来。他跟小扑棱相处过一段时间,自认为对幼崽绘画有所了解,眨巴着眼又看了两遍,笑了起来。

  “画得还很有趣呢。”他对禅元说道:“都是一些过家家的东西。”

  机器人外壳上,最早的一批画已经看不清轮廓,最新覆盖上的内容都是一些食物的样子、一些古古怪怪的人,连带着一些从人物身上飞溅出来的红色线条。

  禅元将拆卸下来的灯绑在身上,凑过来看,表情不太好。

  “你觉得这是什么?”

  诺南道:“吃饭吧。你看这里还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有类似花一样的食物,涂成红色。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坐在桌子的四方。从空间感来看,画画的小孩像是从高处往下看,将四个人画得格外扁。

  “我觉得这孩子是在画一场宴会。”诺南指着某个位置说道:“这里是灯光、窗户、在这个人脚底下还有一个手提包,一个圆圆的凳子。”

  禅元再次看了看,面露不忍。

  “诺南。”

  “怎么了?”

  “这可能不是凳子。”禅元比划一下,用小孩子的视角解释道:“小孩子如果要画凳子,应该放在屁股后面……”

  他没有说下去。

  诺南也忽然理解了。

  他们沉默地看着机器人外壳上的画,像是再看一场无声的屠杀。

  “走吧。”伊泊提醒道:“任务描述中,不是说,他们近期还有一次雄虫贩卖吗?”他们没有赶上一次的雄虫交易。

  这次。

  一定要赶上。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土豆连滚带爬的祝福+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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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半个小时后。

  禅元看着写有“雄虫居所”四个大字的房间, 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陷入了思考。

  “给你们介绍一下。”他的好队友甲列套上外套,掩盖自己身上的痕迹,正襟危坐, 介绍双方, “我的队长禅元, 队友伊泊、诺南。这边三位雄虫, 是寄生体给我安排的配种对象。”

  甲列先说坐在自己腿上的这位,“他叫曼青, 是这个家里的弟弟。”

  禅元冷漠地看过去, 吓得那个雄虫把头埋回到甲列胸口, 脸颊贴近, 凑到甲列耳边窃窃私语。伊泊老神在在抱着自己的枪, 完全没有在意面前三个雄虫和自己队友的关系。

  倒是诺南很兴奋。他对那三个雄虫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感兴趣的是甲列怎么做到1对3还不落下方。

  “这位是曼青同雄异雌的哥哥。”甲列拉过坐在自己左边的雄虫,介绍道:“他们两个破壳日只相差一周,关系很好。”

  禅元已经开始捏鼻梁了。

  他想, 是。关系确实很好,好到都开始睡同一个雌虫了。可怜他进入这里前, 还在思考甲列会不会遭受什么非人虐待,那些雄虫会不会被寄生体拉去贩卖……呵。

  人家正翻云覆雨,享受鱼水之欢呢。

  “这位是他们两个的雄父。”甲列介绍最后一位,语气平静,好像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别看阿枫已经养育了两个雄虫, 还是很年轻的。”

  “甲列。”

  “嗯?”

  “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吧。”禅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睁眼说瞎话, “你只是、最多, 和其中一位发生了关系,对吧……我的意思是,到时候回星舰,给雄虫分配房间,可能会产生一些小小的麻烦。”

  甲列恍然大悟,他挥挥手说道:“没关系。我们觉得四人行完全没问题。”

  诺南一把推开禅元,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天菜大不敬。不过眼下,他也根本不在意一个挖不动的天菜会怎么样,反倒是两眼发光盯着甲列,祈求道:“老师。我想学这个。”

  他也想和好几个肌肉天菜厮混在一起呢。

  甲列道:“咦?你不是喜欢雌虫吗?”

  诺南管他雌虫不雌虫呢?他觉得情感这种事情是共通的!只要学会如何1对多,他绝对可以大战四方一展威风。

  “这又没关系。”

  “也是。”甲列自然地看向禅元,道:“毕竟,你是追求一雌一雄家庭的人。”

  禅元:?

  他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上去给自己的队友一顿敲打,十分自然地将话头止住,吩咐道:“收拾收拾走了。”

  “哦。”

  他们要走,可以走得很快。

  但那三个雄虫是不肯放人的。最小的雄虫弟弟更是一边哭,一边抱住甲列的腰,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手,“可是我舍得不你,甲列……甲列可以不要走嘛。”

  “甲列。”雄虫哥哥也恋恋不舍地抓住甲列的手指,低声说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相比起来,雄虫中最年长的那位一眼就看出事情的根源。他走到禅元面前,昂着头,露出脖颈上的吻痕,命令道:“甲列是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的。你们可以走了。”

  诺南“哇呜”一声,看看队长这边,再看看甲列这边,感觉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当下捅捅伊泊的胳膊,示意他一起看戏。

  禅元深呼吸,深呼吸,叫自己再深呼吸几遍。

  “不行。”

  禅元态度坚决。他对恭俭良那是没办法,是对方长得太好看,直接冲爆了自己的颜值阀门,戳中自己的心门。

  眼前这三个则不然。

  禅元完全能做到面冷心硬,就算对方在地上撒泼打滚,指着自己鼻子痛骂,都无动于衷。

  “甲列。”禅元看了眼时间,说道:“大部队已经开始入城了。你在这里保护三个雄虫,将他们交付给大部队后,留守后方,或者重新追上来。我们现在交接一下信息。”

  “队长。你不会把我踢出队伍吧。”

  “不会。”禅元已经叫伊泊去门口把风了。他飞快掏出通讯,开启录音状态,问道:“整个Q107基地有多少雄虫,多少虫蛋,多少没有被寄生的雌虫。你们四个有谁知道这里的地图吗?知道什么都先简单说一下。”

  任务为重,大局为重。

  甲列睡都睡了,多少地从三个雄虫嘴巴里套出一点有用资料来吧。

  “我不知道。”甲列一脸茫然,眼尖的发现禅元攥紧的手,补充道:“不过做的时候,我用能力戳了几个点。”

  他将雄虫送到沙发上,掏出兵工铲,对准自己预设的墙面一砸。

  稀里哗啦!

  巨大的响声,瞬间破开一个洞口,甲列换个地方再敲一下,又是一连串土崩瓦解,灰尘四起,洞口大开。

  “天啊。”雄虫中的弟弟惊呼道,“甲列你好厉害。”

  倒是哥哥不自觉红了脸,低声说道:“是我们做过的……地方……”

  禅元宁可什么都没听到。

  他现在盯着甲列开出来的洞,往下看,在一片砖瓦碎片中,好像有什么存在正蠕动着,疯狂地向上攀爬,将石头、砖头全部吞噬干净。

  禅元揉了揉眼睛。

  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栋房子对吧。”他问甲列。

  “从土木的角度看。这绝对是一栋房子。”甲列扣下墙砖,递到禅元手中,说道:“隔音效果做得很好。”

  禅元看了看爆炸产生的距离,走过去,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再次盯着地面的砖石,却没有出现上次所见的情景。

  该死。

  禅元一拍脑袋,觉得自己是被恭俭良刺激到了,也产生幻觉。

  “你见过恭俭良了吗?”

  “没有。”甲列摇摇头。他身后那位雄虫弟弟倒是很活泼,见雌虫们没有额外的举动,凑上前小声询问,“你们是来找新的雄虫吗?”

  新的雄虫?也算是吧。

  对于常年生活在基地的雄虫们来说,新雄虫应该指没见过的雄虫。

  禅元语气和善几分,表情也不再板着,询问道:“你们见过新的雄虫吗?”

  “不一定。”雄虫弟弟曼青回忆道:“我和哥哥进来前,看见机器人出去一趟。它平时除了照顾那个小的,很少出去了……它每次出去都是做和雄虫有关的事情。”

  在寄生体群居的基地里,雄虫享有一切最好的东西。这里的最好,是除了自由外的一切供养。

  “现在的机器人应该是那个最小的孩子用。”雄虫曼青忍不住多了几丝怜悯,“上次听人说,机器马上要坏了,最后一些药也用完了。他大概熬不过这个月了。”

  谈论起这个话题,雄虫们就有很多自己的话要说。

  他们和禅元说机器人比寄生体们更擅长照顾幼崽,说机器人会自动识别雄虫的体征,每次都可以把他们找出来;说整个基地所有雄虫基本上都由机器人带大的。

  “能让机器人出去,专门找回来的雄虫……应该是未成年雄虫才对吧。外面这么冷,我们都不会随便出门的。”雄虫曼青眨巴眨巴眼,看向禅元,“您是那位雄虫什么人呢?”

  “雌君。”

  顿然,三个雄虫后退两步,以看变态的眼神看着禅元,发出谴责。

  “你是拐(卖)犯吗?”

  “怎么可以和未成年雄虫在一起。”

  “这样对雄虫的身体不好呀。”

  禅元面对这种语言谴责,基本免疫。不过他还是想保住自己“正常人”的头衔,解释道:“他成年了。”

  就是,身边带了一个虫蛋罢了。

  *

  虚假的未成年和真正的未成年正在睡觉。

  恭俭良对抗饥饿的手段完全没有进化。上一次在雪地车,他饿了就睡觉,这次在房间里,他也这么做。

  不同的是,多了一个调皮捣蛋鬼打扰他睡觉。

  “猪猪。”

  恭俭良翻个身,捂住耳朵。可惜虫蛋的声音是直接通过精神力传递的,对雄虫来说,这种关于血缘的声音可以跨越一切屏障。

  “猪猪猪猪猪猪猪猪。嚒嘛。猪猪!”

  恭俭良再翻个身,死死地注视着面前的育儿袋,用手指将冒出小半个脑袋的虫蛋怼回袋子里,恨恨道:“闭嘴。”

  他刚开始还能不明白虫蛋每天乱喊些什么东西。等虫蛋叫唤久了,对着自己重复且不间断地嚷嚷一个音节……恭俭良再想装傻都装不下去了。

  谁是猪猪了?

  谁!是谁教你喊雄父“猪猪”的?

  恭俭良左思右想,觉得这必须是禅元的错。肯定是禅元在床上情迷意乱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教坏了小孩。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事情的真相,对禅元咬牙启齿起来,“禅元。”

  虫蛋顿了一下,呜呜呀呀喊起来。他说得不那么准,又快又急,恭俭良根本不管他,自顾自在床上生气,“我一定要宰了他。一定。”

  “哇呜哇呜。”

  “你闭嘴。”恭俭良太想睡觉了,他将虫蛋推搡到床边,抵着墙,自己又躺下,圈出一块安全区,威胁道:“再逼逼一句,雄父就把你做成小蛋炒饭!小蛋羹!小蛋糕!”

  虫蛋:……

  他已经习惯了雄父每天和自己吵吵囔囔的样子。心情也从最开始的“好怕怕”变成了“好好玩”。继恭俭良为他科普了“蛋炒饭”的具体做法后,这个崽已经能发出垂涎的“吸溜”声,对外面的世界多了“好好吃”的期盼。

  恭俭良有种浓浓的挫败感。

  他趴在床上,用脚把垃圾一个接着一个踹下去,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孵蛋好累哦。雄父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带四个崽崽长大的?恭俭良想破脑袋,想不明白。他懒懒打哈欠,用手臂压着育儿袋,

  禅元怎么还没有来?

  恭俭良已经有些迷糊了。饥饿和困顿双双袭来,一时间也没注意,育儿袋上的口袋越来越大,虫蛋的尖尖脑袋钻了钻,顶破缝隙,轱辘轱辘滚出来了。

  他还小,在床上翻来覆去,钻到雄父的胳膊下睡了一会儿,听着雄父碎碎念“禅元禅元。”

  不明所以。

  为什么雌父那么多名字呢?贱狗。禅元。狗东西。坏东西。老东西……啊,还有雄父说的最多的变态。

  虫蛋不懂,他认为自己还得学。

  “猪猪猪猪猪。唔~”虫蛋顶了顶恭俭良的手臂,好奇地滚出去,滚回来,再滚出去一点,又滚回来。若不是恭俭良早早圈定了范围,他估计能从床上滚到床下。

  雄主~熊猪猪。

  熊猪猪不理他。虫蛋委屈地在床上来个大风车,随机对某方进行暴力破坏。

  “咔擦。”

  他的蛋壳轻碰在墙面,还不等虫蛋退回来,飞快地掉入墙内,像是一滴水落入池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土豆发芽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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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雄父。雄父。”

  就在虫蛋掉入墙内的一瞬间, 恭俭良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眼睛刺痛,睫毛仿若粘在一起挣不开。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一片波浪中翻滚, 最终掉入一个熟悉的昏暗小房间里。

  他做梦了。

  还是那间灯光昏暗, 有雄父有他那个杀人魔雌父的房间。

  恭俭良抬起头, 甚至能用眼神描摹出灯泡上尘埃的形状、床头柜上阿莱西兽语词典的位置——他一度以为这里是囚禁过雄父的那间屋子。

  然而, 不是。

  这里,没有那本属于雄父的阿莱西兽语词典。在狭窄摇篮里所观测到的世界, 被突如其来的推翻重组。恭俭良掀开被子, 看见自己的脚踝系这铁链。

  “雄父。”他仓皇地叫出声, 跳下床去寻找梦境的出口。他看见书桌上的台灯, 看见上面用于固定的铁丝, 看见那间破烂不堪的卫生间,影影约约透露出一点光。

  光中,摇曳着一个人影。

  “雄父。”恭俭良半试探地喊一句,脚踩在地上。冰冷刺骨的水泥地和冰冷刺骨的铁链简直是天作之合, 恭俭良像是链接他们的电路,此时此刻冻得发出哆嗦。他挣扎着, 动作甚至让床发生位移,“雄父。”

  卫生间的影子顿住了。

  他似乎正在拿什么东西,手臂上挂着毛巾。顶上的灯和贴满胶布支离破碎的磨砂玻璃,让他整个人显示出一种非现实的幻象。

  恭俭良知道。

  他想,他早就清楚雄父去世了,他正逐渐接受雄父去世了。

  但这里是梦境, 是他的过去, 他想要在这里再见一见雄父, 再让对方抱一抱自己, 摸一摸自己的脑袋。

  他就想这么做罢了。

  “雄父。”恭俭良急促地说道:“雄父。雄父快点出来。”

  门把手,拧动。

  高大的身影,连带着脖颈那一圈绿色虫纹出现,叫雄虫睁大了眼。禅元湿漉漉地擦着头发,身上是各种抓挠和事后痕迹。他先是走上前,用脚踩住恭俭良脚踝边的铁链,再蹲下来,用手抚摸恭俭良的脸。

  他说,“雄主。你又在发什么疯。”

  啊。

  什么鬼。

  恭俭良看着面前的禅元,脑子里一片空白。继而无法言语的愤怒冲上心头,在他熟悉宛若梦魇的房间里,在他一直以为只有雄父、自己和那个挨千刀的杀人魔雌父中间,陡然多出一个王八蛋!

  恭俭良猛地推搡开禅元,又觉得太便宜对方,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拽回来,抬手扇他一个巴掌。

  声音清脆,响亮。

  禅元侧着头,脸颊肿胀,指印通红。

  “你、你在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恭俭良断断续续地说道:“滚出去。从这里滚出去。不准进来啊。不准进来。”

  “什么啊。”他听到禅元的笑声。转而,雌虫的手揪住他的头发,迫使恭俭良不得不面对不知所措的一切。

  “搞清楚状态。恭俭良。”禅元说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可不是在什么梦境里。”他拽着恭俭良继续走,力气大得惊人,手指死死抵住几个穴口,恭俭良稍有挣扎就被压得痛呼。

  这是梦。恭俭良低声告诉自己,这是梦。一切都会醒来的。一切都会醒来的。

  别听禅元的。

  这个家伙,总是骗人。在床上骗人,床下也是。

  他在骗人。

  “放开!”

  梦中的禅元捏得更紧,他将恭俭良拖到床上,从枕头下抽出一对手铐将雄虫锁在上面,“和你说过多少次,我的耐心也是有极限的。”

  “啊啊啊!”恭俭良竭力挣扎,脖颈处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低头看去,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脖颈上佩戴了类似项圈的东西。源源不断的药水正通过项圈内部的针,扎入到雄虫的血液中。

  恭俭良惊惧地叫起来,“你给我打了什么。啊啊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是梦。

  这是我的梦。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

  无论是镇定剂、肌肉舒缓剂,还是那种不堪入目叫雄虫发(情)的药,恭俭良都不想面对。手铐与床头发出的摩擦声,尖锐到与他的嗓音齐平,脚踝上的铁链哗啦啦响动,像是雨点鞭打着一切。

  荒诞。

  又可能是现实。

  身体开始变热,忍不住张开嘴喘息,明明口腔里还有唾液,可嗓子永远是干燥的。恭俭良扭过头,闭上眼,却又被禅元拧回来。

  “不。放开。变态……唔。”

  恭俭良咬紧牙关,可惜要害处被禅元握住,没一会儿便发出可爱的声音。

  “我说过很多次。温格尔阁下已经死了。”禅元平静的声音,与他不安分的动作相得益彰。那些现实中迷离的乐事,距离恭俭良越来越远,反倒是这种残酷而理智的状态,无限地与禅元重叠在一起。

  “你为什么还要去想他?”

  “不是……松开。”恭俭良抬起脚,抵住禅元的腹部,猛地发力,“你没资格说他。滚出去!滚出去!”

  禅元一把握住他的脚踝,拉近两人的距离。

  “我没资格。我是以被你害死的虫蛋的雌父名义质问你。”

  “什么。”

  “为什么把他弄丢了。”禅元自顾自解释道:“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我知道,我说了很多遍,你都不会听。因为你这个人自私自利,你心中从没有把我、把扑棱、把老二当做一家人。你心里只有夜明珠闪蝶家,只有你那个活该病死的雄父!”

  “你说什么。”恭俭良觉得这不可理喻,他想要抓住自己的脸。其实很多时候,这个动作有发泄之外的意义——恭俭良想要挡住自己这张漂亮脸蛋,在情绪爆发之际,他不希望自己失控太多,或者面无表情地对待一些事情。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他的理智总是斗不过他的情绪。

  “你疯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就是我的一个梦境,是假的。假的!这件屋子的存在就说明,你是假的假的……你和我说什么虫蛋丢了。他好好的,我告诉你他好好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好。”

  恭俭良开始语无伦次。

  他清楚自己在崩溃,他无法阻止这种崩溃。

  “不许你那么说雄父。不许你这么说他……你禅元算是什么东西!你还说我自私自利,什么好处都是你拿了,你现在和我说自私自利。你才是最自私的混蛋。你什么都想要,你什么都占了……你。你。”

  这是梦。

  这是梦。

  这是——恭俭良腹部发力,手铐把他的手腕勒出血痕。巨力之下,手铐锁链从中断开。他翻身勾住禅元的脖颈,坐在他的胸膛和腰部,用随手可见的枕头死死压住禅元的脸。

  “给我去死。给我去死。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他看着禅元在自己手底下一点点挣扎,手与脚抽搐般弹射,大力拍打,到最后死死弓起脚背,十指抓紧枕套,变得冰冷僵直。

  不是真的。

  恭俭良缓慢地松开手。

  癫狂的表情被水泡开,氤氲而惬意。“哈。”

  他抓住胸口,眼泪无法遏制地掉下来,“禅元。”

  嘴角在咧开大笑,“禅元。哈哈哈禅元。啊哈哈哈哈禅元。”

  杀人的感觉……好棒啊……

  他半俯下身,居然还有闲心去想,在现实生活中如此做,禅元一定会在临死前再高潮一次。

  “禅元。”恭俭良的嘴唇触碰到冰冷。他闭上眼睛,穿透那双唇,坠在枕头上,“我有点理解沙曼云了。”

  杀人与杀死动物,存在不同。

  而杀死寄生体这种敌人,与杀死带有社会属性的自己人,又是不同。

  “可是。你和雄父一样啊。”

  恭俭良低声长叹,“杀了,就没有了。”

  这年头,变态也不好找啊。

  *

  禅元怀疑,有人自己的队伍里搞变态批发。

  “你是怎么想的?居然和那么多雄虫搞一起?”

  “很简单啊。我只是出于公平呀。”甲列和诺南一边走,一边分析心得。他们两个毫不避讳队伍里另外二人,高谈阔论,“你想为什么我们的社会允许一雄多雌、一雄一雌制度,而不允许一雌多雄制度?”

  “……当然是因为雄虫太少了啊。”

  “有道理。但我不认同。”甲列义正言辞道:“我觉得现代虫族就应该搞开放式婚姻。现在这种婚姻制度,简直是对雌虫的歧视,是赤裸裸的双标。”

  诺南若有所思,感觉脑子被点化了,“嗯。说得有道理。我一直觉得雌虫和雌虫不能结婚,是法律的缺失。”

  禅元快听不下去了。

  他真怕这两个人在队伍里龙场悟道,原地升级,开发出更超前的行为艺术。

  “我觉得,应该开放虫族和其他物种的婚姻。”伊泊抱着自己的宝贝枪,恋恋不舍,“例如枪。”

  “你可以直接去申请成为军火商。直接开一个机械夜总会。”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你们觉得在□□装一把机关枪,怎么样?我觉得战场上拉开裤子,乘其不备,将敌人扫射是个很好的画面。”

  “哇。这也太刺激了吧。”

  禅元:“……你们都给我闭嘴!”

  什么鬼?前两个往小了说,叫私德不端。可伊泊,你怎么回事?你平时不是一板一眼的冰山酷哥吗?是酷哥就不要随便往自己下半身改装设备啊。

  如此强压之下,禅元觉得自己爱好漂亮雄虫,也不是特别嗜好——对比三个各有千秋的队友,顶多是小试牛刀。

  “找到恭俭良后,我们就去找那三个雄虫说的‘未成年’。”禅元强行把话题拽回到任务上,命令道:“都给我收拾好,特别是你诺南,不准随便和寄生体搂搂抱抱!还有你,甲列,我特别说明一下,那个是未成年。”

  “哦。”

  “哦。”

  漫不经心,有气无力,雌虫们失去八卦的话题,顿时只剩下无聊的赶路。

  他们走了半个小时,一直在房屋里打转,怎么也看不到出入口,随即停下来商量起来,“不对劲。”

  “走来走去就是那几条路。”

  “先用炸弹。”

  “我用精神力扫一遍。”

  他们动作很快,诺南指明方向,伊泊配置武器,甲列找建筑最脆弱的一点,禅元负责给这三兜底。四个人和推土机一样,刷一层过一层,一直走到地下第七层,看见墙上七零八碎的刀痕,意识到不对。

  “恭俭良。”

  禅元找到房间,悄悄推开一条缝。恭俭良正迷糊着,还沉溺在杀死禅元的快感中,没回过神,转眼就被人抱住,腰搂得喘不过气来。

  “干嘛……噫,干嘛干嘛干嘛。”恭俭良真没清醒过来,脸上脖子上被禅元亲得都是口水。雄虫一把子起床气全点着了,拳头巴掌呼在禅元身上脸上,最后怒而把人踹开,“变态。干嘛!”

  无缘无故扑上来亲他干嘛?

  梦里杀人的余味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虫蛋:你们知道我在干嘛吗?

  ——*——

  最近卡文去看《监狱记事》了。果然,自己做的饭自己吃好香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恭俭良抬手将禅元爆锤一顿。

  才睡醒的小雄虫力气不大, 顶多给禅元脸上添加几道淤青,多几个爪印,无伤大雅。

  在禅元经过洗涤的心灵中, 这种死不了、无法持续刷新三观的事情, 统一划入“洒洒水”的小事范畴。

  他一边挨着恭俭良的暴揍, 一边把恭俭良头顶、耳朵、脖颈、后脖、手心手背全部亲一遍。要不是恭俭良一脚踩在他脸上, 把人给踹出去,禅元还得亲亲可爱雄主的脚背, 表示自己感受到了人间温情。

  伊泊和甲列已经习惯了。

  他们对自己队长的情感生活没有任何意见, 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唯有诺南, 在学着禅元亲吻的路上跃跃欲试, 企图代替禅元虔诚抚摸雄虫的肌肉。

  “他们一直都这样吗?”

  “嗯。”

  “感情可真好啊。”

  伊泊:……

  甲列:……

  两个雌虫“呵”一声, 为新队友没有赶上上次屠杀而遗憾。他们两个老队友贱兮兮勾住诺南的肩膀,沉重道:“他们的感情还可以更好。”

  “生同床,死同穴。”

  诺南肉眼可见的酸了,他看看恭俭良跳下床跑到禅元身边, 一把拽下禅元的背心擦脸,很难不为自己的退出感觉心痛。

  不就是禅元有点危险, 好像有种“杀过人”的气质嘛。这种杀人也可能是参军后练出来的,又不一定是他想的那样。唉。怎么当时就放弃了呢?

  诺南哑巴吞黄连的做派,看得伊泊和甲列发笑。

  “去追呗。”甲列怂恿道:“有队长在,没关系的。”

  他很喜欢和雄虫厮混,也睡过不少雄虫,恭俭良这种却从没有遇见过, 遇见了也没有想过, 要把人抢过来——以甲列的眼光来看, 恭俭良只注视着队长一个人。这种雄虫有自己的信念, 是抢不走,也没办法抢走的。

  诺南去追,最大的可能性是挨一顿夫夫双打。

  死不了,就没事。

  “真的吗?”如果换个人这么说,诺南必然不会贸进——可甲列是谁啊。这可是刚刚在他面前展示了父子兄弟大家庭的雌虫哎——这种一对多的情感高手,看人不得准死?诺南壮志踌躇,完全忽略掉恭俭良拽着禅元的衣领,拼命摇晃禅元脑袋,完全不顾队长死活的样子。

  他眼里只有天菜们的漂亮肌肉,追问道:“我现在去是不是很不合适?”

  “还是等会吧。”甲列发现这家伙玩真的,改口道:“现在还在执行任务。”

  打不死,但打断腿也不方便。

  “原来如此。”诺南浑然不知队友们的险恶用心,滔滔不绝和两人大吐苦水,“你不知道,自愿的人和不是自愿的人玩起来完全不一样。如果可以,我肯定是想要和别人自愿啊。”

  “嗯嗯。”

  队长还活着吧。

  甲列和伊泊双双看过去,恭俭良已经松开禅元的衣领,开始乱翻禅元的物资包。

  漂亮雄虫坐在禅元的腹肌上,丢出一个营养块,瘪瘪嘴。摸索着又掏出一根营养液,丢在禅元身上,蹦跶起来,“没有吃的!禅元禅元禅元禅元。我饿死了。”

  禅元双目紧闭,如丧□□,原地装死。

  恭俭良趴在他心口上听了一会儿,抓着人的耳朵拧了拧,叫禅元吃痛地起来,嗷嗷叫起来,“雄主。等等雄主,营养块是甜的。随便吃点好不好。”

  “明明出发前还有的。”恭俭良可是特地把自己的糖扫到禅元的物资里面。他也不管禅元最后收纳时,有没有把自己想要的放进去。他只管现在!

  现在没找到,那必然是禅元的错。

  “我的饼干,糖果,还有巧克力!”

  恭俭良肚子饿得咕咕叫,禅元也耐不住自己的娇气雄虫,抱着他,把给虫蛋准备的24小时恒温灯找出来,打开,放上营养块烤一烤。

  恭俭良还在找茬,“热了也很难吃。”

  “对对对。”禅元没办法,只能哄着他,“回到星舰后,雄主要吃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我们把任务完成,完成了,马上就回营地。营地里,什么吃的都有。”

  “好吧。”恭俭良权衡利弊,因为梦的缘故,老盯着禅元的面部看,时不时舔舔嘴唇,“我要吃鸡蛋布丁。”

  “嗯。”

  “还要给扑棱留一块布丁。”

  “嗯。”禅元眼看把人哄好了,也切入正题来,“虫蛋呢?正好有个恒温灯,等会把他放进来,暖和暖和。你也不用来挂着他跑来跑去了。”

  他说这话,自然地去翻恭俭良身上的育儿袋。

  拍拍上面,拍拍下面。里面的填充物哗啦啦作响,禅元的表情慢慢凝固,动作也急促起来。他也顾不上抱恭俭良,将育儿袋扯开一个口子,翻找起来,接着将所有东西倒在床上,军装改的育儿袋揉成一个球。

  没有。

  “恭俭良。”禅元口吻急促,想到某种可能性,将床上的枕头、被子全部翻一遍,问道:“虫蛋呢?”

  “刚刚和我一起睡觉啊。”

  禅元蹲下身,在地板上扫一圈,接着喊了甲列帮忙,将地面和可能的死角全部扫一边。几个雌虫又将柜子、床板、马桶、下水道、通风管全部拆开,匆匆找了一边。

  还是没有。

  “你着急什么。”恭俭良大不高兴,觉得禅元兴师动众就是在说自己没有做到身为雄父的义务。他又想起那个梦境,逐渐清醒过来,也猜出一条“虫蛋丢失,禅元因爱生恨,将自己囚禁啪啪”的故事线,因而格外不屑,哼一声,道:“他现在一定在睡觉。那么小的虫蛋,一天睡十几个小时,太正常了。”

  禅元已经忍不住从头开始再找一遍,额头上冒出冷汗,手脚冰凉。

  他催促道:“现在这么冷,万一冻死了怎么办?”

  “哼。”恭俭良不以为然,“虫蛋哪里有这么娇气。”他抬抬眼,看禅元嘴唇上已经咬出一圈牙印,心中不爽,讪讪道:“烦死了。找来找去的,我用精神力看一圈好啦。”

  禅元一拍脑袋,自嘲实在是急坏了。再加上一直以来,他就没把恭俭良当做一个合格的雄父看待,根本想不到让雄虫用精神触角找虫蛋。

  ——可,恭俭良能行吗?

  禅元使个眼神给诺南。

  诺南心领神会,悄悄用自己的精神力探索一番。

  他与恭俭良的精神力触角在虚空中擦肩而过,惹了雄虫不悦的哼哼两声,精神触角也嫌弃地扇对方一巴掌,霸道盘踞整个房间大部分位置。

  禅元什么意思?

  恭俭良冷脸,想着,心不在焉找着。

  他一个雄虫肯帮忙找孩子,已经很好了。他还不知感激,叫诺南来帮忙……帮忙就算了,虫蛋又不是他恭俭良弄丢的……肯定是那个小嘴臭蛋,自己滚到哪里去了。等找出来,一定要用精神力狠狠揍他小屁股!

  恭俭良的脑海里已经准备好新的菜谱了。这次,他要给虫蛋狠狠教育一下,告诉他,不乖乖睡觉的小宝宝会被做成鸡蛋煎饼!

  “没有。”诺南严肃地对禅元说道:“我没有找到。”

  禅元呼吸一滞。

  他根本不害怕恭俭良一个人呆在寄生体居所,因为他知道害怕的人应该是寄生体。但虫蛋不一样,连手脚都没有的小家伙,是真的会被寄生体敲开放锅里当下酒菜吃吧。

  “雄主。”禅元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恭俭良身上,“雄主,虫蛋……”

  一滴汗,罕见地从恭俭良的额头上掉落。

  “什、什么。”

  “虫蛋。”

  “我还在找。吵死了。你不要烦我。”

  禅元一听就知道不对了。他快步上前,双手捧着恭俭良的脸,盯着那双左右摇摆,无处安放的红瞳,一字一句道:“他丢了。”

  恭俭良一把打掉禅元的手,“没有。你不要打扰我。我、我还在找。他根本没有丢。都是他自己乱跑……”

  “他丢了。”禅元脸上所有表情都失真了。他重复道:“你把他弄丢了。”

  “我没有。”恭俭良简直烦死了。他的精神力忍不住扭曲,像滚烫铁板上的鱿鱼须,疯狂的蠕动,血水渗透出来,却又随着禅元的目光一点一点变得僵硬,蜷曲,边缘开始发烫,卷出深色的焦纹。

  “是我太大意了。”禅元自我反省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雄父了。”

  恭俭良抓着自己的脸,尖叫起来。他好像看见一切都朝着那个可怕的梦境走去,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般,滑落到深渊中,“不是。不是的。我没有!啊啊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禅元禅元禅元。”

  明明睡觉前,他还看见虫蛋,他还听见那个小坏蛋在嘀嘀咕咕。

  他就是睡一觉罢了。

  他根本没有做什么。

  他甚至……甚至把那孩子圈在手臂里。

  “我说了我没有。”恭俭良随手抓起什么东西,朝着禅元头上砸。他发泄情绪,他不知道要做什么,那就发泄情绪。在他的世界里,这永远都没有错,永远有人会纵容他。

  枕头。

  杯子。

  育儿袋填充物。

  所有一切倾泻到禅元身上,他被砸中,被砸得淤青,被砸得骨头生疼,发出咚的声响。

  他的表情都是冷漠而安静的。

  就像是一张白板,涂鸦,拼贴,你将他身上涂抹上一切的颜色。到了下一次使用前,你会发现,它身上依旧是干净的、崭新的、不曾让任何痕迹留下,也看不到任何的改变。

  “我早该知道。”禅元撇干净身上的物件,拿起24小时恒温灯,走到门口。恭俭良发疯的动作,因为他的离开停滞片刻,随后更用力地砸在禅元的背上,“我说了不是我,我说了不是就不是。”

  “哦。”禅元道:“没有意义。恭俭良。”

  他早该知道,恭俭良是个不知错,不会改的雄虫。

  他不想和这种除了发泄情绪一无是处的家伙,继续浪费时间。

  “诺南。”禅元吩咐道:“根据雄虫们的消息,未成年雄虫很可能和虫蛋们放在一个空间里。你的精神力最远能搜索到哪里?我希望你尽全力搜索他们的消息。”

  他的蛋也很能就在其中。

  “禅元。”恭俭良一脚踹飞床头柜,木屑爆开的声音像是炮弹落地,三个雌虫忍不住哆嗦一下。禅元面不改色,继续安排任务,“甲列,我需要一条最近的道路。暂时不要破坏建筑整体。大部队还在清扫各层。”

  “禅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恭俭良跳下七倒八歪的床,踩着一地狼藉跑过来,“禅元。禅元禅元。我没有弄丢他。是他自己跑的。我没有……”

  他的手堪堪触碰到禅元,扑了一个空。

  恭俭良整个人也踉跄一下。

  “伊泊。准备好设备。恒温灯不许动。我们等会可能需要一些移动虫蛋的轻便推车。”

  禅元整理自己的战术手套,一切就绪后,看向自己的漂亮雄主。

  “雄主。”他道:“什么都不要做。”

  恭俭良看着他,从没有感觉禅元距离自己那么远。

  “禅……”

  “我以队长的身份命令你: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做。”禅元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已经很好了。”

  作者有话说:

  猜猜虫蛋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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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虫蛋的离家出走日常◎

  叫恭俭良什么都不做, 是不可能的。

  他觉得这件事情自己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虫蛋不是他弄丢的,禅元却偏偏把责任放在他身上。

  “是他自己走丢的。”恭俭良追在禅元的屁股后面喊,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都是我的错, 禅元。禅元。”他连着喊了好几声, 都没得到雌虫的回忆, 气得抓狂,“你怎么可以这样?”

  “恭俭良。”禅元转过身, 安静的看着雄虫, “我没时间和你胡闹。”

  他满心眼都是自己的第二个虫蛋。

  那孩子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是不是在哭?是不是在喊雄父雌父救救我?

  还是已经在寄生体的手中失去了生息?

  禅元根本不敢细想。

  他怕自己去晚了。就算抢救回来……

  孩子到时, 也不再是他的孩子。

  “什么叫做胡闹?我是在跟你讲道理。”恭俭良罕见的有点逻辑性。

  禅元为此看了他一眼, 为他不合时宜的话语, 感到悲伤。

  他没有反驳,只是机械的重复道:“恭俭良,我没有时间和你胡闹。”

  他还没有强韧到,可以亲手杀死自己孩子。

  *

  与此同时, 丢失的虫蛋十分的开心。

  作为家里的老二。他活泼开朗,性格良好, 从来不胡搅蛮缠,只是偶尔小小的离家出走。

  此时此刻,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撞一下墙,就扑通的掉到一个神秘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他发现周围有很多和他一样可爱的小虫蛋。

  “噗叽叽里呱啦叽里呱啦。草。唔。草草。”老二用自己的蛋壳碰碰身边的蛋。他的精神触角告诉他这些都是比他大一点的孩子。

  从年龄上讲,他应该叫他们哥哥。

  说起哥哥, 虫蛋顿了一下。罕见的想起来自己的亲生哥哥。

  那个漂亮、乖巧, 十分依赖雄父, 老是在梦境里和自己打架的哥哥。虫蛋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不太理解为什么哥哥这段时间没有和自己打架。小小的他还不太能明白“出生”和“出差”两个字的差别。

  不过很快,他感觉到这些虫蛋轻轻碰了碰自己,为表善意,暴力宛若酒桌碰杯,“哐当”一下砸在对方的蛋壳上。

  足足到成年雌虫小腿肚高的虫蛋被他推搡的摇晃两下,随后逃避般的滚到一边。虫蛋不明,所以还以为对方是在跟他玩捉迷藏的游戏,持之以恒地翻滚过来。

  “阿巴阿巴阿巴噗叽呀呀唔狗狗。亲亲。”他用语言骚扰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还有其他人存在。

  直到,一只手将它拿起,握住。

  “怎么忽然多了一个小的?”负责看管虫蛋的寄生体困惑的说道,“一个两个……七个。没错,本来应该是七个。”他掂量手中这个最小的虫蛋,转头走到边上,查阅孵化房的登记本。

  这里记录所有虫蛋的生存状态,孵化房温度及后续的进出状况。

  寄生体翻了翻,直到最后一页,恍然大悟起来,“原来是‘建筑’送过来的。”他将蛋放回到原位走出去,调节好恒温器,走向邻近的房间。

  这里是整个基地最核心最舒适的地方,甚至比雄虫住的房间更高级一点。推开门,地板、墙面,全部用柔软的垫子铺上,房间里暖气开得令人脸发烫,水壶里永远都有充足的水,零食柜里也是满满当当放着各种可口的食物。

  如果恭俭良在这里,便会惊讶的发现,这个物资匮乏的基地里,居然还有和他甜品库库存中,相差无几的糖。

  只是这些糖,濒临过期。

  寄生体温柔的敲了敲房门,不等里面发出任何声响,开门进入。

  他踩着软垫,来到床边,轻轻的用手指扒开被褥。厚厚的毯子里露出小半张幼崽的脸,两颊红彤彤的,额头滚烫,四肢冰冷。

  “唔”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来,幼崽发出难耐的声音。想要往被子里再钻一钻,被寄生体严肃地扒拉出来,勉强喂了一点水。

  “还好吗?”寄生体问道。

  眼前这只年幼的雄虫,是Q107基地唯一的未成年雄虫。

  上面的交易已经完成。过段时间,这只雄虫幼崽就会被移送到其他基地。

  到时候就算死掉,也不是死在Q107。

  寄生体冷漠的想着,表情却很温柔。

  “还能吃点东西吗?”

  能吃就代表还能活。

  寄生体是不可能让他在出货前死掉的,毕竟他们已经收了其他基地一大笔物资。在没有撇干净关系前,不能让对方意识到这是一笔亏本买卖。

  持续的高烧让幼崽十分不舒服,他摇了摇头,对这段时间照顾自己的寄生体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声音沙哑说道:“不要。吃。”

  他这样脆弱的表现,没有安慰到对方,反而让寄生体让更担忧起来。

  寄生体从柜子上拿出几颗糖融化在水中,也不管到底好不好吃,融化为糖水后,用一根吸管慢慢的渡到幼崽嘴巴里。

  如果这个时候,还有药,他会不容分说将药和糖和水混合在一起,强迫幼崽全部吃下。

  “睡吧。”寄生体安慰道:“睡一觉起来身体就好了。”

  幼崽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入睡。

  他伸出手,抓着旁人的衣服怯生生的问道:“我会和雄父、雄父一样……死掉吗?”

  被一群寄生体带到富丽堂皇的大厅中,穿着漂亮的衣服,面对一群陌生的人、熟悉的人。

  接着被放在桌子上,听着一个一个数字越来越高。

  被分尸。

  被吃掉。

  幼崽没有办法想象那样的未来,他稚嫩的手指开始颤抖,死死的抓住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还小,分不清是非。

  总觉得在这段没有机器人照顾的时间里,眼前的寄生体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给他吃药,给他喝水,像雄父一样轻声的哼唱歌曲,将来有一天说不定会安慰他,“等暴风雪结束,我们就出去堆雪人。”

  幼崽总是有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的手指被温柔的推开,没有多余的力气抵抗大人。

  “那只是一个噩梦。”寄生体体的声音依旧那么的温柔,伴随着贪婪的吞咽,“乖,睡觉吧。”

  “我、我睡不着。”

  “你难道不想见到你的雄父吗?”寄生体循循善诱,“睡一觉,什么都有了。”

  他好言相劝,总算是让幼崽安心睡下。

  忙碌了半天,走出房门的寄生体对上了急匆匆到来的同事。

  “快。”同事着急的催促,“快点把那个未成年雄虫打包。虫族的大部队已经到来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什么?”

  “还有那些蛋”同事忙忙碌碌,说道,“成年雄虫跟外面的人勾结在一起,我们已经不能指望他们来孵化虫蛋了。现在把虫蛋全部打包……其他基地说不定愿意帮忙孵化他们。”

  等到孵化出来,这些蛋的归属权是谁,就不一定了。

  Q107基地已经无暇顾及太多了,他们现在只能讲究“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无奈的寄生体只好回去,将幼崽从床上拉起来,随便用被褥和毯子包裹起来,放在一个厚厚保温箱里。

  至于幼崽会不会逃跑?

  寄生体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照看这个孩子,虽然只有一小段时间,但已经很清楚,对方是个胆小怕事,体力衰弱又不善言辞的小家伙。

  随便糊弄一下就好了。

  那些没有长脚的蛋就更加方便了。

  寄生体将他们一个一个全部塞到箱子里头,连带着保温设备一块带进去。

  “快,我们快走吧。”

  他们正要出发,箱子里忽然发出咚的一声。

  两个人稍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装有幼崽的那个箱子,只剩下病弱的喘息声。反倒是装有虫蛋的箱子,忽然东倒西歪起来,像是里面有人在拳打脚踢,万一套庐山升龙霸。

  “什么情况?”两个人走上去,因为知晓里面是什么东西,他们并不害怕。其中一人上前将箱子打开,还不等他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一阵旋风对着他的眼窝打了过来。

  啪!

  老二旋转的蛋身,还带着螺旋,稳稳借助寄生体的眼窝安稳落地。

  他左右摇晃,完全不像一个出生才几天的小宝宝,勇猛之势,堪比天王盖地虎,看得两个寄生体面面相觑,表情沉默。

  “……他……看上去还没有到一个月。”

  另外一个人翻了翻登记本确认了,“从蛋的体积大小估计,他真的没有一个月。”

  两人哑然,齐刷刷看着虫蛋。

  这也太活泼了吧。

  被揍的那位,揉了揉眼睛,也不好跟一个蛋计较。他将虫蛋捡起来,随手一丢。还不等两个人继续出发,纸箱里又发出第二声躁动。

  “淦,有完没完。”寄生体忍无可忍。不是看罪魁祸首还是个蛋,他就真的要上手去暴揍对方。

  两个寄生体找出软布和绳子,按着虫蛋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虫蛋也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何等危机,他天生不喜欢被人束缚,就算他的雄父也不可以阻止他拳打脚踢翻天覆地!

  何况是眼前两个陌生人。

  他一会儿滚到某人的□□,为对方送上致命打击。一会儿连滚带爬,暴击某人的脚趾。惹得寄生体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两个人一起拿起桶,囫囵着,把蛋按在桶里,塞到了其中一个纸箱里。

  “我把它做成水煮蛋,炸鸡蛋。茶叶蛋。”其中一个寄生体狠狠的说道,“不对。这样太便宜他了……我得等他破壳。”

  “这种新生儿的价格很贵啊。”

  “从现在开始攒钱,我等得起!我要让这个小王八蛋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才是老大。”

  说完,他心虚的揉揉了自己的裆部,看向虫蛋的眼神,越发的不善。

  “好了。”反正挨打的又不是自己。同伴老神在在的说道:“活泼,说明生命力强,他一定能够顺利破壳的。”

  他们寄生体发展这么多年来,已经有一套完整的虫蛋孵化流程和孵化工艺。

  除了先天虚弱的小虫蛋,他们都有把握让其平安破壳。

  “快走快走。”两人看了一眼时间,嘀咕道:“耽搁了这么久。”

  他们浑然没有注意到,那枚聒噪的虫蛋正落在雄虫幼崽怀里。

  “唔~”有些迷糊的幼崽,烧得快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一个声音对自己说,“香香!香香香!亲亲么么啊呜呜啊呜呜。”

  好吵。

  雄虫幼崽没有力气,只能蜷缩身体阻碍噪音入耳。

  香香!和猪猪一样香香么么么!

  老二快活的靠近自己能接触到最好闻的东西。他出生时间不长,但素来和雄父黏糊在一起。刚刚和那群虫蛋玩闹一会儿,没个意思,寻思找个与雄父相似味道的人睡觉。

  “猪猪。猪猪猪猪哇呜。香香亲亲。”语言骚扰一段时间后,虫蛋也累了。

  他轻轻蹭了蹭幼崽的手背,寻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后,安稳睡了过去。

  这是他在目前范围内能找到和雄父最相似的人了。

  嗯。

  我真棒。

  不愧是我。

  虫蛋心满意足地想着,今天真是丰富又快乐的一天,并为自己是个成熟的雌虫感觉到骄傲。

  他有学习雌父,和雄虫睡觉呢~真不错!

  *

  而他并不年迈的怨种父亲们,还在吵架。

  “我真的没有时间和你继续胡闹。”禅元冷漠的说道,步伐都加快了几分,“恭俭良,算我求你了。你就呆着和大部队一起,不要动,好吗?”

  “我也会杀寄生体。”

  “不需要。”

  “你在跟我生气。你为了一个蛋和我吵架——禅元禅元。”恭俭良意识到这一点,怒火中烧,歇斯底里。

  他忍不住抬手扇禅元一巴掌。按照往日规矩,他这一巴掌绝对不会落空,禅元也会结结实实挨下这一巴掌。

  他不会打的很重,至少不致死。

  在雄虫心中,这只是一种小小的情趣。

  还是禅元教会他的,小小情趣。

  然而这次,恭俭良失算了。

  禅元用手摁住恭俭良的手腕,强硬地甩开他,“没错,我就是在跟你生气,你根本没有想过让这么小的蛋一个人在外面,会发生些什么。”

  “我。”恭俭良结巴起来。他抽噎起来,为禅元的态度感觉到难过。他清楚,禅元这种状态才是合格的雌父样子。可一想到对方的合格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和委屈上,恭俭良便愤懑不安。

  “你根本不关心我。”恭俭良强词夺理,“他能有什么事情!他能有什么事情!你说啊!”

  作者有话说:

  发生什么?老二能发生什么?(土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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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夜明珠家的所有人都过分宠爱恭俭良。

  在这个没有成年雌虫的家庭里, 根本不存在长辈的严厉训斥。恭俭良从小到大听到最严重的话语,也是兄长不痛不痒的指责,连带着被关在小黑屋中反省——和别人家的小黑屋还不一样。夜明珠家的小黑屋里多得是恭俭良喜欢的零食、健身设备和一些用于发泄的游戏。

  他一点都没有自己做错事情的感觉。

  因为恭俭良知道, 哥哥们对自己脸色再差, 他们也是自己的哥哥。他只需要对着雄父撒撒娇, 半句对不起都不用说, 哥哥们也会凑上来。

  他是家里唯一一个雄虫幼崽。

  他天生就是受宠的。

  哪怕在全是雄虫的学校里,恭俭良顶着这张脸, 也收获了不少热烈好奇的目光。

  他相信, 自己的雄虫身份和漂亮的脸蛋可以让很多事情变得简单。

  “小兰花。”温格尔察觉到这点, 忧心忡忡将他叫道自己的身边, 仔细叮嘱道:“你……哎。你呀, 以后找雌君,千万不能叫人冲着你的美色来。”他捧着幼崽的脸,仔细端倪,长叹一声, 诸多话到了嘴边又咽下,“雄父, 再给你多添一点私产吧……若是对方对你不好,记得找雄父,好吗?”

  “嗯。”

  “雄父不在了。还有哥哥们。”温格尔反复叮嘱,“不要欺负人家,也不能叫人家欺负了你。知道吗?”

  “嗯。”

  但——

  怎么才算是欺负呢?

  “禅元禅元。”恭俭良声带都已经喊哑了。他跌跌撞撞跟在禅元小队后面,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

  Q107基地的防护罩被攻破。站在高处, 无数军雌驾驶着近地机甲进入。形态各异的近地机甲攀爬在残梁断壁上, 从中涌出一连串的小黑点, 破开窗, 杀进去。

  滚滚黑烟,连带着子弹迸射出的火光,无数窗子里闪烁过一片明亮,随后归于宁静。

  风刀子般刮过,像是将禅元的嗓子剐下来,再也发不出一星半点声音。小队中,像是开启了静音模式,所有人将防护服包裹得严实,徒有雪和砂砾在扫过发出的摩擦声。

  雄虫从最开始的一大段话,到后续的几个词几个词的质问,到现在不断地念叨着雌君的名字。

  “禅元。”

  “禅……”

  诺南于心不忍。他悄悄走快一些,用手臂顶了一下禅元,悄声道:“他知道错了。”

  禅元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扫过来,还残留着电子地图路径的幽光,沉甸甸到诺南移开了双眼。

  “哈哈。我。我开玩笑。随便说说的。”

  诺南赶快打哈哈,开脑域之后,他第六感总是比常人更灵敏一些。禅元身上阴森森的苗头,他才不去触碰呢。

  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恭俭良有错在先。

  恭俭良知错了吗?

  禅元收回眼神,继续赶路。

  他对恭俭良的评价一低再低,恐怕到最后除去“合格雄父”这个尚存在一些温情的身份,恭俭良只留下“杀人魔之子”和“美貌床上人”两个社会身份。

  别来烦我。禅元自审内心,残忍又平静地想着。

  其实,他可以将虫蛋完全丢弃,甚至装作从没有这个孩子出现。可禅元不希望自己在他人心中贴上“冷血”“无情”的标签——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普通人应该笑,应该哭,应该犹豫,应该怯懦,又在某些时候闪烁出英雄般的高光。

  冷血。不太适合他。

  “就是这里。”甲列根据地形和雄虫绘制的地图确定了位置。一行人停下脚步,踹开门,蜂拥而至。

  他们进入室内,最欢喜的并非小队成员,而是恭俭良。

  外面飘零的雪花岁不算浩瀚,但也密密麻麻织出一顶帽子、一身披肩。连带着恭俭良的肩膀和耳朵都隐约发热,像真的穿上保暖衣物一般。

  “禅、禅元。”恭俭良到了室内,抖了抖雪,牙关颤抖起来,“禅元。本来就,就不是我的、的错。”

  他好冷。

  禅元是在对他用冷暴力吗?

  “你回答。你说话。说话!”恭俭良在原地蹦跶两下,搓搓手,让身体暖和一些,产出些新词,继续说道:“你。你说话。禅元!!”

  他破音了。

  狼狈的雄虫令其他小队成员都转头看过来。

  禅元没有回头。

  像是聋了一般。

  甲列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知道恭俭良身上没有多少保暖设备,刚刚一路走过来,双手双脚冻得都有些不利索,脸颊两侧硬邦邦生出些红血丝。换做是甲列自己,他也吃不消在寒苦天气中这么做,心软道:“队长。”

  禅元撇了他一眼,依旧什么话都没说,看得甲列一个哆嗦,话卡在嘴边咽回去重组一遍。

  “报告。没有。”甲列低下头,痛骂自己。他险些忘记,上次任务整个小队差点全军覆没在恭俭良手中。今天他帮雄虫说话,岂不是辜负队长当时拼命救助垂死求生的努力。

  可是,恭俭良……

  甲列叹口气,看着呆愣愣的雄虫,将脑子里那点“雄虫优先”的社会道德观念擦去。

  不能心软。

  没有必要心软。

  恭俭良可以活得好好的,就算是发疯,在现有的装备、人员、气温下,他也绝对斗不过自己一行人。禅元盘算着,等伊泊撬开大门,一群人蜂拥而下,房间内暖气还没有完全散开,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工具和废弃物,垃圾桶倾倒在地上,一些塑料瓶被冷风吹得滚过来。

  禅元一脚将其踹开。

  “来晚了。”他说道:“全员搜索一遍……转移得太快了。寄生体可能拥有我们没触及的通讯方式。”

  “脑内通讯?”诺南皱眉,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寄生体想要稳定使用精神力,搭建‘脑内通讯频道’……必须有一个人充当信号发射器和接收器。其实力不会低于队长级。”

  哪怕是刚刚升级为队长级的寄生体。

  “队长级啊。”

  禅元还没有真正的遇到队长级的精神体。远征到现在,他们本质上是在收回虫族盲目扩张领地,丢失的一些星球。在这些星球上,寄生体们为了不断地维持和使用新躯体,将自己切片、寄生、再切片,实力也越来越弱。

  士兵级都已经很能打了。

  禅元想想不出队长级该如何难缠。

  “禅元。”

  恭俭良又喊了一声。他快步上前,周围几个雌虫均给他让开路来。禅元这才不得不面对自己委屈的雄主——和往常十分不一样,此刻的恭俭良没有半分笑意,他的睫毛与眉毛上还挂着挥之不去的霜雪。

  “刚刚,你嫌我烦了。嫌弃我笨蛋。嫌弃我没有用了。”雄虫轻声哈气,肺腑传来的热流汇聚成雾气,朦胧住禅元的双眼。他猛然抬头,环视着周围狼狈的一切,恶狠狠地说道:“呵。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呢?你不也是没找到虫蛋吗?你以为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不说话,装聋子,将所有错误都推到我身上就可以了吗?”

  没错。

  就是这样。

  恭俭良走得更近一些,跺在禅元的脚上,重重碾了碾,抬起头辱骂道:“居然敢对我用冷暴力……居然冷落我。你这个狗东西。你这个变态。你这个——”

  他还没有想出更加过分的词汇。

  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将恭俭良整个脑袋打偏到一边。

  禅元抽回手,轻飘飘地塞回到口袋里,抽出脚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他还是那句话。

  “恭俭良。我没时间和你胡闹。”

  他带头走开,连冷酷只爱武器的伊泊都忍不住回望一眼雄虫。在余下三个雌虫的认知中,孩子弄丢确实是一件生气的事情。

  这也是恭俭良活该。

  三个雌虫逐步跟上禅元,纷纷想道:如果恭俭良早点认个错,早点乖乖地听禅元的话,不要现在还理直气壮将所有问题都推到禅元和其他人身上,队长或许还不会那么生气。

  确实,过去所有错,是雄虫的、不是雄虫的,恭俭良永远都不承认。他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他就算说,也只会嘴硬又娇气说,“都怪禅元。”“都是禅元的错。”

  也是活该。

  活该。

  “唔。”恭俭良缓慢地抬起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脸,火辣辣的疼。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寒冷,冻得发热,还是因为禅元那一巴掌,扇得发热。他侧着头,直至禅元小队搜索完整个房屋,大步离开,关上房门,他也只是站着。

  禅元打他。

  禅元,居然打他。

  禅元,怎么会打他。

  恭俭良埋下头,微微张着嘴,他下意识要去找雄父,要告状,要叫禅元比今天更加痛苦。他虽然打人,但打人里自找的打,在恭俭良心里都不算真正的受伤——像今天这样受委屈,不由分说被人冤枉的事情,那才算是挨了打。

  “雄父。”恭俭良咬着下唇,肩膀微微耸动。他用手擦拭自己的脸颊,禅元巴掌扇过地地方没有一丝防水,已经微微肿起来了。

  眼泪滚过,仿佛要灼烧起来。

  “雄父,禅元,禅元欺负我。雄父,我要离婚。”恭俭良低低地啜泣起来,“我,回家。回家就相亲唔唔……我不要他,要把他贬为雌侍。我才不要禅元……我……”

  他后悔了。

  禅元打他。

  雄父从没有打过他。雄父说,喜欢一个人是绝对不舍得打他的。在整个家里,恭俭良就没见过雄父动手打人。

  禅元打他。

  禅元不喜欢他。

  禅元不喜欢自己,自然就不是他恭俭良心目中的“亲密之人”。

  而不是“亲密之人”,他对恭俭良唯一的作用就是“杀而快之”,且不用负担太多的心理障碍。

  “我应该找警雌。我应该让禅元坐牢。唔。我应该。应该听雄父的话去相亲,老老实实结婚……”恭俭良嘀咕着越说越小声,最后一眼不发,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一直都在说“如果”。

  可时间不会倒流。

  “我不想要虫蛋。他好烦。他弄丢了,禅元也怪我。明明是他自己乱跑的。就是他自己做的,就是他。”恭俭良自言自语,语速越来越快,牙齿再一次咬着下唇,鲜血淋漓。

  他大口呼吸,脸上的泪痕和嘴唇上的血痕,混合着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部,“他一点都不乖。他。他和禅元一样讨厌。都是坏蛋。呜。坏东西。我才不要他们。不要他们。我。”

  我应该做点什么。

  恭俭良目光在房间里徘徊,他砸烂椅子,将长柄木头握在手中,哭泣带走的力气,慢慢地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还是喜欢遵从内心的欲望。

  暴力。

  鲜血。

  破坏秩序。

  虐杀与自己产生关系的人,看着他们一点一点露出的表情,看着他们垂死的挣扎,用最疼痛的方式将自己身边所有人剥离,让空气变得清澈,生命变得完整。

  让罪恶感,永远地陪伴着自己。

  “果然。”恭俭良愉悦地将钉子砸进木头,露出笑容,“我还是喜欢这样做。”

  禅元不是为前两个月的胡来感到懊悔吗?

  没关系,他马上就能再次“怀孕”,老二会被敲碎成无数碎片,连带着蛋液一并回到他的肚子里。

  “那道菜叫什么来着?”恭俭良哼起了歌,回忆道:“子母蛊?是嘛?”

  作者有话说:

  扑棱,父母爱情的粘合剂。

  老二,父母爱情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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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甲列, 把我那份御寒防护睡袋拿出来。”禅元关上门,将恭俭良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冷静地转向诺南, “现在方便给我拿12号口粮包吗?”

  他不打算带着恭俭良走, 这是肯定的。

  “伊泊, 在这里快速埋几个地雷。”禅元叮嘱道:“动作要快。只需要让雄虫拿到物资, 但走不出就行。”

  他盯着伊泊的动作,补充说明, “不要炸死。就是吓唬他一下。吓唬的程度就可以了——不要给他留下任何可以攻击的残骸。”

  恭俭良发疯, 八成会冲着自己来。

  这对他执行任务, 寻找虫蛋会带来巨大的不方便。禅元像是一台机器, 权衡利弊, 他在自己队长身份和雌君身份上相互平衡,在冷酷地对待雄虫后,又不希望对方真的死掉。

  只是,在这个时候有点不希望恭俭良拖后腿罢了。

  虫蛋死掉, 没关系。

  他还没有和这个孩子培养太多的情感,这个孩子也不像是扑棱, 已经会说会跳会亲昵地喊他“雌父”。禅元接过甲列递来的防护睡袋,结果诺南递来的12号口粮包,脑海里已经设想出虫蛋死亡后,自己要对恭俭良、对星舰裁决处、对上级,特别是总帅乌钬万一问起来的说辞。

  恭俭良精神不稳定,出现幻觉?还是他被寄生体攻击后, 记忆错乱?还是索性做得更绝一点, 让所有人都觉得恭俭良已经完全疯掉了, 把雄虫锁在房间里?

  禅元将物资收拾好, 放在雄虫开门就能拿到的位置。

  他不承认自己喜欢恭俭良。

  他这么做,只是不希望符合自己口味的美人死掉罢了。

  以及,维持一个“善良的雌君”人设,其实更符合他的升迁规划、在队伍里的威信、同伴之间的羁绊。

  连带着虫蛋救不回来,就该早早想想怎么把它的死亡充分利用起来。禅元在心里继续做着方案,他从不会把这些和情感相关的计划说出来,他擅长默默把事情做完,给所有人展示事情的结果。

  他不喜欢冷血。

  禅元帮伊泊将几个地雷埋下去,快速整队后,加速前进。队伍中有诺南的存在,虽然无法做到像雄虫那样和幼崽心灵相通,但也能大概感觉到哪一个方向精神力群聚。

  “东边有大概三个群聚点。”诺南在电子地图上指点画圈,“东南方向还有两个群聚点。人数都超过20人。”

  大规模的撤退。

  或许寄生体还撤出了一部分物资,但这里面有那些是虫蛋和未成年雄虫就很难说了。

  “联系大部队。”禅元果断判断。他从背后取出通讯设备,链接后上报,一边输入消息,他一边和队友解释为什么这么做,“卡米尔率领的蝶族部队正在从正面进攻。东面是这座基地的背面,第三星舰和第七星舰的联合营地速度快,可以堵上他们。”

  这是军功。

  也是机会。

  更是虫蛋为数不多的存活概率。

  禅元掐算一把时间,几乎要把虫蛋判个死刑。他期盼这些寄生体里有自己蛋,不然真叫虫蛋一个人流落基地,现在它就是个冻蛋坨坨。

  “队长。不如我们兵分两路?”诺南提议道:“我一个人可以……”

  “不行。”禅元否决道:“诺南,我需要你的精神力。”

  他抬头,专注得看着雌虫,眼里闪烁着坚定的不容置疑的目光,“这是我的私心。我想请你帮忙找出我的虫蛋。”

  老二应该死了吧。

  不过没关系。禅元露出自责的表情,说道:“我现在只能赌,虫蛋在寄生体手中。抱歉。让大家帮忙处理我的私事。”

  “没事的。队长。”甲列第一个看不下去,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有雌子的雌虫,他很能理解队长的感受,安慰道:“虫蛋一定平安无事。”

  “嗯。”伊泊点头迎合。

  他们双双看着诺南。

  带着诺南那点自由行动的气焰也压下去,可他又实在不会团队合作,念想着一个人单杀,张张嘴,话还没有出口。

  禅元上前,握住他的手,重重地摇了两下,抱住诺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谢谢。”

  “啊。好。好吧。”诺南还是第一次被天菜温柔对待,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自己了。他想想觉得都到了这个地步,帮也是十分有道理的,满口答应,“那我们找到虫蛋后,再来找雄虫吗?”

  禅元边赶路,边回答,“是的。”他擦拭两滴并不存在的眼泪,道:“雄主只是太心急了。虫蛋丢失,他一时间想不明白……哎。这种事情都另说吧,只要把虫蛋找回来,他就不会和上次一样了吧。”

  他越说越轻,叫诺南心中生出一些好奇,赶路之余还和甲列、伊泊轻轻打探下细节,听得目瞪口呆,甚至生出一种“星舰上的我真厉害”的错觉。

  “队长还给他留了睡袋和口粮包。”诺南后知后觉道:“他把自己的留给雄虫,自己怎么休息?”

  “不知道。”甲列叹气,“队长打雄虫那一会,我还以为他醒过来了,不纵容雄虫了。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

  海王眼里,这已经算得上坚贞不渝了。

  殊不知,禅元的脑子里,计划已经做到“让雄虫彻底失去自由”这一步了。

  “诺南。”禅元拉拢下面罩,用眼神制止诺南的八卦时间。

  周遭的气温越来越低,他们已经到了基地的外围,再往前面一点就是雪原。雪与风都放大了数倍,完全不能被征服的白色世界连接着天与地,远处冻僵的冰山与山川散发出浅浅的冰蓝色,太阳透过其刺伤人的双眼。

  “我们必须在他们登上雪原前,拦截他们。”禅元转过身,认真道:“大部队包抄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先选择一个最有可能携带虫蛋的群聚点。”

  最怕虫蛋是分批离开基地的。

  禅元心里打鼓,又在撒花。他强迫自己忍住这种卑劣的欢呼,转而关注“囚禁恭俭良时,要选择什么尺寸的锁链更具有美感”。在他心里,恭俭良的脚踝雪白如玉,就该配上最深沉最肮脏的黑色,细链还得缠绕好几圈,惹得雄虫不甘又凶悍地看过来,最好反杀再用这种锁链缠绕住自己……

  打住。

  生命最重要。

  禅元回神,听到诺南汇报方向,“东南角两支队伍距离我们最近。其中一个……额。好像不太对劲。”他手指在电子地图上摇晃,最终十分艰难地按在其中一者上,“感觉,这里比较像。”

  队长那个蛋,还挺活泼的。

  参考活跃度来点,应该不会错吧。

  诺南有些心虚,他感觉自己天生没有什么小孩缘,连乖巧的扑棱都能被他搞哭,更别说让恭俭良头疼的虫蛋了。

  禅元看了两眼,毫不犹豫相信了诺南,“嗯。我们出发吧。”

  他们穿梭在被雪覆盖的宅屋间,顺着诺南的指点,悄无声息融入到巷道中。

  大雪与风,将他们的脚印覆盖。

  *

  虫蛋在睡觉。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让雌父雄父岌岌可危的感情更上一层楼。如果知道,他说不定还会露出看戏的崽言崽语,“猪猪猪猪猪”“狗狗狗狗狗狗”地叫个不听。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崽崽。还在雌父肚子里就一直享受着“失去双亲”“如雷贯耳”的蛋教,对家长的任何举动反应良好,早早懂得自力更生。

  虫蛋翻个身,拱了拱屁股,钻得更深一些,梦里那些场面好像从他出生开始就存在,已经成为他基因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今天是雄父杀掉雌父吗?还是雌父杀掉雄父呢?

  唔。不知道,这都不是小崽崽应该管得事情。虫蛋老神在在想着,他的脑容量容不得他继续再想下去,打个哈欠,陷入更深的梦境,一口咬在某个香喷喷的精神触角上。

  现实里,雄虫幼崽哆嗦一下,疼得低声哭出来,“呜呜。”

  好疼。什么东西在咬崽崽。他睁开眼,烧得糊涂,感觉是错觉,抽噎着抱紧怀里的虫蛋喊道:“雄。雄父。”

  崽崽好疼。崽崽好像被什么怪东西咬到了。

  颠簸的箱子摇晃一下,接着恢复平静。

  *

  恭俭良就不一样。

  他终于想明白自己想象中的“子母蛊”其实是“滑蛋鸡肉饭”。也就是传说中将孩子的蛋液倒在血亲尸体上,所制作成的一道家庭菜!

  “将血亲和孩子一起吃下去啊。”恭俭良用手用力拍打自己的太阳穴,好像这么做,可以让脑海里那些碎碎念消失。

  他确定自己再一次犯病。

  没有虫蛋,安静也不存在他的世界。

  “吵死了。”恭俭良轻声嘀咕着,念着菜谱,“让我想想。虽然不是很懂,但小滑蛋得先打碎摇匀吧。”他手中的木棒已经订满了钉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像蒲公英种子般分布密集。恭俭良手指为此扎出无数血痕和细小的针眼,他却没有任何感觉,继续嘀咕起来,手指轻轻地点在其中一根铁钉上,“就用这个吧——”

  他用力挥舞,铁钉砸在门上。

  顿然。

  门正对的部位碎裂开无数长痕,木屑爆开,恭俭良的耳边擦过几道飞沫。他向前,踩开门,大步向前,不曾将余光分给禅元的好意半分,“先把虫蛋打碎。不对。不对。那样禅元就没有办法把他吃下去了。还是地抓住禅元,把禅元的嘴巴用铁钉撑开。”

  铁钉和木棒在地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闭嘴。什么——什么,你说一刀了断是最好的艺术。”雄虫的声音多了几分情绪,像是在对人说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来评价我的杀人方式——闭嘴。闭嘴。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

  周围空无一人。

  雄虫却还在自言自语,“是的。我是你的孩子。你满意了吗?你现在最好给我闭嘴。”

  他正站在一面破碎的镜子面前,对着残破不堪的自己,低语,“我要和你一样了。”

  去杀死自己的孩子。

  去杀死自己的枕边人。

  雌父。

  作者有话说:

  老二: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我刚刚怀上那会更刺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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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恭俭良的雌父沙曼云, 是虫族臭名昭著的杀人魔。

  在恭俭良二十多年的成长生涯里,他就像是短促的一束花,开过了花期, 凋谢了, 便再也没有了。唯有他的孩子和他的雄虫, 安静地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默默地临摹过这束花的样子。

  “不用去想他。”温格尔总是抱着恭俭良,宽慰道:“我们小兰花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恭俭良相信着, 却无法控制地去更多地寻找关于沙曼云的消息。

  他的脑子里总有无数混乱的消息, 有时候思绪就像是潮水, 扑上来的一瞬间, 恭俭良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能感知到。无论是对人、对事,甚至是对于他自己不可控的状态,他什么都知道,在短促的一瞬间, 他像是完全被抽离出躯体,站在物理世界之外, 看着自己。

  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自制狼牙棒敲击在寄生体的面部,锋利的边缘、染血的铁锈、突出的尖锐木刺深深地扎入到肉中。一些独特的弯曲位置,倒挂住寄生体的肉,强行拖拽着对方,朝着雄虫的方向前进。

  “不。不。不不不不不。您是要找什么啊啊啊——”寄生体双脚在地上乱蹬, 血液从他脸上无数个小洞中流淌下来。他想要抬起手, 却发现早在和这个雄虫对上的时候, 双手就被剁成稀烂, 骨头一根一根一截一截地敲成粉碎,“不要不要。我。我会吃了你。我会吃了你。啊啊啊。”

  好吵。

  恭俭良安静地想着,停下脚步。

  他蹲下身,用两只手指头在寄生体面前笔画一二,等对方大口呼吸,露出宛若虎口逃生的表情后,手指戳入其中,缓慢地向内移动。

  噗嗤。

  鲜血粘稠的声音如此清晰,寄生体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也是如此。

  恭俭良闭着眼睛,幻想自己正在插入禅元的双眼,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禅元。”他的手指微微勾住寄生体的眼球,那些看过的电影,和禅元一起在床上做过的事情,统统变成邪恶的养分,最终浇灌在他和禅元的关系上,“禅元。”

  噗嗤。

  一双略有些破损的眼球出现在恭俭良手中。得益于寄生体的种族特性,他们还会上下左右的转动,提醒着恭俭良:

  这不是禅元。

  寄生体用肩膀和腿推搡着向前爬。他原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漏单雄虫,没想到会遭遇如此对待。空洞的眼眶中,血水咕噜咕噜往下掉,滴滴答答的声音,伴随雄虫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又被抓住了。

  寄生体被拽住脚踝,拖拽在地上,他惊声尖叫,“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求求你。”而后,这种祈求,变成了“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了,阁下。”

  恭俭良坐在他的脊椎上,安静地数着脊椎有多少骨头。

  我好像变聪明了。

  恭俭良踩着寄生体的头,用冻得通红的脚尖确认对方的体温。他发疯并不是完全的坏事,根据他几个哥哥们的说辞,他发疯的时候更偏向于小时候聪明一些的样子。

  记性好。

  因此,非常记仇。

  “这样不太过瘾。”恭俭良轻飘飘地说道:“估计,禅元不愿意带我一起……呵。”他笑起来,露出隐藏的十分深的一颗犬牙。通常情况下,在微笑或者说话时,这颗牙齿不被人发觉。

  唯有笑,开心的笑,猖狂的笑。

  它才会出现。

  “他觉得我很烦吧。不过这就是禅元啊,装得很正面,好像自己是正常人一样——啊,真恶心,真恶心。我简直要恶心坏了。呕。”恭俭良将自制武器抱在怀中,朝着自己出来的房间走。他的脚底还沾染上黏糊的鲜血,越往里面走,从建筑漏洞中泼洒下的雪,越是将他的脚底清扫干净。

  最终,是化开一片白。

  禅元留下的睡袋和口粮包,还安静放着。恭俭良撕开睡袋,将其底下一头剪开,大布料当做罩衣,减下来的小布头包裹在两只脚上。他撕开口粮包,就这附近脏污的血水,将嘴巴塞得慢慢当当,强迫着要求自己将所有食物吃下去。

  吃下去,才有力量。

  吃下去,才能杀死禅元。

  口粮包的最后,是一块糖。

  在虫族的食谱中,糖占据极为重要的位置,就连刚刚恭俭良吃的各种硬邦邦的食物,也包含了大量糖分。

  但眼前,是一颗甜滋滋的糖。

  恭俭良握住他,犹豫片刻,将其塞到口袋里。

  “等会吃吧。”他轻声自我安慰道:“等会,会饿的。”

  禅元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好了。

  他终究做不到雄父期待中那样,小时候有雌父疼,结婚后有雌君疼,长大后有雌子疼。

  恭俭良拉扯下罩衣,将双刀、自制狼牙棒等一些能收集的武器戴上。

  “雄父。”他走出建筑,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浩瀚的精神力瞬间包裹整个基地,无数寄生体受此诱惑,无法遏制地看向天空,沿着美味的精神力看向恭俭良所在的位置。

  “是雄虫。”

  “好强大的精神力。”

  “吸溜。吸溜。太……太太太美味了。”

  精神力越强大的雄虫,越是美味的食物。恭俭良的世界里,无数代表寄生体的斑点攀附而来,他们匍匐在那些庞大而阴郁的精神触角下,像荒年里祈求一瓢稀粥,一顿施舍。

  “禅元。”恭俭良轻声说着,手指按压在太阳穴。他的精神世界发出嗡鸣,自小时候便封闭起来的世界第一次完整展开,空气中属于雄虫的味道爆炸版袭来。他的视野快速穿梭,飞跃过无数寄生体的身边,聚焦在禅元的身上。

  他,“看到”禅元了。

  在Q107基地东边边缘地带,还没有离开基地。

  恭俭良默默记下禅元所在的位置,并将他的味道狠狠标记,方便等会儿杀上门活刨烹尸。

  “小嘴臭蛋。”恭俭良嘀咕起来。他的视野再次飞升,每一次都像是闻到味道的恶犬,找到对方,撕咬对方,按压住,标记住。

  小兰花是厉害的雄虫。

  雄父这么说过。

  恭俭良便相信自己是厉害的。

  他一直记着雄父说得话,只是随着在远征军里的时间退役,那些童年记忆变得模糊错乱,最后轻轻地一下,被禅元砸个稀巴烂。

  “我们小兰花真是厉害的雄虫。”记忆里还是雄父。雄父永远会夸他,永远会温柔地站在他这一边,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什么事情。

  唯独那一次。

  “雄父……不希望我们小兰花暴露精神触角。因为……会被寄生体发现的。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不要随便把精神触角拿出来哦。”

  “抱歉,小兰花和雄父一样,就算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也没有办法成为军雄。”

  他的精神触角和所有普通雄虫一样。

  只会让精神体变得强大。

  继承自他的雄父、被研究所追着索要、因太过离谱而一直被封锁的强大。

  “雄父。”恭俭良轻声道:“抱歉。”

  他已经没办法继续做那个爱撒娇、喜欢吃甜食、非得缠着雄父睡觉的小兰花了。

  小兰花,要长大了。

  恭俭良的红瞳诡异地闪烁出亮光,像是瞳心忽然长出了亮片,又像是地上的雪连同天上的光塑了一双刀子,扎入他的眼中。

  “啊。”他短促的笑起来,笑容温柔又放肆,“找到你了。”

  精神触角骤然锋利,像是生长的海葵骤然拧成一根长绳,突兀地向下刺穿。所有寄生体都停下进攻的动作。他们被自己认知中前所未见的庞大精神力所震撼,无论是他们生平中所见到的队长级寄生体,还是生命中吃过的、见过的、听说过的所有雄虫加在一起。

  都不曾展现出巨物般恢弘的精神力。

  他们痴呆呆地看着,不顾军雌们的子弹和刀尖戳入身体,他们甚至巴不得这么做,疯狂地挪动着残躯朝着雄虫精神力所在的方向而去。

  “阁下!”

  “雄虫阁下!”

  “天啊,尊敬的雄虫阁下!”

  “请随便地驱使我,奴役我吧。”

  只要,只要让我尝一口您的精神力,只要一口——所有寄生体的本能微微颤抖,越是靠近精神力世界中直冲云霄的巨物,他们越能感觉到身体的异样。

  大口地呼吸。微微张着嘴。

  不能等!对,我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去晚了,雄虫阁下就要被别人占据了。无数寄生体自主地离开自己所拥有的躯体,他们意识到肉身在此刻毫无意义,为了更先一步来到梦寐以求的雄虫身边,他们枉顾离开生命体太久会造成自身消亡的事实,迫不及待,争先恐后。

  “哈哈哈。我变强了。我变强了。”

  第一个突破的寄生体诞生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到恭俭良的面前,嘴唇都尚未亲吻那绚烂的精神力。空气中残存的尚未收敛的雄虫精神力,已经美味到让无数寄生体当场吞噬同族,或撕咬着发疯地吞噬精神残余。

  “我也是哈哈哈。原来,这就是强大的雄虫吗?哈哈哈雄虫阁下,雄虫阁下是我的。”

  磅!

  磅!

  磅!磅!磅!磅!仿若烟花,无数寄生体接二连三突破自己原先的等级,从无等级到士兵级,从士兵级到队长级。他们眼睁睁看着那道令人垂涎的精神力收敛,空气中再也找不到任何标记后,杀了个回马枪,迅速回到自己的躯体。

  “真奇怪。”清理这些苟延残喘躯体的军雌困惑道:“寄生体都撤退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刀尖下的“尸体”突兀地睁开眼,单手掐住他的脖颈,飞速地寄生到他的身上,痛苦声从一个到一片,最后是安静。

  “不是撤退。”军雌整理下军装,微笑总结道:“感谢雄虫。”

  “感谢雄虫。”

  “感谢雄虫。”

  作者有话说:

  所以,对寄生体的战场上是不会出现雄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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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万丈星空中。

  位于深空机甲中, 处于随时待命的军雄费鲁利忽然睁开了眼。他的视野迅速移动到星球的某一处,连带着其余军雌也转过头去。

  “那是什么?”费鲁利面无表情地询问道。身为军雄,在执行任务的过冲中, 他从来是冷酷而严肃的。这也是所有军雄流水线化培训后一大特点, 几乎所有军雄都习惯出任务时板着一张臭脸, 似乎这么做精神力都会更具有攻击性一些。

  “没有什么。”副队长等其他军雌开了脑域, 操作深空机甲稍微靠近几分。在他们这些大脑脑域的人眼中,整个星球除了不同程度的白, 便是不同程度的蓝, 稍许几个比较明显的寄生体位置, 犹如白纸上的墨点。

  小, 却扎眼。

  “申请靠近星球散逸层。”费鲁利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但这个念头只在他的心中闪过一些, 以极快的速度被否决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

  是极微弱的一点可能,他都不能放任那位“强大”的雄虫被寄生体吞食。

  “申请通过。”副队沉声说道:“目前Q107基地正出现异常。之前维护的通讯出现异常,需要我们进入支援。”

  他们这只小队是远征军中极为特殊的外来人。从归属上来看,他们并不需要听从远征军的命令, 因为他们在旅程的中途,就会分道扬镳, 进行更加漫长的远征。

  可从集体利益来说,他们是一路人。

  副队驾驶着深空机甲进入散逸层。白昂昂的雪高高反射着太阳光,整个大地几乎都是一面蹭亮的镜子,迫使所有机甲驾驶员不得不眯起眼,快速调整防护目镜。费鲁利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地调整自己的护目镜, 精神触角却悄然放出, 从上至下俯视着整个大地。

  和恭俭良覆盖整个基地的精神触角相比, 他的全部精神力加在一起, 也只能缠绕住深空机甲的一只手臂。但他又和恭俭良截然不同,那些扭曲而呈现出各种形态的精神触角,在空气中慢慢地凝结,最后化出一种半模糊的甲壳类表皮,缓慢得与机甲表层融为一体。

  “费鲁利!”

  “我知道。”军雄费鲁利抓住固定器,往自己身上缠绕降落器,“你也感觉到了吧。”

  地面上有雄虫。

  在万米高空中,姗姗来迟的他们无缘见到对方释放时的景色。地面却像是朦胧上一层无形的黑雾,在开启脑域之后,所有人都清晰见到他们与冰霜形成地雾凇缓慢交织在一起,在太阳的照射下,趋于消散。

  这是极为少见的,由雄虫精神力外放后产生的溢出现象。

  费鲁利见过。那也是在军部几个年长雄虫杀敌后,因用力过猛造成的“溢出”。对普通雄虫来说,他们在孵化数量众多的虫蛋时,或许更容易出现“精神力溢出”的现象。

  前提是:他们有很多精神力。

  在战场上,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开舱。”费鲁利筹备好武器,将小型盾牌套在自己手臂上、背上。敞开的门呼啦啦地往内吹,他的头发整个飘散开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灿烂的笑容,“等会见。副队。”

  他必须得急降基地,看一看情况。

  “等会见。”副队敬礼,“期盼您的回归。”

  雄虫安静地敬礼,松开抓着门框的手,从万米高空,一跃而下!

  *

  这一切,什么“溢出”,什么“精神力外放”,什么“严重后果”……在恭俭良眼中都无所谓。

  他一点都没有考虑过雄父为什么不让自己外放精神力。

  他也一点都没有想过,万一这些精神力让寄生体变强会怎么办。

  在空旷的大街上,斩杀不知道第几个冲着香味奔来的寄生体,恭俭良也完全没有花时间多想一想,这个基地里,除了他和禅元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军雌,是否还有别的幸存者。

  而这些人,是否会因为他一点细小的举动,失去性命。

  恭俭良一点都没有考虑过。

  他是很自私的人。

  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是个自私的人。

  “雄虫阁下。雄虫阁下。”垂死的寄生体抱住恭俭良的脚。他用嘴亲吻雄虫小腿上飞溅的血沫,完全不顾那是否是对方的血,癫狂地说道:“雄虫阁下,再多一点,再多……”

  恭俭良一脚踹爆他的脑袋。四射的鲜血和脑浆将防护外罩和鞋子弄得脏兮兮,为数不多干净的雪,又一次染上了各种污垢。

  恭俭良皱了皱眉头。

  他走到高处,用手搓一把雪,安静地清理自己的罩衣和鞋子。等到防水面料稍微干净一些,穿在身上继续往前走。好像那座视角极佳、能够一眼看到附近一公里的建筑的废墟高处,只是一个能够给雄虫提供干净雪水的清洗池。

  事实,就是这样。

  恭俭良开始理解,雌父沙曼云为什么在各种档案中都喜欢“一刀封喉”,而仅仅对少部分对象使用特殊的、堪称残忍的虐杀。

  因为干净。

  像是寄生体这样——恭俭良抬起手,手中自制的狼牙棒砸在对方的额头上,锋利的钉口刺穿他们的皮肤,伴随手臂松弛拉扯出一道血痕。接着拔出,就会飞溅出血迹——都是一些没有意义,只是为了清除障碍的杀戮。

  恭俭良第一次试图去想,他越想越觉得厌烦。

  他迟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觉得厌烦,而他一旦厌烦就会发自内心的狂躁、不安、焦虑,这些情绪外化展现出来,则是肌肉的僵硬、嘴巴张开无法说话、快步走却不知道去哪里,以及机械化的劈砍砸,看着鲜血落在自己的脸上、外罩和鞋子上。

  好脏。

  恭俭良觉得没有意思。

  他甚至在这种时候,有功夫仔细想想上一次任务,自己为什么能杀寄生体杀得如此开心。

  “不。”

  “啊——”

  “雄虫阁,噗。”

  雪,好像能让雄虫的脑袋冷静下来。他耳边还传来奇怪的低语,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充满指责、杀意、一眼看得见的嫌弃。那些声音细细碎碎,已经不再是成形的话语,也不是恭俭良回忆与幻想中的任何一个片段。

  他是全新的。

  正在组合的。

  属于恭俭良自己的一种幻想。

  就像是,雪落下的声音。

  “在这里。雄虫阁下。雄虫阁下。”

  是下雪的声音。恭俭良抬起头,他摘掉自己头上的罩衣兜帽,露出那生来奇异,生而雪白,发根若血的发色。

  他仰着头,张开嘴,伸出自己的舌头,等待着一朵雪花飘荡到舌尖。

  “雄虫阁下。雄虫阁下。”一双双手从后面扑来。寄生体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赴后继赶来。他们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手压在冰冷的血上,酷寒的季节,他们的双手黏连上冰层,用力一扯,不是一整块冰被拔出来,就是皮肉被黏在冰上。

  寄生体是不会在意躯体的。

  他们扑倒雄虫的脚下,跪着、站着,什么姿势都有。他们环抱住雄虫的腰,奋力拉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衣服,在触碰到背部那一双刀具时,双手具断,像是一层膜,突兀地铺开在他们与雄虫中间,刷拉一声,摔在地上。

  汇聚成一条血线。

  恭俭良接到了雪花。他微微眯着眼,那根自制的狼牙棒在最后一次使用时,趋于断裂,如今和废品相差无几。恭俭良还是用回了禅元给自己打造的双刀。

  “你们。刚刚。”他说得很慢,像是在组织语言。一点都看不出在两个小时前,火急火燎地要去杀死雌君和幼崽。

  他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碰了我。”

  舌尖的雪花并不是甜的。恭俭良想起小时候在监狱——他姑且叫那个小房子为监狱,虽然他并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为什么在那里。但在他出生后少有的一段时间里,他被雄父抱着走到窗边,透过生了水垢的双层玻璃。

  看雪。

  “我们小兰花是冬天出生的。”

  厚厚的玻璃上,凑近看,还有腐蚀留下的漏洞。恭俭良的记忆里,这点为数不多的记忆,在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的瞬间,戛然而止。

  “温。”那个雌虫将他拎起来,给雄父披上毯子,抱着雄父回去。他力气很大,单手能将雄虫抱起来,另外一只手像是超市购物般提溜着恭俭良。

  他对雄虫说,“小心冻着。”

  “沙曼云……小兰花。不咳咳。不可以这么拎着孩子。”温格尔咳嗽起来,在恭俭良的记忆里这是常态。他一边斩杀下寄生体的双臂,从手掌开始,再到手腕,接着是小臂,最后是肩膀。他听不到任何的惨叫声,就连选择依次向上凌虐地杀死敌人,都是处于一种本能。

  恭俭良挥舞到,继续肩膀后,剁掉对方的脚踝、小腿骨、膝盖、大腿、最后是小腹。那些涓涓流淌的脏器顺到雪上,鲜活又充满生命力,恭俭良抄起手,斩出一个个飞旋的脑袋,在雪地上喘气。

  沙曼云,有一点是对的。

  恭俭良用力一甩,刀刃上的血飞溅成一树红梅。他越过寄生体们的尸体,继续向前走,耳边是雪花降落的声音、他的心跳和越来越遥远的沙曼云声音。

  一刀杀人,效率更高,更干净,看上去地面也更加美观。

  恭俭良快步走着。

  他开始理解。

  一种潜移默化,像是长久被亲情和表演压制的本能,肆意生长出来。

  他觉得疲倦,为自己浪费那么多力气在无意义的人上面感觉到懊悔。他联想到沙曼云切瓜砍菜的杀人方式,想到那种足以被称为“极简”,在当年被无数人成为噩梦的一刀。

  他开始生出了一点奇异的向往。

  至此,恭俭良任然不觉得自己是沙曼云那样的人,但他开始默认自己是对方雄子的事实。

  他开始正视自己那卑劣又不可被世人容忍的基因。

  “雄父和你。”

  “我和禅元。”

  恭俭良轻声笑出来,“沙曼云,我总比你幸运一点。”

  作者有话说:

  赶上了赶上了(脸滚键盘)军雌还没死呢,看禅元怎么办吧。(作者摆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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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怎么了。诺南。”

  将最后一只寄生体的脑袋打爆之后, 禅元抓了把雪擦擦手,上前询问道:“你刚刚好像很奇怪。”

  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开脑域的雌虫,诺南可以直接看到寄生体的精神力, 并且运用自己的精神力将其绞杀。毫无夸张地说, 队伍中有诺南的存在, 大幅度降低了所有人被寄生的概率。

  他比恭俭良更适合担任“地图”的角色。

  禅元盯着对方, 忽然有点琢磨出味道来。他先前思考过,诺南这样稀缺的人才为什么非要来到自己的小队, 而不是直接去军雄的队伍中——这中间当然可能有诺南私德的问题、制度的不便捷等等一系列问题。

  可, 这是乌钬总帅点头令人安排的事情。

  禅元盯着诺南片刻, 见对方没说话, 上前收拾寄生体残留下来的几个箱子。里面是一些包裹严实的雌虫蛋, 大小不一,最小的也有两个拳头大,是禅元那颗蛋的两倍有余。

  “糟糕。”禅元低声说道:“他们将虫蛋和雄虫幼崽分开运输了。”

  总帅乌钬现在还在关注恭俭良吗?禅元将箱子关上,确保没有漏风后, 看向伊泊,“伊泊, 发射信号弹。甲列,可以挖个地窖存放这些孩子吗?注意做上标记,方便后面人接受。”

  如果总帅乌钬真的很看中恭俭良和扑棱,应该选一个人品端正、能力中等但性情温和的家伙下来,等到幼崽异化辅导结束,再把人调遣回去。

  而不是派遣一个私德有缺的家伙下来, 给小孩做启蒙。

  更不会在扑棱最需要种群天赋训练的时候, 让对方加入小队, 跟着自己一起下任务。

  “队长。”诺南仰望天空的姿势终于改变了。他转过头, 严肃地望着禅元,问道:“你知道……恭俭良的精神力吗?”

  “没有。”

  “没有?”诺南声音骤然大起来。若不是他曾经用精神力围观过雄虫孵蛋,他都怀疑自己这一刻是看错了。

  怎么会有雄虫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

  “哎。诺南。精神力测试这种东西既不是星舰体检常规项目,也不是参军时需要录入的数据项目。目前整个第三星舰,除了军雄队伍拥有一件精神力检测设备,就剩下医疗室的脑电检测仪了。”禅元不清楚诺南怎么问起这个,解释道:“脑电检测仪,只能检测是否具有双重脑电波。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判断体内是否有寄生体。”

  任何和精神力相关的事物都是昂贵的。

  甚至有种说法,这东西需要雄虫全手工制作,在虫族社会中,是唯一一个每十年会面向雄虫大批量招工的行业,距离全自动化生产还有相当长得一段距离。

  “那你……”

  禅元为诺南的表情感觉到奇怪,他指了指自己,十分理所应当地说道:“我又没有开脑域。我连精神力都感觉不到,怎么会知道恭俭良的精神力有多少?嗯?他过来了?”

  “没有。”诺南吞咽下口水,无法判断雄虫到底做了什么,自己心里那点想法是否成真。他抓紧时间推搡着禅元走,嘀咕道:“我们赶快去下一个聚焦点吧。”

  禅元道:“恭俭良怎么了?”

  “没……没什么哈哈。”

  “嗯。”禅元招呼道:“伊泊,消息发完就过来。甲列,把虫蛋带上。计划有变,把虫蛋留在原地不安全。”

  诺南的表现太不自然了。

  他的不自然,在禅元眼中生动地道出一个事实。

  “恭俭良又疯了。”

  甲列大吃一惊,抱着虫蛋恒温箱的手都哆嗦一下,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雄虫的踪迹,长吁一口气,还不曾松下来。禅元继续道:“现在,所有寄生体都朝他而去吧。”

  诺南别开眼。

  禅元安静地向前走,越走越快。在诺南的指点下,他们很快找到了第二支队伍,所有人潜伏在寄生体队伍的左前方,悄然无声,目视着敌人越走越近。

  这是一支队伍,除了领队的人是士兵级外,其余都是不入级别的小喽啰。

  禅元注视着他们,聚精会神。

  “队长。”诺南哈出一口热气,还没有说完下句。禅元猛地钻出,一把勾出面前寄生体的脚踝,匕首扎入对方后脖,双方扭打在一起。他仗着没遇到高等级寄生体,手抓住对方的头发,用力一拧。

  咔擦。

  诺南打了一个哆嗦。他跟着杀出去,恍惚之间,好像队长手底下拧断的是他的胳膊。

  “队长。恭俭良他……”

  “没事。”禅元轻声说道:“他本来的作用,就是诱饵。”

  吸引寄生体。

  蛊惑寄生体。

  给大部队创造一举歼灭的机会。

  禅元知道恭俭良不看任务说明,也不读流程图。哪怕他出发前耳提面命,蹲在雄虫耳朵边,嘀嘀咕咕给雄虫掰开来捣碎了,塞到他耳朵里。

  能进多少到脑子里,那就不知道了。

  禅元也没办法强求这个事情。他只能确定,大部队在他和雄虫分道扬镳的时候,就获得了雄虫的位置。后续,恭俭良哪怕移动位置,大部队也会持续收到雄虫的定点坐标。

  每个军雌的防护睡袋里都有一块方便寻尸的定位芯片。

  恭俭良一定会把睡袋撕坏,披在身上当衣服用。禅元笃定地想着,和诺南一起直面士兵级的寄生体。他们动作很快,都不是第一次对上这种级别的敌人,加上对方似乎频频朝着城市中看去,不一会儿,就清理完战场,将第二个虫蛋箱子打开。

  这次,里面只有一个虫蛋。

  从大小来看,已经快九个月,不久就能破壳了。

  禅元克制住自己去摸虫蛋的手,盖上盖子,继续将东西交给甲列保管,继续赶路。

  “还有几个。”

  “三、不对。”诺南忽然大叫起来,“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一种可能性是大部队包抄上来了,火速解决掉两只队伍。还有一种可能是,寄生体已经逃离了诺南精神力能够观测的范围。

  禅元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他脑子里形成的对策一一开始实现,很快,他手上开始联系负责后方包抄的队伍。口头却开始盘问诺南关于“恭俭良精神力”的细节。

  “你确定是他?”

  “应该。是吧。……除了恭俭良,我也想不到有哪个雄虫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诺南有些结巴,回忆脑海中那幕冲天的螺旋支柱,至今无法放下,“太不可思议了。他的精神力起码是我的100……不,至少是1000倍,甚至更多。”

  禅元已经联系上部队了,快速确定后,他排除了第一个选项。

  “对寄生体来说,恭俭良的吸引力有多大。”

  “这个……用我的价值观来衡量吧。不亚于队长你和你的雄虫在我面前一起脱光了,邀请我和你们共度春宵,还跳艳舞勾引我。”

  禅元冷飕飕地抬眼。

  他发誓,如果不是环境和身份不太对,他一定把诺南痛揍一顿。

  “好好说话。”

  “就是。啊。那种情难自控,情不自禁,能够忍住就是枉为雌虫的感觉吧。”诺南总结道:“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他吃到嘴里’的吸引力。”

  *

  Q107基地。

  恭俭良没有离开太远。

  换而言之,他在暴露雄虫身份后,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半步。天色越发昏暗,在电力系统已经被破坏的前提下,楼道里、小巷中、下水道中、残破的墙面和潮湿的瓦砾下面,闪烁着一双双诡异发红的眼睛。

  “雄虫阁下。”

  “阁下。”

  “雄虫阁下雄虫阁下!”

  “阁下。到我这里来。”

  “阁下真可爱。”

  “阁下要我做什么都行。”

  “雄虫雄虫雄虫雄虫雄虫雄虫雄虫雄虫雄虫。”

  “——好香啊。”

  无数声音,不再是幻听,而是切实存在于现实的响彻在恭俭良的耳边。他们伸出手,从下水道的排盖、破裂的管道、隆起的地面中抓住恭俭良的鞋面、脚踝、衣角。他们层层叠叠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一切关于雄虫的事物,发疯地挤出身躯,用嘴亲吻雄虫的脚尖,享受被恭俭良一脚踢爆脑袋的乐趣。

  “雄虫阁下踢我了!他居然踢我了!啊啊啊啊,我——”恭俭良眼睁睁看着一个寄生体发出尖叫,拖着残破的半卷身体在地面爬行,最后因兴奋过度窒息昏厥。

  恭俭良:?

  他忽然有一瞬间,觉得禅元是个正常人。

  当然,按照常理,在和禅元见面后的2个小时里,恭俭良就会重新认识一遍禅元的变态程度——如此一想,又觉得眼前这些寄生体还算正常。

  但,还是被烦到死。

  恭俭良一刀一个,持续砍着。他是雄虫,并不害怕这些寄生体寄生自己。至于什么精神力攻击,在恭俭良看来都还不如自己耳边持续二十多年的幻听幻象。不管那些寄生体对他施加什么样的攻击、劝道、恐吓,恭俭良只有一个动作:

  砍。

  上前砍死他们!

  “阁下!”

  “阁下。我们来晚了。”一群军雌从恭俭良背后赶来。他们来得匆匆,额头上还沾着汗水,身上沾满血迹和污垢,看起来经历了不少苦战。恭俭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抬手将面前的寄生体砍成两段,拎着双刀过来。

  一路走来,遍地斑驳。

  “阁下。”为首的军雌皱眉,“您的雌君呢?他丢下您一个人走了吗?”

  恭俭良还没说什么。

  另外一人搭话道:“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居然连一件保暖衣物都不留给您。回去之后,我们马上会向裁决处投诉他。”

  恭俭良闭上嘴,颇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群人。

  投诉禅元?

  他之前试过,不过没什么效果。第三星舰的军雌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鬼话——但如果是面前这帮子寄生体?恭俭良瘪瘪嘴,露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撒娇道:“真的吗?那你们一定要帮我们啊。禅元他……呜呜。”

  雄虫哽咽两下,做出哭泣的样子,“他好过分啊。居然让我一个人杀那么多寄生体,呜呜啊我、我好害怕。”

  害怕到刚刚从尸山血海上下来,脸上身上都是深褐色,刀刃都微微发卷。

  “居然这样对雄虫。”军雌们义愤填膺,“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们这么一说,恭俭良确信自己的精神判断没有错。

  果然是寄生体。

  那群深知自己秉性的军雌肯定第一时间维护同为军雌的禅元,而非自己。恭俭良想到这里,又不开心一点,倒是收起刀,大大方方站在寄生体中间开始使唤人,“我饿了。”

  “好的。阁下。我现在就去找点吃的。”

  “我脚好冷。”

  “阁下。我脖子暖,你伸到我脖子后面来暖和暖和吧。”

  “我要找禅元,还有虫蛋。”

  “……”

  恭俭良听见咬碎牙龈的声音。他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是觉得看寄生体们和禅元那帮军雌狗咬狗也不错。至于愧疚?他可不觉得利用寄生体有什么错,更不觉得这群军雌被寄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如果这个时候点破他们的真实身份,寄生体会恼羞成怒吗?

  恭俭良觉得不好说。

  他眼神扫下去,还看到几个穿戴第三星舰制服的军雌,突发奇想指着对方道:“把制服脱下来!”

  军雌:?

  恭俭良兴致勃勃道:“我要穿。”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作话写幼崽日常好,还是写小兰花在警署的日常好。你们选一下吧。

  (因为老断更,所以想发点免费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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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按照军部正常的制度, 所有军雌都会分到的三套日常训练用的军装、一套出席正规场合的军礼服,和一套特殊作战军装。然而在远征军的实际分配中,军礼服这种华而不实的存在, 只分配给了军官。

  像是禅元这种来到远征军后才荣获军衔的军雌, 是根本没有这种款式的装束——除非他升到了军官, 并自己向后勤部申请一套。

  恭俭良用手掂量下这件厚实绵软, 外在却笔挺坚硬,裁剪得当的军礼服, 和附赠的军大衣, 十分自得地披上衣服, 用雪将身上的污垢搓下去, 去街上找一块碎玻璃左右照着。

  “是中尉才有的军装呢。”恭俭良数着军衔上的标志, 含糊道:“真好看。”他又围着玻璃窗转了两三圈,只觉得自己穿上去比的禅元穿军装要帅多了。

  哼。如此想想,他穿警服也不会差的。

  恭俭良瞥一眼旁边擦拭口水的寄生体们,内心不悦。他想禅元笃定想要自己发疯杀人, 好找借口把自己囚禁在小黑屋中。对方越是那么想,他偏偏要和禅元作对, 不杀别人,不弄其他人,就把禅元千刀万剐。

  恭俭良系上军装扣子,笨拙地给自己打领带。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有些沮丧地噘嘴,最后将领带缠绕在拳头上, 对空气挥舞两下, 弄得其余寄生体不明所以。

  “雄虫怎么了?”

  “不知道。”寄生体们在军雌记忆中翻找相关的记忆, 有的一无所知, 有的略知一二。他们低声嘟囔着,“阁下似乎很看重他的雌君。”

  “他是不是看中那个军雌了?还要脱别人衣服。”

  “感觉不像……雄虫和他的雌虫感情很好的样子。”说这话的寄生体仔细端倪下军雌给禅元的评价,认真道:“就像是‘绝对不会放弃主人的舔狗’?”

  “……等等。你这个形容词有点太奇怪了吧。”

  “那你寄生的脑子里是什么评价。”

  “我看看。嗯……‘世界第一好雌君和他的娇蛮雄虫’?”

  寄生体们双双沉默,为军雌们脑子中加个书名号,即可上线的印象分有了清晰认知。他们一边互相打气,鼓励彼此占据军雌身体后一定可以睡到雄虫,一边私底下咬牙切齿,一定要在见到雄虫雌君后第一时间占据对方的身体。

  这不得成功后和雄虫大战五百回?

  恭俭良已经坐在石墩子上穿袜子。他冻得通红的脚丫塞到军雌的袜子中,多余出来的部分一堆堆累在脚踝上。雄虫也顾不上太多,试试看鞋子,实在是穿不上才放弃给自己整个全套装备的念头。

  他慢悠悠走在寄生体中间,周围一圈像是炸出层甜甜圈。所有寄生体都用军雌的身体悄悄地看着恭俭良,用渴望的眼神,吞咽的动作,掩饰躁动的本能。

  “你们知道禅元在哪里吗?”

  恭俭良的脚踩在雪上,皱起眉头。他发现穿袜子并不能让自己变得暖和。相反,这些纺织物沾染上血水和雪水,在细密的罗网中冻结成块,每一脚等同踩在冰坨坨上。

  “我想禅元了。”他道:“禅元会给跪在地上,给我穿鞋子。”

  寄生体们咬牙启齿,要不是军雌的脚码和雄虫不合,他们必然一拥上前,跪在地上轻轻给雄虫的双足套上鞋袜。

  “禅元还会把蛋蛋安排好。”恭俭良遗憾地叹气道:“虫蛋不见了。唉。”

  “阁下。”寄生体们争先恐后上前,“是什么样的虫蛋?”

  “我们可以帮您找。”

  “阁下,请随意的使唤我吧。”

  “阁下,只是一颗蛋而已。我们可以有更多的蛋。”

  恭俭良被最后一句话吸引过来。他漂亮的双瞳眯起来,看过来,“哦?我们?”

  寄生体可不能生虫蛋。

  在恭俭良的认知中,只有还没有被寄生的雌虫才能生育小孩。

  他的目光不加避讳,甚至带着一丝期待,像暴晒一个午后终于见鱼儿上钩般,笑道:“我和寄生体可不会有虫蛋呢。”

  “阁——”刚要解释的寄生体哑然。他们缓慢停滞在原地,目光逐渐地汇集在恭俭良身上,脸上的弧度从一个人的尴尬,变成两个人、三个人,最后是乌泱泱的一片。

  地面,只有恭俭良刷刷地踩雪声音。

  他宛若哈气,发出微不可闻的笑声,“怎么了?”

  像他这样强大的雄虫,都能吸引来无数寄生体,怎么会分辨不出面前的人是军雌还是寄生体呢?

  恭俭良哈气,搓搓手,脸颊和双手逐渐开始回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凝结的水汽,温暖又充斥着无法抗拒的香甜,“我没有说不行吧。”

  寄生体们站在原地不敢动。

  他们中没有人胆敢率先冒天下之大不韪,接触雄虫。因为他们深知自己无法接受看得到吃不到,他们害怕自己来晚了连油水都舔不到,他们恐惧自己再也无法接触到雄虫美味而巨大的精神力触角。

  他们距离自己梦寐以求的事物如此之近。

  忽然变得胆怯起来。

  “阁下。不嫌弃我们吗?”

  “我喜欢虫蛋。”恭俭良笑起来很美。只要他愿意,表演生涯可以让他呈现出最温柔的笑颜。何况他从小就生活在温柔的雄父身边,他深知如何用温柔的话术让人沦陷,“只要,你们不会伤害我和虫蛋……”

  寄生体们呼吸变粗。

  他们一瞬间忘记自己目睹雄虫杀戮的画面。甚至,他们自己都为雄虫的胜利找好了理由:

  谁会忍心对如此漂亮,如此温柔的雄虫下手呢?

  先前那些寄生体肯定都和他们一样,宁愿站在原地被雄虫砍,享受与雄虫的近距离接触,而不愿意还手。

  嗯。一定是这样的。

  “阁下。”

  “雄虫阁下。”

  “雄虫阁下,可以和我做吗?我一定会让您感觉到快乐的。”

  “雄虫阁下。看看我,我这具身体曾经生过虫蛋,一定能让您再次生下虫蛋的。”

  恭俭良后退两步,显得有些猝不及防。顿然,他温柔的表情撑不住,开始转化成一种不耐烦和暴躁,像是雨过天晴后暴风雨杀了个回马枪,高喊起来,“走开。都走开。你们一定是在骗我。我现在就要我的虫蛋。”

  寄生体们无奈。

  他们为了哄骗雄虫和自己一众人群体啪啪,绞尽脑汁。一群人甚至开始分工合作。三分之一的人研究下怎么使用虫族的通讯设备,努力让他们的前辈.恭俭良的雌君回来,做个表率。

  三分之一的人放弃躯体,使用精神体状态去吞噬拿到虫蛋的同族,迅速拿着虫蛋回到雄虫身边。

  三分之一的人围绕着雄虫,喋喋不休解释为什么他们可以和雄虫“生下虫蛋”,且保证绝对不是虫族教科书中乱说的那样“寄生体和虫族无法生育”。

  “那种死去多年,没有多少生机的躯体当然不可以了。”

  “但是阁下。你看,我们这群人的躯体都还有心跳,还有呼吸,甚至连大脑意识都没有完全抹除——里面有关于您的片段,我们怎么舍得抹除。”

  “这种情况下,我们只是和虫族共用一具躯体……天啊,什么外来者。阁下。我们这最多也就、也就算是借鸡生蛋吧。”

  恭俭良翻了一个白眼。

  他毫不避讳在寄生体们面前做出这种姿态。实际上,他若不翻白眼,始终保持那种软软糯糯的表情,寄生体们还会以为雄虫性情大变,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了。

  “天啊。阁下。您的白眼也太美了吧。您简直是踩在我的心尖尖上。”恭俭良看过去,总觉得说这话的人有点眼熟。招呼到身边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不是第三星舰上老让自己罚抄各种规章制度的裁决处军雌吗?

  恭俭良罕见感觉到一丝愉悦。

  他忽然意识到,让曾经讨厌自己、惩罚自己的人身不由己,也挺快乐的。这种快乐,和杀人不同,对受害者精神的羞辱也别有风味。

  杀人魔喜欢看受害者绝望又倔强的表情,大抵也是如此。

  ——他人的绝望,永远是美妙的调味剂。

  “你。”恭俭良乐呵呵指着那位裁决处军雌玩起来,告诉操控他的寄生体道:“再说两句。就、就说喜欢我吧。我要听你怎么夸我。”

  “好的阁下。”寄生体控制躯体调整姿态,用夸张的咏叹调说道:“您就是一束光,照亮我的心肺。哦天啊,您的容貌堪比世界上一切华贵的服装、奢华的珠宝,没有您,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无光……”

  恭俭良听了两句,觉得不够刺激。

  他觉得禅元如果在床上和自己说这种酸话,估计早就痛失□□权了。

  “算了。没意思。”恭俭良眨巴眼,见到周围有清醒过来的军雌正犯迷糊,被其余寄生体一把打昏,捆绑好丢到角落里。

  大抵,是不希望这些躯体浪费掉,便没有决定杀死他们。

  恭俭良盯着他们看,见那群军雌中也有人看过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转身对寄生体道:“能把你体内的军雌放出来吗?”

  他觉得禅元是喜欢这种精神控制的强迫环节。

  ——很符合,他对禅元的变态认知呢。

  “还有啊。你们到底会不会弄那个通讯。”恭俭良十分不满地用脚尖推了推面前寄生体的肩膀,将人推倒在地,“笨死了。不会弄就叫军雌出来弄好了啊。笨蛋。”

  到时候让寄生体寄生禅元,再用这种方式羞辱禅元。

  会不会更刺激一点?

  可是这样又不太符合他的审美。恭俭良惋惜地想着,回想起上次,又额外念想禅元那种濒临绝望的挣扎。

  “笨死了。”

  寄生体们应该会把虫蛋和禅元带到他面前吧?应该会吧。恭俭良目睹越来越多的军雌缓慢苏醒,接着还不等完全意识恢复,又被打昏,丢到角落里,咋舌叹息道:“哎。我穿军装都更合适一点。笨——蛋——们。”

  如果寄生体们没有把虫蛋和禅元带过来。他是不是就有借口大开杀戒了呢?

  恭俭良慢悠悠看着面前的裁决处军雌苏醒过来,震惊地望着自己,脑洞大开:一边大声哭泣,一边亲手虐杀被寄生的雌君,应该不算犯法,还能获得军衔和幼崽的抚养权吧。

  “恭……俭呼。呼。良。”刚刚脱离被寄生状态的军雌显然状态不好。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嘶吼道:“快跑——咳咳。快。”

  恭俭良:“哦。”

  他才不要为禅元这么一个雌虫,背上罪名,失去成为犯罪克星的梦想。

  要想办法,在所有军雌面前,演一出合法的杀夫大戏。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我(叉腰)长脑子了!

  ——*——

  【老二的未出生日常】

  虫蛋还没有出生,就感觉自己是个老二。

  他精神力格外敏锐,在雌父肚子里就早早发现,这里曾经有个‘前辈’。

  “唔。”老二不太开心,觉得自己是个二手货,感觉到沮丧。但他还没有为这些事情想太多,一把刀噗嗤插入他的左侧——那里是他雌父的腰侧肉。

  虫蛋:?

  连蛋壳都没有变硬的蛋,眼睁睁看着那把白光猛地扎入,猛地拔出,三进三出之后,对准自己的上方再来一刀。

  虫蛋:!

  他,好像出生在一个很了不起的肚子里哎。

  虫蛋努力挪一挪位置,将自己蜷缩得很小很小。早早有意识的他,不想自己那么快死掉。他发出声音,想要叫雄父听到。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像是本能。虫崽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通常用精神力对外呼救,对自己最最亲密的雄父求助。

  然而。

  他收到了这样的回复。

  “死啊。你给我去死吧!贱狗。贱狗。滚。”

  虫蛋:?

  “剑。唔。勾勾。”虫蛋牙牙学语,充满疑惑,持续重复道:“咕棍。唔?滚?”

  这是什么意思?雄父在教他说话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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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禅元对此一无所知。

  他对恭俭良的智力评价并不谨慎。

  这也得益于虫族社会不公平的教学质量划分。雄虫的基础课程量只有同龄雌虫课程量的五分之一, 甚至更少。其中,大部分雄虫们只上雄虫学校,会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兴趣培养和幼儿抚育课上, 每年选择参考升学考试的雄虫只占据当届雄虫学生的70%左右, 而这中间又有将近90%的雄虫本质上就不是来读书的。

  他们考取的各个专业, 基本被默认为“待结婚专业”、“相亲专业”, 是给大量适龄雌虫提供结婚机会的。

  例如,恭俭良为了让雄父安心养病, 随便填报的“表演专业”。

  至于雄虫真正想要考上的法医专业。

  在没有任何性别优待的前提下, 这个专业的性别比可以按照三十年全系一个雄虫的概率来算。

  可以说, 禅元在得知恭俭良性别的那一刻, 就没有把对方“成为犯罪克星”的梦想当真。

  恭俭良考上不的。

  禅元早早默认, 自己的漂亮雄主是个笨蛋。

  他耐心听完诺南的所有评价,和赶过来包抄的队伍做好对接,改变了主意,借两辆雪地摩托, 跨了上去。

  “队长。他们(寄生体)已经出城了?”甲列有些担忧。他和雄虫们厮混在一起,用自己的实力换来了不少可靠情报。其中就包括了星球上一些关于寄生体的传说, “据说,基地外有一些巨大的本土生物……很早的时候有一些寄生体占据了他们的躯体。”

  “嗯。”禅元反问,“雄虫们见过?”

  “他们没见过。据说基地里最老的那位雄虫亲眼见过。”甲列嘴巴上说着一套,手上却帮禅元往雪地摩托上绑物资,将绳子系得结实,“可惜。那位雄虫生了重病, 前段时间死掉了。”

  “嗯。”禅元挥手道:“你和我一辆。伊泊和诺南一辆。我们回城内。”

  甲列和伊泊面面相觑。

  他们不太理解, 禅元为什么忽然一改寻找孩子的焦急心态, 反而要往城内走。禅元见他们困惑, 也不藏着噎着,大大方方说了出来,“城外的队伍已经形成包抄之势,我把寻找虫蛋的任务交给他们。余下一个,他们完全能对付得了——至于我为什么不担心?”

  禅元无奈地指了指寄生体装着虫蛋的恒温箱,叹气道:“寄生体应该是将虫蛋作为战略物资对待……如果是雄虫蛋,我肯定追上去,把孩子抢回来。但雌虫蛋……雌虫蛋只有孵出来,对他们才有价值。”

  “可是。”

  “而且,他们保温效果做得不错。比恭俭良认真多了。”

  甲列还想说什么,居然一时半会找不出任何反驳点。

  他想,队长最开始最害怕虫蛋沦落在外面,是害怕什么呢?是害怕虫蛋被寄生体寄生?还是害怕虫蛋被活活冻死?可能两者兼具,然而如今——他盯着收缴的寄生体恒温箱,罕见地发现,虫蛋除了没有雄父精神触角孵化外,过得相当不错。

  身为战略物资,虫蛋在寄生体身边的存活率,说不定在恭俭良身边的存活率高。

  甲列想明白了,捂住脸,哑口无言。

  “那边的队长会随时和我汇报消息。”禅元补充道:“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队伍里有三台航拍器,和太空卫星摄影使用权。”

  寄生体逃到雪原上,用航拍器和太空卫星找,肯定比诺南一个人找更高效。

  诺南最后一次用精神力搜索,确定有两个寄生体队伍脱离了自己的感知范畴,对禅元的说辞接受良好。他恋恋不舍对禅元的摩托后座看一眼,问道:“我们是去找恭俭良吗?”

  “嗯。”

  “真找他啊。”诺南苦恼道:“他那边寄生体一定很多。”

  “嗯。”禅元抬起眼,冷静道:“我想,他又再使唤寄生体。”

  这种事情,雄虫又不是没做过。

  诺南闻言,摇头晃脑起来,“原来如……嗯?等等。他这个级别的精神力难道不应该让寄生体垂涎欲滴,群起而攻之吗?寄生体可不是什么相敬如宾的生物啊。”

  诺南开启脑域后,便在资料里阅览不少雄虫与寄生体之间的惨案。

  脆弱的雄虫无论有多么高的地位,多么强大的精神力,只要没有攻击性,结局都是被寄生体生吞活剥,死无葬身之地。

  “就算恭俭良再能打,他也不是军雄。”诺南苦口婆心道:“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先远程观望一下,帮恭俭良清理掉外围的寄生体……努力努力,还能帮雄虫收个全尸。”

  使唤寄生体,哈哈哈哈,还是算了吧。

  放在军雄们面前谈这事,会被嘲笑成痴人说梦的。

  甲列脑海里,则飞速闪现出恭俭良单杀寄生体的壮举,在雪地车里将寄生体当狗使唤的常态,拍拍新队友的肩膀,怜悯道:“我们是去给寄生体收尸。”

  诺南:?

  他还要再为雄虫的现状澄清一二,伊泊已经迫不及待坐上雪地摩托,开启发动机,要把肌肉变态甩开。

  诺南只能放弃这次谈话,开始用细细碎碎的声音洗脑伊泊,力求让队伍中的最强火力力挺自己“外围支持雄虫”的计划。

  伊泊鸟都不鸟他。

  任何雌虫被漂亮雄虫痛殴之后,都很再升起什么不雅想法。伊泊有段时间,连禅元的脸也不想见。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队长是好人,但一想到队长是恭俭良的雌君,他的腿就神奇地疼起来了呢。

  “伊泊。你不要觉得恭俭良很凶,很能打。我和你说,之前在星舰上,禅元和我都是让着他。真要打起来,十个恭俭良都不够我一个人打。”

  “闭嘴。”

  “……喂喂喂。我们可是军雌啊。恭俭良是有很好看的肌肉,他和普通雄虫比起来确实强了不少。但你们不要小瞧寄生体啊,雄虫怎么可能打得过寄生体?”诺南被风灌得牙疼,坚持打补丁,“军雄除外。”

  一路上,他们一个寄生体都没遇到。

  越朝着原路返回,诺南越能清楚地感受到寄生体大范围群集在某处。他忍不住抓了抓伊泊的痒痒肉,挨了队友一个肘击。

  “队长。队长。再前面一点全都是寄生体。”

  “嗯。”

  禅元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自他听诺南描述后,内心就根据恭俭良的智商和实力模拟出几个可能性,这些各有千秋的发展走向,到某个阶段都会不约而同变成:

  杀死禅元。

  弄死禅元。

  把禅元草一顿,再弄死等奇奇怪怪走向。

  禅元拒绝承认,自己有一些不太正常的xp在潜意识里影响了推演。他坚定认为,这就是他和恭俭良多次相处总结出来的经验,这都是雄虫在日复一日的床上运动中自然学会的东西,是和他多年来的执念息息相关,最后应发的举动。

  雄虫必然撺掇寄生体对自己下手。

  而他,就要抢在恭俭良成功之前……

  禅元捏了捏手,骤然觉得雄虫有点笨是个好事。

  *

  “他一定觉得我很笨。”恭俭良笃定道:“禅元就觉得我傻乎乎的。呵要不是我让着他,凭借他这种丑陋、平穷、色嘻嘻、一无是处的雌虫,怎么可能睡得到我。”

  几个文盲寄生体一边鼓掌,一边咬着笔头努力记录恭俭良支离破碎,好不成型的作战计划。

  不是他们不认真,实在是恭俭良聊着聊着,就把话题朝着他的雌君“禅元”身上带。

  比如现在。

  “这个色魔,一定觉得自己把我看透了。实际上,我才是真正的赢家。”

  一群寄生体,有的在雪地上写字,有的在墙上,有的在衣服上,还有的在自己的身体上写字。

  他们认认真真把恭俭良的发言记录下来,挨了雄虫一脚踢,“记这个干嘛。我刚刚说到哪里了?”

  人群中会写自己名字的寄生体,以出色的文化知识站在雄虫最近的位置。他煞有其事翻了翻自己的记录本,盯着一堆蠕动的不明线条,全靠记忆力和抓重点能力死撑。

  “刚刚说到,您的雌君一定觉得您会使唤我们来对付他。”

  恭俭良对身边有个军师感觉到满意。他长这么大,终于找到点智商的优越感,如今长了点脑子,更觉得把禅元这种尖子生踩在脚下是板上钉钉的喜事,“对。我雄父说过,要对付一个人就得先了解他的性格。我和你们说,禅元这个人别看他很好说话,他实际上特别傲气,特别自大,脸上笑眯眯,心里一点都看不起人。哼。他一点都不尊重人。不尊重雄父,也不尊重我。”

  寄生体在那么长的一段话中,精神力都拧巴成麻花了。

  天啊。

  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作战计划,那些是无关信息,只能悄悄地在精神世界里交流,互相交换小抄。

  “这个是重点吗?”

  “应该是吧。除了雌君禅元之外,雄虫阁下最喜欢说他的雄父了……对,这个肯定是重点!”

  “雄虫的雄父在这里吗?”

  “不在。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记他的雄父?”

  “作战计划是什么?好复杂,雄虫为什么不能把我们当狗?”

  “我会乖的,雄虫为什么不把我当狗。”

  恭俭良并不能听见寄生体们的频道对话。

  他对偷听这件事情毫无兴趣。

  他穿着军装,在巴拉巴拉和寄生体们说完禅元的一系列缺陷之后,又有些不过瘾,琢磨道:“不过,你们也不要寄生他啊。禅元是我的,他的骨头我要拆下来,皮要剥下来,肉也是我的,他整个人都是我的。他是我的猎物——你们到时候就和他称兄道弟,就、就给他栽赃知道吧。”

  恭俭良回忆自己学生时期几个文明全校的柔弱雄虫,给寄生体们演示起来,“要亲切一点,最好稍微柔弱一点。你们要用手触碰他……不可以寄生。寄生之后,我杀得就是你们这些废物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寄生体们“嗯嗯嗯”点头。

  他们看着还在昏迷的军雌,一时间也没有人告诉雄虫,可能有几个还醒着。这群二流子寄生体只想要快点结束口味奇怪的塞狗粮环节,迅速进入正轨。

  “还有。”恭俭良叮嘱道:“到时候,不准用这些军雌的身体。听到了没有。”

  泼脏水,必须要有见证人。

  恭俭良复盘下自己的全套计划,得意洋洋,为自己的小脑袋瓜比了一个大大的心,难得开心起来。

  他一定可以弄死禅元的。

  一定。

  “都听懂了吗?”恭俭良可可爱爱捧着脸,问道:“听不懂,就砍死你们哦。”

  他刚刚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有个新用法,不出意料可以在禅元身上用一用。

  作者有话说:

  【老二未出生日常】

  虫蛋听着雄父在外面大声辱骂好一会儿后,疲倦地打一个哈欠。

  他才刚刚有点意识,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迷迷糊糊在雌父肚子里翻个身睡下去,等待下一次意识清醒。

  ——其实也没有多久。

  虫蛋不一会儿,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流淌到自己的身上。幼儿阶段,他和雌父的部分血液共通,也算是有难同担的典型代表。

  比如,禅元喝自爆药水,虫蛋……

  “唔。唔啊呜呜呜。”好痛。

  药水在身体里发挥作用,叫小孩还没有完全成形的四肢开始抽搐。他感觉到不舒服,每一根血管都鼓鼓囊,完全没有之前的舒服。

  “呀。呀呜呜。”虫蛋试图向雌父求助。

  雌父没有回应,雌父正在大声辱骂他的雄父。

  虫蛋:……

  他叭叭学了两句,再次向雄父求助。他精神力似乎比普通小孩更强一些,可再强,也不过是个还没有出生的幼崽,能力有限。

  “狗。狗。呜呜。啊呜。啊呜。”

  虫蛋努力表达,根本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没关系,他清楚地听到雄父再接再厉,骂得更难听的同时,一拳重击打在肚子上!

  虫蛋陡然遭受攻击,连最后一点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产生自主意识不到24小时,“雌父雄父”都喊不明白,却清楚地意识到,外面那两个是一点都靠不住。

  “我要杀了你。”

  “禅元。你等着。你等着。”

  噗嗤。刀扎入腹部,虫蛋命悬一线。

  “你今天必须和我死在一起!”

  虫蛋又挨了一拳。

  他彻底认清了现实。

  “杀”和“死”是什么欢迎仪式吗?哈哈哈。虫蛋学个十成十的像,窝在子宫角落奄奄一息、自力更生地想道:等我出去。我也要\"杀\"\"死\"这两个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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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破除防护罩后, 基地内温度降低不少。这座移动的巨大碉堡从上至下,像山峦般错各个建筑和街道,原本流动的下水道和各种水管急速膨胀, 在过程中发出“磅”的脆响。

  禅元险些就被水管碎片划破脸。他们进入基地的过程十分简单, 最开始是寄生体带着他们从一层的门口进入, 做电梯往下直达地下商场。后续被炸开之后, 双方也是在低层活动,而非现在这般——

  “爬不上去了。”诺南用小锤子将发动机上的冰霜敲碎, 无奈道:“下来时还没感觉。上来就不一样了。”

  越往上面走, 温度越低。禅元扒拉开高高的尸体墙, 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 蹲下身, 伸出手触摸一二,用指头碾了碾。

  “还没有走远。”

  “这么肯定?”

  “肯定没超过15分钟。”禅元伸出手,招呼诺南道:“用你的精神力看看吧。按照这个下雪量,15分钟后, 别说是脚印,尸体都被淹了一层。”

  甲列正在将每一具尸体翻过来, 伊泊在旁边用刺刀补刀。这是普通士兵打扫战场的基本功,无数先辈们的血泪告诉他们,遇事不决扎一刀再说。

  “这颗星球到底哪里来的物资养那么多雌虫?”

  寄生体多数寄生在雌虫身上。而从尸体的面容和骨龄来看,年龄分部从150岁到30岁皆有。甲列找到的最小雌虫,只有12岁。他们面容灰暗,已经失去呼吸, 口鼻处冻结的稀薄霜雾是证明他们在死前恢复短暂意识的证明。

  “说不定有和星舰上一样的种植室、养殖室呢。”

  “寄生体会用?”

  “哇。你这话也太扎心了。”甲列夸张地捂着胸口, 说道:“雄虫还是吃一些自然食物。雌虫似乎是合成食物。”他们两个继续讨论着, 也并不担心下一秒手中哪一具尸体回光返照, 原地起跳。

  毕竟,他们还没有见过被寄生后活着回来的人。

  诺南同样不担心,他用精神力扫视周围。墙壁上、地面上、包括一连串寄生体的尸体上或多或少夹带着雄虫的精神力——看上去,像是检测血液后发生的化学反应,散发出一种正在消散的荧光色——而这一连串的精神力指向,在一把破碎的木椅上骤然消失。

  诺南揉了揉眉眼,感叹道:“他的精神力藏匿课,一定是满分。”

  禅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他从字面上理解“精神力藏匿”的意思,又不太能理解“恭俭良学得很好”这个事实。

  “你没有弄错吧。”

  “当然不会。”诺南反驳着,走到恭俭良曾经坐着的地方说道:“他在这里。至少是在这个地方时,他把自己的精神力收敛得很好,好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泄露……队长,你可以理解成,他端着盛满水的碗走过来,走到这里一滴都没有泄露出来。”

  禅元补充道:“也有可能是,碗里的水已经少到怎么晃都掉不出来了。”

  诺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又觉得禅元有点道理。

  “难道被吃了?”

  “应该不会。”禅元环顾四周,对恭俭良的战斗力做个评估,“如果被吃了,这一片应该全塌了。”

  诺南:?

  好离谱的评价。他在心理吐槽,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一个雄虫能给发挥出比寄生体和雌虫更加强大的力量。

  除了军雄。

  “走这边。”诺南伸手一指,给队友们带路,“这边有一个雄虫的精神力。”他对禅元提到的“没被吃”表示赞同,却又感觉恭俭良没有被吃,也多多少少挨了寄生体几口,现在正小心翼翼将精神力尽数藏起来,乖乖等待救援。

  毕竟,精神力带有攻击性的雄虫全部都去当军雄了。

  诺南可不想要遇到军雄。

  他们穿过一条小巷,几乎要横跨了大半个城市,经过了三家恶臭的酒吧。在不远处看见一个挥舞拳头的身影,脚底下踩着几个寄生体的尸体。

  “嗨喽。”军雄费鲁利笑眯眯地挥手。得益于虫种关系,他比恭俭良小巧不少,更符合寻常雌虫对邻家雄虫弟弟的认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雄虫,正在用手上的小盾牌一下又一下砸着寄生体的脑袋。禅元清晰地看见寄生体的颅骨凹陷下去一块,皮开肉绽之余,不少鲜血飞溅到雄虫的脸上,看上去飒极了。

  “禅元。恭俭良呢?”

  “……他没和我在一起。”

  军雄费鲁利从空中急降,不曾想出了点小意外,落到基地外围去了。等他稍稍费了点脚力跑进来,街上一个寄生体都看不到,兜兜转转老半天,差点迷了路。最后还是在副队的提醒下,用精神力诱惑了两个落单寄生体,一顿猛敲猛打什么也没得出来。

  “这样啊。你不是他的雌虫吗?”军雄费鲁利摸摸鼻子,有些困惑,“你和他是刚刚分开吗?你……算了。我问问他。”

  军雄费鲁利本想要问问禅元有没有看见精神力。可他仔细一想,才记起这不是在自己小队,而是在远征军。周围雌虫大多数连脑域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肉眼直视精神力了。

  他手指一点诺南,问道:“请问,你看到精神力了吗?”

  “看到了。很大。”

  “恭俭良本来就很大。”军雄费鲁利打个哈哈,嘀咕道:“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的精神力全部释放会这么大。”

  雄虫的精神力普遍和性能力挂钩。

  当年这个研究一出,直接成为“禁止精神力划分等级”的推力,引发无数雄虫对隐私和个人身体数据的讨论。

  直到今天,除了少部分特殊用途,雄虫是不会主动做精神力检测,更不会贸然在同伴和外人面前露出精神触角,更别提给精神力划分什么等级攀比高低了。大多数雌虫想要求偶精神力高的雄虫,要不靠高超的逻辑推测,要不在床上亲身体验。

  禅元当然知道恭俭良很大,但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大。

  不过,他听军雄费鲁利和诺南在边上嘀嘀咕咕,浑然升起了一种“怎么还可以再大”的荒诞想法。

  恭俭良的精神力有这么离谱吗?

  禅元想了想床上,觉得有点可信,又有点不太行。他围在两个交流信息的人外面听了一会儿,对“开脑域”这件事再次起了想法:如果能开脑域,是不是就能亲眼看看恭俭良有多大了?

  “恭俭良绝对不是军雄。”军雄费鲁利信誓旦旦,“他是普通雄虫。他的精神触角没有攻击性,我们晚去一秒,他就多一秒危险。”

  “还有那些进入基地的军雌。说不定寄生体已经咬了恭俭良几口……如果他们变强了,换了新躯体,事情就麻烦了。”

  禅元默不作声。他感觉到自己和打开脑域的军雌之间有一道厚厚的隔阂。在此之前,他对自己无法被寄生的体质还有些沾沾自喜,眼下却燃烧起了更加强烈的欲望。

  想要开脑域。

  想要肉眼直视精神力。

  想要看看恭俭良到底有多大……不对。禅元已经开始联系进入基地的那些军雌,他一边干活,一边唾弃自己忽然放松变得不太正经的内心。

  怎么可以为了“看多大”去开脑域呢?这简直是玩笑话,简直太离谱了。他禅元一定是为了建功立业、安家立业,为了在战场上躲避寄生体的追杀,更好的保护队友们才决定去开脑域的。

  什么有多大?那是不可能的!

  禅元靠近诺南,逮住机会把他拽到边上,小声问道:“你看到了?”

  “啊?”诺南反应过来,以为禅元说恭俭良的精神力,如实回答道:“看到了。”

  禅元的脸扭曲起来。

  他没见过精神力,道听途说,脑子里乱成一团,咬牙切齿道:“很大?”

  诺南后退一步,想了想恭俭良直冲云天,远看就像天之钢筋般粗壮的精神力,心有余悸,“很大——嘶。队长你松手,你松手。”

  禅元黑着脸,松开手。

  他大步向前,在心里默念失联队伍里的军雌名单平复内心:艾博、利那、帕帕拉丝、恭俭良、恭俭良、恭、俭、良!你完蛋了。禅元走到那几个寄生体面前,决心还是用这些家伙出口恶气更好,他抬起手,拳头还没有落下。

  磅!

  一阵浓厚的血雾从禅元手中爆炸开来。他还攥着精神体的衣领,正在雄虫被人看光了的怒火中无处发泄,铺开的碎屑和骨头渣滓飞溅到脸上,顿然将禅元整张脸都弄得红红白白,口腔里也有多少污垢。

  禅元摸了摸嘴唇,睫毛上挂着的肉沫叫他视野模糊。而触觉正是黏腻、破碎带着浓厚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他嘴巴里都是寄生体的身体组织。

  “呕。”禅元干呕两下,胡乱抓起地上的雪擦干脸和手,用手指将那些恶心东西抠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叫所有人慌了神。

  “禅元。”

  “队长。”

  军雄费鲁利是这群人中最惊讶的,他检视尸体,没有发现任何弹药的碎片,反倒是上面突如其来的浓郁的雄虫精神力久久不散。

  明明之前,还没有。

  军雄费鲁利从没有听说过普通雄虫能用精神力杀死寄生体。他苦思冥想,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看似离谱,又最可能的结论。

  “他……应该食用过恭俭良的精神力。”军雄费鲁利严肃道:“他的尸体上有恭俭良的精神力残余。毫无疑问,他的爆炸肯定和恭俭良有关系。”

  但,恭俭良不是军雄。

  他的精神力没有攻击性,就是没有。

  除非宇宙辐射叫他变异,叫他二次投胎回炉重造。

  “恭俭良?”禅元吐得苦水都要没了,擦擦嘴问道:“他又怎么了?”

  军雄费鲁利道:“我猜,是他太大了。这个寄生体消化不良,吃不下了,就、就炸了。”

  作者有话说:

  禅元:怎么吃不下?怎、么、吃、不、下?

  ——*——

  【老二未出生日常】

  还没有成形的虫蛋支撑不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又痛又麻,哭也不哭出来,努力支撑着自己活下来,半路睡了一觉,醒来时不出意料挨了外面雄虫的一拳。

  虫蛋:……

  他已经习惯了。

  这种拳拳到肉的爱子之心,应该是所有小孩都要经历的事情吧。

  老二自我安慰着,精神力也不乱跑,苟且偷生蜷缩在雌父肚子里,每天这里猫一猫,那边藏一藏,靠本能生存的同时,疯狂学习外面两个不靠谱成年人的发疯语录,在雌父雄父的实践+语言对抗输出中,体会到了极为不雅的事情。

  比如,今天的第五次啪啪。

  虫蛋听着外面的喘息声、撞击声、流水声、殴打痛呼声,习以为常。

  他知道外面两个家伙,一个叫做“贱狗”,一个叫做“凶猪。”毫无常识的虫蛋只能用雌父雄父对彼此的爱称,来称呼他们。

  小孩子的本能,让他情不自禁开始期待自己大喊“贱狗”“凶猪”,那两个家伙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一定会超级开心吧。虫蛋懵懂地想着,浑然忘记自己前段时间还想着学习雌父雄父往对方身上扎两刀。

  “剑。贱狗狗。”虫蛋尝试用精神力发声,他可骄傲了,“猪。凶凶。雄,雄雄猪猪。”

  哇。虫蛋在雌父雄父的啪啪声中,心猿意马,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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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雄虫精神力太大?炸掉了寄生体的脑子?

  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别说是听了, 在虫族大部分人心中连想都不曾想过。毕竟有记载以来,寄生体对雄虫从来是一面倒的收割,上万年不曾出现任何意外。

  ——寄生体以雄虫为食。

  这已经是深深篆刻在众人脑海中的事情。

  “不可能。”诺南第一个反驳道:“我知道恭俭良的精神力很强大。但他的强大应该只能帮助寄生体……”他话到了嘴边有咽下去。军雄费鲁利已经开始检查禅元的身体状态, 比起恭俭良是否能炸开寄生体的脑袋, 他现在更关心禅元是否被寄生体寄生了。

  “呕。”禅元用手指扣住自己的嗓子, 力求再吐出一些什么。

  军雄费鲁利的脸色却变得奇妙起来。

  他放下手上下打量着禅元, 心想道:恭俭良看上地雌虫果然很不一般。先前,禅元说自己无法被寄生, 军雄费鲁利还半信半疑, 此刻再看禅元除了脏了一点, 浑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好。

  特别是他的脑袋, 和上了十八道铁锁一样, 各个方面严防死守,不给外人留下一点入侵脑域的机会。

  禅元用手背擦了擦嘴,无奈地抬起头,“我没被寄生吧。”

  “没有。”军雄费鲁利神色莫测, 安慰道:“这是个不入流的寄生体,伤不到你。”他手起刀落将其余不入流的寄生体全部杀掉。最开始, 他捕捉并留下这些寄生体的性命是为了找到恭俭良。

  如今看来,他们并不知晓雄虫的下落。

  恭俭良和那些失踪的军雌,会在哪里呢?所有人整装待发,不约而同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

  星舰上。

  “提么提么。提么叔叔。”幼崽小扑棱已经能说出完整的长句子了。相比起同龄虫崽,他的说话极快,总是有错字和漏字, 中间偶尔夹杂着指挥专业特有的几个名词, “雌父刚刚说, 雄父不见了吗?是这样吗?雌父会用阿普罗寻找逻辑去找他吗?”

  单身雌虫带小孩十分粗糙。

  每天的生活动作, 基本涵盖:把扑棱从床上薅起来,套上外套,喂了奶丢到指挥室,下班休息时再提溜回去。

  “阿普罗不是这么用的。”提姆纠正幼崽的用词,顺便帮他矫正奶瓶位置,提醒道:“你雄父应该和其他军雌叔叔在一起。”

  扑棱不太懂。

  他眨巴眨巴自己的漂亮眼睛,问道:“雄雄不怕雌雌生气呀。”

  “嗯。”

  年幼小孩不太理解。他扭了扭屁股,坐在提姆叔叔的膝盖上,懵懂地想着:可是,雄雄和其他军雌叔叔在一起,雌父一定一定会生气的呀。

  雌父是那么小气的雌虫。

  “等这场战斗结束了。应该会修整一两天。”提姆用手指揉了揉扑棱的脸蛋,承诺道:“到时候,扑棱可以下去打雪仗。”

  “哇。”小孩很快把自己常年出任务的雌父雄父丢在脑后,快活地猫在提姆怀里,问道:“那。那扑棱是不是可以去地面接雌父雄父了。”

  “嗯。”

  提姆心疼地捏捏扑棱的小屁股,将他毫无父德的双亲痛骂一顿,再次承诺,“他们一定很开心看见扑棱。”

  *

  “看。禅元已经被我炸了一脸的尸。”恭俭良洋洋得意,对寄生体炫耀道:“好看吗?”

  他根本不在意寄生体回答“好看”还是“不好看”,自顾自地说道:“等回去之后,我也炸一个给扑棱看看。扑棱一定超级喜欢的。”

  把禅元当做烟花炸了,感觉也是个不错的选项。

  雄虫暗自想着,双手一指,命令两个寄生体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你们。去讨好他。记住,一定要照着我刚刚交给你们的样子演。”

  他距离禅元有足足三公里,这点距离在拥有精神触角后,完全不值一提。恭俭良可以准确地“看见”禅元呕吐的样子,“听见”禅元和费鲁利等人说话的声音。甚至,在他的直觉中,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将精神触角伸入禅元的脑子——磅!

  恭俭良笑出声来。

  他觉得自己这样特别聪明,特别像一些影视剧中的超级幕后大反派。恭俭良换了一个姿势,懒洋洋地坐着,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

  基地内。

  提溜着雄虫幼崽到处乱走的寄生体们停下步伐。他们和其余拿着虫蛋直奔门外的寄生体不一样,谨慎地走到基地门口后,通过暗道回到了基地内部。

  因为,他们的卖家来自Q102基地的寄生体们就在这里。

  和一个雄虫幼崽所带来的巨大利益相比,其余雌虫蛋当做诱饵或者弃子都没有关系。

  “幼崽呢?”

  “在这里。”寄生体赶快打开恒温箱。里面铺上了柔软的垫子,脆弱的雄虫幼崽蜷缩在里面,面颊通红,接触到外面冷空气时不自觉哆嗦一下,呼出的气都化为白雾。Q102基地的寄生体倒并不在意雄虫幼崽的孱弱。

  他扇了扇风,嗅到空气中属于年幼雄虫的香味,确认无误后将箱子重新盖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东西已经运输到基地下方了。”

  双方交换的箱子和货物之后,飞快拉开距离,双方像同性磁铁一般错开。不同的是,Q102基地的寄生体朝着上方走,而Q107基地的寄生体朝这基地下方去。

  “雄虫到手了。”

  “躯体到手了。”

  摇曳的昏暗吊灯中,频闪不断。奔跑中的Q107基地寄生体像是被什么吞没一样,最开始是脚踝,然后是膝盖,随后他整个人被翻了个面,从脊背开始往下沉没。

  作为输送虫蛋和幼崽队伍中唯一的幸存者。Q107寄生体们疯狂又孤独地挣扎,而地面的水泥不断涌动,最终将所有人冻结,吞入钢筋水泥中。

  徒留下,一张孤零零的纸,随着风哗啦哗啦地吹响。

  雄虫幼崽怀里的虫蛋猛然动了一下。从雌父肚子里带出来的生存本能,叫他飞快清醒,用力推搡下身上滚烫的雄虫幼崽。

  “唔。呜呜呜。”幼崽并没有多少动作,反而因为接连奔波带来的疲倦,哭不出声音来,两行眼泪缓慢掉下来。他也不说话,只是胆怯地啜泣着,“呜呜。雄雄。雄雄。”

  虫蛋听了一会儿,便感觉到不耐烦。

  他感觉到自己色魔雌父和怨种雄父的存在。本能上,他对这双不靠谱成年人没啥期盼,但对比下还在哭泣的幼崽,虫蛋还是叽叽喳喳输送了一波噪音。

  他的求生本能,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应该是比没出生时,被雄父连续捅了七把刀;雌父胡乱喝什么自爆药水,差点把他原地烧死在肚子里;在肚子里享受了两个月的疯狂□□更可怕的事情。

  虫蛋:……

  可恶。屁大点的小崽崽在蛋里面目扭曲。猪猪狗狗怎么还不来。

  “刚刚暴露踪迹的雄虫就在这个方向。呵。虽然他把气息隐秘起来了,但寄生体之间的精神共享都在这……快点。去晚了。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虫蛋:……

  糟糕!这回小崽崽真的有了点危机感。他不大的脑仁里快速闪过一条从雌父身上学到的至理名言:

  我不会死吧?!

  原来这就是比出生前更可怕的事情吗?虫蛋用力推了推雄虫幼崽的脸,毫不客气把别人的脸弄成一滩哭包,又嫌弃地滚来滚去,焦虑到原地转圈圈,胎教带给他的重大影响,让幼崽判断自己必须做出点什么,才能活下来。

  熊猪猪会杀了他吧。

  应该?不会吧。

  *

  禅元小队正在快速搜剿附近的寄生体。

  他们走康庄大道,都不用刻意去寻找,寄生体就和虎狼之师一般扑过来,前恭后倨,连滚带爬,“兄弟——我未曾谋面的兄弟啊!”

  甲列和伊泊习惯性给寄生体让开一条路,他们两个眼睁睁看着寄生体扑倒队长身上,然后被一拳打到地上。

  “兄弟。兄弟,你忘了我吗?你还欠我十二个雄虫尿液管呢。”

  禅元无情挥拳,面无表情。

  “兄弟。兄弟,你忘了我们一起偷偷舔雄虫脚印的事情吗?”

  禅元踹在寄生体的肚子上,面无表情。

  “兄弟。兄弟。你忘了我们说好一起嫁给同一个雄虫,你做雌君,我做雌侍的诺言了吗?啊~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禅元深吸一口气,拔出刀,对着“苟富贵”剁了足足十三下,面无表情。他的脸上泼满了血迹,用雪胡乱擦一把后,看向自己呆滞的队友们,露出八颗牙齿,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是。你听他们乱说。”

  他不解释还好,后方一个蓄谋已久的寄生体扑上来,那架势好像禅元不是雌虫,而是鲤鱼跃龙门的龙门,“兄弟。我来支援你了!”

  禅元看都不看,反手拔枪,对准寄生体脑门就是一枪。

  这一定是恭俭良的计谋。禅元在心里解析道:这么粗糙简单的挑拨离间技巧,一看就是长了脑子的恭俭良想出来的——有点智慧,但不多。

  他睿智的队友们必然不会上当。

  “队长……要不,您再……检查一下?”甲列强忍着笑意提示。

  禅元拒绝,“不用。”

  “反应太夸张了。”军雄费鲁利总结道:“这种疯狂的举动,寄生体对雄虫做,我觉得很正常。对军雌?咳咳,实在是……哈哈哈太难得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受欢迎的雌虫。”

  禅元拒绝这种嘲笑。

  他活动关节,一拳头砸在寄生体的面部。

  很好,恭俭良,开始玩新花样了。禅元内心盘算出几个床上新花样,想着到时候强迫雄虫一个一个实验过去。

  “糟糕。”还没有冲上来的寄生体们也看出来了,雄虫的计划不行。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不入流的居多,士兵级次之,队长级则是完全没有。那些高等级的寄生体都环绕着雄虫,唯恐自己多走几步,雄虫就被夺走了。

  “怎么办。这个雌虫实力有点蛮横啊。”

  “寄生他的同伴?”

  “开什么玩笑。你也不看看,他身边有两个能使用精神力的虫族。”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的。”寄生体恼怒起来,“雄虫阁下可是和我们保证了。要是能做到他要求的事情,就允许我们舔他的鞋。这是我们唯一一次舔他的机会!你难道要这样眼睁睁的放弃吗?”

  “……怎么可能。”

  讨论之中的寄生体丝毫不觉得给雄虫舔鞋有什么不对。在之前,他们想要舔都可没有机会。

  “人海战术?”

  “不不不。”寄生体指着禅元身边的诺南,低声说道:“你发现没,那个雌虫喜欢肌肉。”

  同伴:?

  你疯了吗?你想干嘛?同伴低下头看看自己健硕的躯体,汗毛倒立。他赶快摇手,“不不不不。我喜欢雄虫,我对雌虫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事。”阴森森的声音从两人头顶传来。

  诺南露出一口漂亮的大白牙,眼眸温柔似水,“我有感觉就可以了。”

  寄生体:?

  作者有话说:

  寄生体:你不要过来啊!!

  这个篇章原来是搞笑篇章吗?(猫猫困惑)

  ——*——

  【老二未出生日常】

  虫蛋在雌父雄父相爱相杀的日常中苟延残喘了下来。

  他自觉,天下所有小孩都是要经历这种苦难的,因此也并不觉得难过。

  ——然后,他遇见了他哥。

  “雌雌。雄雄。”虫蛋眼睁睁看见一个小虫崽扑倒雌父怀里,隔着肚皮,兄弟两短暂地触碰一下。雌父就将他哥抱起来,亲亲又贴贴。

  虫蛋:?

  为什么猪猪狗狗不打这个崽崽?

  脑子已经发育出来的虫蛋不理解,他感觉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迫切希望雄父拨乱反正。

  “扑棱!”他的雄父比雌父更亲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虫蛋呆滞。虫蛋低迷。虫蛋破口大骂。

  “啊呜。唔。阿扑扑。”猪猪狗狗在干嘛?他们在干嘛呀!

  虫蛋闹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和自己生气没有意义。他再次用精神力在雄父耳边嘀嘀咕咕,大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雄猪。熊猪猪啊啊啊呜。我呜呜。”

  雄虫愣了一下。

  虫蛋迫不及待,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下一秒,他听到了自己愚蠢的雄父对同样愚蠢的雌父说,“禅元。我好像幻听了。”

  虫蛋:?

  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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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开脑域和没开脑域之间存在显著差距。

  禅元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不会被寄生, 这种差距势必会被拉得更远。而非现在这般,他与诺南两个清理掉周围的寄生体,继续向着前方赶路。

  完全没有让军雄费鲁利插手。

  “一定是恭俭良搞出来的。”禅元笃定道。毕竟恭俭良有前科, 说不准用什么贴身衣物、亲密接触蛊惑寄生体来为自己做事情。禅元光是想想, 拳头就攥起来, 脸上也多了几分怒火。

  但这番话落在军雄费鲁利和诺南耳朵中就是不一样的意思了。

  他们惊讶道:“恭俭良投敌了?”

  “不。”禅元也不好说。他并不觉得恭俭良会在乎寄生体, 或者站在寄生体那一边。同样,恭俭良也不在乎虫族。

  他只在乎他自己。

  以及, 他的欲望。

  禅元并没有将这些分析说出来。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上来的寄生体只要没到士兵级, 基本上就是一刀一个。一行人越往深处走, 便越能感觉到寄生体等级的增加。

  “第三个士兵级了。”禅元砍下寄生体的脑袋, 困惑道:“实力却没有太大的增长。”

  “因他们是刚刚晋升上来的。”军雄费鲁利严肃起来,说道:“恭俭良溢出的精神力让他们提升等级,等他们完全消化掉这股精神力,事情会更难缠一些。”

  寄生体的力量增加了, 他们就需要更多军备武装来清算寄生体。

  普通雄虫果然不应该上战场。

  军雄费鲁利叹息一声。他此次来的目的,除了看看是否有军雌被大面积寄生外, 就是为了寻找恭俭良。

  他要把恭俭良带回到星舰上。

  普通雄虫在战场上,就是一个麻烦。

  *

  “你们是笨蛋吗?”恭俭良沉着脸举起自己手中的刀,他手起刀落将一个寄生体的脑袋砍下来,抓住他的头发,将其摔在断墙上,咆哮道:“找个虫蛋都找不到!”

  寄生体们低头, 默不作声。

  “我都把坐标告诉你们了!”恭俭良差了自己计划中的一环, 怒而斩下身旁最近一个寄生体的脑袋, 咆哮道:“你们是笨蛋吧!果然是笨蛋吧!”

  寄生体们安静回忆雄虫所说的坐标:基地某个完全看不出来差别的冰坨坨。一众寄生体陷入了沉默。

  “冤枉啊。”

  咔咔!

  恭俭良举起双刀, 随机抓一个寄生体剁成两块。随后在所有寄生体和部分军雌的注视下,将其的四肢和躯干分别斩成巴掌大小的肉块。

  “谁喊冤枉。”恭俭良踹一脚脚下的肉块,义正言辞,“让我看看是谁喊冤枉?”

  寂静无声。

  恭俭良抓块雪,擦擦脸,信心满满,浑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他只知道自己的计划很完美,已经可以媲美禅元的作战计划——什么冤枉?什么错误?那肯定不是他恭俭良的错!都是别人的。

  至于接下来。

  恭俭良露出笑容,走向清醒的那几个军雌面前。他伸出手笔画几个数字问道:“这是几?”

  “……”

  “你是谁?”

  “……”

  恭俭良面色不愉,随手抓起最近的一个寄生体,眼疾手快将他斩杀在刀下,“不会是寄生后,傻了吧。”他的作战计划可不要傻子。

  被雄虫一言不合砍寄生体吓傻了的军雌:……

  他一点也不敢动,唯恐自己多说一句话,就会沦落到和寄生体一个下场。身为第十星舰的军雌,他可不希望自己最后被一个雄虫砍死。

  “我不要傻子。”恭俭良举起刀。

  军雌:“……等等。”

  恭俭良更加不爽,他放下刀,打量着军雌,问道:“你刚刚是在装傻吗?”

  军雌哆嗦一下,看着身边几个尸首分离的寄生体,笃定自己下一秒说“是”必然会头颅落地。他缓慢抬头,目视着雄虫憋着气的漂亮脸蛋,说道:“阿巴。”

  恭俭良:?

  “阿巴阿巴阿巴巴。”

  恭俭良嫌弃地站起来,瞬间将“寄生禅元”这个备选项删除掉。

  雌虫被寄生后居然变傻?恭俭良想象一下禅元“阿巴阿巴”的样子,满脸无语,连虫蛋没找到的怒气都消下去一点了。

  他才不要一个傻乎乎的雌君呢。

  杀起来一点刺激都没有。恭俭良边走边想,不忘踹一脚地上寄生体的肉块怒气冲冲教育他们这群笨蛋,连一个虫蛋都找不到,“那我要怎么做炖蛋!啊?你们知道我想好的很多烹饪方式都没有办法完成吗?你们这群蠢货!蠢货!”

  寄生体们以此站好,乖乖挨骂。

  “阁下。”

  “嗯?”

  “您的雌君已经快到了。”

  “哦。”

  恭俭良对自己计划的不完善表示沮丧。不过他还是打起精神,叫几个寄生体将军雌们弄醒,用力掐自己的小腿,在那个傻了吧唧的军雌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抽噎的样子像是柔弱无力的小白花。

  完全看不出前一秒,双刀剁碎了好几个寄生体。

  军雌感觉到微妙的窒息。他轻轻踹一脚正要说话的同伴,命令这群不明事理的家伙都闭嘴。

  “别说话。”

  “?”

  “和我一起阿巴阿巴巴。”军雌发现雄虫的目光转过来,将一双眼睛弄成斗鸡眼,嘿嘿傻笑起来,口水都不自主地掉下来。惹得恭俭良撅撅嘴,嫌弃地转移视线。

  “你疯了?没看见有个雄虫被寄生们包围了吗?”才缓过来的军雌同伴不忘初心,“雄虫怎么可能打得过寄生体。他一定会被吃掉的。”

  军雌:……

  他狠狠撞了一下这个憨憨,怒道:“闭嘴。快点和我一起阿巴阿巴巴。”

  你是不知道那个雄虫宰人有多快。

  他们一群军雌还没有谈拢,上面的忽然传来矫揉造作的啜泣声。只见雄虫肝肠寸断抓住某个寄生体的手,痛不欲生地说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禅元,禅元对我那么好。怎么会把我卖给你们……不可能。我绝对不相信。你们把禅元叫过来。”

  寄生体衣冠楚楚,强忍着拥抱雄虫的欲望,握住雄虫的手,回应道:“阁下。他已经抛弃了您。他和他的家族不对,是队伍,已经将您抛弃了。可怜的小雄虫,现在你只能依靠我们了。”

  被捆着的军雌们总觉得有点耳熟。

  不少人悄悄蹭了蹭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悄声询问到:“好熟悉的台词啊。”

  “我好像再哪里听到。”

  “热播家庭剧《天价雄虫和他的十五个联姻对象》。”

  “哦。原型是夜明珠闪蝶家的那个电视剧吧。”

  恭俭良看得最熟的片子就是这个。别说他喜不喜欢看,他身边的雄虫同学、雄虫长辈们都很喜欢看这个片子。在雄虫圈子里,如果你没有话题,聊聊这部电视剧和他们的原型,绝对是打入社交圈的绝妙切入口。

  恭俭良是在表演课上被老师按着头看了三四五六遍,几乎将整个电视剧台词都背出来了。

  他至今都记得,第一次在雄父面前演出这段“夜明珠家主惨遭背叛”的戏码,雄父尴尬到脚趾抓地的样子。

  “不。”恭俭良克制自己用力过猛的表情,听着耳边寄生体汇报禅元的坐标,默默控制台词速度,眼泪都要在寒风中冻结成块了。他抽抽鼻子,一把擦去泪痕,呛声道:“我不相信。你们一定是欺骗我……走开!”

  他猛地甩开寄生体的手,提着并不存在的衣物下摆走下台阶。

  军雌们:……

  寄生体们:……

  恭俭良的表演课被按着头调教到现在,必然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他真要演出,必然有自己的特色。

  比如,随便跳戏。

  “禅元是不会放弃我的!”恭俭良歇斯底里地怒轰道:“你们都在胡说八道。禅元绝对不会放弃我的!”

  “可是他已经将您卖给我们了。”寄生体机械的念着台本,“阁下。那样冷酷无情的雌虫不值得您付出感情。您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他能够给您的,我们兄弟二人全部都能够给你。”

  嗯。没错。这段剧情是一段三人行。

  不过此时,念台词的是原定剧情里的雌虫兄长。

  禅元迈入场地,就刚刚好听到这一句。

  禅元:?

  很好,恭俭良,你和甲列一样开始玩多人行了是吗?

  雌虫冷着脸,大步迈进。他还没有走进恭俭良,就看到雄虫惊慌地转过头,脸上两滚清泪,眼神中却是惊喜以及一丝狡猾,“禅元。禅元你来接我了……你、你绝对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对吗?”

  禅元:?

  发生了什么?

  禅元还没有动作,连他的队友都没有反应过来。两个寄生体冲上前,毫无情绪地对着禅元念台词,“禅元。你已经将自己的雄主卖给我们了。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何必再来呢?滚出去。”

  禅元:?

  雌虫呆滞地看着面前胡说八道,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寄生体,张开嘴刚要说出“我没有”“你胡说”的言论等。一道巴掌晴天霹雳般呼上来,将他的脸整个打歪过去。

  “禅!元!”恭俭良咆哮着,带着痛不欲生,惨绝人寰的神色,“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禅元捂着脸:?

  你在说什么?恭俭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有本事把这句话再说一次??

  恭俭良感情充沛地念着台词,“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雌君爱戴,哪怕我知道,您不曾爱过我。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是家族之间的联姻,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把我卖给别的雌虫?”

  禅元:……

  呵。他知道了。

  恭俭良疯了。

  除了这个结论,禅元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解释面前荒诞又毫无理由的一幕。

  “恭俭良。”禅元努力挤出一点声音说道:“你先冷静。”

  “我冷静不了。”恭俭良终于等到这一幕了。他从背后抽出自己的双刀,迫不及待砍过去,“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背叛。”

  作者有话说:

  一言难尽的温格尔:……

  ——*——

  【老二未出生日常】

  虫蛋很生气。

  自从恭俭良把他当做幻听后,他就没有消气过。每天锲而不舍叽叽喳喳咒骂输出,在雌父肚子里拳打脚踢彰显存在感。

  他以为,自己做这些总该有点用处吧。

  不曾想——

  “雄主最近做的太狠了。”禅元揉了揉肚子在无人处自我舒缓,“不过,疼才舒服啊。”

  虫蛋怒而原地给雌父一击撞击,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力。

  他的涩涩雌父全身心认为是雄虫腰力好,满心眼都是餍足。

  虫蛋:呵。

  老二很生气。

  他每天像个沙包一样夹在雌父雄父中间,积极学习不说,还要看着自己血缘上的哥哥享受父辈慈爱的关怀——天啊,这是什么折磨小崽崽的举动?老二越想越酸,整个蛋都泡在柠檬汁里,拧巴出一层皮来了。

  他继承了雄父超强的行动力,抽出精神力,杀到自己未曾谋面的哥哥梦里,一顿拳打脚踢。

  不出意料地打输了。

  哼。虫蛋窝在雌父肚子里,学雌父的样子,复个盘,壮志踌躇:虽然输了,但也没有亏。

  他,不仅要继承雌父活着的执念,更要学习雄父不认错的强硬!

  他,家里的老二,才不会亏!

  *

  “嗷!”睡梦中,扑棱猛然惊醒。

  小雌虫掀开被子,扒开自己的小裤子,摸摸自己的小屁股。梦里那个不知名坏蛋咬下去的位置似乎还冒着血,扑棱光是想想就疼得哭出声来了,“唔呜呜,扑棱、扑棱的屁股。”

  扑棱的屁股被怪物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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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这是劈头盖脸的一刀。

  在刀锋划过鼻尖的一瞬间, 禅元骤然后退,拉开自己与恭俭良的距离。他脚下异化能力全开,改装过的军靴润到三个步身之后。恭俭良却丝毫不慌, 他脚尖尚未离地, 在短促的“咻”一声中, 雪地上破开一层霜花, 溅起的雪沫扑到两米开外的位置,极少部分随着主使者的动作, 呼到了禅元的眼睑上。

  他再一次看见了闪烁的刀光。

  神经病。

  禅元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出声来了。他知道恭俭良不正常, 但每次恭俭良都能突破“不正常”的边界线, 弄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来。雌虫飞快抽出自己身上的武器, 翻滚向后, 闪躲过恭俭良的二次攻击后,转为正面防守。

  他刚刚居然觉得恭俭良尬戏的样子有点可爱。禅元看着面前舔了舔嘴唇的漂亮雄虫,自我唾弃道:禅元啊禅元,你堕落了。

  一路上不是计划好了吗?不要因小失大, 不要为了恭俭良这一点表现出的灵动,忘记了囚禁雄虫能带来的诸多福利!禅元紧了紧手, 呼出一口气。

  他哈出的热气与雄虫微微兴奋产生的白雾纠缠在一起。

  酷寒的天气下,谁也看不清谁了。

  “雄虫交给我。”禅元冷声道:“你们先去把其他寄生体解决掉。”

  他还没有得到同伴的回答。恭俭良率先哼哼唧唧起来,刀尖在雪地中扒拉两下,像是画鬼画符,“哼。真是说大话。”

  禅元微微弯曲小腿,将武器一前一后拿着。这个姿势能够让他进可攻退可守。他的双眼全神贯注盯着那层浓厚的、由二人气息混合而成的白雾。在其中, 他看见雄虫发尾的红色一闪而过!

  铛!铛铛铛!

  两人的武器在白雾中疯狂摩擦, 恭俭良每一次劈砍都毫无章法, 似乎他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对禅元的不满, 半空中的雪花被他削开成两半,随着双刀的挥舞一半侧在刀背处,一半尽数拍打在禅元的脸颊上。

  “你居然还敢回来。哈哈哈,禅元啊,禅元。”

  禅元的脸被无数雪花拍打得发红。细看之下,每一颗雪粒落下,禅元的脸上就多了一处红点,不少片刻,禅元的双颊肿胀发红,每一颗红点呼之欲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禅元咬着牙,再次发动异化。他的“润滑”异化虽然拥有诸多化学特性,可并不算抗寒,在这种气温下迟早会冻结成冰。禅元不打算多用——他再次拉开与雄虫的距离,攥紧了武器。

  “啧。”

  恭俭良也随之听了下来。他动时,周围都是风,在极为快速的运动下,禅元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双炫目令人窒息的红瞳,飘逸的双色白发。

  可他静下来时,高速运动后终于得到喘息的汗水,终于得到机会从雄虫的衣衫中缓缓冒出,形成一层厚重无法分辨人形的白雾。

  “就这样吗?”雄虫在雾气中伸出手,发出笑声,“就这样——你怎么敢打我的脸。”

  他空空荡荡的手,从腕口处骤然弹射出一把长刀——正是禅元给他的双刀之一。这样原本计划拿来屠杀寄生体的武器,再一次面对他的赠予者——这样的场景发生得太多,禅元已然习惯了。

  他安静地呼气、吸气,从雪地中站起来。

  “我打不得你吗?”

  “哈哈哈哈哈哈。”恭俭良笑起来。他笑声肆意,骤然停住,缓慢地问道:“你说呢?”

  刀。

  来!

  禅元瞳孔微微张开。他每一次都在好奇恭俭良的武力上限,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探出了底细的那一刻,雄虫总会展现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铛!禅元反手挥舞武器。他的手剧烈发麻,在雄虫的暴力攻击下,虎口居然发出阵痛感,骨骼似乎在哀嚎,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其缓慢流淌下。

  “恭俭良。我打你是为了你好!”

  “禅元。”恭俭良的刀与脸贴得很近。

  他们两者以近乎是一体向禅元杀过来。

  “禅元。”恭俭良用舌头微微抵住牙关,眷恋地念着雌君的名字,语气中带着笑意,拷问道:“我打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说呢?”

  禅元的目光落在武器上。

  他张张嘴,定下神来,“恭俭良。你不能扰乱军务。”

  “这是军务吗?”恭俭良松开刀。就在禅元以为雄虫终于不再发疯的时候,更加迅猛的刀口奔袭而来。禅元不得不用手和眼,挥舞着刀,四下个格挡着。他已经算是星舰上体能与格斗技术不错的强者,在两个呼吸之后,手臂已经发麻。

  ——这是雄虫吗?

  ——军雄。不。就算是军雄费鲁利也不会有这么离谱的力量。

  禅元后退两步。这一次,他绝没有主动撤退。而是在不断的刀刃攻击中,双脚被恭俭良的刃风推动,不由主地向后移动两步!

  而雄虫只是越来越冷漠地提问着,“这是军务吗?”

  禅元:“是。”

  “这是军务吗?”

  “是。”禅元吃了一嘴的雪,呸呸两口后,大声道:“恭俭良,你不要再犯错了……”

  “滚!”

  闪烁的刀落下,在漫天的雪花中,禅元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刀哪里是雪花。快速运动让刀光变得扁平,无限压缩成和雪花一样的大小。雌虫必须眯着眼睛,在一片白皑皑的世界中寻找——

  他找到了。

  啪。啪铛铛铛!

  来自他的双手,他手中的武器,那把拥有最佳坚韧度,可以承受星球酷寒的军长刃安静地破开一个豁口。

  整把刀上,只有那么一个豁口。

  在恭俭良毫无章法、毫无逻辑的攻击中,刀身上没有其他的划痕、刀刃上亦没有其他的损耗,就连最细小的毛发般的擦痕都不曾产生。

  禅元脸色剧变。

  他刚想要松开手,却已经来不及。从豁口处爆裂开的刀刃碎片伴随着雄虫最后的一击,精准对准他的脸颊、头颅和嘴唇。万般锋利的刀化为碎屑,每一片居然都被控制成针尖大小,刺入禅元的肉中。

  爆裂无声。

  恭俭良沉默地踹了一脚禅元丢弃的刀柄,走过来。他微笑着,那种平静而满足的微笑,在这一刻得到充分的释放。

  他学着自己曾经见过的雌父录像那样,轻快地走到受害者中,轻声细语道:“这是军务吗?”

  禅元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他合不上嘴。他的两颊,下颌骨和上颌骨之间炸入了无数的刀刃碎屑。整张脸密密麻麻看不见任何一个刀口,血液像是从毛孔中涓涓不断往外流淌。

  “这是军务吗?”恭俭良蹲下来,用手指捏住禅元的下巴,仔细打量自己的战利品。

  笑了。

  “这不是军务。”恭俭良解释道:“禅元。老二丢失不是我的错。你没有听我解释,这是你的错。你没有理解我想要一起寻找老二的心,独断专横将我丢下,是你的错。你甚至还打了我。你打了一位漂亮的、想要和雌君解释的雄主。这还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禅元——都是你的错!”

  恭俭良发疯时,比往常要有一点条理。

  但也就一点。

  不多。

  “老二的事情是军务吗?显然不是。我的事情是军务吗?显然也不是。我们家的事情是军务吗?这更加不是。”恭俭良挥挥手,他身上始终弥漫着一层厚厚的雾气,运动产生的水汽一时半会消除不去。远远看去,他与禅元包裹在自己的世界里,私密的说着悄悄话。

  “所以啊。禅元你为什么打我呢?”恭俭良抱住禅元的脸,手指在每一处刀刃扎过的地方狠狠按下,像是要将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变成实质性的伤害,“你。为。什。么。要。打。我?”

  虫蛋没了可以再生。

  他们已经有扑棱了,是扑棱不可爱吗?还是老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恭俭良想到那个嘴臭小崽崽,内心是一千一万个不满意。他忍不住嘟囔起,终于露出一点禅元所熟悉的娇憨滋味。

  “雄……哈雄主。”禅元无法闭合的口腔,勉强发出声音。

  他血淋淋的手还有力气。恭俭良只是将刀刃扎入他的体内,却没有摧毁他的战斗能力。

  “我。”

  恭俭良将耳朵凑得近一些。

  雄虫的嘴角咧开,带着不可查觉的笑意和胜利,“你什么?”禅元要认输了对吗?禅元终于要承认他自己是错误的。

  “我……啊。我。”禅元的嘴难以发生,一些碎片不仅仅扎入他的皮肤,还切入他的声带,令他的嗓音变得晦涩沙哑。

  恭俭良一点也不嫌弃。

  他整个人抱住禅元,那些陷入雌虫皮肤的刀刃受挤压,反而压迫到雄虫的血肉中,连带着从禅元身体中飙出的鲜血,一块浸染了雄虫。

  “我知道。你是不是知道自己错了?”恭俭良将脑袋贴在禅元下巴上,温温柔柔地说道:“禅元。我知道你,你和我是一样的。老二不重要,他一点都不重要。孩子,我们有扑棱就足够了。我们两个就当老二没有出生过。好不好。”

  不要再计较孩子的事情。

  老二死了。

  事后就算没死,自己也会一手弄死他。

  恭俭良轻声戳着禅元的胸口,“不答应我。你就要死掉哦。”他闻言猛地一拍禅元的胸口,叫雌虫一口血喷出两米远,咳嗽不止,整个口腔没有一颗牙齿是白的。

  “禅元。”

  “我……我。你。凑近点。”禅元终于断断续续说完了全部的话。他挥挥手,将雄虫揽入自己的怀抱,舔了舔嘴唇,“雄主。我……”

  他张开口。

  用力地咬住恭俭良的耳朵!活生生将牙关并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是熟悉的夫夫互殴环节。以及,这个家里没有人在乎老二吗?

  ——*——

  问:老二本章在做什么?

  答:在病弱小雄虫怀里睡得香喷喷!还不忘啧嘴巴吃别人的精神触角,把小雄虫疼哭了也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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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禅元第一次咬雄虫的耳朵。

  虫族的耳朵部分没有太丰富的血液循环, 反而是软骨更丰富一些,因而咬下去的一刻,除了少量沾染在禅元牙尖上的鲜血外, 多数是肉与磨牙的软骨, 伴随着禅元牙齿重重的摩擦, 恭俭良短促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禅元!”

  他努力扭动头, 却不想动作太大,反而拉扯到耳廓, 拉扯出淡淡的血迹, 一时间动弹不得, 只能瞪圆了眼眸, 怒视着禅元。

  禅元被他瞧着来了动力。

  雄虫脸上细腻洁白的小绒毛, 在雪地产生的反光下依稀可见。禅元曾经在扑棱这种小崽崽脸上观察到,像是一层细细密密的光圈,带着稚气和无害感。

  “松开。”

  恭俭良一开口就直接破坏这种感觉。

  禅元死死咬住不松口,自然也不说话。他伸出舌头, 在口腔中悄悄□□了一把恭俭良被咬住的耳朵,得到恭俭良更加暴躁不安的反馈。

  “松开。禅元禅元, 我叫你松——开。松开!”

  不松。

  禅元心中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他咬得更加用力,在雄虫急促低呼片刻后,双手扣住恭俭良的脖颈,全身重量压下来,强迫两个人一并摔倒在雪地中。

  “呼。你以为这样——”恭俭良话音刚落, 身上的军装陡然一紧, 脖颈处被一根弹簧绳死死缠绕住。雄虫低眉看去, 居然是自己披在身上充当披风的防护睡袋碎片。

  禅元整个人滚到雪地中, 正处于雄虫背后。他牙关不放松,手上不松懈,恭俭良在痛苦中,双脚用力摩擦地面,挣扎产生的雪沫拍打在禅元的脸上。

  “你。啊啊啊啊!禅元!”

  禅元加大力气。他虎口手上,绳索握住的地方由最开始的鲜红变成褐红,正朝着棕褐色变化。恭俭良每一次想要翻转动作,朝禅元出拳,都被禅元咬耳朵的动作遏制。

  他可以不在乎禅元是否完整。

  但恭俭良一定在乎自己是否完整。

  禅元对恭俭良全身上下最满意的地方,某过于美貌。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颜控,因而大大方方观察雄虫的美丽,以及雄虫对自己美貌的态度——这是很神奇的事情。

  禅元想起自己从结婚至今的观察,鼻翼凑近一些。他湿热的呼吸喷扫在雄虫已经发青的脖颈上。

  “啊。额。我。”恭俭良徒然地用手抓住地上的石头和雪块,盲目的砸向自己的背后。他力求用这种方式干扰禅元,同时一只手用力刺入自己的咽喉,活生生将一小块肉抠出来,叫手指扎进去,留出呼吸和宽松的余地,“你死定了……你死定了,禅元~”

  禅元敢伤害他。

  但他绝对不敢破坏自己的皮囊。

  恭俭良心知肚明这个家伙是绝对不会破坏自己想要的事物。他从没有体验过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的感觉,难受到“子母炖蛋”“剥皮写字”“先奸后杀”等想法再次冒出头来。

  “我要。杀了……呼呼,杀了你。”

  禅元用牙尖轻轻地摩擦恭俭良的耳垂,似乎在寻找全新的下嘴位置。他含着雄虫的耳朵,只是短促地交换新鲜空气。

  恭俭良猛然腾空,将自己侧转九十度,手肘对准禅元的面部狠狠敲击下来。他的力度足够猛烈,禅元却并没有松手,在腾空的缝隙中,双手一抓,两段绳子骤然收紧。

  而短短的零点几秒,对恭俭良来说,已经足够做出决策了。他抬脚踩在禅元的下半身上,不顾禅元的疼痛,屈膝对准禅元的腹腔猛踩三四下。单手伸向禅元腰侧的备用军刀!

  “哈哈。”

  恭俭良拔出来了。

  他猖狂地笑起来,已经想到了自己解开绳子,一刀一刀把禅元凌迟的模样。不过,他很快笑不出来了,看着手中的只有把柄的军刀,禅元噗嗤一声为雄主的愚蠢献上笑声。

  “伸缩离子刀。”禅元提醒道:“按一下红色按钮。”

  恭俭良呆愣愣坐在禅元身上,琢磨一会儿,找到了红色按钮。

  “哦。”雄虫再次兴奋,起来。他举起刀,抵在腹部,斜对着对准禅元的胸膛,“那我按了哦。”

  “嗯。”

  噗嗤——

  光剑穿过躯体。鲜血涓涓往下流淌。恭俭良微微张着嘴,看着从把柄尾端冒出来的光剑,眼里充满了困惑。寻常的“十字形”军刀,在一瞬间变成了“T”字形,雄虫的小腹恰好被贯穿到底。

  禅元抬手抓住把柄,将这把造型奇特的伸缩离子刀拔了出来。

  “禅元。”恭俭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不大的小脑子里一会儿是禅元亲密指点自己使用刀具的样子,一会儿是离子刀穿通自己腹部带来的剧痛感。

  “禅元。我……你。”

  禅元毫不留情捅进去,在雄虫腰腹上留下第二道伤疤。

  “安静一点。”禅元命令完,不忘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各种小渣子让说话变成一种酷刑。禅元甚至产生一种退出任务,前往治疗的冲动。

  相比起让人原地死亡的巨大伤痛。这种细碎一时间不致命,却持续带来疼痛感的伤口是一种酷刑。

  “恭俭良。”

  禅元一时半会没有等到雄虫的怒火,反而有些不自在。他蹲下身,用手指按住恭俭良腰腹的血,打量雄虫平静的眼睛。

  奇怪。恭俭良是吓傻了吗?禅元忧心愁愁想道:这种程度就吓傻了?不太可能。可他怎么不说话呢?难道是我刚刚做得太过分了吗?……不不不,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床上有些事情都比这个过分。

  “雄主。”禅元瞧着雄虫茫然的眼神,用手指擦去他脸上稍许鲜血,心疼道:“等会,你先和大部队回星舰啊。我……我回去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你说点话啊。

  禅元注视着恭俭良,他蹲着好好和雄虫说这话,能够清晰看见自己咬住的耳朵发红,咬出的洞口被霜雪止住血。雄虫双手垂在腰侧,鸭子坐着,好像还坐在禅元腰腹上一般。

  “雄主?”

  禅元有点慌了。

  他忽然希望恭俭良抬起手、举起武器,或者破口大骂,露出难堪或者暴怒的表情。

  而不是现在这样。

  “雄主。我错了。宝贝。宝贝,别生气。”这点小伤啦,洒洒手啦。禅元将离子刀打开,塞到雄虫手中,自作主张亲了亲恭俭良的脸,安慰道:“怎么啦?真的生气了吗?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你不要吓我啊。

  禅元心神不宁,有点不习惯恭俭良走正常逻辑。

  他害怕自己再过一会儿,要开始祈祷恭俭良发疯了。

  “呜。”雄虫终于发出一声抽噎。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慢,就好像正常社会里那些娇弱敏感的雄虫一样,头发丝先颤抖起来,随后见鼻翼,接着是嘴唇,随后才是肩膀。

  雪花扑朔朔往下掉,禅元的心直接和雄虫的眼泪一块坠落在原地。

  他开始感觉到害怕。

  “宝贝。哦,天啊,宝贝。我的宝贝雄主。”禅元第一次哄骗恭俭良自己打自己。路上,他提前找伊泊改装了自己离子刀。按照他自己的设想,这东西就是个失败产物,就算骗雄虫都不一定能成功。

  ——谁知道,恭俭良这么好骗。

  自己说什么就做什么。

  “呜呜呜。”恭俭良的脸上两行眼泪往下掉。天气越来越冷了,他的泪珠都不用掉到地上,直接冻在下巴上。禅元不得不手动给恭俭良掰眼泪。

  在他们身边,是奋力搏杀的战场。

  寄生体和禅元小队、一部分醒过来的军雌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

  “宝贝。宝贝我错了。别哭了。”禅元一边按压住自己不太妥当的兴致,一边小心翼翼哄着不知道为什么玻璃心的雄虫。而恭俭良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哭得越来越大声,“呜呜呜。啊呜呜呜。啊你呜呜呜呜呜。”

  禅元已经没有其他精力去思考问题了。

  他看着恭俭良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脑子里都是欲望在咆哮。他感觉恭俭良每一滴眼泪都不是落在雪地里的,而是落在他颜控的心里。

  “宝贝。”

  “呜呜呜嗯?”

  “我可以吃你的眼泪吗?”

  “啊呜呜呜滚啊呜呜呜。”恭俭良哭得更大声了。他一直哭,哭得没力气了,眼巴巴看向禅元,用自己泛红的眼眶眨巴两下。禅元老老实实把自己口袋里的糖和营养剂拿出来,剥开包装,打开盖子送到恭俭良嘴边。

  寄生体们停下了。

  军雌们也逐渐不打了。

  一群人围在这对神奇夫夫周围,为战场上突如其来的哭声和突如其来的停止哭泣感觉到一头雾水。

  “小良!”军雄费鲁利一盾牌推开前面几个寄生体,冲到夫夫二人组面前,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天啊,你居然受伤了。你赶快跟我走,我带你回星舰上治疗。”

  “呜呜呜。不要。”恭俭良吃了点东西恢复力气,继续抽泣。他捂着脸,带着鼻音,难过极了,“禅元被寄生了……我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

  全程只被雄主暴打的禅元:……

  “我。我必须履行禅元的愿望。”恭俭良放下手,眼睛里蓄满泪水,“禅元刚刚叫我杀了他。我必须要满足他的愿望。”

  全程都在“宝贝长宝贝短”的禅元:……

  很好。

  恭俭良。

  你!有!种!

  禅元算是记住了。他就说恭俭良怎么回事。原来在这里等他呢。可惜了。禅元老神在在想:军雄费鲁利可不会上当。他们禅元小队的人都不会上当。

  因为,他,禅元,根本没有办法被低等寄生体寄生。

  “恭俭良。你……”禅元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恭俭良攥紧了伸缩离子刀,对准禅元的咽喉刺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本章小打小闹一下。

  ——*——

  【扑棱日常】

  扑棱是个乖小孩。

  他在远征军中出生,在远征军孵化,在远征军中长大,是真正意义上的远征军二代。

  因此,他的学习也充满了远征军特色的单身军雌野蛮风格。

  “看见这个了吗?”

  “嗯。”

  提姆将砖头厚的《高等指挥艺术》放在幼崽面前,叮嘱道:“视频课,自己看,知道吗?”

  “嗯。”

  “第一章 到第二章,划线的内容要背下来,知道吗?”

  扑棱的脸蛋皱巴成一团。他不太懂为什么自己要背这种东西,雌父在的时候,他都是看一些彩色卡通卡片,跟着可爱的音乐和动画片学习——这种灰扑扑,一本下来全是字和□□战争图片的书,真的要背下来吗?

  “可以背吗?”提姆rua一把幼崽的脸,板着脸询问,“慢慢背。”

  别老在指挥室走来走去的。

  “好吧。”扑棱慢吞吞蹲下身,力求抱起这本自己新出炉的专业书。他双臂发力,发出可爱的“嗯~”用力声,接着啪叽一下,受力不均,屁股摔在地上。

  提姆眼睁睁看着幼崽摔了个屁股蹲,呜呜呀呀在地上拍拍,打滚,最后期盼地对自己抬起头,撒娇,“提么!扑棱!屁屁!”

  提姆冷酷地将崽拎起来。

  “不可以撒娇。”

  “唔~”

  “扑棱是小军雌。”提姆拍拍崽崽屁股上的灰,叮嘱道:“小军雌是不会哭鼻子的,对吗?”

  扑棱眨巴眨巴眼睛,超级大声道:“不对!”

  他还是崽崽,凭什么不可以哭。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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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禅元整个人向后仰, 微微颤抖的离子刀震慑住周遭的雪花,刀尖呈现漩涡状气流,呼啸而过。

  在途径禅元鼻尖的刹那, 刀尖下转, 直冲冲对准雌虫的咽喉。

  ——刺!

  “等一下!”军雄费鲁利高喊出声。他的武器是盾牌, 出手速度比恭俭良稍微慢一些, 刀刃顺着盾牌边缘划过一整圈,双方在角力中随着惯性, 双臂分别摆开一圈, 在雪地中划出半弧形。

  军雄费鲁利搞不清状态, 但他想恭俭良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小良。你先冷静一下。”军雄费鲁利手持盾牌站在恭俭良面前, 作为防御型的军雄, 保护军雌和同伴是他生来就接受的教育,“禅元是否被寄生还没有结论。你先冷静下来。”

  “他当然被寄生了。”

  恭俭良伸出手,揉捏一下自己染血的耳朵。也不清楚是被禅元咬了之后,发炎发热, 还是因为禅元“宝贝长宝贝短”的叫唤,燥红了耳朵。他入手所触碰到的肌肤都微微发热, 像紧绷的皮革,刚刚从热水中捞出来,散发出热气。

  “禅元可不会捅我。”

  他没有用任何东西包扎自己的腰腹。军雄费鲁利自然看见,恭俭良行走时露出的外卷的红肉。在深色的军装下,缝隙中的白肉与刀刃口翻滚出来的红肉像是花一样扎眼。

  恭俭良缓步走过来,将自己的双刀拔起, 放入刀鞘。掌心的伸缩离子刀前后挪动, 短短几分钟内, 他就熟悉了这件武器, 并将其化为自己的半身。

  “禅元……是不会捅我的。”恭俭良喃喃自语道:“禅元,怎么会捅我。”

  他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

  军雄费鲁利为此动摇,不得不伸出精神触角飞速检查下禅元的脑域,确认背后之人没有被寄生。

  “小良。禅元他。”军雄费鲁利难以启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像是掀开这对夫夫并不友好的一面。往日里,他只见到雌虫对雄虫百依百顺的一幕,却不曾想,在冰天雪地的战场上,雌虫亲手捅伤自己的雄虫!

  “他什么?”

  “他没有被寄生。”军雄费鲁利努力抛开各种思绪。从小接受军部教育的他和普通雄虫不一样,十分迅速摆正姿态,对恭俭良伸出手,“小良。你受伤了,先和我回星舰吧。”

  这项任务,原本是分配给禅元的。

  可如今,费鲁利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将恭俭良交给军雌了!

  “回星舰?”恭俭良重复一下,他看向禅元所在的位置,笑起来。雪色中,他的笑容勾住几片雪花,看上去温柔又惬意,“我不要。”

  他今天要杀了禅元。

  他不光要杀了禅元,还要杀了禅元生的虫蛋。

  他才不要回去。

  “他疯了。”禅元闭上眼睛,痛骂自己走了一步臭棋。他反省自己先入为主,以为将雄虫的战斗力消除,强制带回星舰是一条可行之路,却万万没有想到,恭俭良的武力和执念远比他想得更可怕。

  在他心中,恭俭良应当是和寄生体搅和在一起,联合寄生体上演一处大戏栽赃自己“被寄生”,由此顺理成章找机会杀掉自己。

  为此,禅元提前准备了刀,计划随时随,乘其不备给恭俭良致命一击。甚至,当时那一刀不在肚子,禅元也会从其他地方抽出武器,给自己的雄主来一下。

  他不相信恭俭良的自控力。

  “他疯了。”

  “你是他的雌君。”军雄费鲁利压低声音,压抑着怒气,说道:“你怎么可以说小良疯了。他只是……他只是被你刺激了。”

  禅元从地上起来。碎片叫他每一次移动都扎心的疼,鲜血几乎浸泡了整件衣服,在寒冷下冻成硬邦邦的冰片。禅元我只能握紧同伴丢过来的武器,在军雄费鲁利身后警惕地做出战备状态。

  “他每次都会发疯。”

  “你明知道他会发疯,为什么还要刺激他。”

  “……我知道了。”

  军雄费鲁利侧过头,他的动作给恭俭良找到机会。雄虫急速前进,刀刃扎入盾牌,连根没入,细微的刀尖擦着费鲁利地手臂,在短暂的嗡鸣声后猛然抽出,接着再次进入!

  禅元道:“他的目标是我。我会负责好他的。”

  他不会给队友们带来麻烦。

  禅元走两步,刀刃碎片长期不取出来就罢了,随着运动少部分刀刃越来越深,几乎和筋骨衔接在一起,随着走路发出咯吱咯吱老化的声音。

  “禅元!”军雄费鲁利拉扯他的衣角,命令道:“你别逞强。赶紧去接受治疗。”他说话的时间,连续不断的“铛铛铛”声音从盾牌上传出。微弱的光和强烈的风共同袭来,在最后一声刀震后,费鲁利的盾牌碎成碎片,像禅元的武器那般化为数片利刃飞驰而过。

  嗡——

  军雄费鲁利一挥手,无形的光圈出现在他与同伴面前。这种无形的武器围绕着他手臂一个极小的圆盾展开,在暴风雪中,无数雪花连同刀刃一并停滞。

  禅元看呆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恭俭良的格斗方式是正确的。在过往的无数时间中,他听说过看脑域,听说过精神力,但他并不认为那是每一个雌虫都要去做的。

  直到,今天。

  他看见了精神力。

  “雄虫。”恭俭良停下动作,头疼地摸了摸额角,“我不杀雄虫。”

  “小良。”费鲁利的精神力还在半空中释放。他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这对夫夫带走!至于带走之后,是先丢给裁决处,还是先丢给医护室,那就是副队要头疼的事情了。

  军雄费鲁利伸出手,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温和而平坦,“小良。你想想扑棱,想想星舰上的大家。”

  恭俭良看着他,微笑。

  随后,抬手拍掉费鲁利的手。

  他快步向前,身边的空气猛然扭曲一下!无数寄生体抽抽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们发疯地前进,一个接着一个匍匐在地面上,“阁下。”

  “阁下!看看我。”

  “阁下!”

  他们踩着同伴的身体站在高处,为了让雄虫第一眼看见自己做出各种诡异的姿态和动作。

  而恭俭良只注视着禅元。

  “禅元。”

  禅元回望过去。他没有开脑域,按照常理是见不到雄虫的精神力。可在如今这等特殊的环境与情况下,他看见空气像燃烧的火焰般扭曲起来,费鲁利半圆形的精神力盾牌不自在地向内凹陷,无数雪花一层一层地堆积,勾勒出“无形之物”的形状。

  “你看见了。”恭俭良平静地说道:“你看见我的精神力了。”

  你被寄生了。

  禅元一点就通,十分顺畅的理解了雄虫的意思。可他回首看去,除了发疯的寄生体外,所有军雌也瞠目结舌看着恭俭良。

  “精神力……实体化。”

  “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

  禅元扭过头,真想说不是自己一个人看见,而是恭俭良实在太特殊,叫所有没有开脑域的普通军雌都看见了。

  “雄主。”

  “闭嘴!”恭俭良怒而举起双刀,对准禅元微笑道:“我之前是怎么和你们说的?我说过,谁都不允许寄生他!他是我的!我的!我的猎物!我要杀的是禅元,是我的雌君,不是你们这群啾、啾占鸟巢……”

  禅元听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鸠占鹊巢。”

  “哼。你们这群鸠占鹊巢的家伙!”恭俭良眼睛都红了。禅元的提醒没有让他意识到眼前人是谁,反而越发愤怒,“你还学他!还学他!滚啊!学他什么不好,学这个老东西卖弄学识!”

  只比恭俭良大了三岁的禅元:……

  他忽然,有点担心寄生体。

  果然,下一秒。恭俭良手起刀落,对半劈开距离自己最近的寄生体。整个人宛若旋风一般冲入人海,鲜血冲天飞溅开来,在落地的瞬间越来越多,最后汇聚成一场泼天血雨。

  “我说过,不准寄生他!不准寄生!”恭俭良一刀插入寄生体的心脏,扭转三百六十度,笑着踩着对方的脑袋质问道:“你们是耳朵聋了吗?哈?你们在破坏我的计划。”

  并没有被寄生的禅元:……

  明明说了禅元没被寄生的费鲁利:……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寄生体们:……

  “不是啊,阁下。阁下我们没有啊冤枉啊。”

  “阁下。阁下。我是您的狗。您的狗啊啊啊啊,扎到下面了,下面了。阁下,我没有,不是我。我是您的狗啊,我怎么会不听您的话呢。”

  “谁寄生的?谁寄生了?”

  “阁下。您杀寄生您雌君的家伙啊。杀我们噗。杀、杀我们干嘛。”

  恭俭良手起刀落,当着一众军雌的面将寄生体剥皮抽筋剁成肉泥。无数血沫飞溅到他的头发和脸上,宛若雪地泼梅,香艳又绝望。

  “杀你们干嘛。你问我杀你们干嘛。”恭俭良微笑道:“我在杀鸡给狗看啊。”

  禅元为雄主的文化水平感到担忧,“是猴不是狗。”

  恭俭良抽出刀投掷过去,怒骂道:“闭嘴。狗东西。”

  禅元:“哦。”

  他懂了。

  恭俭良居然提前嘱咐所有寄生体不准寄生我。他果然还在乎我!

  当然也不排除雄虫是顺势而为,借助“分不清是否被寄生”来强杀自己。为了让这个剧情变得更加顺理成章,也为了巩固雄虫与自己的深情人设,先血祭一波寄生体。

  禅元一边苦中作乐,一边预见自己即将被当做寄生体灭杀。他见风雪中,雄虫提刀而来,眉眼低垂,血瞳闪烁,反手抽出身边军雌同伴的随身佩刀迎了上去。

  “雄主。”

  “滚。”

  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

  作者有话说:

  深夜就应该写点感情戏,而不是这种奇怪怪的剧情(跪)

  ——*——

  【迟到的情人节番外】

  远征结束后的第一个情人节,禅元寻思给两人老夫老妻的生活整点花活。他上班之余偷偷刷了刷购物网站,又去逛了逛社交平台,在一众“雄虫最喜欢礼物”中做了参考,最后下单了某特色酒店两天一夜包间。

  恭俭良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好无聊。”

  禅元坐在床上,用手把玩恭俭良的头发。雄虫不喜欢打理头发,任由其长,如今到了腰部才开始考虑剪断。禅元好言相劝大半天,最后以全权为恭俭良负责护发、梳发的代价,成功保留了长发。

  “无聊就做(爱)啊。”

  “我不要。”恭俭良一巴掌拍掉禅元的爪子,哼哼唧唧不满意起来,“白天上班,晚上打你,我也很累的。”

  两个都是体力活,恭俭良宁愿把这么多精力放在搜索都市变态犯罪上。

  他最近的兴趣是如何在不被全局通报批评的情况下,合理虐杀变态罪犯。

  相比起来,禅元在雄虫眼里魅力骤降。

  ——他们两实在是太熟了。

  “我自己动。”禅元凑近一些,乘着恭俭良不注意,压着他的脸猛亲三两口。雄虫的脸颊都给他压扁了,整个人倒在床铺中睁大眼睛,抬手就给禅元一巴掌。

  “干嘛干嘛。”

  禅元避开恭俭良的掌风,揪住恭俭良的脸颊,像是饿狼叼着肉回窝,“想亲你。”

  “滚啊。”

  禅元意思意思松松口,接着找准机会,逮住恭俭良的脸就开始乱亲。恭俭良也从最开始的抗拒到摆烂躺平,接着又被亲得遭不住了,一脚将禅元踹到床底下。

  “烦死了,亲亲亲,有什么好亲的。”

  每天早上,恭俭良还没睡醒就要挨雌虫一顿亲,上班前再一顿亲,下班后在车里又是一顿亲,睡觉前还是一顿亲。亲得恭俭良都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什么成瘾性药品。

  这个雌虫都看了二十多年了!为什么还没有看腻?

  不对。

  恭俭良又有点放心。他摸摸自己的脸,觉得禅元这个颜狗不会离开自己,又忍不住担心世界上出现比自己更好看的雄虫,招招手把禅元蛊惑走。

  “雄主实在是太好看了。”禅元忍不住再亲两口,轻声哄着雄虫,“我最喜欢雄主的性格和脸了。”

  “哼。”

  花言巧语。

  恭俭良想着,忍不住抬眼看着面前的雌虫。

  禅元继续夸赞道:“我最喜欢雄主了。”

  哼。恭俭良翻个身,翻个白眼:雌虫在床上说得话一句都不可以相信。

  不过,他还是拍拍身边的枕头,命令道:“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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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虫蛋睡了十七个小时, 终于睡饱了。

  作为一个聪明的蛋,他将事情的起因经过捋一遍,很快得出“身边的雄虫不是猪猪雄父”的结论, 并揣测自己的雌父雄父应该正在打架。

  至于是床上的, 还是床下的, 虫蛋参考自己的胎教内容表示无所谓。

  这种扭曲的夫夫关系, 对他的雌父雄父来说十分健康。

  就是——虫蛋不满意地张开口,咬住病弱小雄虫的精神触角啧啧嘴, 眉头皱起来——他身边这个精神触角看起来好弱哦。和雄父那种超级大超级大超级香喷喷, 又凶又漂亮的精神力完全没办法比呢。

  虫蛋难得想念起雄父的好处, 伴随着身边小雄虫微弱的哭泣声, 悄咪咪想:雄父和雌父现在在做什么呢?

  答案是:互砍。

  就在恭俭良飞速越过军雄朝着禅元劈砍的瞬间, 禅元也拔出同伴的武器冲上前。双方诠释了“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两个人在寄生体的尸山血海之间,对准彼此的头颅、脖颈、四肢、小脑、膝盖窝、翅根……总之一切可以被称为弱点的位置,都被亲切地问候一遍。

  “把禅元放出来。”恭俭良还保有余力。他在雪地上的印记只有前进, 没有后退,战斗的节奏从始至终都掌握在恭俭良手中, 不曾退让出一步。

  对比起来,脑子的节奏就在禅元手中。

  “……雄主。”禅元都分不清恭俭良是在演戏,还是他真的认为自己被寄生了。他尴尬地笑道:“别演了,别演了。”

  “谁和你演了。”恭俭良认真地笔画下武器,似乎在找准哪里可以下手,用最痛苦的方式迫使寄生体放弃禅元的身体, “不讲武德的家伙。我说过禅元是我的东西, 谁准你们碰我的东西了!”

  禅元强行压住内心的窃喜, 躲过恭俭良劈砍自己双臂的动作, 在地上滚了一身雪,猛地一缩脚,蹭着飞来的冰霜站起来,连退三米。

  “雄主。”

  “我要先挑断你的手脚,再一点一点用刀把你剁成碎片——你们这种垃圾根本就受不了疼痛。我就不信了,这样子你还不会从他的身上走开!”

  “……”糟糕。禅元内心慌张,感觉事情逐渐离谱又逐渐好笑,“可是,这么做,禅元也死了啊。”

  “哦。”恭俭良无所谓地提刀上前,“死就死了吧。”

  他的表情在淡漠和癫狂之间来回切换,好像情绪是一种抽象派艺术。禅元盯着雄虫漂亮又清澈的双瞳,片刻后意识到:不像假的。

  雄虫可能真的认为他被寄生了。

  雄虫可能真的打算把他削成□□,唤醒意识后再慢慢凌迟。

  禅元噎住了。

  “不是。他是你的雌君啊。”

  “哦。”

  “不对。雄主。我没有别寄生啊,你清醒一点。”

  “哦。”恭俭良罕见地停下动作,缓慢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禅元:……

  他觉得恭俭良是故意的,眨巴眨巴眼睛看一会儿,又觉得雄虫气势汹汹的笨蛋样子不太像,叫苦连天。

  “当然有区别了。”禅元一边和恭俭良对砍,一边抓紧时间给雄虫洗脑。他清楚恭俭良的武力没有完全释放出来。雄虫现在为了实现“将寄生体从禅元身上逼出来”的目标,刻意控制力度,不讲究一击致命。

  这是他洗脑的好时机。

  禅元避开恭俭良的一记刺穿,整个人朝着寄生体之中逃窜。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他甚至揪住几个寄生体当挡箭牌,毫无人性地将他们送到恭俭良的刀口下。

  “雄主。雄主你听我说……”

  “我不听。”

  “听一下!就一下!嘶。”禅元正要原地起跳,小腿被恭俭良的刀口猛地砍了一下,半块骨头从肉的缝隙中露出来。血液还没有流淌到脚踝,空气就迅速将其冻结。

  禅元倒吸一口凉气,恭俭良乘胜追击,冲上来。

  “没有什么区别。”雄虫冷漠地提起刀说道:“寄生体和禅元完全一样。”

  都很好色。

  都很变态。

  都没有什么下限。

  恭俭良依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寄生体还比禅元正常一点,花样没那么多,语气也不会那么痴恋,心理也不会想着各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等一下!”

  禅元飞快抽出一旁的建材废料,长长的铁管格挡住恭俭良的刀,为其争取到短暂的零点几秒时间。雌虫翻身站起,异化能力发动,在雪上朝着远处狂奔。他一边跑一边寻找掩体和身上还可以利用的武器,高喊道:“伊泊。伊泊开枪!”

  恭俭良眼神一尖,整个人宛若满月之弓,绷紧后迸射而出。

  铛!

  携带着麻醉药剂的子弹和他几乎是同时出发,双方在半空中形成短暂的交汇。禅元整个人钻入空旷的废弃建筑,飞快咬开身上的炸药丢向洞口。

  他打赌恭俭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休想!”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恭俭良半个身子几乎擦着地面飞驰而来,雪花和冰层成为他加速的滑梯。在爆炸火光炸开的前一刻,他擦身经过狭窄的洞口,整个人掉落其中。

  轰!轰轰轰!爆炸产生的石块和飞屑共同炸开到恭俭良身上,雄虫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脸蛋、脖颈和少部分致命位置。但任由几块硕大的石头砸在他的背部和大腿后侧。

  “禅元。”

  “雄主。”

  “什么时候准备好的炸药包呢?”

  “来之前。”禅元毫不避讳自己的小心思,“和寄生体掺和在一起,很麻烦啊。雄主。你为什么不能乖一点呢?”

  “哈哈哈,乖一点被你打吗?”恭俭良咬着牙从自己的脊背处,抽出一管空弹。弹药爆开产生的冲击力,让大半药物进入体内,恭俭良当着禅元的面冷笑着捏碎药管,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碎片和半粘稠的药水也随之一点一点落在地上。

  “居然使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啊,禅元。”

  “这怎么能叫做卑劣呢?”禅元不得不叹一口气,“雄主。明明是你,就不能乖一点吗?”

  恭俭良和寄生体搅和在一起,无论是从个体上来说,还是从大局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禅元每每想到自己要面对恭俭良的小伎俩都一阵头疼。

  可,破局之法也很简单。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禅元平静地说道:“提前布置的炸弹让房屋上面三层楼全部塌掉……你放心,我让甲列计算过了。这下面的结构很稳,我们两个不会被压塌。上面的寄生体费鲁利和诺南可以解决。虫蛋我也让其他队伍帮忙寻找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雾。

  恭俭良看过去,只觉得禅元朦朦胧胧,那些透过缝隙传递到下层的光,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口气衬托出金色的光芒。

  很好看。

  也很扎眼。

  “你觉得是我的错。”

  “说说我们的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下一秒又不约而同地错过头。恭俭良握紧刀柄,药物正在他的体内发挥作用。

  想来,这一步,也是禅元提前算计好的。

  “我不说。”恭俭良站在原地跺脚,“我现在就要把你杀了。”他暴躁得头发丝炸开,却在空气中被光线折射出金色的柔软线条。

  禅元看痴了,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总觉得恭俭良好看,无论是发疯的、生气的、冷漠的、撒娇的、无理取闹的,恭俭良在他眼里都是好看的——用脑子换来的颜值,确实值得这个价格。

  “我要杀了你。反正这里没有别人。我就把你杀了,上面的军雌也会觉得我是在杀寄生体……反正,我就要杀你。要先把你四肢全部砍掉,然后再吊起来打,我才不会让你这种家伙爽到,我要扇你巴掌,把你脸都扇肿起来。”

  禅元盯着恭俭良气得发抖的嘴唇,迷情意乱,“那……做吗?”

  恭俭良被怔住了。

  雄虫难得地打量起面前自己的雌君,冷漠道:“滚。”

  “真的不做吗?”禅元越想越激动,上前两步,一把握住恭俭良的双刀刀柄,顺势抱住雄虫的手,“我调制的浓缩加倍药物应该发挥作用了吧。如果是平常——”

  恭俭良应该直接冲上来砍了自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叽叽歪歪大半天。

  禅元愉悦地眯起眼睛,低声说道:“事情都会解决的,不是吗?这里又没有别人,雄主就把我当做寄生体来折磨,别弄死了就可以。”

  恭俭良面无表情看着禅元,一巴掌将人扇在地上。

  禅元只觉得周身旋转三百六十五度,脸擦着地面坚硬的石头砂砾,磨出鲜血来。

  “我给你脸了啊。”恭俭良咆哮道:“把我当笨蛋玩很有意思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掌控,连我都能掌控——你去死吧。禅元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做了。你去死,你去死。”

  他说完,却没有动刀,反而安静的坐下,目视禅元爬起来,重新站好。

  “哈哈。恭俭良,我的宝贝,我的宝贝雄主。”禅元捂着脸,看过来,眼里放出精光,“你怎么不来砍我呢?你这个时候不像你啊,砍我啊,砍啊。”

  恭俭良眨巴眨巴眼睛,伸出手,给禅元另一边来个同样力度的巴掌。

  雌虫再次以另一种角度的三百六十度旋转,躺在地上。

  “禅元。”恭俭良认真道:“你被打,真的很爽哎。”

  禅元从地上起来,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没错,他是很爽。

  在没有同僚围观,却又算半个公开场合的地方做这种夫夫私密事情,更让禅元觉得浑身血脉膨胀。如果再加上以公务名义执行私人欲望……禅元成为少儿不宜限制级本子主角的事情,也不再是什么童年幻想了。

  这,就是事实。

  “你这种人,死的时候说不定还会高潮。”恭俭良琢磨一下,改变了主意,“不行。看见你这么爽,我就不爽了。”

  他不打禅元,不给禅元甜头吃,不上禅元,让这个雌虫尝不到一点荤腥。

  这,才是对涩涩变态的惩罚吧。

  恭俭良想想,一时间想不出不弄死禅元,又不让禅元爽到的完美方案。

  “我不打你了。”恭俭良只能这么说。

  他开始思考,看着禅元泛着情.欲的脸从兴奋到茫然,最后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恭俭良决定再接在励,一定要在禅元最在乎的点上弄死对方。

  禅元最在乎什么呢?

  钱?名誉?外人的看法?

  不不不。恭俭良想来想去,觉得禅元最在乎的是自己。

  没错,禅元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这种长得好看又能满足他不良嗜好的反社会雄虫!

  “我不会和你上床了。”恭俭良认真道:“禅元,你好好守活寡吧。”

  在没有想出:弄死禅元,又不让他爽的方案之前,他绝对不会碰禅元一根手指头。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我绝对不会上他的!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

  “宝贝,宝贝不生气啊。”禅元好声好气为恭俭良扇风,哄着雄虫穿上那套他并不喜欢的辅警外套,“辅警也是警啊。好歹……现在你是个警察了,对不对。”

  恭俭良反手就将禅元推开,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不愿意面对现实。

  “都怪你!”

  都怪禅元偷偷改了他的志愿。

  禅元顿了一下,心虚之余,又觉得无奈。他很清楚自己说出来,恭俭良要和自己闹,但让他看着恭俭良每天和一顿题目死磕,心里也不是滋味——恭俭良是第三次考了。后面考试会越来越难。他一天考不上,床上生活就一天没法子和谐!

  恭俭良悄悄从被子里冒出一个头,眼瞅着禅元发呆,怒气冲冲抄起枕头砸过去,整个人坐在禅元身上暴打一通,“我说了我不要调剂!不要!调剂!”

  他要当刑警!最不济也是法医!

  恭俭良打了几下,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改变事实,怒而按住禅元作妖,“我可是要成为犯罪克星的雄虫。我怎么可以是辅警!我应该是刑警,超级酷的那种——去上班别人都会羡慕我。我、我应该一下子以雄虫刑警的身份名声大噪啊!”

  恭俭良改变不了事情,只能揉搓禅元。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禅元捏着鼻子,受了这一顿。

  “嗯嗯嗯。不要调剂,我们今天先去报道啊。”雄虫考出来的分数怎么算都够不着辅警,还得是加了远征军减分政策、又加了雄虫减分政策,再勾上所有“服从调剂”选项,堪堪捞了一个职位。

  笨死了。

  禅元第一次知道,有人通宵复习居然只能考这么点成绩。

  他开着车,看着气呼呼的雄主,越看越觉得这幅皮囊是用脑子换的,忍不住凑上前亲一口。

  “走开。”恭俭良正生气呢,才不给禅元吃豆腐。他动作很大,一巴掌将禅元脑袋磕在玻璃窗上,怒道:“不准亲。我生气了。你不准亲!”

  车猛地歪了一下,禅元赶紧控制方向盘,路边停靠。

  他动作很快,可惜监控和交警赶来的速度更快。

  *

  “新人报道……刑警部门齐了。交警部门齐了。辅警……恭俭良。”点名的人第四次扫了名单,皱眉道:“恭俭良?恭俭良。你们有谁认识恭俭良吗?”

  无人出声。

  警雌们环视一圈,没有看见传闻中新加入的雄虫,对恭俭良迟到的原因有了几个猜想。

  “第一天就迟到啦。雄虫果然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现在提倡各个部门要均衡雌雄比例,最起码一个支队里要有一个雄虫……挂名也可以。”

  “这个不一样。”有消息渠道的人交流道:“据说是远征回来的。”

  “远征回来的又怎么了。雄虫还是做文职工作比较好。”

  负责新人点名的雌虫已经开始拨打恭俭良和其雌君的通讯号。片刻后,他的神色诡异,哭笑不得。

  “走了走了。”

  “干嘛?”

  雌虫用点名簿遮住脸,有些丢人,又忍不住笑,“去交警那提人。上班第一天,违章被扣了。”

  “哈哈哈哈哈真的吗?他怎么通过考试的?”

  “可能是减分政策叠太多了哈哈哈。”

  第一天上班,恭俭良得到了他预想之外的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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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恭俭良真的会不碰自己吗?

  禅元觉得不可能。

  他上一次听恭俭良发誓说“绝对不碰”还是上一次, 结果呢?两个人回到星舰没几天,还是说完话没多久又滚在一起,做个爽, 还顺带怀了一个崽。禅元无所谓地想着, 并不觉得开过荤腥的雄虫真会禁欲。

  笑死。

  恭俭良有什么自制力。

  禅元大步上前, 凑到恭俭良面前, 哈着热气说道:“雄主。”

  他的脸上明晃晃两个大巴掌印,看上去狼狈有可笑。可掌掴所带来的痛感, 和隐约肿胀所带来的鼓胀感, 让雌虫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雄主。”

  恭俭良现在不作为, 肯定是因为自己调制的麻醉药发挥了作用。

  嗯, 一定是这样的。

  禅元最了解恭俭良, 他见过星舰上常规麻醉剂的制约力,也很清楚到底需要多少药物才能制衡住恭俭良。他出发前设想过恭俭良不受控制的情况,特地和军医申请了麻醉剂和肌肉松弛剂,自己私底下配制。

  ——至于雄虫刚刚打他的那两巴掌。

  禅元愉快地认为, 这是一种情趣,是自己可爱的小宝贝在垂死前的挣扎。

  “雄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哦。”恭俭良移开自己的脸, 拒绝禅元索吻的动作。他握紧自己的刀柄又松开,接着再次握紧,麻醉药剂带来电流感,在这种简单的重复动作中被逐步弱化。

  恭俭良却知道,这只是一种感觉上的错觉。

  “雄主不想做一点什么吗?”

  “不想。”

  他看见禅元兴奋的表情就索然无味,总觉得自己是在出力气满足禅元的龌蹉下流的想法。恭俭良待在原地思考一会儿, 他的精神状态飘忽不定, 连带着思考逻辑也忽高忽低, 可一旦他的目光落在禅元这迫不及待的难耐表情上, 雄虫便清晰地意识到一点:

  不能便宜了禅元!

  禅元是变态吗?当然是,只不过他和自己的类型不太一样。恭俭良小时候被基因库和雄虫协会的人逮住薅羊毛,一群白大褂和蓝大褂找准机会就上门对他嘀嘀咕咕说一大堆医疗知识,说他“体质超群”“骨骼和肌肉强度是同年龄雌虫的三倍”,又说什么“恢复能力也很超群”“可惜精神方面问题也很大”等等。

  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他不是正常人。

  他需要终身吃药,承受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变得愚钝、痴肥、牺牲掉一部分的脏器健康,用缩短的寿命来换取精神上的平静。

  雄父温格尔因此拒绝了这种治疗。

  恭俭良每次见到基因库的蓝大褂们,都将头埋在雄父的胸膛中。他清楚自己的精神不正常,但又没有办法控制——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和自己的雌父沙曼云走上同样的道路,已经叫那些基因库成员扼腕叹息——只要他杀人,只要他犯罪,他就会沦落为罪犯,成为沙曼云,亦代替沙曼云成为基因库的新实验品。

  他需要克制。

  克制了二十余年,好不容易想到了“击杀犯罪”的方式,好不容易有了成为“犯罪克星”的梦想,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生中所能找到的变态——

  恭俭良生出了强烈的不满。

  凭什么他那么爽?

  大家都是变态,凭什么禅元一个人爽?

  “走开。”

  “生气了?”

  “滚。”

  禅元锲而不舍,他觉得恭俭良不对劲,又将这种不对劲归类到自己调制的麻醉剂上,壮着胆子伸出手抱住雄虫的腰,“宝贝。”

  恭俭良反手钳制住禅元的手,将人拧在地上,面无表情。

  想打,但要忍住。

  不能让禅元爽到。

  “生气啦。”禅元不知死活跌喋喋不休,“真生气啦,宝贝,不生气嘛。我就是鬼迷心窍,猪油蒙心……宝贝怎么打我,我都不还手,好不好,别生气了。”

  恭俭良推开禅元,想不出怎么对付这个兴趣盎然的家伙,只能捞起自己的武器在房间里搜索。

  好烦。

  “宝贝。”

  好烦。

  “宝贝,你怎么不理我了?宝贝雄主。雄主。”

  吵死了。

  “恭俭良宝贝?小兰花?小兰花雄主?大可爱?”

  吵死了!真想一刀砍死!

  恭俭良总算知道老二叽叽喳喳和谁像了。他觉得禅元要起来黏人得很,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禅元就会呕心沥血一直钻研一直磨,直至滴水穿石。

  “你要干嘛。”

  恭俭良忍无可忍地站住,转身问道。他有些犯困,眼睛却又死命睁大,看上去寻常时日更圆润一些。

  禅元吞咽下口水,发觉自己又挖掘出雄虫新角度的美貌情不自禁,“想要雄主亲亲我。”

  “哼。”恭俭良才不要呢,他在自己干净的骂人词汇中搜索半天,找出一个词贴上来,“不知廉耻。”

  禅元变本加厉,走快几步跟在恭俭良身后,几乎要贴着雄虫走,手不安分地再次环住雄虫的腰。

  “和自己的雄主亲亲,算什么不知廉耻。”

  “我才不会和你亲亲呢。”

  “嗯嗯嗯,好好好,你说得都对。”禅元也不着急一口气吃撑,他确定恭俭良就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额外宽容,“宝贝饿了吗?要吃点甜的吗?”

  “不要。”

  恭俭良说好让禅元守活寡,就是守活寡。

  他决定从今天开始,杜绝和禅元的一切肢体接触。

  “宝贝。”禅元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恭俭良甚至能感觉到雌虫主动贴上来的滚烫身躯,以及按捺不住吃自己豆腐的小动作。

  恭俭良:……

  他很奇怪,为什么禅元越来越变态。

  “不许碰。”

  “嗯嗯嗯,是要玩放置吗?”

  “……滚开。”恭俭良才不知道什么是放置play呢。他也没有兴趣玩这种东西,脑子里只想着离开禅元,最好两个人处于天南地北,处于两个世界,叫禅元切切实实体会一把守活寡才好。

  他向前走着,这么想着,释放出精神力。

  “不能叫禅元吃到一点甜头。”恭俭良嘀咕道:“我要和他分房睡!”

  他脚下猛然一空,像是踩到一片极薄的木板,整个陷了下去。

  咔——

  微弱的声音和突如其来的黑暗瞬间将雄虫吞没。而在尾随者禅元的眼中,雄虫像是摔了一跤,等他匆匆赶过去时,地面除去一片被踩碎的木板外,什么都没有。

  “宝贝?”禅元用脚踢开木板,环顾四周。

  水泥色的地面和凌乱的瓦砾组成了狭隘的空间。在这中间,他听不到回声,听不到上面队友们厮杀的声音,甚至听不到另外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禅元心悸下,他跪在地上,在雄虫消失的那片地方,伸出手四下拍打,“雄主?雄主——恭俭良。恭俭良你在哪里?恭俭良!”

  地面很结实。

  没有裂缝。

  禅元本以为这里存在什么巧妙的机关。可当他将一切杂物清理到一边,手掌沾满了灰泥,几乎摸遍了每一寸地板后,他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水泥地。

  没有机关。

  没有秘密。

  这里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他的雄虫。

  “恭俭良。恭俭良。”禅元兴许是和恭俭良呆久了。他不自觉也喜欢这么喊人,好像将一个人的名字重复许多遍,对方就会听从召唤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在狭窄又安静的地下,必须通过这种笨拙的呼唤确定自己的雄虫就在附近,就在自己的身边。

  “恭俭良。恭俭良你不想玩,我们就不玩了。”禅元剧烈的呼吸,克制自己的情绪,牙齿却越来越紧,声音干巴到缩水,“恭俭良。恭俭良。你出来啊。恭俭良。你……”

  他停下来,忽然想到雄虫丢失虫蛋时的自白。

  “没有。你不要打扰我。我、我还在找。他根本没有丢。都是他自己乱跑……不是。不是的。我没有!啊啊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禅元禅元禅元。”

  恭俭良混乱的逻辑,很笨拙地描述着事实。

  他说,他没有把虫蛋弄丢。

  他说,他睡觉前还把虫蛋圈在怀里。

  他说,他连育儿袋都系得好好的,是虫蛋自己滚出去的。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大的一个房间里找不到虫蛋。

  他又很确定房间里如果来了寄生体,自己一定会发现。或者说,寄生体应该更喜欢雄虫,而非一颗聒噪又嘴臭的雌虫蛋。

  “就是睡一觉……睡一觉他就没有了。”恭俭良在风雪中支支吾吾和自己辩解的样子历历在目,他委屈,却没有掉眼泪,雪花压得肩膀都低了两度,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强调道:“就是一眨眼。真的,禅元你相信我,一眨眼……就是一眨眼,我就眯一下,他就不见了。”

  如同现在。

  一眨眼,他的雄虫忽然就不见了。

  禅元望向自己的掌心,细微的出汗让他的掌纹深深嵌入灰尘,“原来如此。”他攥紧,狠狠打在一块砖石上,面露狰狞,“寄生体。”

  破坏他的家庭和谐!让他误会他可爱又愚笨的雄主!还顺便偷走了他并不是很熟悉的虫蛋!

  禅元咬紧牙关,看着雄虫消失的地方,笑容依旧,只不过从松弛变成一种僵硬的假笑。

  该死。

  必须杀!

  他要将这个破坏他家庭和谐,损害他运动圆满的寄生体挫骨扬灰!

  *

  “出发吧。”寄生体说道:“Q107基地不能再待下去了。赶快检查一下,把抗生素给雄虫幼崽吃下去。”

  “药已经过期了。”

  “过期了也没办法。这么多年了,哪里有新鲜药给他们吃。”

  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中,根本找不到虫族世界生产药物的原材料。寄生体中有关雄虫的药品几乎消耗殆尽,到今天用一枚少一枚。

  “万一吃死了怎么办?”

  “……你说得对,但就这么让他烧下去?”

  寄生体打开箱子,看着恒温箱里皮肤通红的雄虫幼崽,用手触碰下他的额头,无奈道:“别死了。”

  活的小雄虫,可比死掉的小雄虫值钱太多了。

  Q107基地还敢信誓旦旦和他们说是七成健康的幼崽。寄生体忍不住啐了口浓痰,唾弃道:“要不是他们都快完蛋了。我还得再砍一砍价。”

  窝在小雄虫怀中的虫蛋悄悄冒出一个蛋壳尖尖。他喜欢温热的环境,甚至觉得幼崽发烧的身体比之前更舒服一些。

  只不过,他的狗狗雌父和猪猪雄父似乎还没有找上门来。

  虫蛋嘟囔两下,在精神世界里“啊噗噗”好一会儿。

  “那个雌虫蛋是怎么回事?”

  “什么雌虫蛋?”

  “幼崽怀里那个。”其中一个寄生体担忧道:“听说雌虫蛋都很闹腾,要不要提前取出来?”

  “没必要。”寄生体发车,巨大的雪墙轰然倒塌,在他们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雪原,“那就一个附赠品,买一送一的添头。”

  再说了,一个蛋能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老二:你这么一说,我就感兴趣了。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

  等点名的雌虫将恭俭良从交警那捞出来时,全分局的警雌都围上来看热闹。

  他们本来是抱着看看“警察考试历史最低分”的噱头来瞅瞅人,第一眼却都被恭俭良的脸和绝佳的气质吸引,一群警雌目不转睛盯着恭俭良,雄虫走哪里,他们的眼珠子就转到哪里,直至雄虫的身影消失。

  警局里,炸开了锅。

  “天啊。这就是新来的警雄吗?”

  “太好看了,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天啊,天啊,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简直比我现在追的明星还好看。”

  “……他真的是来当警察的吗?”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否定了这个结论,转而投向另外一种可能性:

  这一定是上级分配他们的福利。这么好看的雄虫,就是给他们这些勤勤恳恳的基层雌虫赏心悦目的!

  “他什么都不做。当个花瓶,我都觉得值了。”

  “雄虫会被分配到哪里呀?”

  “嘿。你想什么呢。肯定是文职啦。”

  娇弱的雄虫可不需要巡逻。

  *

  “你好。我是负责带你的警雌。”临近退休的老雌虫笑眯眯看着恭俭良。他经验丰富,最重要是过了婚姻适配年龄,对恭俭良格外的慈爱。

  他将恭俭良带到前台,手把手教雄虫做表格、登记报案信息、整理各种资料。

  恭俭良刚开始还有点耐心,中间就开始走神。

  他千辛万苦考上辅警,可不是为了做文职工作的!他要去猎杀变态!他要当犯罪克星!

  “我不要做这个。”

  “……还有一些行政窗口。恭俭良阁下,你要去吗?”

  恭俭良撅撅嘴。要是禅元对他说这话,他就要开始闹了。可眼前是个年迈的老雌虫,雄虫那点微弱的尊老之心浮起,嘀咕两声,最终乖乖坐在前台开始做起了文职工作。

  好无聊啊。

  “你好。我来做个滞留登……”门外过来办事的雌虫抬起眼,呼吸停滞片刻。恭俭良抬头望去,就见这家伙把身份证明复印件撕成两片丢在垃圾桶里。

  雄虫:?

  “我来做滞留登记。”雌虫靠在前台,微笑道:“第一次来,不知道要什么流程。请问您方便告诉我吗?”

  恭俭良也不太懂。不过老雌虫给他留下了一本说明,不会时可以按照上面的标签,一边翻一边找,“哦。可以。”

  他答应过禅元,不可以打他之外的人。

  变态和犯罪除外。

  恭俭良想起自己和雌君的承诺,乖乖翻开说明本,慢慢查找起来。雌虫也得益于占据最近的位置,认真端倪雄虫的姿态,隐晦吞咽口水。

  分局什么时候来了个漂亮雄虫?

  “需要提供身份证明、收入证明和航空器牌照……”恭俭良念了一会,没了耐心,干脆将说明书推到雌虫面前,叫人自己看。

  “哈哈,阁下。我最近有点眼花。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忙念出来。”

  恭俭良抬眼,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背后几个彪形警雌冒出来,凉飕飕揽住这家伙的脖颈,双方皮笑肉不笑地对峙片刻。

  “眼花了,是吧。”

  “哈哈,是啊。”

  “那还是下次来办吧。你都跑了好几趟了,资料还不全,我们也不能给你办啊。”

  “怎么会呢。”雌虫眼睛不住朝着恭俭良身上飘,“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备份。”

  警雌们哪里不知道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刚刚在门口撕复印件的样子,可别太明显。

  要是每一个来办事的人都这么磨磨唧唧,他们大厅还做不做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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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就在虫蛋暗戳戳打算整点事情出来的同时, 禅元的好队友们得知了一个惨绝人寰的消息:

  “什么?恭俭良没了?”

  “队长,你雄虫没了?”

  “你怎么能把雄虫弄丢呢?”

  和恭俭良当初那副极力自证清白的样子不同,禅元大大方方证明是自己的错误, 并提供了自己的猜想和证据。

  “Q107基地足足有七百米高, 地面建筑高度约200米, 余下的高度全部在地下。”禅元一字不漏地背出星舰上分发的资料。他们这些远征军, 远征的目的之一就是收回失地。

  失地,就意味着这里曾经是虫族的地盘。

  Q107基地自然是虫族科技文明的产物。

  “地下生活使用层数占有13层。从第14层开始, 是明确禁止对外开放的内容。根据资料显示, 从地下第14层开始就是整个基地的核心运转区域, 包括了燃料、机械活动、各种生活设施运转、交通枢纽管控都在14层往下的空间中。”

  这颗星球虽然覆盖大量冰雪, 不值得花费太大力气改造成宜居星球。

  但当年的虫族依旧在地面制造了巨大的移动基地, 目的就是挖掘星球上丰富的氦资源、氮资源,及巨大生物。

  禅元简单介绍下移动基地的内容,重点强调道:“这座基地短期内无法进行第二次移动。”

  军雄费鲁利才不相信禅元的判断。他对弄丢恭俭良的雌虫抱有巨大不信任“你怎么知道基地没办法移动?”

  “因为恭俭良参与本次行动的前提,是‘Q107基地逃逸’。基地现在所处的位置和我们小队第一次任务上报的预测范围有了巨大偏移。”禅元语速极快, 他一边和伊泊动手拆卸武器炸弹上的装备,重新组合, 一边对懵懵懂懂的军雄费鲁利解释道:“我估算,两个地点的直线距离是这颗星球赤道三分之一。结合整个基地还在运转的设施、基地的体积和供暖程度来算,他的资源不多了。”

  Q107基地没有办法进行第二次逃跑。

  军雄费鲁利被说服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情和恭俭良失踪没有关系,追问道:“可恭俭良又不是资源,他是雄……”

  他意识到什么, 脸色扭曲起来, 整个人站起来在原地不安地走动起来。

  “你这么肯定吗?”

  “八九不离十。”

  军雄费鲁利嗓子忍不住尖锐起来, “如果着一座是, 那么其他的基地——”

  “我不能确定自己没看到的事情。”禅元打断费鲁利的恐惧,说道:“恭俭良消失了。我的虫蛋也消失了。排除一切不可能选项后,我认为这是‘基地与寄生体融合在一起’这个选项的概念最大。”

  他果断得不像是痛失雄主的雌虫,在这个时候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事情,“费鲁利。你可以申请深空机甲到地面来吗?”

  “可以。”军雄费鲁利还很年轻。他的战斗生涯十分丰富,却还没有遇见过“寄生体建筑”这种罕见的存在。

  但他曾经听前辈们讲过,遇到这种情况时,第一选择是撤退建筑内所有成员,保证最多人存活下来。如果很不幸去晚了,那么还有第二个选择:

  杀了所有曾经在建筑里呆过的生命体。

  无论是雌虫、雄虫、虫蛋,还是圈养的宠物、饲养的花草,统统要弄死,一粒种子都不能留下。

  因为,寄生体依靠寄生其他生命体存活。

  而能够与建筑这种“死物”存活的寄生体,必然是强大的、吞噬雄虫数量过百,为了塑造□□屠杀超过千人万人的队长级!

  “如果发现这种寄生体,首先撤退所有在场人员。”老师的话回荡在耳边,“过去的战斗中,这类‘建筑’寄生体最常见的作战方式之一就是瞬移……在没有确定他的主要本体是什么之前,要小心身边的一切。”

  “可能是一扇进去后就出不去的【门】,一扇打开产生幻觉的【窗】,一盏掉下来直接吃掉你脑袋的【灯】,也可能他们全部都是寄生体,你在进入建筑内部的时候,就已经走进了寄生体的胃里,等待被消化。”

  “目前,研究出来对付这种超体量的寄生体,最好用深空机甲。”军雄老师们拍拍黑板,强调道:“安全,暴力,见效快,存活率高。”

  就是耗损率高了一点。

  军雄费鲁利还想要说什么,禅元却已经安排甲列和诺南拿着刚刚改装好的喇叭出去喊话。

  “所有军雌抓紧时间撤离出基地。”

  “我猜,这座基地,不对。是这个寄生体有类似‘瞬移’的技能。一旦他忽然在地面开个大口子,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禅元固定好炸弹,带着所有人推开一百米远,猛地按下按钮,爆炸的火光配合他平淡的口吻,诡异地产生了念教案的感觉。

  军雄费鲁利甚至怀疑,自己学生时代那位因伤退役的军雄老师附身上来了!

  “费鲁利。深空机甲最好来两架。”禅元掐指一算,很快地报出两串数据,“这座基地的面积并不算大,但想要逃跑他的质量反而是个大问题,最好来两架深空机甲保证碾死他。”

  磅!

  滚滚浓烟中,最后一响结束。

  禅元和伊泊双双冲进黑烟中,两个人边走就边戴上防毒面具,呛得负责联系深空机甲的军雄咳嗽不断。

  “深空机甲,已经下来咳咳咳。烟雾好重。”

  禅元给伊泊一个眼神,备用防毒面具就到了费鲁利手中。两个雌虫干脆地再爆炸原地,继续设置炸药,两个重复着简单粗暴地安装、炸开、清理碎石、安装、炸开的程序。

  费鲁利也叫自己在太空待命的小队下来。

  他队伍这次自带一架深空机甲,另外一架就得等星舰那边出动了。

  “咳咳。你们这也太快了吧。”军雄费鲁利眨眨眼的功夫,禅元和伊泊就已经到了地下。他探出头,因为层数过多,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不规则圆圈中的两个黑点。

  禅元抬起头。他和军雄费鲁利之间没有频道通讯,只能摘下防毒面具,大声问道:“深空机甲好了吗?”

  军雄费鲁利比了一个“七”,同样高呼道:“七分钟,七分钟就下来了。”

  禅元闻言又要戴上防毒面具。

  军雄费鲁利赶紧问道:“为什么要用深空机甲。”

  “安全,见效快,存活率高。”禅元简单总结下,赶快戴上面具,浑然没察觉到军雄费鲁利震惊的眼神。

  禅元不是普通军雌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对付“建筑寄生体”的方式?

  费鲁利越想越不明白,在用精神力搜索寄生体本体的关头,也不忘想一想:禅元再聪明也不应该知道这种隐秘知识啊。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总不能是自己推测出来的吧?

  这也太离谱了。

  费鲁利一圈一圈的搜,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在上面用精神力将意图附身军雌的寄生体一个一个抽死,确认大部队里没有人被寄生后,跳下去和禅元等人一起炸地下层。

  轰!

  爆炸开的碎石越来越不平,天花板上也时不时掉下瓦砾。

  轰!轰轰轰!

  费鲁利仰天看去,天空只剩下指甲大小,像是投入水中的小石子,而那些炸开的一层又一层板砖,就是石子激起的涟漪。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停!”禅元猛地一挥手,打住伊泊安装炸弹的动作。他俯下身,摘下防毒面具,趴在地面上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勾手道:“我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了。”

  伊泊也爬下来,和队长校对一遍后,确定是虫族两百年前一款老式液氮能源发动机。

  “炸不炸?”

  “炸。”禅元摩拳擦掌,“这么大的声,指定是机械运作相关的发动机。我还听到了老式活塞的声音。”

  他的异化能力是润滑。

  在学校念书,在家里打工时,没少给机械系的人抓去当苦力。甚至在家都逃不过要用能力顺机械链子、给家里机器人上润滑油的细碎活。

  老式活塞?机械链子?这东西他上润滑可娴熟了。

  “敢抢我的雄虫。”禅元咬着牙,看着爆炸产生的浓烟,恨恨道:“我一定要搞死他。”

  恭俭良会死在爆炸里吗?

  禅元则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对自己的雄虫抱有莫名其妙的自信,甚至怀疑自己还没有虐杀寄生体,恭俭良就提前把对方分尸再剁成肉酱——哪怕这次的寄生体是个大家伙,禅元也奇怪地抱有这种自信。

  他觉得自己的雄虫,一定在距离寄生体核心最近的地方。

  “队长。”伊泊点了点数目,犹豫道:“这样炸,速度是不是太慢了。”

  “你有什么好货?”

  “之前被关在武器库时,我拿了一颗核弹。”伊泊从自己的包裹中掏出一枚大家伙,双眼放光,忽然不觉得自己把这种可怕东西随身携带有多么可怕。

  费鲁利:“……什么弹?”

  这东西,他们军雄出任务都不一定申请得下来,这几个军雌到底是哪里搞到的。

  伊泊道:“核弹。不过有点受潮了。年代挺久了。我觉得随时都可能爆炸,不太放心,就放在身边。”

  禅元已经学会忽视自己队友的不可靠。

  他拍拍伊泊的肩膀,轻描淡写道:“没有下次了。这次先给我炸。”

  “好的。我们原地炸吗?还得先破解一下密码。”

  “这东西还有密码啊。我看看。”禅元拿过来核弹,瞧了几眼,“简单。出任务我刚刚读了密码学,给我。”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秒表,“十五秒。伊泊,你去划分安全区。我可不想被炸死。”

  军雄费鲁利张开嘴,一时间不知道吐槽这个队伍里居然有人疯狂到把受潮核弹随身携带,还是吐槽禅元对此接受良好,完全没有一丝意外。

  这可是他出任务都申请不到的核弹哎。

  一枚下去威力巨大的那种哎。

  “等一下。你们这枚是……”费鲁利话还没有说完,禅元抬起头,飞快道:“算好了。伊泊,你安装好了吗?”

  “好了。”

  “嗯。甲列,诺南,收到请回答,所有人员都撤退了吗?所有人员都撤退了吗?”

  对讲频道中传来甲列的声音,“全部撤离完毕。”

  “收到。收到。请迅速归队,通知其余人等撤离到基地外。情况说明就按照我教你的说。”禅元挂断频道,随口道:“伊泊。存着,先别点。炸那几个小的。”

  军雄费鲁利还想说点什么,“不是,等一下。这是……”

  “收到。”

  伊泊按下按钮,在军雄费鲁利的惊恐声中,一个全新的、通往下一层的坑洞出在三人面前。

  禅元擦一把身上的灰尘,笑道:“放心啦。我们没有那么莽。”

  核弹这种好东西,现在用实在太浪费了。

  伊泊仔细地将核弹放在自己的包裹里,重新背上。得知密码的他,浑身散发着光芒,费鲁利看着都害怕他下一秒带着核弹冲向寄生体,当场表演同归于尽。

  太奇怪了。

  这支队伍太奇怪了!

  军雄费鲁利看着禅元的表情,对恭俭良失踪的怒火小了一点。

  “禅元,你没事吧。”恭俭良失踪了,你不会疯了吧。

  “没事。”禅元冷静道:“伊泊,你继续炸,我去附近探索一下。”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3】

  恭俭良做前台的第三天。

  报案率比三天前高了50%,各种寻衅滋事多了30%,来负责办理各种手续的人更是多了80%。

  “所以,你为什么要横跨大半个城区来我们分局报案呢?”

  “当然是因为我更相信你们分局的破案水准。”面前的雌虫信誓旦旦,“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随意在我家门口大小便的家伙!简直是太可恶了。”

  恭俭良坐在老警雌身边,看着前辈捂脸沉默、攥紧拳头,贴心地递张纸巾,兴致勃勃道:“他是变态吗?”

  老警雌:……

  不。这只是被你的美□□惑来,没事找事的家伙。

  “让半城分局过来拎人,这事根本不归我们辖区。”老警雌吩咐自己麾下另外一个新人,转头对恭俭良叮嘱道:“恭俭良啊。你有没有兴趣去档案室坐坐?”

  不能再把雄虫放在前台了。

  这种级别的美色,简直是犯罪诱捕器。

  “哦。”恭俭良性质不高。但他这几天出门前,被雌君念叨了好几遍,不能打架,万一打架被开除,就又得花功夫考进去了。

  恭俭良讨厌学习。

  他在“忍一时不用考试”和“爽一把重新复习”之中,选择了前者。

  两天后,恭俭良被档案室管理员光荣地轰了出去。

  “他做不了。”档案管理员和人事抗议道:“逻辑性太差了。文字能力也很差,最重要是根本坐不住。你们还是让他出去转转吧。”

  紧急讨论后,恭俭良暂时分配到了交警那边。

  老警雌是半退休人员,行动自由,故而花点心思将最后两个徒弟带好,自己也久违上任一把交警职位。

  他带着恭俭良,开着悬浮摩托在街道上寻找违章,慢悠悠和雄虫介绍贴罚单的注意事项。

  恭俭良终于感兴趣了一点。

  他发现自己走在大街上,似乎很容易触发一点交通事故——虽然他小时候也有类似的情况,比如某些雌虫走路不看路撞在树上,有人停车摇下车窗看他等等。但像今天这样丰富的违章停车,恭俭良还从没有见过。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老警雌觉得交警部门没业绩,可以带着恭俭良上街,来一圈钓鱼执法。

  “我知道了。我去贴。老师,我要贴!”恭俭良自告奋勇包揽下所有贴罚单的活计,啪啪啪在各种价位的车上、航空器上贴单子。

  他憋了好多天,每天被各种雌虫的目光注视着,都没有在远征军里的自在。

  哼。恭俭良闷闷不乐地想道:要不是害怕考试,他直接和远征军一样,去找几个变态犯罪大开杀戒!

  “雄虫阁下,留个联系方式好不……”

  啪!

  “等一下,我不服,我没有违章,你报上你的警号。我要和你好好聊……”

  啪啪!

  “阁下,您实在是太美……”

  啪啪啪!

  贴罚单可比坐前台快乐多了。

  恭俭良上班至今,难得开心一点。不过,他还是期盼自己可以找机会虐杀变态犯罪,获得“犯罪克星”称号。

  “老师我贴好了。”恭俭良将空荡荡的罚单本交给老警雌,快乐道:“辅警做的好,会转正的,对吗?”

  他抓了这么多违章,迟早会转正去刑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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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在整个队伍中, 禅元自认为是学识最杂的人。

  相比起甲列懂工程,伊泊懂武器,诺南懂肌肉, 他什么都明白一点。禅元抽出自己腰间的离子刀, 他缓慢的前进, 手电筒在漆黑的空间中上下摇晃, 盘庚错杂的水管和橡胶管附着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禅元都不需要抬头,那些早早断裂和破损的电路一根一根扫在他的脸上。

  恭俭良不会在这里。

  禅元将心比心, 把自己放在寄生体的位置上:如果他得到了雄虫, 得到了关乎自己晋升的宝贝, 必然会将其保存在最核心的位置, 甚至不惜提供各种美味的食物和温暖的空间。

  禅元用手擦拭放毒面具玻璃上的雾气, 苦涩地撇下嘴角。

  如果他是寄生体……如果他得到了雄虫……

  轰——

  伊泊的引爆炸弹的声音,让整个空间震动一下。细碎的瓦砾和枯萎的植物根部掉落在禅元的肩膀上。他却没有任何感觉,随便扒拉下,用手仔细聚拢一批身上的尘土, 一点一点扒开看,同时快步走向队友所在的位置。

  没有如果。

  他与寄生体不同的地方就是, 他曾经真正的拥有过恭俭良。

  禅元拂尘,大步向前,光线经过十四层滤镜后,已经变成一种罕见的灰白色。伊泊率先跳到下一层,继续按照原定步骤安装炸弹。

  “禅元。”军雄费鲁利说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寄生体,可能会寄生你们两。我希望你们两可以撤出任务。”

  伊泊动作并没有因为军雄费鲁利的提议减缓。

  他是禅元的队员, 经历过生死危机后, 他无条件相信禅元的判断, 坚定地站在容纳自己这个怪胎的队长身后。

  军雄费鲁利说道:“你们两个都没有开启脑域, 随时都有可能被寄生。你们队伍中的诺南,我会暂时收编到我的小队中。希望你不要介意。”

  禅元没有回答,他飞速环视周围,目光落在面前和恭俭良差不多大的军雄身上。

  恭俭良也刚成年没几年。禅元垂下眼睑,想起自己结婚以来的行为,面前有出现雄虫抓着自己头发,冒着风雪歇斯底里和自己说“没有弄丢”的样子。

  他笑了笑。

  “可以。我理解费鲁利军雄您的安排。”禅元伸出手,将手指上残留的尘土给费鲁利看,“不知道你的队伍里有没有人懂金属分子学。”

  听说军雄的文化课水准普遍不怎么样。

  他们虽然是军部培养的特殊雄虫,但更侧重实战,而非技术。禅元拿捏住这一点小小的传闻,和军雄费鲁利谈判道:“从十四层开始,我怀疑每一层泥土都被污染了。你看。”

  他指着泥土中十分细小的植物根部,扒拉开碎石和锈铁,分析道:“这是名为‘湿地蕨’的植物。是虫族开荒团常备的一种‘星球宜居改良物种’,用处是打造适合虫族生活的环境。”

  “但他死掉了。”

  “并不完全。”禅元捏着最后一点草根,在伊泊引发的爆炸声中和军雄费鲁利解释,“只从根部干瘪状态来看,存在三年以上的缺水状态,然而——”禅元将根部上的泥土刷去,露出一块新鲜的黏糊糊血肉,“在根部缠绕的地方,却有一块死亡时间不超过12个小时的碎肉。”

  刀法判断,来自恭俭良。

  禅元没有把自己的主观判断加进去,他平平无奇的陈述事实。

  而这几乎把军雄费鲁利吓到了。不惧怕血肉,不胆怯战斗的军雄,牙齿上下打颤,“禅元,你不会真的被寄生吧?”

  禅元将那块碎肉放在军雄费鲁利的掌心,说道:“我不知道。目前实验结果,只到士兵级。”

  士兵级是无法寄生他的。

  队长级就不知道了。

  “你暂时不要离开我身边。”军雄费鲁利迅速做出决定,“我怀疑你。可如果你真的没有被寄生,我一定力荐你转去做研究。你是个人才。”

  轰——

  伊泊又炸开了两层。

  禅元和军雄费鲁利依次跳下去。他们都知道土壤中带有新鲜血肉,几乎是“建筑寄生体”存在的铁证。十四层往下后,他们几乎每一层都能收集到不同新鲜程度的血肉。

  有时候是手指。

  有时候是半块脚掌。

  有时候是干瘪的眼球和一排牙齿。

  千奇百怪,不寒而栗。

  禅元没有任何害怕。

  作为一个凶杀片爱好者,越血腥的场面反而越能激发他的兴趣。他甚至联想到自己带着恭俭良在这一片血泊中打滚,两个人用他人的、自己的鲜血将彼此污染,最终变成同样的颜色。

  ——他还是想把恭俭良变成自己的。

  “机械的损坏程度越来越大。”禅元用离子刀撬开身边一台发动机的外壳。就在他吱呀拽开壳子的一瞬间,状若树根的扭曲物飕飕地蜷缩起来,在机械和干涸的油污上留下亮晶晶的水渍。

  军雄费鲁利迅速抽出长刀,对准发动机下盘,猛地一扎。发动机内壳里骤然爆开无数尖刺,像是受到攻击的豪猪,发出轰然尖啸。

  “退开!”军雄费鲁利亮出自己的盾牌,冲上前,“小心被卷进去。”

  他们必然进入到建筑寄生体的内部。

  只是不明白,进入到哪里,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了。

  他们还能回去吗?

  禅元后退两步,手按在一处墙壁上。下一秒,他感觉到手指上像是黏糊了什么东西,可拿起来手指又是干净的,甚至隔着皮质手套,无论是什么脏污都入侵不了他的身体。

  “队长。”伊泊忽然举起枪,对准左上方一块扣动扳机,“小心左上方。”他的动作迅速,力气像是忽然增大一般,猛然将禅元推到了墙上,整个人严阵以待,“我来断后。”

  禅元摔在地上。

  他吃痛些,却奇怪自己的体力不应该这么弱。膝盖像是磕在什么柔软的物体上,漆黑中手电筒也滚出去两三圈,除去同伴打打杀杀的声音、枪械爆发出的火花外,什么都看不见。

  奇怪。

  伊泊并不应该说这么多话。禅元捏了自己一把,肉旋得发红。

  疼痛如期而至。

  “不是幻觉?”禅元抬起头,看向自己的队友,再看看军雄费鲁利。他用手按压地面。

  坚硬的地面,和视觉感觉一模一样。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终于忍不住按压着太阳穴,幡然醒悟,“神奇。我什么时候中招了。”

  昏暗的环境初看只觉得血腥,但仔细搜索,越来越像他记忆中最喜欢的一部凶杀片《邪恶博士的不良基地》的布景。

  这是一部变态学霸雄虫囚禁拒绝自己求婚的雌虫,并运用各种手段改造雌虫,最后两个人甜蜜在一起的违法犯罪片。

  同时,也是禁片。

  禅元年少时最喜欢这部片子,无数个深夜翻来覆去为片子中的高智力变态雄虫痴迷,曾经和恭俭良唠嗑了百八十遍里面的细节,还一起线上观片探讨里面的各种情节。

  禅元找个方向,捡起手电筒往墙上一照,看见了眼熟的皮鞭和项圈。

  嗯。是的了。

  是幻觉。

  那么幻觉触发的机制是什么?他们是什么中招幻觉的?他们现在具体在第几层?这个幻觉是根据每一个人的特性定制的吗?

  “恭俭良。”禅元放下手,无视自己两个正在激烈战斗的同伴,坚定道:“我想要我的雄主恭俭良在这里。”

  军雄费鲁利的身形骤然变得模糊,像是网速卡顿产生的画面不良。禅元甚至能环绕式观看这个不成熟的幻觉慢慢扭曲成恭俭良的样子。

  前一秒拿着盾牌格挡的军雄费鲁利,化为拿着双刀的恭俭良,猛然落在地上,手起刀落给发动机一顿劈砍,将机器连同其中的寄生体肢体剁成两半。

  “恭俭良。”

  “嗯?”

  雄虫转过头,面容姣好,完全看不出是真是假。

  禅元也不计较这些,他盯着失而复得的雄虫,道:“把衣服脱了。”

  “……”

  “我想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禅元板着脸,好像在讨论重大学术问题,“我还没见过你光着身体砍寄生体。”

  这是第一个能进入他脑域的寄生体。

  他可能会被寄生。

  禅元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雄虫,在确定这是幻觉后,越发猖狂,像是要在死之前彻底放纵一回,咆哮道:“脱啊!一条都不要留!脱!”

  殊不知。

  他面前的人是恭俭良的投影。

  真正的雄虫恭俭良,正躺在寄生体准备的干净温暖小房间里,躺在沙发上啃着薯片翘着脚,怒目圆瞪。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3】

  远征结束后,禅元去军部报道,过上了自己理想中的舒适生活。

  没活。摆烂。每天上班摸鱼。到点打卡去警局接雄主!

  这叫一群等着看他装逼打脸同僚大失所望。诸多战神头衔落选者围观禅元的工作与生活,发现他每天最苦恼的居然是早上给雄主吃什么、中午给雄主吃什么、晚上给雄主吃什么。

  “堕落!简直太堕落了!”眼睁睁看着禅元拿下战神名头,就原地摆烂的落选者痛心疾首,“蝉族果然是有冬眠期吧。这是彻底不干活了吗?”

  “现在也没有什么活给他。”

  “他这么能打,还会指挥,让他去边境啊。”

  “边境也很平安啊。”

  “不行。就让他这么闲着。”落选者恨得牙痒痒,“让他堕落好了。被雄虫蒙蔽双眼的家伙。”

  禅元对此浑然不知,就算知道,估计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他现在正面临一场大堵车。

  “嗨。兄弟。”禅元拉下车窗,看向隔壁探出脑袋的雌虫,询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个小摩擦吧。”

  话音未落,前面刷刷刷好几排的车子里探出几个雌虫脑袋。禅元一眼望过去,幻视自己在二哥家的果园里预备摘果子。

  “好漂亮。”

  “嘶——他过来了。”

  “雄虫阁下。”

  禅元心中意动,忍不住探出头去。

  果然,前方是恭俭良。

  禅元多瞅两眼,就估摸雄虫中午没睡午觉,上下眼皮瘪成一线,整个脸不高兴地垮下来。偏生对面的雌虫还逼逼叨叨说个没完没了,恭俭良不得不一边打哈欠,一边写罚单,嘶拉扯下来,一把拍在雌虫脑门上。

  “你分没了!”

  “……阁下,阁下你不能抓着我扣分啊。”

  恭俭良茫然地看过去,对眼前的雌虫完全没有印象。

  他一天最起码要用掉两个罚单本,找他废话的雌虫海了去了,干交警四天吊销执照的人都有两位数,为了见他一面故意投诉他的人都挤满整个警局——眼前这个算什么?

  “老师。”恭俭良别开头,直接喊人,“老师。”

  他不太喜欢和雌虫纠缠,被禅元看见又要麻烦死了。

  “你喊人干什么。”雌虫一把抓住恭俭良的衣领,还没有反应过来,头晕目眩,整个人眼前是明朗朗的天空,脊背传来剧痛。

  ——雄虫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禅元:……

  他有预感恭俭良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你居然袭警!”恭俭良这么多天,终于抓住一个在违法边缘蠢蠢欲动的家伙,开心到无语伦次,“你袭警了。你还意图猥亵雄虫,是不是?”

  雌虫:?

  我不是,我没有啊,你衣服上的执法记录仪还开着呢?

  老警雌娴熟地擦一把汗,扯开自己的笨蛋徒弟,“抱歉。抱歉。恭俭良,回去把书再抄一遍。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哦。”

  “别哦了。明天我要检查,还有检讨书。”

  恭俭良瘪瘪嘴,整个人沮丧成一滩兰花饼,“好吧。”

  今天又是没有抓到犯罪的一天。

  恭俭良终于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想要抓住一个穷凶极恶的犯罪,是多么困难——

  当年,他遇到禅元,又是多么的幸运!就是不知道,现在把禅元以“引诱未成年雄虫”的罪名抓起来,能不能转正。

  禅元目睹自己泄了气的雄虫走出警局,爬上副驾驶座,整个人盘成一团,无奈又好笑。

  “被罚了?”

  “嗯。”

  “法条、规章制度不是考过吗?”禅元一边找出出自己买来的甜品,挑了最好看的几个递给雄虫,一边询问道:“都忘啦?”

  “嗯。”

  考完试,这些知识当然是一键删除啊,谁还记着啊。

  恭俭良这几天都在街上跑来跑去,急需补充糖分。炫了一块奶油小方,一个菠萝包和一杯奶茶后,恭俭良双眼放空,无聊到翻禅元的公文包,“禅元。你有变态朋友吗?”

  禅元:?

  你在想什么?钓鱼执法吗?

  禅元忍住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说道:“没有。我的亲友都是正常人。”

  “好吧。”恭俭良叼着蛋糕叉子,意识到只能自己去钓鱼执法了。

  他长得好看,一定能钓到几个变态刷业绩。

  嗯,就像禅元这种变态。

  恭俭良惋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雌君,为自己无法当场掀他老底感到难过。禅元那么变态,不过说到底也没有真的杀人,被关起来也就是三五年……如果他猥亵和强迫未成年雄虫,那这个刑期就得上五十年甚至更多了。

  恭俭良掐指一算,自己和禅元奔现时都成年了。

  罪名不成立!

  哼。只能去钓鱼执法了。恭俭良攥紧拳头,内心发誓:他才不要罚抄和写检讨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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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他想要我脱衣服!”恭俭良吧唧捏碎手中的薯片。碎渣稀里哗啦掉在长毛地毯和软座沙发上, 地面和墙上一条条纤细的黑色触手飞速将碎渣卷起来,收敛到垃圾桶里,殷切地给雄虫递上一包小饼干, 挥舞着精神力, 安抚道:

  【不要生气】

  恭俭良抓住饼干, 手一握, 好像粉身碎骨的不是饼干,而是禅元遇见美色拎不清的猪脑子。

  “他居然想要脱我衣服!”恭俭良呸呸两口, 又觉得不太文明, 捂住嘴, 双脚乱蹬, 踹得底下给他托底的触角碎成三四片, 泼洒在墙上,随着重量缓慢下滑后,又黏合在一起,亲昵地凑到雄虫脚边, 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不要生气啦】

  恭俭良双手还胸,“哼哼”两声, 整个人一把躺在床上手脚团起来生闷气。那些漆黑粘稠的触手心疼地分散开来,像一个又一个小煤球围住恭俭良,悄悄听雄虫说了些什么。

  【不要生气啦】

  这是他遇见过最惊艳最美味的雄虫。

  如果可以,寄生体愿意用最温柔的方式对待他,而不是和地表上那些愚蠢无知的低等寄生体一般,用牙齿、舌头和双手攉取雄虫的液体。

  无数个漆黑的小煤球左顾右盼, 叽叽喳喳, 片刻后又汇集成一条粗壮的触角, 慢慢地从床铺边缘捡起被子, 盖在恭俭良身上。

  【你不想见他,我们就不见啦。】

  恭俭良一脚把被子踹开,随手抄起枕头砸在触角脑门上,又将这浓稠液体打散成无数个小煤球,呜呜呀呀下雨一般落在地上。

  “不准杀他。”恭俭良生气又难过,“他是我的猎物。”

  本来在地面上,他已经盘算好要如何惩治禅元,正要执行传闻中的“冷暴力”。一睁一眨,“呼啦”就掉落到房间里,身上的双刀也不见踪迹,就连衣服——恭俭良不满地拉扯下身上松垮垮的粉色蕾丝睡衣,为寄生体糟糕的品味吐舌头。

  不好看。

  这种老旧款式的衣服,除了什么“复古雄虫睡衣派对”,他还没有见人穿过呢。

  【我不会杀他】

  寄生体不会说话。

  他用精神力带来的共振代替声带,朦胧而低沉的音色,直接穿透过空气,进入雄虫的大脑。

  恭俭良也并不在意这点举动。身为雄虫,他在蛋里,在幼年时期,经常和雄父用精神力对话——只是和寄生体还是第一次。

  “你要把他留着给我杀吗?”恭俭良翘着脚,翻过身来,面向天花板,“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啊,等等!不许脱衣服,不许脱衣服!”

  雄虫意识到禅元那边还卡着进度条呢,连滚带爬到可视光屏面前,嚷嚷道:“不准脱衣服。听到没有。”

  寄生体发出无奈的叹息。可能是这颗星球上,雄虫已经稀少到无法替代的地步,又或者他吞噬了百年前刚到星球的那一批雌虫,“呵护雄虫”四个字已经随着进食,成为一种新的思想污染。

  他伸出触手,在光屏上点了一点。

  【您不想看他出丑吗?】

  恭俭良趴在床上想了想,觉得禅元的聊天记录比这个刺激多了,摆摆手道:“无所谓。我还有比这个更刺激的东西——总之,不可以脱衣服。你给我撤掉!把他,把他弄进来。”

  【……】

  “干嘛。”恭俭良气呼呼,被人捧在手心后,他总是自然而然露出这种骄纵模样,“你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还不允许我找点乐子吗?我要弄死他。禅元这个变态,居然想看我光着身体杀人。他简直就是变态!变态!超级大变态!”

  【您不会打死他吧。】

  “哈?我是这种雄虫吗?”恭俭良又丢了一个枕头,打得触手四分五裂,黑乎乎的小圆球在地上连翻打滚。他一脚踩上去,愣是将最近的几个小球踩成饼状,“我是要让他体验看得见吃不到的痛苦。”

  恭俭良信誓旦旦,发誓自己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盯着光屏受了刺激一般,和寄生体叽叽喳喳说禅元之前打他的事情。

  “他居然打我!是不是很过分!”

  【是】

  “禅元还污蔑我。明明虫蛋是你弄丢的,又不是我弄丢的!”

  【嗯。是我的错。】

  “禅元还关心虫蛋不关心我。”恭俭良将屋子弄得一团糟,寄生体不得不凝聚好触手,追在他屁股后面收拾。雄虫还毫无自知之觉地抱怨道:“我说过要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炖蛋。对,就做成父子炖蛋!”

  【……需要我把虫蛋找回来吗?】

  寄生体后知后觉地想着,赶紧放出精神力在基地里搜找。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卖出去一个雄虫幼崽,其余的雌虫蛋不是分批送往安全屋,就是被远征军军雌救走。

  如果雄虫需要做什么“父子炖蛋”。他就灭了不远处那些远征军营地,将蛋找回来。寄生体十分轻快地想着,触手又挨了恭俭良丢来的垃圾一下,啪叽碎在地上,任劳任怨地再次凝聚起来。

  【需要我把虫蛋找回来吗?】

  整个屋子里都是雄虫的香味。相比起基地里一直圈养的雄虫,恭俭良的味道浓烈又不低俗,反而像是记忆里的兰花。寄生体贪恋又胆怯地追随着雄虫,乖巧的小煤球扫过雄虫的脚印,因残留味道变得不安分的精神力,数次被强压下来。

  “啊?”恭俭良终于停下动作,在原地愣了愣。

  寄生体也停下动作,精神力充斥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雄虫的脸。

  真好看。

  寄生体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生动、张扬、嚣张跋扈的雄虫了。他贪婪地扫过恭俭良的眉宇,像是从中看见这颗星球不曾有过的春天。

  就是——

  “对哦。”恭俭良反应过来了,他拍拍脸,困惑道:“都怪禅元。我把虫蛋忘了。”

  寄生体默不作声,给雄虫贴上了“记忆力不太好”的标签。

  没关系。

  这么好看的脸,这么香的味道,失去脑子也无所谓。

  他分散成无数小球,蹦跶着靠近雄虫,被对方一巴掌糊开,打飞到墙面成为一滩黑饼。

  “其实也还好。禅元跟我说,他都安排好了。”恭俭良自信满满,自言自语,“毕竟是我的蛋,丢一下……丢一下肯定也能活下来的。比起这个,禅元很喜欢我的身体,他到时候肯定会忍不住跪在地上求我干他的。到时候我们还会有很多虫蛋的。”

  【……】

  “是吧是吧。”恭俭良的思绪又飞到其他地方去了。他拍拍捶打光屏,吩咐道:“让我看看禅元在干什么。”

  禅元总不可能强行扒了幻象的衣服吧。

  *

  “不脱?”

  “果然是幻象。”禅元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脑瓜子。按照正常逻辑,当他说出“脱”这个字时,恭俭良已经扑上来锤爆他的狗头。

  雄虫嘛。虽然在杀人这一方面很积极,但在xp开发上,始终落后自己一步。禅元每次为了哄骗恭俭良配合自己,讨论穿这个穿那个挨揍不说,玩点新花样都要教育大半天。

  幸好,成果斐然。

  “不过我还没有剪过雄虫的衣服。”禅元危险的眼神上下打量。他猜测,面前的“恭俭良”实际上与“军雄费鲁利”重叠在一起。剪开“恭俭良”的衣服,就是剪开“费鲁利”的衣服。

  算了。

  禅元果断抛弃这个变态想法,下意识想道:还是祸害恭俭良比较好。

  等这次任务收队后,一定要把雄虫哄到床上,不管是吓唬也好,跪下来求也好,禅元势必要修复两个人的夫夫生活。

  他可不想在床上玩窒息、玩鞭子、玩束缚、玩放置等小游戏时,嘎一声,没了。

  “恭俭良。”禅元的长相并不算俊美,但得益于他的种族特性,天然有一种规整老实的样子。在军队里训练久了,自带着一股正义之士的风味,说起情话来,格外有反差,“恭俭良,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怪你了。你杀了我吧。”

  幻觉,背后一定有其操控者。

  如果是纯自动幻觉,完整复刻了雄虫的一举一动。那么在他说出“脱衣服”三个字时,必然是双刀齐下拳脚相向。

  而没有完全复刻,而是寄生体参考自己内心世界做出的反应,“恭俭良”应该不情不愿,又老老实实把衣服脱干净,遵循自己寡义廉耻的欲望做更加奇怪的事情。

  ——不过,恭俭良听到自己刚刚那番“脱衣服”的话了。

  禅元光是想想,身体就亢奋到不行。

  身边他的队友和恭俭良的朋友,更像是情趣的增味剂,让在两人独处时平平无奇的生活便更加刺激起来。禅元握紧手边的武器,强制让自己构思一些“恭俭良被寄生体吞噬”“恭俭良和寄生体同流合污”的事情,冷却不良幻想。

  他的嘴巴却依旧说着质朴感人的抱歉。

  “恭俭良我错了。对不起。是我没有弄清楚虫蛋的事情,凭借主观意愿断定结论。我不应该把你丢下,不应该打你的脸……你疼不疼。”

  禅元将身上的离子刀打开,所有的武器栓一一打开。

  “你现在,和寄生体在一起吗?”禅元轻声询问到:“你饿了吗?现在困不困。外面那么冷,我只给你留了一条睡袋,你会不会怪我。”

  温格尔阁下留下的清单,还留下了好几条雄虫护肤的方式,在方法末尾特别标注上恭俭良喜欢的气味。

  禅元还专门将护肤护手的部分,看了三四遍,预备那一天自己折腾点黏糊糊的护肤霜,给雄虫一根一根地慢慢涂上。

  只是。

  他猛地举起刀,对准一处位置剐下!

  “恭俭良!”禅元露出笑容,“不原谅我,就别怪我……到你跟前,跪下来求你!”

  【?】

  “嗯?”

  恭俭良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光屏里胡言乱语的雌虫,掏了掏耳朵,问道:“喂。你没有用什么精神错乱的技能吧。”

  他没有和寄生体交换名字,也没有兴趣知道对方的名字。从落脚这个房间开始,全程以“喂”来称呼对方。

  【阁下。我只是使用了简单的幻觉。您的雌君精神状态良好,体征正常,并不处于疯癫失智状态。】

  恭俭良更觉得奇怪。他无法理解禅元前一阵子打自己巴掌,冷漠到要为了事业牺牲家庭。

  如今却说什么“跪下来求你”。

  【阁下,你会原谅他吗?】

  寄生体的触手,随着他的问题,紧张地蜷缩成一团。黑峻峻的粘稠物甚至冒出了一连串的小黑泡,无法控制地发出响儿。

  “我原谅他什么?”恭俭良不太懂。他脑海里只有“惩罚”这个概念,而“惩罚”的乐趣,就是自己亲自对禅元施展暴行。

  到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冤冤相报,要什么原谅?

  【您千万不要原谅伤害自己的人。】

  寄生体谆谆教导,倒是让恭俭良多看他两眼,想起了自己的雄父。“你还会这些啊。”

  【是的。】

  “我不需要原谅别人。”恭俭良挥挥手,“我一般都是砍死别人。”

  【……】

  “刀给我。”

  【阁下。你们毕竟有鱼水之欢。】

  恭俭良思索下,感觉“鱼水之欢”是个很朦胧的词汇,脑子都不过,直话直说,“把刀给我。我要砍死你。”

  【……】

  寄生体默不作声。他在捕获雄虫时,卷走了雄虫身上所有的武器。房间里也没有半点锋利的物体。一眼望过去,竟都是柔软的织物、极易掰碎的食物、用螺丝钉死在地面的床与桌柜。

  就连触手都是随时可以打散,随时可以重组的半粘稠形态。

  【为什么?】

  寄生体不明白。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数百年前从雌虫哪里得到的两性知识让他无法分辨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我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他渴望得到雄虫的喜爱。

  他自认为和外面那些毫无脸皮,只知道跪舔雄虫而完全不了解善待雄虫的低等寄生体不一样。

  “我不喜欢你。”恭俭良理直气壮,“不过这不重要。我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就连禅元——啊对,现在我不喜欢禅元了。但是我最最最最,最不喜欢的是他捞在脑子里想什么打断我的腿啊,给我打什么麻醉剂啊,什么肌肉舒缓剂,用锁链把我锁起来。”

  哼,都是违法犯罪,伤害雄虫的坏东西。

  恭俭良对这一点格外敏感。他小时候稍微发现一点关禁闭的苗头就躁动不安。他的哥哥们推测,这与他们小时候在监狱里的生活有关。

  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命。

  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那种被折断双翅,等待他人垂怜的生活,恭俭良是绝对不会去过的!他无法忍受任何“沙曼云”往自己脸上盖白布!

  恭俭良站起来,手撕开身下的被褥,细长的白布将双拳仔细缠绕紧实。

  “你是我遇见的,最会照顾雄虫的寄生体。”

  漆黑的触手痛苦战栗起来。他在地面爬行,扭曲蜿蜒到恭俭良的脚下,小心翼翼分裂出一个小煤球,像是要以此得到雄虫的垂怜。

  【我不会囚禁您。】

  【请相信我。】

  “哦。”恭俭良露出笑容,“我当然相信你。”

  他伸出手。

  “现在。给我刀。”

  他先把眼前这个寄生体宰了,再让禅元跪下来求他。

  嘶——

  恭俭良这么一想,兴奋起来了。

  能让禅元这种变态心服口服,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再加上禅元喜欢的放置、捆绑、窒息,以及“看得见吃不着”……

  恭俭良眼睛亮亮的,感觉自己的筹划上了一个台阶。

  这也太符合他预想的“新复仇手段”了吧!

  作者有话说:

  虫蛋:猪猪狗狗为什么还不来?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4】

  恭俭良皱巴着脸,在网上抄了一篇文辞优美的检讨书,整个人病恹恹的趴在休息室里发呆。

  他的交警工作也被上面叫停。

  理由是:为了道路交通安全。

  “这又不能怪我。”恭俭良悄悄掏出通讯和禅元发消息抱怨,“长得好看也是错吗?”

  他本打算晚上偷偷摸摸出去钓鱼执法,结果被禅元缠住,两个人大战三百回合,一闭眼一睁眼——嘿呀,天亮了。

  漂亮雄虫又要去上班了!

  恭俭良趴在桌子上越想越生气,怒而敲字,“变态。晚上不准做了。”

  他不是没力气,他是没时间!好不容易考上警局,他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家庭和雌君身上。恭俭良握拳,熊熊燃烧的事业心让他挺直腰板,看上去抖擞不少。

  没错。他可是要获得“犯罪克星”荣誉的雄虫!

  禅元这种事业绊脚石,必须要制止。

  恭俭良将通讯一关,专心罚抄法条和制度。老警雌推开门就见自己愚笨的雄虫徒弟,看书迷迷瞪瞪,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着了。

  他无奈地摇头,轻轻推搡一下桌子,道:“上面重新分配了。现在去换个民警的袖标。”

  恭俭良瞌睡也不打了,站起来,砖头厚的法律书直接砸在地上。

  “唔~要去巡逻吗?”

  “是的是的。”老警雌对这一届唯一的雄虫徒弟格外友善,耐心也足。当然换成雌虫,他估计就是咆哮拍桌问候全家了。“走吧,睡醒了吗?”

  “嗯。醒……不对。我没有睡着。”

  恭俭良狡辩着,换上袖标,开始了全新的警种体验。

  他相信自己具备明察秋毫的双眼,能一眼在人群中识别出变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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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恭俭良从禅元身上学到了很多。

  他隐约觉得禅元和自己同雄异雌的哥哥相似, 身上的皮穿久了,都要忘记自己骨子里是谁——他们两个又不是完全的相似,恭俭良看向光屏里的雌虫, 露出笑容。

  禅元和他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变态。

  “对敌人的弱点下手, 才是最有效果的。”恭俭良轻声复述道。他的双手已经缠绕好布条, 随着寄生体短促的尖叫, 出拳攻向光屏。

  【阁下】

  脑海中传来一声飘忽的叹息。恭俭良睁开眼睛,他的精神力飞溅而出, 仿若一连串重击的水花, 铺设到墙面上。

  “给我刀。”恭俭良重复道:“我不会说第三遍。”

  寄生体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戳破雄虫“这就是第三遍”的错误数数, 乖乖地从墙壁中吐出一双刀, 用触手环绕着递给恭俭良。

  【没用的。】

  寄生体劝慰着,触手距离恭俭良的精神力还有一段距离,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雄虫甚至能看见触手顶部分泌出诡异的黏液,滴滴答答沿着光滑的表面掉落在地面, 拉出一串长丝。

  【阁下,从内部, 破不开我的防御】

  “哦。”恭俭良挥舞下双刀,微笑着躺在床上,刀尖对准自己的咽喉,“那这样呢?”

  恭俭良清楚雄虫在寄生体眼里的价值。

  一路上无论是雪地车,还是Q107基地的寄生体,都向他表达了渴求。

  “你也不想看见我死掉吧。”恭俭良自信满满。他的双手稳定地悬住刀尖, 寒气扎正扎在雄虫的咽喉上, 稍微颤抖, 都是在那一层雪白肌肤上留下划痕。

  【阁下。】

  寄生体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宽容与无奈。

  【请不要任性。】

  “放我出去。”恭俭良道:“我要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

  房间里, 是长久的寂寞。恭俭良的手逐渐冰凉,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温急速下降,手指尖冻得蜷紧一层,带动咽喉上的刀尖颤了颤。

  【好吧。】

  寄生体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他用触手缠住刀柄,稳定住恭俭良的双手。

  【既然是雄虫阁下希望的……】

  力道骤然加重!刀尖势如破竹,恭俭良身上汗毛倒立,他飞速反弹自己的双臂,下半身柔软的床铺却像是小山一样隆起,压他至刀尖上!

  天花板开始融化。墙壁开始收缩。

  粘稠的黑色液体滴落在恭俭良的眼睑与睫毛上。寄生体漆黑的触手在双手手指间沸腾,毫不客气占据恭俭良所有活动地空隙。

  【那就去死吧。】

  对普通寄生体来说,活着的雄虫更具有价值。但他,寄生体“Q107”绝非普通的寄生体。

  他愿意宠着雄虫,是因为雄虫身上令人垂涎的庞大精神力。沸腾的黑色黏液中,冉冉升起一个模糊的人影。他蠕动着从四肢爬行到双足站立,最后攀附在恭俭良的身上,双手握住那把双刀。

  有了恭俭良的精神力,他有把握触碰到寄生体最高等级【将军级】的门槛!寄生体痴恋地看着雄虫的面庞,黏液中的气泡飞速上升,兴奋的情绪形成尖刺不断地触碰、攻击着雄虫的脑域。

  “啊啊啊去死!”恭俭良脸色涨红,双臂上爆开青筋,他身体中从未释放出的虫翅崩开,带动一连串微弱的风,清理出仅能翻身的空隙,“我要杀了你。”

  寄生体微笑地看着他。哪怕在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形,不存在任何五官和肢体上的细节,恭俭良依旧感觉到对方在笑。

  【真可爱。】

  将军级。他想要成为将军级!寄生体的三大等级中,士兵级与队长级最多算是大一点的炮灰——只有将军,将军才能得到永生!

  寄生体的触手越来越深,他感觉到自己的触碰到恭俭良内心世界最深邃的角落。而从这里,他可以最完全地接受雄虫,和计划中一样最温和、最仔细地将雄虫的人生吃下去。

  他会进化成,以黑洞为居,前所未有的庞大精神体生命!

  恭俭良握紧双手,刚要迈出步伐冲上去,背部传来强烈的撕扯感。他回首,自己螳螂种的双翅被黏住,原本黑漆漆的半粘稠物上骤然多了数道血丝。

  噗通——

  “啊。”恭俭良牙齿打颤。他握紧手中的刀,竭力向面前的寄生体砍过去,双刀从上至下,从左至右把那道人形劈砍成四瓣,落出四片巨大的水花。

  【真香啊。】

  “闭嘴!”恭俭良第一次大口呼吸空气,人形劈砍后溅出的黏液糊得他嗓子眼疼,“呸。呸呸呸。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

  然而,下一秒,恭俭良抱住头,脑海中尖锐的声音和剧烈捶打感,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走开。”他抓住自己的脸,努力将脸上诡异的黏液揪开,“不要过来。走开——我要杀了你。我要——”

  抽刀。

  挥向自己被寄生体抓住的双翅。

  噌!

  雄虫暴怒与恐惧并生的哨音、寄生体哑然后从嗓子里挤出的扭曲喃语,以及翅膀连带着背后最后一点皮肉从身上剥离开的“撕拉”脆响,汇聚在不到三平方的狭窄空间中。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把一切都杀掉。

  狭窄的空间可以打碎,讨厌的人全部杀掉。他不要脸上有任何东西,他不要再被人捂住口鼻,他不要他不要。

  “不要。哈哈哈哈哈哈。”恭俭良稳定住自己的身形,三平方的空间中,他连转换方向都费力。

  但刀不一样。

  【没用的】

  墙壁上,寄生体再次凝聚出人形。他平静且无畏雄虫的任何劈砍,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阁下,注定要成为我的养分。】

  螳螂种的双翅已经完全陷入沼泽,恭俭良低下头,地面不断上升,从原本的脚踝迅速涨到小腿肚。他别扭地扯了扯嘴角,手腕一抖,刀身上的污渍尽数弹开。

  “哦。”

  雄虫大步迈开双腿,空气中逐渐厚重的血污被他带通,风一瞬间刺入天花板与墙面,双刀深深地没入其中,伴随着腿与腰的发力,刮出足足一平的空间!恭俭良就像是一朵旋转在半空的花,他生来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每一根发丝都悬停在半空。

  “去死吧。”

  *

  地面上的一颗石子震动起来。

  禅元停止自己不停歇的喊话声音,他转过身,小心翼翼用双手扶住地面,将耳朵贴上去。

  “恭俭良?”

  地面再次震动起来。

  这一回的震感比上次更小。禅元的眼珠与石子平行,他甚至没有看见其挪位半分。

  唯有双手,告诉他:地下正在发生什么。

  “别傻不拉几的和寄生体打啊。”禅元爬起来,这一回他也顾不上什么“强行唤醒导致脑域受伤”的推测,以此给军雄费鲁利和伊泊一个巴掌,活生生将两个人打醒。

  “快走。”

  “队长。”伊泊的脸颊肿了大半,说话都不利索了,“还要继续炸吗?”

  “炸。”禅元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打开自己的频道,不知道第几次联系外面的甲列和诺南。

  可惜,频道里依旧是嘶嘶嘶的电流声。

  “我们在寄生体的体内。”军雄费鲁利脸上同样有一个巴掌,他小声倒吸凉气,“我没有感觉到恭俭良的精神力。”

  禅元:“他说不定把精神力隐藏起来了。”

  “……这也隐藏得太好了点。”军雄费鲁利还是觉得疼,捂住脸,跟着禅元走动,“周围都是寄生体。没有办法分辨轻重。”

  墙壁。

  地面。

  天花板。

  就像是均匀刷上了精神力,无论如何勘测,他们都是平等的,不存在任何主次之分。

  “我知道了。”禅元深吸一口气,掐着指头,默念了几个数,果断指着一边道:“走这边。”

  他从炸楼层开始,就将所有层数、层数里的门数量、布局、布局中承重墙背下来。如今感觉到不对,掐着指头一算,找出逃生门来飞速前进,“我们从13层开始就中计了。”

  “什么?”

  “幻觉从13层就开始了。”禅元还在算,他本科读得是数学,其他不说,心算能力和图象记忆能力还行。“甲列教了我一点建筑学知识。哎,从13层开始,承重墙就和上面的层数对不上号了。”

  他应该再仔细一点。

  禅元懊悔不已。

  “这样吗?等等你还会建筑吗?”军雄费鲁利无不惊讶,“你什么都懂吗?”

  “随便学学。”

  他可不敢让伊泊这个爆破狂魔随便轰炸,没有专业知识,禅元怕自己塌方死在哪里都不晓得。

  “这边。”禅元开起手电。

  军雄费鲁利却依旧觉得奇怪。这种微妙的奇怪,嗡嗡嗡地在他耳边盘旋。幻境中,他清晰记得自己和禅元等人一起前进,可不知不觉中禅元杀死了伊泊,杀死了自己,还杀死了恭俭良。

  禅元把所有人都杀了,意识清晰地离开了这里。

  他的意识始终盘旋在严酷的冬天,目视着凶手登上航空器,飞向星舰。

  “禅元。”

  “嗯。”

  “你的幻觉是什么?”

  禅元的步伐不变,他持续地平稳地前进,回答道:“我没有看见幻觉。”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军雌,却能不被寄生体影响。军雄费鲁利慎重地想着,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他知道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他不能去想,为什么禅元为什么比自己更不受寄生体精神力影响。他也不能去想,禅元在没有进入幻觉后做了什么,或者被人为做了什么。

  他更不能去想,禅元所谓的“封闭内心”“脑域上锁”到底是什么。

  毕竟。

  在虫族世界,“脑域完全上锁”和“异化能力人为升级”同属于科技狂想。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5】

  恭俭良的样貌在俗世中,具备极强大的诱惑力。

  他跟着老警雌去居民楼转一圈,单方面收获了十七张名片、四个小蛋糕、两个水果篮子和一碗糖炸丸子。

  而这一切,可能是恭俭良多看了那个铺子两眼,见色起意的雌虫们就蜂拥而至,摇着尾巴向美人送上礼物。

  老警雌刚开始还想拦下,可想想恭俭良的雄虫身份,退一步看看他的态度。

  没想到,恭俭良全盘接收,好像来者不拒一般。

  “恭俭良,你是打算收雌侍吗?”

  正在和糖炸丸子上的糖酥斗争的恭俭良抬起头,嘴角还站在白花花的糖酥,茫然道:“为什么要收雌侍?”

  老警雌道:“不打算收雌侍,这些名片你打算怎么办?”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恭俭良嚼吧嚼吧丸子,吃得咔咔脆。他道:“给禅元。”

  老警雌:?

  这是让雌君处理这些追求者吗?还真是……老警雌心绪万般,都不知道说这孩子是心大,还是对雌君过分信任。据他所知,恭俭良才成年就被雌君拐到远征军里,二十多年愣是没有和其他雌虫发生关系。

  ——这么一想,军部新战神禅元真是个妒夫。

  老警雌看向恭俭良的目光越发和善,近几日对恭俭良“有点娇憨”的评价,也改成“被雌君养傻了”。

  而被养傻的雄虫咔咔吃到第三个丸子,就不动了。

  不想吃,有点腻了。

  恭俭良苦恼得看着碗里十七八个糖炸丸子,想念起家里的垃圾桶雌君。禅元在就好了,禅元最喜欢吃自己的剩饭了。

  “怎么了?”

  “啊。”恭俭良呆呆跟在老警雌后面,“老师,还有多久下班啊。”民警也没有什么事情嘛,就是巡逻,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遇见变态。

  “还有五个小时下班。”老警雌关切道:“累了吗?累了去车上坐一会吧。”

  恭俭良摇摇头,捧着手里的一碗丸子,道:“我就是想,把丸子留给禅元吃。”

  浪费粮食不好。

  禅元吃剩饭吃习惯了,给他就完事了。

  老警雌的脸扭曲一下,心痛一下,觉得军部不把重点放在“神仙爱情”上宣传简直是暴殄天物!这好的雄虫,这么乖的雄虫,漂亮又可爱,捧着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炸丸子,自己才吃三个,就念着雌君不肯再吃。

  哦,天啊。这就是他带的雄虫吗?!

  他的雌虫何德何能有这么大的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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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疯子。精神病患者。先天大脑有损伤者。

  很大程度上可以免于寄生之苦。

  站在虫族的医学角度, 这并不代表他们脑域的大门严丝合缝地锁上,而是代表他们将自己的大脑打造成一座疯狂的迷宫,使寄生体迷失其中放弃寄生的可能性。

  军部曾经以【哲学系】为关键词, 打造得秘密实验, 就是为了“人为创造脑域迷宫”。

  诸多实验的前提, 都是树立在“脑域不可完全封闭”理论上。

  军雄费鲁利深沉地注视着禅元的背影, 强迫自己将思绪转移到“脑域迷宫”这一概念上。

  “走这边。”禅元拔出离子刀,在墙面上刻下一刀。他动作极快, 墙面呲出一片灰雾, 收刀的瞬间, 一小块墙皮也被攥入手心。“这个大家伙随时可能把我们消化掉。费鲁利, 你对这种寄生体有多少了解……费鲁利?费鲁利?”

  军雄费鲁利勉强将视线从禅元掌心离开。

  他劝诫道:“禅元, 你最好把手心的东西丢开。如果这是寄生体的一部分,他完全可以在瞬间吞噬你,再同化你的血肉。”

  禅元点了点头,却没有丢掉。他招招手, 将自己身上的营养液打开,将墙皮放入营养液, 从物理意义上隔绝自己与墙皮的接触,“这样可以吗?”

  “为什么要带着这东西。”

  “我想判断寄生体什么时候会发生变化。”禅元道:“我坚信能量守恒定律。Q107基地的能力已经不多了,周围的发动机连最基础的供暖和开火都很勉强。它必须要寻找到一个全新的能源。”

  这个能源,可以是星球上的氮资源、氦资源;也可以是地面上寄生体们的尸体。而禅元换位思考后,悲伤得发现,如果自己是寄生体, 只会选择唯一一个最诱人, 也是最高效的能源:

  雄虫。

  “恭俭良的精神力很强, 对吧。”他转动着营养剂瓶子, 评价道:“我无法感知你们雄虫的精神力,但那些寄生体仅仅因为他泄露的精神力就……就完全听命于他吧。”

  禅元不愿意说,恭俭良让那些寄生体变强。

  他很清楚这种话一旦出口,一旦被身上的频道捕捉到,传递出去。哪怕恭俭良活着回来,多少也会受到责问。

  “是的。”

  “他到底有多强?”

  军雄费鲁利面对这个问题,答不上来。因为雄虫的精神力直接关乎下一代,雄虫协会禁止对精神力做等级划分,禁止任何势力打探精神力强弱。如今,费鲁利只能通过军雄之间粗糙的精神力划分等级,模糊去想:

  恭俭良到底有多强?

  “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精神力。”

  费鲁利想不出来,他诚实道:“禅元。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这颗星球上所有军雌都活不下去。”

  恭俭良如果被吃了,所有人都得死!

  “队长!”伊泊的声音猝然响起,他的枪比他的话更快,一簇火光骤然闪起,禅元和费鲁利双双看见黑影从墙面凸出,爆闪之间,四分五裂窜入地面。

  “我来!”费鲁利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军雄,主动分担压力。他的盾牌导出精神力,横跨在黑影面前,形成一堵无实物的围墙,“去找恭俭良!”

  禅元不废话。

  他一把夺过伊泊那个装有核弹的背包,提着离子刀,腰间挂着营养液罐,冲入漆黑的隧道。

  去找恭俭良。

  去找恭俭良!

  不是为了情情爱爱,而是为了阻止寄生体变得强大,阻止更多军雌死在这颗星球上!禅元飞奔着,自动补齐了军雄费鲁利没有说出口的话。

  “如果……”

  他哈出一口气,地上已经出现了霜冻。禅元在注意到这点时,异化能力【润滑】激发,他最大限度节约体力,压低身形在地面滑行。

  “如果恭俭良救不回来,就得抢在寄生体吃掉他之前,杀死他。”

  这是所有军雌在战场上,面临的最困难选择。也是所有人在登上寄生体相关战场时,被教官们反复灌输的一句话:

  【战场不是雄虫该来的地方。】

  雄虫和幼崽会提前撤离。只要战火不是瞬间降临,雄虫协会都会在第一时间发布通知,强制性撤离所有雄虫和幼崽。

  战场上,本就不会出现雄虫。

  “恭俭良。”禅元低低的念着这个名字,好像牙关与舌头抵力摩擦可以带给他莫大的希望与力量。

  “恭俭良。”

  你很强的,对吗?

  “恭俭良——恭俭良——”

  你一定很强,对吧。

  “恭——俭——良——!!”

  雄虫猛地抬头,他看向上方,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天空下,而是在寄生体的腹腔中。他的双刀已经被扭曲成蛇状,笔直的刀身坑坑洼洼,刀口像是野蛮生长的草。

  “有人在叫我。”恭俭良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耳朵,“你听到了吗?有人在叫我。喂。你听到了吗?”

  空气中没有人回答,没有任何声音。

  恭俭良连自己微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他放下手,看见一滩褐红的血迹铺在掌心。

  哦。

  想起来了。

  恭俭良迟钝地想起来,就在刚刚,寄生体忽然抽出一鞭子,打中他的脑壳。细长的触手从中攀爬出来,涌入他的耳蜗。

  “有人在叫我。”恭俭良举着刀,踹开那些断裂的触手,往前走,“声音……从哪边传来的……”

  他可以听见。

  他一直都能听见。

  最起码,那些幻觉没有消失。恭俭良双膝一疼,双刀深深扎入地面,作为双拐支撑住躯体。他大口哈气,前所未有的疼痛从背部,双膝和脑壳里传来。

  【你快死掉了】

  “不可能。”恭俭良下意识反驳着,他捂住脑袋,对寄生体的声音抗拒道:“滚出我的脑子。滚出去!”

  【雌虫的脑域会在成年后关闭。但雄虫不会,雄虫始终都是开放脑域。】寄生体慢悠悠地声音在恭俭良脑海中环绕。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我根本不想知道——滚开。我要杀了你。”恭俭良叫嚣着,他视野开始模糊。大脑作为身体里最精密的仪器,关乎到口鼻耳喉眼等诸多器官——恭俭良奇异地想到这一点。他不聪明,没有提前参悟寄生体攻击耳蜗的厉害之处。

  他想,他学生时代看过的医学书应该是在考场上、解刨室里发挥作用,而不是作用在他自己身上。

  “你出来。”

  恭俭良睁大眼睛,他望过去,周围是红色,各种颜色的红。他徒劳地抓住双刀劈砍,在飞溅中所有碎块都形成不规则的球形,多面颜色只是不同色号的红。

  它们在寄生体的控制下,泼到雄虫身上。

  “啊。啊啊啊啊!”

  皮肤,也开始发疼。

  恭俭良感觉自己像是被腐蚀了一般。他手胡乱地触摸,在视野消失的前提下,他摸到自己凹陷下去的皮肤,摸到自己一连串圆滚的水泡,摸到自己粘稠的脓血。

  疼。但也没有那么疼。

  “我,要杀了你。”

  【阁下。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我要杀了你。”

  【……】

  寄生体终于放弃了用恐吓和劝说的方式,温和地吃掉恭俭良。他入侵恭俭良的脑域,较高的等级和雄虫毫无攻击力的精神力,让他如履平地,没有曲折地走到雄虫记忆深处。

  他安静地看着那间小小的屋子,伸出手。

  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寄生体反复确认了这一点:比起抗拒着带着自毁倾向的雄虫,被完全摧残意志的雄虫更加完整,也更加美味。

  【是他吗?】

  从某个惨死雌虫身上吞噬到的能力发动,雄虫内心最不愿意被看见的人,最不愿意面对的环境被完整地投射到脏器中。

  他会崩溃的。寄生体温和又残忍地注视着,他看着那个虚幻人影逐渐凝实,从身体上繁杂的花纹,到双手锋利的异化双刀,再到与雄虫极为相似的脸庞、淡漠的情绪。

  他静静地注视着雄虫。

  一如多年前注视着襁褓中即将被自己捂死的亲生雄子。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6】

  禅元又度过了巴适的一天。

  远征军回来后,他家老大考上了军部直属院校的战场指挥专业,老二考上国内第一的生物基因专业,老三……禅元脸一抽,看向车后座面无表情的崽崽。

  老三被老师叫家长了。

  原因是长得太好看,雌虫同学们非要和他结婚,十七八个未成年为了谁第一个和老三牵手,互殴起来。

  而导火索老三本人,站边上充当花瓶。

  “不可以学雄父知道吗?”禅元一边提溜着崽去接雄虫,一边苦口婆心道:“我们家要诗书传家,成绩要好,知道吗?不能做漂亮笨蛋。”

  给老三和雄主补习功课的日子,简直是远征军二十年里最难熬的时光。

  “那我可以做丑八怪笨蛋吗?”

  禅元:“……”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波澜壮阔的内心,告诫自己这是童言童语,“那你还是做漂亮笨蛋吧。不可以和小雌虫亲亲,知道吗?他们亲你也不可以,雌虫和雌虫是没有未来的。”

  “可诺南叔叔说,他要等我长大。”

  “……宝贝。他等不到的。”你雌父我,每天上班就去锤死这个变态。

  幼崽眨巴下眼睛,“哦。”

  雌父好凶哦。

  那扑棱哥哥的事,就别告诉雌父了。漂亮幼崽接住雌父塞过来的零食,嗷呜一口吃掉。

  他年龄虽然小,但对家里的食物链关系有清晰的认知。

  雄父最喜欢大哥扑棱,雌父反倒护着二哥,大哥和二哥天天看不顺眼彼此,天天打架。唯有他!作为家里第二代的漂亮笨蛋,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漂亮笨蛋!

  “咿呀,雄父!”崽崽零食也顾不上吃了,趴在窗户上,用小手敲敲玻璃,笑起来,“雄父雄父。”

  不过在一家子人里,他最喜欢雄父了。

  禅元刚刚停下车,老三就扒开车门滚下去,挤到恭俭良脚边。他就像一个小皮球,跟着雄虫的步伐这边蹦跶一下,那边蹦跶一下。

  恭俭良再一次认识到,不是所有小孩生来就和扑棱一样安静懂事。

  “雄父。”老三踮起脚,看见恭俭良手里的糖炸丸子,不再多问,就眼巴巴地瞅着。

  他是个乖小孩,才不像二哥,天天惹雄父生气。

  恭俭良低头,看见幼崽渴望的眼神,认真拒绝“这个不好吃。”

  “好吧。”

  “这么难吃的东西给你雌父吃就好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正提着小蛋糕和水果塔走来的禅元:?

  ——*——

  虽晚但到!(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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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雄父。为什么要把触角藏起来?”

  恭俭良小时候不懂。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与其他小雄虫不一样, 他漆黑的精神世界只有在雄父的安抚下才变得平静。他热衷于躺在雄父的怀里,亲昵地和蛋里一样,叫雄父用精神触角缠绕住自己。

  ——也只有雄父可以这么做。

  同雄父的精神力相比, 恭俭良就像是追逐在恒星星系里的卫星, 是一片黑幕上的白点。

  足够渺小, 又足够可爱。

  “因为我们小兰花要保护自己。”

  “为什么要保护。”恭俭良不懂, 他的脑子直勾勾,想不清楚“把触手藏起来”和“保护”有什么关系, 傻话脱口而出, “把坏人杀光就好了。”

  他的雄父用手指一点一点梳顺恭俭良打结的头发。恭俭良能下地后就爱打闹, 也不拘着对象, 到如今这么大才学着控制力气。

  “坏人是杀不完的。”雄父温格尔也不指望太多, 磨着性子教育道:“那是很特殊的坏人。雄父希望小兰花一辈子都不要遇上这样的坏人。”

  他不会直接说“寄生体”。

  至少在夜明珠家里,雄父温格尔总是不愿意提起虫族最大的敌人。他只是反复地叮嘱恭俭良,“保护好自己”“不要泄露自己的精神力”。

  “寄生体很可怕吗?”

  雄父是怎么说的?恭俭良肩膀颤抖,他听到自己一截一截抽上来的呼吸声里, 雄父干枯又无力的表述:

  “他们会让你见到你此生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沙曼云。

  他亲爱的、早已经死掉的雌父,沙曼云。

  恭俭良抓住自己的头发, 头皮撕扯带来的疼痛让他清醒,一并带动视野慢慢恢复健康。甚至背部撕扯翅膀残留的痛觉,开始复苏。十根手指头,冰凉得要掉下来,还不如泼了热血的刀刃。

  “是假的。”恭俭良哈出一口气。白雾升腾之间,他在今日的冬雪和二十多年前监狱里的冬天里徘徊, 低声重复着说道:“都是假的。”

  沙曼云早就死了。

  这个雌虫早就死在监狱里, 就算对方没有死, 也永远都出不来。

  “你杀不死我。你杀不死我, 你杀不死,杀不死——没错,你杀不死我。”恭俭良声音越来越急促,到最后,那一句“杀不死”扭曲成呢喃。他的双瞳睁大,长长的睫毛挂住额头上滴落的血迹,不知不觉中手指从“抓”变为了“抠”,硬生生抓出两道血迹,蜿蜒的形状恰似雌虫的虫纹。

  都是假的。

  我已经长大了。

  恭俭良想着,他举起刀,自认为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雄父保护在身后的孩子。他冲了出去,在直面那个可怕的雌虫瞬间,所有的恐惧都变成胜利的欢喜,潜意识里无声的赞叹伴随“杀死亲父”的勋章,令他昂起头颅!

  他会杀死沙曼云。

  他要杀死沙曼云。

  他绝对不会一刀爽快地砍掉对方的头颅。他要和小时候一样,拿着一块白布盖在对方的脸上,可能是被褥,可能是枕头,在重力的作用下,双臂压下,看着上面映照出雌虫的五官,目睹自己被抓挠出血印的手腕,对方疯狂踢踏却无能为力的双足——

  是的。

  只有这样。

  他要杀死自己的血亲,这就是意义的所在。

  “死!”恭俭良的头发向后飞,他高高跃起,起跳的一瞬间,双膝彻底承受不住痛苦,发出彻底的“嘎吱”声音。而这一切都不被雄虫所看中,他惊愕地低头,与地面记忆里的雌虫对峙。

  这是恭俭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雌父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好吵。”

  这也是记忆里,雌父为数不多被他听到的话。

  轰——下一秒,像是预演过无数次,雌虫双膝微屈,腰肢拧出一个有违常理的柔韧度。在滞空状态上的恭俭良眼中,这就是随风而动,迎面至上的纱布!细腻的质感捶打到脸上,在丝滑脱落的瞬间,危机乍现。

  沙曼云的刀刺入恭俭良的刀。

  两者在半空中短促地交接,惯性拉扯两人撞在一起,刀刃由此逼迫入彼此的肉中。

  恭俭良的刀砍向沙曼云的胸口。

  沙曼云的刀压进恭俭良的肩膀。

  双方谁都没有放弃,谁都没有再说话,父子之间死寂到呼吸断裂,直至恭俭良吐出一口血雾,摔倒在地上。

  他伤得太重了。

  先前为了逃离寄生体的吞噬,活生生切除掉自己的双翅;后来脑壳又受了一记重伤,声音和平衡性均受到了破坏;如今沙曼云出现,像是要给他心灵和身体上的最后一击。

  【他们会让你见到你此生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恭俭良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的雌父沙曼云据传是体质方向超强的基因变异者,这一特征被证实遗传给了自己。基因库的人因此对他垂涎已久,数次想要把年幼的他带走,研究变异基因和精神状态。

  雄父不肯。

  “雄父。”恭俭良握住刀柄,他照常一挥,眼前闪过急促的白光。刹那,他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只剩下风声。是背部严重的钝感,和摔在地上后久久未曾散开的失重感,重新换来清晰的意识。

  雄父当年,见到了什么?

  雄父是不是猜到了这一幕,所以才一直让自己不要释放精神力?

  恭俭良抬起手。在最危急的时刻,他相信自己的刀。他相信自己可以杀死沙曼云。他已经承认自己和沙曼云是一样的残忍、一样的凶悍、一样的可以对雌君和孩子下手。

  他理应和沙曼云一样强。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恭俭良抓住了。他抓住刀,颤颤巍巍将刀身插在地上,扶持着起来。

  刷。

  浑然一空。刀身尽数破裂。恭俭良猝不及防,第二次摔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刀身碎片,宛若珠帘上断裂的串珠,蹦跳着打在恭俭良的身上。

  一只脚,踩在恭俭良的侧脸上,缓慢地避开血污,将他翻了个面。

  沙曼云干干净净地看着,他的双刀没有收起,用刀尖微弱得拍打恭俭良的脸,问道:“温呢?”

  恭俭良咬住下唇,他闭上眼睛。

  他不想去想为什么,身上流淌的血,扎进的刀片,断裂的骨头,让他清楚战胜沙曼云最少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不是放弃,而是想着寻找最佳的机会和眼前这个雌虫同归于尽。

  恭俭良蠕动下嘴唇。

  沙曼云道:“你骂我。”

  恭俭良闭上嘴,不说话。

  沙曼云道:“我会一点简单的唇语。”

  恭俭良真不觉得眼前人是幻象了。他觉得幻象中的沙曼云智商比自己还高,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他平复下心情,用手胡乱拨开额头上的碎发,“我是你的孩子。”

  “哦。”

  沙曼云的反应一如既往地冷淡,他继续问,“温呢?”

  似乎害怕面前这个傻子听不懂,沙曼云强调道:“你雄父呢?”

  “他死了。”

  “他死了?”沙曼云反问道:“谁杀了他?”

  “不知道。”恭俭良确实不知道。他诚实的回答,恶劣地笑起来,“是不是很失望。你没有杀死他,你根本没有杀死雄父——你想要杀死雄父的欲望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你现在也就是我脑子里投影出来的幻影。你早就……”

  沙曼云拔刀,斩。

  他难得聒噪一回的雄子腹部破开一个口子。

  “哦。”沙曼云道:“吵死了。”

  他用刀钉住恭俭良的大腿,神奇地没有继续下手,反而按住亲子的脉搏,默念计数。

  “你在干嘛。不准碰我,不准碰我……雄父雄父啊啊啊雄父雄父。”

  “实验。”沙曼云理顺逻辑,眼睛直视前方,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你说,我是你的幻象。接下来就有三种可能。”

  一、他的雄子死了,他还活着。他得到了新生,幻象说虚假。

  二、他的雄子死了,他也死了。幻象说真实,需要对他的雄子实施急救。

  沙曼云掐着脉搏计数。他的意识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可事实是,他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一切生理上的“活着”。只能依靠眼前雄子的脉搏算数,确保以这种诡异的形式活下来。

  可是,活下来又要做什么呢?

  沙曼云不明白,他也不清楚,直至看见自己身边崩溃的雄子。

  他懂了。

  温格尔已经死了。没关系,让眼前这个除了性别一无是处的雄子生,继续生,一直生到有个孩子像温格尔为止。

  “你结婚了吗?”沙曼云罕见地关心起来这一点。

  恭俭良显然不乐意配合这一点,破口大骂,“关你屁事。你就是个幻觉!你早八百年就死了!”

  沙曼云一听,就知道他结婚了。

  理由很简单,温格尔绝对不会教小孩说这种粗鲁的话。自己的雄子一定是结婚后,被外面的雌虫带坏了。

  “生了吗?”

  恭俭良闭嘴,怒而不谈。

  沙曼云一看,就知道他生了。

  理由很简单。这孩子像他,眼睛里就有着强烈的杀人欲望。沙曼云自他出生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不喜欢这个和自己相似,未来可能会和自己抢着杀死温格尔的孩子。

  如今,闭口不谈。

  怕是有了一个在乎的孩子,怕自己杀了对方。

  沙曼云问道:“像温吗?”

  像,眼前的亲生雄子就没有多少作用,沙曼云只需要确认几个点,包括自己是否处于现实世界,自己在现实世界的活跃度,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等诸多原因后,上门把那样子养大到温格尔那般年龄。

  杀掉即可。

  作者有话说:

  沙曼云:孩子不重要,像温的那个最重要。

  恭俭良:没关系,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7】

  冷掉的糖炸丸子并不好吃,禅元秉承着“不浪费”原则,含泪吃光。而他的对面,是正在吃着水果塔的漂亮雄主和漂亮崽。

  “秀色可餐,秀色可餐。”禅元只能这么安慰自己,“都有这么好看的雄虫和崽了,吃点剩饭怎么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

  禅元将自己的心态放平,浑然不知,这幅淡然姿态落在别人眼中,简直是胜利者的叫嚣!

  “那就是恭俭良的雌君?”警局里的警雌还没有走完,下班的人和上夜班的人换岗,窃窃私语起来,“他就是军部新推出的‘战神’?新一代的军部代言人?”

  和警界的“犯罪克星”比起来,军部的“战神”更像是青年一代最强者的名号。在年龄大一点的警雌心中,“战神”的威信度是不如“犯罪克星”的。

  虽然,名头听起来很唬人。

  “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啊。”

  “可恭俭良专门给他送丸子吃哎。”

  “真的假的?这个雌虫……”这话不仅叫警雌们红了眼,还让那群为恭俭良而来的报案人、罚款人探出头,一堆人挤在遮蔽物后面,脸贴着脸挤成一块,“看上去很普通啊。”

  “打扮也不是很有钱。”

  “车子也很一般。”

  “天啊。看那个小的,太可爱了吧。这一定是雄虫崽崽吧。”

  众人你推我让,胳膊大腿贴在一起,脸和不知道谁的胸口碰上都不在乎。大家仿若一个坛子里的酸萝卜,同仇敌忾,散发出幽怨的酸气。

  “这么普通的雌虫,当年是怎么把恭俭良拐到远征军上的?”

  “他还有这么可爱的崽崽。”

  “他凭什么啊!凭什么,啥都有啊。”

  “他的雄主还不纳雌侍,还自己出来上班赚钱。”

  如果禅元是事业有成后,上级分配个漂亮雄主,大家还不会那么酸。关键在于,他们两个结婚时,禅元什么都没有,没本事没样貌没事业,身上几个钢镚儿都没有(这些都被军部拿来为“下一届远征”做宣传)。

  而雄虫愣是跟着禅元在远征军上吃苦二十年,给他孵了三个崽不说,还一个雌侍都没有!

  “雄虫自己都舍不得吃糖炸丸子,专门省出来给雌君吃。”

  老警雌幽幽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出。

  整个警局顿时哀嚎遍野。

  “我听不下去了。”

  “这种好雄虫为什么轮不到我啊。”

  “啊啊啊,这家伙到底哪里找到的雄主!”

  如果让这群人知道,恭俭良结婚后自带的遗产数目,整个警局都能质壁分离。

  “雄主。”禅元艰难地咽下最后一个丸子,停好车,打商量,“给我尝一口,好不好?”

  这丸子凉了真难吃。

  “哦。”恭俭良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一大块水果,抓住禅元的头发,口舌渡让,甜津津的滋味弥漫在两人舌尖。

  “那你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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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恭俭良。”

  禅元的声音逐渐弱下来。周围一片漆黑,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细,连切割黑幕都做不到,倒更像是风筝绳, 牵着人走。

  前后左右爱在苟延残喘的引擎声彻底停止。禅元完全没有回头的想法, 他把自己所有胆怯的情绪掐死, 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

  费鲁利是军雄, 他就算没有办法杀死寄生体,也能够带着伊泊顺利离开;伊泊和自己一样是普通军雌, 但很可惜, 伊泊不具备“不被寄生”的可能性……

  “嗤。”禅元想着想着, 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他在漆黑死寂的空间中发出一些声音, 好像为了壮胆, 又像是为了自我劝说,念着雄虫的名字,“恭俭良。”

  费鲁利可以走。

  伊泊也可以走。

  但是他不能走,他的雄虫还在寄生体手里。

  禅元蹲下身, 他控制手电筒的光亮,汇聚在一点上。漆黑的地面上, 像是炸开一块金灿灿的肉饼。禅元用手将厚厚的灰扫去,手指缠绕上不知何年余留下的头发与布碎,他把手电筒咬在嘴巴里,压低重心,以四肢摸索的方式在地面蹲踞前行。

  他怀疑自己进入到一个虚幻的空间中。从先前寄生体复刻电影场景的行为来看,禅元有理由怀疑对方入侵了他的大脑, 看到了什么。

  ——他自己最清楚, 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在高等寄生体面前毫无胜算的军雌。

  “恭俭良。”禅元含糊地念着这个名字。手电筒让他的牙关和舌头无法清楚的说话, 可他坚持要这么喊, 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明确自己是为了什么下来,为什么什么铤而走险。

  他没有办法对恭俭良的死活视而不见。

  “回去之后……你不陪我玩更变态一点的玩意,简直是亏本。”禅元含糊到话都说不清。他只能通过这种颅内高潮,一次又一次抵抗沉重的眼皮,手指撑在地面留下一排又一排的指印。

  不要睡下去。

  禅元咬紧手电筒。他猜测自己作为唯一一个深入寄生体内部的军雌,还是寄生体手中雄虫的雌君,肯定会得到寄生体无数的关注。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头顶、墙壁、甚至是五指触摸的地上正在有什么诡异的存在流动。

  【你很聪明】

  禅元的脊椎像是被装满水的气球压住,一股渗人心脾的冰冷感游走在雌虫全身。他抬起头,天花板迫在眉睫,它们不再是笔直的高挺的样子,反而形成巨大的柔软波浪状,以某种特定节奏向下游动。

  禅元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宏伟的场面。

  他感觉自己处于夜色大海的下方,每一次眨眼,海浪都压迫性的逼近。他抽出自己口中的手电筒,细长的光线与离子刀共振。那些暗藏在漆黑天花板中的长条生物终于被逼迫出来了!

  他们接近无色,无味,每一次游动都能带动风与血腥气息。当第一头撞击在禅元的腰侧,他劈砍而上,熟悉的鲜血铺面而来。

  禅元知道这是什么了。

  “云鲦!”

  他们第一次降落到这颗星球上时,正巧遇上了云层坠落,而云鲦正是生活在云层中的生物。在寄生体的口中,“云鲦”又被叫做“云虫”,是一种可以供给雄虫食用的本土生物。

  禅元握紧自己的离子刀,他无法抬头,脖颈屈伸,弯腰弓背以及其不利索的方式战斗。

  “淦!”他将手电筒换一个开关,刺目的亮光带着灼烧的气息洞穿云鲦的脑壳。

  圣歌女裙绡蝶家出品的光剑再一次救了禅元的狗命。

  禅元借助比先前更辉煌的光芒,确定了。

  真的是云鲦。

  比他和恭俭良第一次落到地面,第一次击杀的云鲦,壮观上百倍的云鲦。它们接近透明无色的身躯,完美容纳在黑暗中。那些坠落游动的天花板,根本就不是水泥灰和钢筋的产物——他们就是一条又一条的云鲦!当他们不再徐徐图之时,整个房间都是鳞片相互摩擦的声音。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沙沙。

  它们中最小的也有十二米长,禅元所见一条云鲦扭动七八个波浪还不见尾巴,掐指估算,这中间最大的个体超过了五十米。

  “居然不是幻境。”禅元苦笑一声,“我真希望我的算数出了点错。”

  可惜,数学公式告诉禅元,他处于一个很糟糕的环境中。

  【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寄生体的声音像是之间在脑海中回想。禅元淡然自若。他平静地思考寄生体不直接杀死自己背后的意义。

  【你好混乱。】

  禅元挥刀剁掉两个云鲦的脑袋。他的力气加上快速计算的能力,每一刀都砍在云鲦的致命弱点上。他屈膝,随着天花板的压迫,身形越来越矮,刀越来越快。

  仅凭他一个人,能够杀死所有的云鲦吗?

  禅元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要保留力气用最少的代价寻找到出路。他不能把核弹用在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地方,也不能停留在这里。

  他要突围。

  “你是打算寄生我,去靠近恭俭良吗?”禅元把能用的一切都用上了。手上杀人,嘴上劝人,“你应该寄生不了我吧。不如让我去见见他,我想我可以劝说他。”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寄生体心知肚明,那个雄虫突破不了自己的心魔。像他这样高等级的寄生体,只要拥有足够的精神力,便可以自由出入多数虫族的脑域,毫无顾忌探知他们的秘密与思想。

  数百年来,寄生体早早将那些有趣的虫族故事吃干抹净,当做冰天雪地里的消遣。

  他急需要一个更有趣的脑子。

  禅元,无疑吸引了他。

  【你很奇怪。】

  “你应该还没有吃掉恭俭良吧。”禅元一手光剑,一手离子刀。他无比庆幸自己拿得不是冷兵器。连续的劈砍和战斗,会让兵器损耗地十分迅速。

  恭俭良手中的武器多半损坏了。

  禅元继续套话,“你不会把他的四肢打断了吧……别这么粗鲁嘛,雄虫会哭的啊。”

  【恭俭良不是爱哭的雄虫。】寄生体反驳一句,接着跳出这个话题。他笃定自己要吃掉恭俭良,不愿意让面前的聪明人继续试探口风。【你真是奇怪的人。你的脑子复杂、混乱、偏执、涩情。】

  禅元:……

  谢谢,很中肯。

  【哦——天啊。】

  寄生体的惊呼声传来。他的精神力伴随着查询雌虫精神状态,发生了变化。那些云鲦从均匀的海浪转化成呲呲电流状,挪动的频次更快,像是抢救中的心电图和上天台的股市波动。在禅元喘口气的功夫之后,它们摔落到地上,在一片雾状的尘埃中,倒伏入地,留下波浪形的纹路。

  禅元终于可以挺直腰杆。

  他发现这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他猜测从第十三层开始,自己一行人就进入到寄生体的脏器中。十四层之后的所有层级都被熔炼为一处。

  少部分落在器械和墙壁转折处的云鲦,甩动着粗壮尾巴,用沉重的躯体挤开阻碍物,快速蠕动到黑暗中。

  它们的躯体和水泥砖石碰撞,轰隆隆的声音四下回荡,电路都被震荡出光亮,一闪一烁中,它们横扫的仪器终于露出真面目。

  那是一个个单独的虫族睡眠舱。

  有一些破损了,有一些完好无损,它们的共同点是表面沾染上陈旧鲜血,没有人还平安无事地躺在里面。

  【你曾经杀过寄生体?】

  禅元平静道:“是的。”

  他来到远征军后的每一天,不是为了活命,就是为了活命。他在恭俭良手下苟延残喘,在战场上努力杀死寄生体,他已经可以比幼年更加平和面对这句话,“我杀过。”

  【你真厉害。】

  “谢谢夸奖。”禅元道:“我希望,你能带我去见恭俭良。”

  【你愿意成为寄生体吗?】

  禅元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曾经也有个和奇怪的叔叔对他说过这句话,他恍惚中感受到意识的游历,下一秒狠狠将离子刀扎入自己的大腿肉中,用疼痛唤醒自己。

  “你看过我的记忆,为什么还会这么想。”

  【当年邀请你的家伙实在是不入流。】寄生体袒露心声,【盲目的吞噬和抢占雌虫躯体并不是我们进化的终点。你也应该发现了,一个种族的发展需要智者。】

  果然是一个种族的。禅元平静地想道:连劝人的话术都一模一样。

  【你很聪明。你很有智慧。你应该知道寄生体的将军,每一个将军都有不同的发展途径……但你不一样,相信我,只要你成为寄生体。你再吞噬掉远征军上的那些军雌,你完全可以进化成将军级!】

  【也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少年。禅元,我也不知道你遇到了那些将军麾下的寄生体。但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在偏远的星球,这里没有人会在意我们。我们可以自己发展实力——看,远征军,只要把远征军吃下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需要。”

  如果他想要,很多年前就会加入了。

  禅元歪着头,已经记不清楚多年前的夏天,自己是为什么没有答应寄生体,又是为什么没有被寄生体掳走。

  是为了排队购买限量美人卡吗?还是为了去看一看来路演宣传电影的蝶族美人?还是为了完成雌父所谓的“家庭作业”,感受爱与美好?

  禅元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跟着那个“寄生体”叔叔走到了小巷中,冷静地用石头砸中他的后脑勺,用跳绳勒住对方的脖颈,迫使对方躯体变异,出现寄生体该有的样子后。

  笑了。

  他随身携带的小刀,一下一下刺入成年雌虫地身体。

  抽出,刺入,再抽出,再刺入。

  他满脸都是血。

  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他不再隐藏自己的想象。特别是面对一个“寄生体”,他不用再伪装成各种好孩子的样子。

  “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啊。”

  七岁的禅元擦把脸,在确认彻底死掉之后,打电话告诉了雌父。

  他说,“雌父,帮我拿套换洗衣服吧。”

  逼迫对方暴露出寄生体扭曲的变异状态后,他说不定还能拿到“见义勇为”勋章呢。禅元百无聊赖踢了一脚寄生体的手腕,接着狠狠踩上去,抱怨道:

  “雌父。杀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还是喜欢漂亮的雄虫。

  电话那头兵荒马乱。

  七岁的禅元拍拍屁股,找块干净的地方蹲着,很明确地将“杀人”从自己的喜好清单上划掉。

  他正了正电话,问道:“雌父。我还是想要养个漂亮雄虫。”

  “禅元!!!!你在哪里!你给我等着!”

  禅元:“我知道雌父你生不出来,我就是问问。”

  好想要一个只属于他的漂亮雄虫啊。

  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让对方轻易死掉的。

  作者有话说:

  幼年恭俭良:乖乖听雄父的话,压抑杀人欲望。

  幼年禅元:我试过了,杀人没意思,不杀了。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8】

  对禅元来说,孩子是干柴烈火的阻燃剂,是自己扩展xp的绊脚石。

  “雌父。”老三蹲在厨房里剥蒜,懵懂无知地问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和雄父嘴对嘴亲亲。”

  “……因为雄父是雌父的。”

  “好吧。”老三不情愿地将剥好的蒜头放在小碗里,趴在料理台洗手,蹦跶找雄父要抱抱,“雄父亲亲。”

  恭俭良抱起幼崽,亲一口他的小脸,又亲一口他的小嘴巴。两个人闹一会儿,滚到玩具堆里,恭俭良百无聊赖用脚推推幼崽的小屁股,指挥小家伙给自己拿这个拿那个。

  家里四个小孩,三个亲子一个养子,除了面前这个小豆丁外都出去了。

  恭俭良难得升起一点空巢老人的感叹。

  老大还好一点,只要空闲下来就会打视频给自己,还会快递一些好吃的点心和特产回家。老二就是真的混蛋。恭俭良至今都忘不了,这孩子得知自己祖雄父出自赫赫有名的夜明珠闪蝶家族后,双眼放光,问道:

  “祖雄父去世后,我是不是能分很多遗产?”

  恭俭良听完老二的话,左右看看有什么顺手的凶器。

  要不是禅元拦着,他一定把这混账东西当场绞杀了!

  至于老三?

  “雄父。这道题我不会做。”

  “找你雌父。”

  “雄父。我拼不起来。”

  “找你雌父。”

  “雄父。我不会。”

  “禅元——禅元过来!”

  恭俭良看着小家伙去厨房打扰禅元,忍不住想到自己小时候。雄虫的课业比较少,放学也比较早,在学校里基本就是玩和各种简单教学——倒是放学时间的小巷子里有很多变态。

  恭俭良猛地坐起来,灵感转瞬即逝,险些从他的脑子里流逝。

  对啊。

  他要去钓鱼执法啊。

  “崽。老三。刺棱!”

  “雄父。”幼崽冒出脑袋,被雄父一把薅过去,捏在手里看来看去,毫无反抗之力力,“唔~雄父,我在做作业。”

  “做作业有什么好玩的。”恭俭良信心满满,“走,帮雄父冲业绩去。”

  ——*——

  老三还是很可爱的。(rua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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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如果说, 恭俭良的童年是在被雄父不断的驯化,不断学习伪装如何伪装成正常人。那么禅元的童年,就是在雌父的努力下, 不断筛选最能容纳自己不良情绪的容器, 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在遇到凶杀片题材前, 禅元便把所有能尝试过的兴趣爱好都尝试了一遍。他将自己能够发泄自己变态控制欲的爱好罗列出来, 悲伤又难过地发现:自己还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漂亮雄虫。

  活着。好看。

  我的。就行。

  【你不想得到强大的力量吗?】

  “不需要。”

  【你不想得到永生,享受天地同寿吗?】

  “活那么长干嘛?”

  【你不想要得到更多雄虫吗?】

  “宁缺毋滥。”禅元认真道:“对付恭俭良一根, 我已经很辛苦了。”

  寄生体的话骤然卡住, 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刹过来。等反应过来后, 他的吐字越来越快, 口吻中的杀意不再隐藏。

  【等你有一天老去, 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脸,浑浊的眼珠,你会意识到新鲜的□□有多么美好。】

  禅元道:“新鲜的□□确实很好。如果不是出任务,我每天都要和雄虫睡觉。”

  【等等……不是这个意思啊。】寄生体再次卡顿, 语气中已经多了几分气急败坏,【你怎么光想着睡雄虫?你不能提高一下自己的水平吗?】

  禅元恍然大悟, 意识到这个寄生体有点像雌父阶段性的恨铁不成钢。

  可他要提高自己的水平干什么呢。

  钱?和恭俭良结婚分到的财产足够禅元混吃等死一辈子了。

  色?有恭俭良这样的漂亮雄虫,偶尔挨打,禅元也很知足了。

  权?禅元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远征军上,军衔和功勋除了给雄虫兑换点好东西外,就是在远征结束后,给自己兑换个闲职, 混吃等死拿退休金。

  “不需要。”禅元提出请求, “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拉我入伙, 还容易培养一个敌人——你怎么不想想, 我万一要当老大,第一个就得把你干掉啊。你还不如现在把我和我的雄虫一网打尽。”

  快点把我送到我的雄主那边。谢谢。

  寄生体目瞪口呆听完禅元的话,一时间分不清眼前这个雌虫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他忽然想起吞噬其他军雌得到的记忆,支支吾吾憋出一句:

  【你好饥渴啊。】

  禅元:?

  然而,他还没有为自己的清白和品性做出解释。地面迅速展开一个凹槽。禅元来不及蹦到其他地方,脚踝就被一根柔韧的云鲦周身缠住,坠入凹槽中。他预想之中的窒息感没有到来,寄生体的血肉并非想象中的鲜红,而更像一种延展性材料。

  禅元在急速降落中,还有心思用离子刀扎在黑壁上,缓解自己拖拽的情况——他的离子刀刮过一张人脸、不同颜色和粗细的头发。非实体的刀刃在高速中迸射出火光,禅元面无表情张开自己的双翅,在半空中平衡自己身躯。

  这让他滚落到地上时,卸掉了大半的力,背上的核弹包完好无损。

  “没想到,寄生体还有这种形态。”他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你们只能寄生在生命体上。”

  【这也是生命。】

  “是是是。”

  只不过是将建筑当做容器,其余受害者不论死活放进来,吊着一口气都能寄生。禅元估摸眼前这个“建筑”寄生体,打算融合出一个超大缝合怪,用某种特殊方式延续生命。

  这种方式兼并了多异化能力和庞大体积,逃跑还得看核弹。

  禅元戳戳脑壳,打住自己继续思考详细计划。他真不喜欢高等寄生体打探自己脑子,已经盘算为了隐私问题,找军雄打开脑域。

  听诺南说,开脑域就是动手术。

  作为挨了无数打的卑微雌君,禅元认为区区手术不值一提。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回属于自己的雄虫,然后抱着对方安慰他,自己知道错了,不是故意想把他丢下的,他只是想磨一磨雄虫的性子——

  这么说,肯定会挨打。

  禅元谨慎地打探周围,一旦恭俭良冒出头,他必须保证夫夫两个人一致对外,而非当场内讧。

  “恭俭良。”他轻声呼唤着雄虫的名字,光剑散发出的光亮度足够,长度却远不如手电筒模式长。禅元索性把这件杀器当荧光棒用,他缓慢地在地面和周遭挪动,用光剑扫视一圈后,缓步前进。

  “恭俭良。”禅元声音略微大一些。

  他不害怕引发云鲦的到来。从周遭环境来看,这里前一刻还有人居住。禅元举着光剑扫视过凌乱的床铺、地上的碎屑,以及大量撕扯开的被褥和摔烂的枕头。

  “恭俭良。”

  这和恭俭良生气弄乱房间的样子太像了。

  禅元几乎确定自己的雄虫就在里面。他加快了脚步,越往深处走,墙上和地面那些暴虐的刀痕一览无余。禅元毫不怀疑这就是恭俭良留下的痕迹,他在脑海里基本构建出恭俭良一路走来的行动图。

  被寄生体运输到房间里,先吃了一些寄生体给的零食,接着交谈了什么,双方谈不拢。随后,恭俭良拿到了双刀,选择单枪匹马突围。

  禅元提着光剑。

  跟他想象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房间的一角被撞开两人高的缺口,缺口之外,是笔直漆黑,越来越狭窄的道路。

  “恭俭良。”禅元奔跑起来。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重新恢复到谨慎的扫雷模式。

  这片区域看起来完全是血肉的另外一种表现方式。禅元用手抚摸地面墙砖,估算面积,同时通过手指摸到的刀痕长度与深度,推算恭俭良还有多少体力。

  ——他可怜的雄主,一定又饿又累。

  【他就在前面。】

  寄生体罕见地冒出来。禅元本以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寄生体却又说道:【你想看看他的内心世界吗?】

  “不想。”

  【……】

  “他的内心世界,肯定关乎他的杀人魔雌父沙曼云。”禅元垮着脸道:“你一定拥有多个异化能力。其中一个,我猜和精神世界外化相关吧。哈哈哈哈如果真是这样,我是疯了,才会被你蛊惑,去和杀人魔对砍。”

  能力的触发,应该有前提。

  禅元避免自己落入寄生体的圈套,他微妙地利用寄生体的惜才之心,试探对方的能力与底线。

  【你这家伙果然很奇怪。】

  禅元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光剑的照射范围下,他清晰看见自己的雄虫仰躺在地上,双手握住双刀,一把捅入自己的腹部,一把对准天,好像在和看不见的敌人对峙一般。

  禅元走上前,真的来到恭俭良面前,他反而没有先前那么慌张。寄生体注视着,亲眼目睹这个雌虫不解决任何问题,蹲下来,用手拂开雄虫脸上沾满血污的碎发,剥去凝固的血污和黑渍。

  “哭了啊。”禅元惋惜道:“都这样了。怎么还这么好看。”

  寄生体不理解。

  他甚至想乘禅元不注意,将对方一并拉到恭俭良的精神世界中。可他再次努力,发现雄虫的精神力已经排斥任何外力进入,而禅元的脑子太过复杂,继续深入的风险,并非寄生体想要承担的。

  他只能使用语言刺激雌虫。

  【你不爱他吗?】

  “你好俗啊。”禅元感叹着,用手压住恭俭良身边几个止血点,缓慢地将刀刃拔出来,飞快上药包扎,“爱情,怎么能够概括我和雄主之间的感情呢?”

  【你把他的伤口包扎好也没有用。】寄生体不服输,势必要让禅元屈服,【他的精神世界迟早会崩溃。到时候我吃掉他的精神,这副躯体你不嫌弃就收下。代价是你必须……】

  禅元拍拍手,“打住。”

  寄生体劝降的话戛然而止。

  禅元道:“你知道训狗要怎么训吗?”

  【?】

  “刚开始,你要给小狗套上项圈,他十分抗拒,甚至排斥项圈,恐惧项圈。”禅元打个响指,笑道:“这个时候,我比较喜欢把狗直接锁起来,关在笼子里,迫使他不断地看向窗外,看向阳光,他会想念在草坪上奔跑的日子。”

  他抱着恭俭良,手缓慢掰开雄虫的指头,两把刀叮当摔在地上,被禅元踹开。

  “等过一段时间。你再给狗狗戴上项圈,强行把他拽到户外。经历三四次,五六次,日子一久。”禅元轻笑起来,“你会发现那只狗,自己叼着项圈,眼巴巴求着你把项圈套上,就像这样——”

  “宝贝。”

  “宝——贝。”

  沙曼云抬起头。他侧耳仔细听了一下这声音,走到自己奄奄一息的雄子身边,用脚踹中他的腰侧,“你的?”

  恭俭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其实不喜欢禅元喊他“宝贝”,主要是每次做少儿不宜的事情到高潮,禅元就喜欢这么喊,喊得烧心又烧胃。

  日子一久,恭俭良都对“宝贝”两个字过敏了。

  拳头过敏。

  主要表现为,有点痒。

  沙曼云蹲下来,皱着眉头看向自己愚笨的雄子,“还有人把你当做宝贝?”

  “什么。”

  “没想到。”

  “等等。啊啊啊啊——什么啊。你给我说清楚。”禅元瞎逼逼什么!他在瞎逼逼什么!他在哪里不喊?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这个雌虫面前!恭俭良只是想到自己要在沙曼云面前丢脸,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他要杀了眼前这个雌虫。

  杀了他。

  沙曼云用异化双刀扎一下恭俭良的脑门,尖刃在雄虫脑门上留下一个血点,鲜血涓涓流淌过鼻尖。

  “宝贝?”他面无表情地嘲笑道:“温去世后。居然,有人把你这种变态当做宝贝。”

  “你应该想过杀死那个人吧。”

  “你还想过杀死自己的小孩。”

  “被对方喊‘宝贝’……小兰花。”沙曼云难得说那么多话。他顿挫的腔调,像电脑程序朗读诗歌,完全一样的断句和语气间隔,是为了将情感压抑在最后一句:

  “你不恶心吗?”

  作者有话说:

  禅元:沙曼云?那我不去了。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9】

  别人冲业绩为了升职加薪。

  恭俭良就不一样了,他发誓自己热爱警局工作,无时无刻不想着逮捕犯罪,为民除害!

  然后,他坐在了自己上夜班的同事面前。

  “说吧。”警雌同事憋着笑,记笔录,“事情经过交代一遍。”

  恭俭良提着自己懵懂的幼崽,往桌子上一放,推推幼崽的小屁股,“快。把事情交代一遍。”

  “叔叔。叔叔说我长得好看。”老三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是拉了拉自己的衣角,盖住小肚子道:“叔叔还给我糖吃。但雌父说,小孩子不可以吃别人的东西,然后……”

  警雌憋笑,“然后呢?”

  “然后,叔叔问我可不可以抱抱他。我就……踹了叔叔的□□。”

  成功痛击路边颜狗一只,并将蹲守的恭俭良召唤出来,父子双双以“袭击路人”的理由进了局子。

  恭俭良本人,更是成为“警局自产自销”代表性选手!

  禅元则任劳任怨地收拾恭俭良残留下来的烂摊子,等到事情结束后,一手雄虫,一手崽地把两人领回家,“雄主,诱导他人犯罪是不对的。也是不可能成功的!现在死心了吧。”

  恭俭良:“哼。”

  才没有死心。

  “还有你。说了多少次,做事情要过脑子。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幼崽老三:“哼。”

  雄父才不会卖掉他呢。

  父子两如出一辙,禅元那点让两人吃点苦头的心思也下去了。他无奈叹气道:“这次只是路人,没有受伤,也不计较这点小事。”

  “我要杀人。”恭俭良坐在车里不安分地嚷嚷起来,“我不管我要抓变态嘛。”

  老三有模有样学起来,“我也要杀人。”

  禅元给老三一个脑瓜崩,严厉呵斥,“不准。回家先把作业写了。”

  转头温柔哄着自己的宝贝雄主,“那我们去监狱当狱警?监狱里总有很多变态吧。”

  狱警……怎么不算警察呢?

  实在不行,让恭俭良去体验一下处刑官?合法处刑罪犯?

  “真的吗?”恭俭良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巴巴看过来,“监狱的变态都是别人的业绩,又不能算我的。”

  “思路打开,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其他变态犯罪的线索呢?”禅元话还没有说完,恭俭良扑上来,吧唧一口湿乎乎亲在他的脸颊上。禅元顿然猛踩刹车,险些没有把控好方向盘。

  而罪魁祸首亲完就乖乖坐在位置上,抱着幼崽,“略略略。”

  禅元:……

  孵蛋果然会降低智商吧。

  不对!回家必须让恭俭良和幼崽一起罚抄书!雌虫坏心眼地想着:他绝对要让雄主罚抄《交通手册》到哭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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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恶心?”恭俭良印象中, 这的确是沙曼云会说的话。

  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这个雌虫除了对雄父展现出短暂的柔情外,简直是一块冰冷的磨刀石, 每一句话都砺出锋利的刃口, 直戳人心。

  正如沙曼云本人。

  “你还喊雄父‘温’呢。”恭俭良挣扎道:“不准喊我小兰花, 你不配这么喊我……你才让我觉得恶心。”

  小兰花是他的小名。

  是雄父最喜欢的专属名称, 离开家之前,“小兰花”是比“恭俭良”更加温柔的词汇。

  恭俭良不希望这个名称, 出现在抱都没有抱过自己的雌父口中。

  “你不配这么说我。世界上所有人都权利指责我, 只有你, 只有你没有。你和我一样, 都怪你。都是因为你。”

  在恭俭良小的时候, 在同班同学都有雌父来接送的日子里,他牵着雄父的手安静踩着水坑,凝视着涟漪中的自己。

  “雄父。”

  “为什么我不是小蝴蝶。”

  他看过沙曼云所有的报道,他对雌父的勾勒在一次一次的加重, 父子相连的基因让他隐约想明白自己遭遇生死危机的原因。

  年幼的恭俭良抬起头,看着自己憔悴又美丽的雄父, 雨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他没有哭,问道:“我为什么不是小蝴蝶?”

  如果我是小蝴蝶,是和雄父你一样的蝴蝶种,是长了一张和雄父一模一样的脸……

  沙曼云会“爱”我吗?

  会吗?

  恭俭良不知道。但这个问题像是开启了连锁反应,他注意到了无数他人的欢喜,以及欢喜背后的原因。

  95%的雌虫雄虫, 第一眼都会喜欢他。

  喜欢他的脸。

  随后, 喜欢他背后的夜明珠闪蝶家, 喜欢他温柔雄父带来的权力与影响, 喜欢他有三个天资聪慧的雌虫哥哥,喜欢他身边的一切。

  但同样有95%的雌虫雄虫,喜欢他的脸,又会讨厌他的任性,他的冷漠,他的刁蛮,他的残暴和无理取闹。

  随后,他们会说恭俭良太冷漠不敢靠近,会说恭俭良脾气太差不像雄虫,会说恭俭良成绩越来越差,温格尔阁下根本不会关心他。

  “为什么不是小蝴蝶?”只有雄父温格尔,无论听到他犯了多少错,忍不住把人打了,又考了倒数第一,无论是多糟糕的事情。雄父都会抱着他,小心又仔细地安慰道:“因为雄父许愿的时候,想要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宝贝。”

  “我是那个漂亮宝贝吗?”

  “当然。”温格尔撩起怀中幼崽的前额碎发,温柔亲吻他的眼睑,“雄父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小雄虫,就不会继续贪心了。而你,恭俭良,雄父的小兰花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雄父用心孵化得到的宝贝。”

  他是被爱着的。

  恭俭良无比确认这一点。他依赖雄父身上挥洒的爱意,好像要用此抵消外界诸多有缘由的爱恨情仇。

  世界上只有血亲才会无条件爱着我。

  可恭俭良又想到沙曼云,想到对方杀伐果断杀戮雄虫幼崽和雌虫,想到对方为了一束花屠光一栋楼,为了安静的阳光沉尸。

  他直觉沙曼云喜欢美丽的事情。

  美丽会被这个雌虫亲手摧毁。

  不符合美丽定义的事物、所有不遵循他内心规划行进的产物,都会被扼杀——正如年幼的他。

  恭俭良想明白这一点,不安地蜷缩在雄父怀里,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不漂亮了呢?”

  “在雄父眼里,小兰花是最漂亮的。”温格尔道:“不是皮囊上的漂亮。是……”他顿了一下,亲亲幼崽的脸颊,笑眼弯弯,“是小兰花独特的魅力。”

  恭俭良信了。

  他不大会表达情感,最初甚至不会感知情绪。沙曼云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强烈的情绪波动,这个雌虫宛若梦魇出现在每一个深夜,叫他抓紧身边唯一的守护神不敢入睡。

  “小兰花真好看。”

  “小兰花真乖。”

  “小兰花,雄父的宝贝。”

  二十年了,恭俭良慢慢被雄父的温柔裹挟,变得柔软、娇气、贪恋,从一块冰冷质朴的刀胚,变成一个满身缺点的人。

  沙曼云看不上这样的孩子。

  他上下打量无能咆哮的恭俭良,眼神不加掩饰地打量从哪里下手更加方便,叫自己的孩子残废又不至于死掉。被缉拿归案前,沙曼云曾经是优秀的军医预备役,是第一批重点培养名单的榜首。

  “说完了吗?”

  “没有。”恭俭良卡壳,张张嘴,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徒劳地重复着“杀了你”“都怪你”之类的话。

  “温,把你养得太娇气了。”沙曼云给自己的雄虫判了死刑。他已经确认自己在雄虫的精神世界,世界之外的自己已经死掉——此刻的他,应该算是恭俭良混合着记忆、新闻资料、他人描述,勾勒出的综合体。

  真正的沙曼云绝对不会和幼崽废话。

  他应该是抄起刀,叫恭俭良尸首分离,再扬长而去。

  而非在这里废话。

  沙曼云点了点头,判断完形势,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在哪里之后。他便感觉到自己发生了变化,他的双刀融化成一块软绵的白布,略微粗糙的布料下可以感觉到空气在流动。

  “不要!”恭俭良叫得又慌又乱,咬得舌尖出血,满口都是血沫,“你想要杀了我——你还是想要杀了我——无论多少次啊啊啊无论多少次。”

  “你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

  “滚开。”恭俭良向后退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愣是捂住开膛破肚的腹部,翻个身,在地上爬行。肠子被石块勾住,拖出两米长,血迹黏合在灰尘上,沙曼云踩上去,留下一个又一个白脚印。

  他的脚掌黏连起亲子的血,面无表情走过去。

  血脉之中,属于杀人魔的基因死灰复燃——当一个人不复存在,看不到任何生活与生存的希望时,他只想在面前这个孩子身上完成虐杀温格尔的心愿。

  “放心。”

  一想到恭俭良是温格尔的孩子,沙曼云幻象继承得那点温柔不经意释放出来,“我会温柔。”

  恭俭良太熟悉这个表情了。他对禅元说过很多遍这种话,但换做被害人视角还是第一次。他张口尖叫,口腔被沙曼云箍住,脸颊两侧的牙关“咔擦”一声卸下。

  他呜呜地叫起来,挥手要打,沙曼云一脚踹在他的关节上,又是“咔擦”一声。

  “温喜欢你,仅仅因为你是他的小孩。”沙曼云的手抚摸过恭俭良的双眼和脸部轮廓,竭力从上面寻找到与那个雄虫相似的部位,“他最爱的还是你的大哥,根本不是你。”

  恭俭良别过头,挨了沙曼云一个巴掌,脸被掰正,直面发黄的天花板。

  “唔唔。”不是的。

  “身为家里唯一的雄虫幼崽。他如果真的爱你,就应该把你立为继承人。”沙曼云调整好恭俭良的脑袋,从他的角度看这是最像温的一面。

  “唔唔呜呜呜。”

  沙曼云扯开白布。他如同小时候那般,轻描淡写将白布盖在幼崽的脸上,接着用力下压。

  力道,让恭俭良的脸印在白布上。靠近嘴的地方,小小的鼓包随着拉扯,慢慢扁平。恭俭良努力摇晃头颅,可沙曼云的手就在他的耳侧,死死地把他掐住。

  “没有人爱你。”沙曼云好像在点评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情,“温格尔只是善良,他对所有孩子都很好。何况,他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没有人会爱你了,你这个祸害!你为什么不是蝴蝶种!为什么不是。”

  “呜呜呜。”白布上印出两道泪痕。

  它们很短,却随着渗透,颜色越来越深,印出两条曲折的弧度。

  “你的雌君爱你吗?”

  不。

  他只是,贪恋我的美色罢了。

  雄虫的手从挣扎到垂落,好像只需要几个瞬间。他想不到回去,想不到离开梦魇的方式,他被困在这一块小小的白布下,甚至怨恨其自己温柔的雄父给自己留下诸多身为人的缺陷。

  他生来是不会哭的。

  他大哥说,小兰花刚刚出生时都不会哭泣。到了该吱声的年龄,说话也木讷。平日里,不会笑,不会哭,总是渗人地盯着某处看。

  是雄父抱着他,一直哄他睡觉,给他讲故事,在没有口粮的日子里割破手指放血给他吃。

  他开始哭泣,开始明白饥饿,开始知道睡觉拽住雄父的衣服,提防会杀他的雌父。

  ——可是。

  雄父死了。

  雄父死了啊。

  世界上,还有谁会喜欢满身缺陷、不够坚强的小兰花呢?

  恭俭良努力想,努力想。

  他想到扑棱。

  但更多想到了禅元。

  那些往日里所要无度的纠缠,床上床下的死皮赖脸,和甘之如饴的挨打,在此刻发酵出一种由“变态”引发的“执念”。

  禅元会喜欢我的。

  恭俭良再次用力,他胡乱抓住自己脸上的布,一次又一次被沙曼云拍开。

  “呜呜。呜呜呜呜。”雄虫的呼吸开始减弱。他的哭声伴随着胸膛的起伏,蜷缩成毛衣球,琐碎又微不足道,却惹人生厌。他从抓住沙曼云、抓住脸上的布,最后一次要掀开这块盖蒙脸布。

  “嗬啊——”

  脸皮传来刺痛。

  恭俭良眯开一条缝。他不敢睁开太多,眼睑上下火辣辣的疼,唇周残留了不规则的皮屑。白布上沙曼云投射下的影子悄然消失,留下了一张恭俭良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

  雄虫爆发出恐惧的触摸。他丢掉那块白布,手指抚摸自己血淋淋的脸,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平滑。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不要——”

  他不想失去禅元。

  作者有话说:

  没毁容。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0】

  罚抄最终没有达成。

  二十年的远征军生涯,已经让恭俭良完美拿捏住禅元的颜狗属性。有他这个雄父做榜样,老三也有模有样学会用颜值胁迫雌父,意图逃过写作业的惨况。

  不出意料,漂亮小笨蛋失败了。

  第二天爬起来的幼崽闷闷不乐,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雄父长得那么像,雌父却只听雄父的话。

  “因为你是小孩,我是大人。”恭俭良抱着崽,捏他的婴儿肥脸颊,壮志踌躇去上班,“小孩要写作业,大人不用。”

  禅元才不舍得让他罚抄呢。

  恭俭良在幼崽身上找到存在感,快乐地去上班啦。

  不出意料,漂亮大笨蛋刚刚迈入警局,就收到同事们稀罕的眼神。

  “看什么!”恭俭良色厉内茬地凶一嘴,就给老警雌叫到休息室罚抄《警察手册》。

  “恭俭良啊,你怎么可以去钓鱼执法呢?你要知道你现在是辅警啊。”

  “我……”

  “上面很关注你啊。本来还打算让你去做仪仗队……哎。你先把规章制度给我背熟。”

  恭俭良瘪瘪嘴,满心眼都是委屈。

  做警察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嘛。再说了,他那是钓鱼执法吗?他分明就是个为了保护自己崽崽,焦虑的雄父嘛。

  “老师。我好累啊。”

  老警雌本想再说两句,抬起头看见雄虫不高兴的脸,顿然心生怜爱,语气也不自觉放软,“累了就休息。实在不行,我们就别抄了,仔细看看,看熟了以后别再犯了。”

  恭俭良考进来的时候,成绩就不好。

  老警雌只能感叹自己退休前再督促下恭俭良,最起码要教他别走偏门——“来,以后你要去钓鱼咳,去私访,把执法记录仪给带上。这次是受害者心宽,没计较,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老警雌刚给恭俭良装上微型执法记录仪,门豁然洞开。

  “老师,我们刑警队想借用雄虫一段时间。”

  老警雌眼皮一抽。

  赶来的警雌个头高大,说话毫不客气,“听说是远征回来的雄虫,接受度应该比普通雄虫更高一……”

  他的目光落在恭俭良的脸上,声音骤然高亢,简直像发现宝藏,突刺到恭俭良面前,斩钉截铁道:“这也太好看了吧!”

  有这么好看的雄虫做诱饵,他们一定能揪住幕后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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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雄父已经死了。

  扑棱却又还没有长大。

  恭俭良可能是冰冷的, 但他已经被焐热,在雄父的努力下化开成娇气的小兰花。他不曾想过,也许他的雄父是故意这么做, 是故意让他不够独立, 让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牵挂——他已经没有勇气成为沙曼云那样的人。

  他需要爱。

  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我的脸。我的脸。不行不行。不可以啊啊啊啊不可以。”恭俭良几乎要忘却那是自己无数次恐惧的白布, 他张开手站起身, 滑溜溜的肠子完全到在地上,像是一串锁链, 牵扯住他的动作, “不可以。不可以呜呜呜啊啊啊还给我。坏给我。”

  他需要被人爱着。

  作为一个从小被判定为反社会人格的孩子, 恭俭良不是影视剧中最受追捧的“高智商反社会人格”。他随着年龄的增长, 随着精神状态日益不佳, 学业下滑,幻听幻视无时无刻困扰着他。

  他需要一个稳定的锚点。

  这是在随时可能爆发的混乱情绪中,成为船锚,将恭俭良一次一次从最危机最窒息的时刻拖拽出来的存在——如同襁褓时期, 雄父那一声“沙曼云”,叫雌父停了杀死他的举动一般。

  他需要和血缘、利益相关的, 无可救药的爱与理由。

  可光是学会表达和适应社会,恭俭良就花费漫长的时间学习表演。他清楚这和自己生来具备的基因、病况有关。反社会人格的社会不适应性,和他的高度攻击性、行为无计划性,天然混杂在一起。

  “没关系。”

  “没关系——毕竟禅元只看脸。他就是变态。他反正,反正只是想要一个能陪他玩变态游戏的漂亮雄虫。”

  恭俭良自认为,不懂爱。

  他能够理解雄父和扑棱对自己的好, 能够理解总帅乌钬对自己的照顾都是什么。但他对禅元, 只能粗糙的理解为:对方馋自己的美色。

  ——他不能失去美貌。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啊啊啊。不要走。还给我快点啊啊啊。”

  眼泪中的水分刺痛到恭俭良裸露的皮肤, 他甚至不敢再用手去扣, 手指指甲里是星星点点的皮肤组织和血肉。雄父曾经叮嘱千万遍,叫他不要坏了脸。如今宛若一记响雷炸开在恭俭良耳边。

  “雄父。雄父。”恭俭良感觉自己在下坠。他的肠子还拖拽在地上,耳边是尖锐可怖的摩擦声,高分贝一层一层把他的耳膜刮薄。那张飘忽不定,朝着天上飞去的白布阴森森笑起来,露出恭俭良最喜欢的娇嫩笑容。

  护肤还是早点睡觉,还是多喝水?

  恭俭良脑子里空空的,他鼻腔哽住,恶臭的空气钻入其中,眼眶溢出水来。

  “你瞧着吧。”他听见禅元的声音,与那块白布重叠在一起。

  雌虫道:“现在叫宝贝不起来,是我还没有用大招。等我把他裤子脱了,他肯定就起来。”

  恭俭良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吧唧”收回去。

  “不可以!”外面还有寄生体。

  恭俭良什么都坏,什么都可以不好。别的反社会人格可能还存在“无廉耻感”这种问题,恭俭良却不会。因为他是个乖宝宝,温格尔阁下作为贵族,早早地让恭俭良适应了正常且礼貌的道德环境。

  他不能忍受禅元在寄生体面前脱自己裤子。

  之前在队友面前巫山云雨,纯粹是没地方施展的下下之策。

  恭俭良大哭起来,他想到自己都没有脸皮了,都变得不好看了,禅元还要脱自己裤子,内心有种诡异的安全感。

  禅元,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变态。

  “唔唔唔不可以。禅元唔唔。我要弄死你。”

  “哦~宝贝。”禅元的声音甜蜜蜜,和□□差不多,“宝贝我简直爱死你了。寄生体朋友,他不会醒吧?……暂时不会。那我是不是能做点什么?宝贝,宝贝你听到了吗?你沉默就是同意了,对吧。”

  不是的。

  现实世界中,恭俭良动了动眼皮。

  禅元熟视无睹,浑然不觉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喂自己吃的□□,撒泼打滚和寄生体拖延时间,“你看,虽然我的‘唤醒’行为失败了。但我永远不会吃亏。”

  寄生体沉默,能够看到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他,乖巧闭嘴,又实在按不下自己心中的无语,强撑道:【你要和他死在一起?】

  “如果在死之前,能够完成我极限做(爱)的心愿,那也算是一种圆满。”

  【有没有一种可能。雄虫听得见。】

  “嗯?这样吗?”禅元眨巴眨巴眼睛,深吸一口气,凑到恭俭良的脸上,嘬嘬嘬嘬个不停,中间趁着换气,语速飞快,“那我得抓紧时间了。早想这么亲他了。”

  能啃这么好看的嘴唇。

  能亲这么漂亮的脸蛋。

  我,禅元,不亏。

  至于能否活着回去,禅元根本就没想过要靠恭俭良。他拖延时间是为了观察寄生体本体的位置,以便后期判断核弹投放时机。

  那个什么“宝贝”,什么“训狗”完全是他瞎编的。禅元就是仗着寄生体会看自己的记忆,凭直觉喊出自己在床上床下最喜欢用的,且稍微不那么污染耳朵的词汇,一顿口嗨争取时间,抱住恭俭良,寻找逃跑机会。

  吃豆腐?这可不算是吃豆腐。禅元都已经想好报告要怎么写了。他到时候就写自己是“迫于寄生体的威胁,对自己的雄虫做出了亲密举动”。至于后期可能导致雄虫发生什么心理变化,都是后事。

  形势比人强。

  活着出去,就是王道。

  投放核弹不说炸死寄生体,能拖延一会儿,就赚回本了!

  【他没有醒过来。】

  “可能是我亲得不够用力。”禅元终于看到一处破绽。他强忍住不去细想,抱紧恭俭良,对寄生体逼逼叨叨,“你看我再喊他几声‘宝贝’,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宝贝。”禅元喊了一声,找准机会亲下去。他一直很想尝试螺旋式接吻,可是恭俭良不太乐意,总觉得麻烦。

  哈哈,今天就让他好好体验一把。

  寄生体不是觊觎他的脑子,窥视他的记忆,时刻监督他的作战计划吗?就让他看看自己龌蹉的想法,自己那些除了颜色毫无价值的啪啪计划吧!

  禅元亲亲恭俭良微张的嘴唇,缓慢地将自己的舌头伸进去,这种前所未有的奸“尸”体验,让他的底线阀值再次降低一点,双手不安分地在恭俭良的后脖颈摸索,逐渐揉捏在前侧来。

  任他摆布的恭俭良嘿嘿嘿。

  虽然被雄虫打也很刺激,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他的作战计划。哦,别想这个,寄生体会发现的。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脱掉恭俭良的衣服裤子。

  禅元的目光危险下滑。脑子里自动找补借口,连事后汇报写“恭俭良的裤子因逃跑匆忙,掉了”的措辞都整理好了。

  实际上,他从逃跑战术上,发自内心地觉得:裤子要脱就全部脱完,半挂不方便逃跑。

  “宝贝。”禅元装模作样忏悔道:“宝贝,你都受伤了,穿裤子一定不舒服吧。”

  【……禅元】寄生体忍不住开口道:【你不会是冰恋爱好者吧。】

  “那多没意思。”禅元宽慰道:“你应该看一下我八岁那年,7月2日的体验。你会明白我为什么不喜欢……这种冰冷冷的体验了。死的哪里有活的好玩。”

  寄生体查阅。

  寄生体震撼。

  寄生体滚回来,发自内心地问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你真的很适合成为寄生体。】

  “不了。”禅元把手伸进雄虫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布料下。他琢磨自己下一步是采取真空式亲吻,还是吮吸式亲吻。这两者他都曾经哄骗恭俭良和自己尝试过,但雄虫总是不得真谛,展露出学渣的不耐烦本性来。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恭俭良推上去的衣服,露出腹肌和胸肌的位置,吞咽下口水,决定尝试一点恭俭良死活不让自己做的事情。

  他的脑子,在极致的发黄中混淆了一点智慧。

  可惜寄生体放眼望去,是找不出滚滚黄河水中那一块小小的逃跑计划,也根本没来得及捕捉,就被更加刺激,更加夺人眼球,更加没有下限的黄色吸引走眼球。

  整个Q107基地的寄生体加在一起,都没有禅元会玩。

  这种感官上的刺激,叫寄生体都不舍得杀死禅元和他的雄虫——他精神世界微微颤抖,在一边感叹真想再看得更多之余,一边想要看点更刺激的现场版。

  哦~他的身边,不是正好有一个当事人和他秀色可餐的雄虫吗?

  只要把他们困在这里,转移到我新交易来的躯体内部就好了。寄生体想着,目光丝毫不舍得从禅元的动作上挪开。

  雌虫的手顺着雄虫微微起伏的人鱼线游动,他五指敏捷,叫人怀疑是蜘蛛种的螯肢,刺开一片破碎的布料,指甲淹没在黑暗深处。

  寄生体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为了弥补自己无法呼吸的生理缺陷,周遭的墙面发出潮汐起伏的声音,一根根云鲦鼓出圆包,不安地蠕动起来。

  恭俭良微微皱起眉,手指轻轻地扣住地面。

  禅元已经摸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东西。他露出笑容,从这种完全掌控雄虫躯体的行为中,得到一点异于平日的快乐。

  【你现在就要……这么做吗?】

  “不不不。直接做太粗暴了。不是我喜欢的风格。”禅元谨小慎微。他爱玩的都是一些容易出人命的小众游戏。

  偏偏他本人对“活着”有莫大的执念。

  在没有保命手段之前,睡雄虫这点欲望,禅元还是能克制的。

  他的手指摩挲过恭俭良的身体,像是确定有没有受伤,又像是增加疼痛,试图唤醒对方。

  【那要怎么做?】

  “可以再亲亲雄虫。”禅元介绍道:“我喜欢喊他宝贝。语气要温柔,比如这样。”

  禅元俯下身,他没有手可以腾出来,也不需要腾出来,牙齿和舌头一并用上,抵住上颚,含情脉脉道:“宝贝。”

  漂亮雄虫睫毛微微颤抖,像是蓄满露水的花被人猛地撞一下,颤巍巍撒了一地。

  而那花多半是玫瑰,花瓣凌乱而无助地沾满水,鲜亮的花色直勾勾闯入人心。

  正如雄虫睁开的眼睛。

  他从第一声“宝贝”开始,就能听到禅元犬吠个不停。只不过当时周身无力,似是昏迷许久,缓不上力。

  如今——

  恭俭良迅速拍掉禅元不安分的爪子,拉起自己的裤子,捂住脸离开雌虫的怀抱,呵斥道:“变态!”

  这家伙难道进化成,不看脸都能冲的变态完全体了吗?

  作者有话说:

  禅元:什么!有人查看我的脑子?给他分享一下我的珍藏片。(掏出自己和恭俭良的真爱写真)(确认他人观看)(获得暴露快感)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1】

  雌雄比例不平等的虫族社会里,并不是每一个雌虫都能找到雄虫。同样,也不是所有雄虫都能够找到合适的雌虫。

  “恭俭良,你听说过‘走婚雄虫’吗?”

  “没有。”

  “这是一批不会和雌虫结婚,以‘上门’形式和数个雌虫发生关系,并孵化虫蛋,攉取报酬的雄虫。”警雌努力让自己的词汇听起来正常,“他们通常是黑户、有前科人员,和原生家庭断绝关系、没有固定住所、失去积分资格的最底层雄虫。”

  恭俭良不太理解。

  他出身良好,雄父和禅元都不会告诉他这些。

  不过为了任务,恭俭良只能笨拙得记笔记,哗啦两下,失去了耐心。

  警雌道:“这次任务,我们需要你扮演一个‘走婚雄虫’。必要的时候,可能需要你和一些雌虫发生关系……当然,整个任务过程,我们会保密,会率先保证你的安全。”

  雌雄比例不平等的虫族社会,针对雄虫展开的性犯罪层出不穷。虽然社会舆论表示,雄虫是占便宜的那一方,雄虫天降艳遇等等。但实际上,经过数百年“传统家庭教育”养大的雄虫们,十分排斥这种所谓“艳遇”。他们多数有很强的领地意识,排斥雌虫冒犯的示爱。

  至少,警局内部和雄虫协会派遣来协助的雄虫,一听到“走婚雄虫”“可能发生关系”几个字,转头就走。

  恭俭良不一样。

  漂亮雄虫根本抓不住重点,爽快答应下来了,“嗯,好呀。”

  发生关系?像禅元与他的关系吗?哦~恭俭良脑子里脑补一下,心情愉快,决定切换到“大逃杀关系”中。

  “真的吗?”

  “真的呀。”恭俭良无辜地说道:“就是和对方做点夫夫之间的事情嘛。”

  暴力。捆绑。窒息。绳索绞杀。倒吊剥皮。鞭子抽打。

  禅元可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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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禅元的变态让恭俭良诡异的安心起来。

  他一方面希望禅元真将变态指数提升到新高度, 一方面又担心禅元看见自己这张撕破的脸,毫不犹豫地转身。

  恭俭良都不需要考虑禅元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笃定禅元一定会这么做!他信赖自己的雄父和自己的幼崽,是因为他们与自己有最基础的血缘关系。这正是雄父温格尔在过去二十年里教会他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对自己亲人的信赖。

  可, 禅元是后来者。

  他们结婚了, 成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恭俭良却始终无法忘怀他偶尔露出的不悦, 在雪地里忽然的翻脸和迎面而来的巴掌。

  ——禅元再变态一点就好了。

  ——不可以, 他再变态,都不会改变自己颜控的本质。他越喜欢你, 就越可能抛弃你。

  ——你已经毁容了。

  ——你只剩下一副身体了。

  恭俭良耳边稀稀疏疏响起了各色声音, 像是雪地中食腐乌鸦跳跃, 雪粒疏松被压下;又像是双刀刀锋不断地摩擦, 看不见的铁屑在阳光照射下胡乱飞舞。

  “沙曼云已经死掉了。不,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不对,他已经死掉了。刚刚出现的一切都是幻境。可是他出现了,他砍了我一刀。他的刀切开了我的肚子。他在这里。他就在这里。不对不对不对。他死掉了。他在二十年前就死掉了!”

  这是一种声音。

  “禅元在看你。他看你。啊哈哈哈, 他什么时候会发现你的脸毁掉了呢?……不是的。我没有毁容,那一切都是幻觉……但禅元总会抛弃你的, 对吗?他只是馋你身体,他根本不是雄父,他根本做不到雄父那样。他就是馋你身体馋你身体馋你身体。”

  这是一种声音。

  “雄父死了。雄父死了。没有人会爱你。胡说八道。扑棱……扑棱。扑棱还有雄父。雄父已经死掉了。不会再有人喜欢你了。禅元?禅元又不会爱你。你还不清楚吗?他随时都可以抛弃你,他根本不会和雄父一样爱你!”

  这又是一种声音。

  有好多人在恭俭良脑子里讲话,他在最开始那一声“变态”之后,迟迟没有发声, 呆愣地站在原地, 倒给了禅元狗胆膨胀的机会。

  “宝贝~雄主~”禅元舔着脸上前, 亲昵道:“宝贝怎么捂着脸?受伤了吗?给我看看好不好。”

  【你好饥渴好变态。】寄生体幽怨地概括道:【雄虫是被你吓醒的吗?】

  禅元嘴上绝对不会赞同这种想法。他在和寄生体的交流中, 逐步学会了用颅内思想说话。这种方式很简单,只是要屏蔽其他冗杂信息,专注在“回复消息”上。

  寄生体自然会读取到他想要传达的意思。

  【这怎么能是吓醒呢?这明明是爱的力量。】

  【真是可怕的学者……】寄生体越发想要把禅元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他预感,跟着禅元的脑子走,这颗终年覆盖冰霜的星球迟早会成为寄生体的朝圣地,所有寄生体都会跟随他们的进化路线,攀登上长生之途。

  见面至今的15分钟里,禅元唤醒了雄虫。成为寄生体见到,第一个从外界打破幻觉,将人强行拉拽回现实世界的奇人。

  见面至今的15分钟里,禅元毫无顾忌令自己进入他的记忆宫殿,甚至敞开各种不雅嗜好,毫无羞耻心地供自己观赏。

  见面至今的15分钟里,从没有打开过脑域,也没有任何精神力对抗手段的禅元,面对随时可以入侵同化他的敌人,无师自通“颅内沟通”这项技术。

  寄生体完全折服了。

  他已经不敢想象,禅元在15分钟里做出的奇迹,放在15个小时、15天、15年里,会发生怎么样的量变与质变。

  【和你的雄主一直生活在这里吧。】寄生体邀请道:【我会努力供养你们。你们会慢慢理解生命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伟大的力量、永恒的生命更重要的事情。你们会理解寄生体的精神集合才是宇宙的终点。】

  禅元装作听不见。

  因为他知道“寄生体”一旦开始吞噬他人的精神力,那么他便不再是最初的自己——当然,寄生体最开始的思想和灵魂究竟是什么?谁也不清楚。这种生物像是一团冗长的絮状物,每一代宿主精神和dna纠缠不清,在一次又一次的吞噬中,他们会忘记,会成为他人。

  总之,不再是自己。

  禅元拒绝这一切。他光是想想自己以后不好色,失去研讨XP的爱好,便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雌虫。

  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带着自己的漂亮雄虫,逃出升天!

  “宝贝。”禅元关切地上前两步。他的手抱住恭俭良的腰肢,奇异地没有被打落。

  恭俭良随着禅元的靠近,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他下意识的动作,让禅元严肃起来,不由分说横抱起雄虫。

  “干嘛!”

  “抱你。”禅元脑子直接劈开成三分,一份给寄生体放收费内容,一份夹杂在收费内容中疯狂思考逃生路线,而最后一个微不足道不会被察觉的角落里,他在思考恭俭良忽然呆滞的原因。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禅元想道:总不能是沙曼云把恭俭良弄毁容了吧。

  他心有余悸看一眼漂亮雄主的脸蛋,内心瞬间切换到夜明珠家打包送来的几百个养颜保养方子。

  这算养成吗?他童年的梦想要实现了吗?禅元脑海中的收费内容骤然暴涨,将寄生体吓了一跳,精神力几乎被黄晕过去,不得不退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害。别管算不算了。禅元猛然打开双翅。限于种族因素,他的双翅飞行能力远不如蝶种、蜻蜓种强悍,但要冲刺到他一开始设定好的目标,绰绰有余了!

  “雄主。”禅元换个姿势,单手抱住恭俭良,强行叫恭俭良把脸埋到自己的脖颈处。“忍一忍,扑棱和老二还在等着我们呢。”

  他没有听见雄虫的声音。

  他的脑海里全部是寄生体变了调的嘲笑与冷哼。

  从迈出这一步开始,地面变得湿滑,木质地板的纹路流动起来,巨大的云鲦再次现身。他们形成所谓的“蛇之沼泽”,禅元亮出的光剑切割过他们的肉身,粘稠的血液不会让云鲦们退缩,反而会叫他们如痴如狂地舞动。

  “禅元。”恭俭良的声音很轻,像是手榴弹上的引线,“你刚刚想要脱我裤子。”

  “是的。宝贝。”禅元轻声道:“这说明我爱你。我无时无刻不想和你做。”

  恭俭良不能在这个时候疯掉。

  禅元温柔的语气下,是没有感性的判断,他越是理智,说出的颜色情话越像蜜糖。他明明连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能猜中。

  ——“爱”。

  ——“疯狂得爱他”。

  世界上最了解孩子的家伙,已经给出了答案。禅元这种学霸,在得到考官泄题和世界上最简单的问题后,答与不答的主动权一直在他手中。

  他如此卑劣,一年时间两个孩子已经让他知道温格尔想要什么,他能够代替温格尔阁下在恭俭良心中的地位,但他一直犹豫不前。

  他享受这种极端的拉扯与痛恋。

  “你只是喜欢我的脸!”恭俭良骤然尖叫起来。这时,狭窄房间里爆炸出一片旋风,墙面洞开十六个正方形,每一个都勾勒出不一样的浮雕,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起来一般。

  禅元不得不用指头将离子刀也抽出来,他用牙齿咬住离子刀,说出最后的自我辩解,“放屁。你毁容了都是好看的。”

  十六个正方形几乎将墙面完全占据,他们不断扩张,禅元所观察到的唯一出路,很快被吞噬,在缝隙堪堪收敛之前,光剑迸射出的金光已经被墙面完全吞没。

  还是太弱了啊。

  禅元本能地意识到寄生体本体将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十六个浮雕,或者这个房间里其他存在都有可能是寄生体本体的分身。禅元悲观主义地想着,可能就在他引爆核弹的一瞬间,寄生体深入冰层两万米,直接躲过了这一次爆炸。

  毕竟,核弹对精神体的杀伤力能发挥到7成,就足以让大伙放鞭炮了。

  “你什么意思?”恭俭良牙尖嘴利。他恢复活力的样子,终于让禅元感觉到乐观回归身体。

  他再次做了自己想做,并且做过的事情:拍拍雄虫的翘臀。

  “啊啊啊啊!你打我!”

  “雄主这是情趣。”禅元咬着离子刀,含糊不清道:“人死前,要吃一点好的。”

  他没有放弃狂奔,大步穿过从地面、天花板袭来的云鲦之尾。层层银白色的光芒中,风再一次刮起,狂风卷起地上的碎尸残块,所有墙面都在扭动,除了那十六面浮雕之外,云鲦的身形像是线抽丝剥茧到风的中心。

  【你们都要留下】

  禅元心想,不可能。他今日与寄生体只有同归于尽一条路,如果死前能够把恭俭良送回到星舰就更妙了。

  可惜扑棱了。从小就要学着照顾雄父了。

  “我要杀了你。禅元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打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禅元完全把恭俭良的话当做紧张气氛的调味剂。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美好都如此值得。

  “嗯。盖(给)唔(我)封(分)凯(开)!”

  曾经令人诟病的“门板状”光剑再次出山,禅元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所有视野都被光剑数米宽的剑身遮蔽,炽热的光与热随着风吹到禅元脸上。他亲眼所见自己的碎发烧灼成黑灰,感叹还好没有一把烧掉所有头发之后,扑入预设好的方向。

  【不可能!】

  明明已经改变方向了,为什么为什么……

  摩擦产生的热气在空气中反复涌动,屋子里翻腾着烈焰,一部分是云鲦尸体在燃烧,一部分是禅元的光剑劈砍而下,在某一处浮雕上划出的火星子。

  后者,正在点燃前者。

  狂风正在从十六个浮雕后,往屋子里吹,指甲盖大小的火焰被它催生成一人高的巨浪,反反复复冲向禅元,宛永不知疲倦的、燃烧的枪骑兵。

  【你怎么找到的!你脑子都是颜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禅元咬着离子刀,懒得开口。他估摸自己把那一串数学公式拍在寄生体脑门上,对方看懂一个字都难,十分大方的用“颅内沟通”共享给对方。

  精神世界安静了。

  恭俭良却不会安静。他从没有停下咒骂禅元“变态”的言论,也没有停止自己杀了禅元的执念。他的语言在智慧和暴力面前如此脆弱。

  禅元完全不用思考恭俭良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他只需要带着雄虫前进,逃出生天即可。

  “我要杀了你。”

  “嗯嗯嗯嗯。”

  “你居然打我。你这是第二次打我了。禅元你打我你打我。我要杀了你,把你剥皮,吊起来打。你这个混账色情狗东西。”

  “嗯嗯嗯嗯。”

  “不准‘嗯’。再‘嗯’弄死你。”

  “嗯嗯嗯。嗯?”

  禅元敷衍大法忽然中断。他踏入十六道浮雕之后,像是进入了剔透的冰下世界。蔚蓝与冰蓝形成海天一色,唯一能够当做坐标点的事物,是火光之下一个极微小的黑点。

  那可能是冰层自然形成的景象,也可能是不幸被冻结在冰层里的本土生物。

  禅元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多关注那个黑点,有些东西对他的逃亡生涯和同归于尽计划没有任何用处。但他的视觉牵动了数学神经,肉眼距离和估算告诉他,那是一个比Q107基地更加庞大的生物。

  生物。

  是的。

  恭俭良匮乏的语音背景下,那个巨大黑点正在不断逼近。禅元抑制不住的危机感促使他多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修改了他的计划。

  一副无比清晰的画面出现在禅元的脑海里,他努力勾勒这个庞大生物的样子,与之对比起来,Q107基地的寄生体又算了什么?如果他的猜测成真,所有地面的军雌都不够安全,禅元宁可放弃核弹爆破的计划,也要回到地面,叫所有军雌回到星舰上——

  他不敢再继续用数学公式测量那种生物。

  【你发现了。】

  是的。禅元猜测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不敢说,他也不敢在这里说。他激素的奔跑,冰层下的溶洞与层层折射就是最好的天然迷宫。无数只云鲦回归到最熟悉的温度,他们就是寄生体放牧的猎犬,嗅着气味追捕猎物。

  “禅元。你真变态。”

  “嗯嗯嗯嗯。”

  恭俭良似乎是骂累了,趴在雌虫肩膀上休息起来。他精神状态并不好,因为凑的近,禅元听到了很多语焉不详的呓语。他低头猛地钻入一个冰洞,用光剑地温度当融化器,向上钻出一个洞穴。

  快点。

  快点。

  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禅元现在只求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对寄生体无所畏惧,他自认为寄生体作为能沟通的生命,有一定概率露出破绽。

  但下面那个东西,用数学公式测算,已经不属于“正常生物”范畴。禅元甚至想象不出,在这颗冰雪星球里有能够供养他的生物圈。

  带着雄虫,跟上队伍,去星空,能跑多远就是多远!禅元再一次给自己家老二判了死刑,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日后还能再生。

  恭俭良也不会因为一个虫蛋的死亡惦记太久。

  “刺啦——”

  他嘴巴里的离子刀忽然被抽走,一颗牙崩落在地面。

  背后无数的冰层漆黑幽怨,等人高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二人。粘稠的沥青状液体,包裹住云鲦的身形,他们在地面扭曲,十四块浮雕组成的皮质层生物,像堆积木一般,三四个一块,呈现出包围之势。

  恭俭良轻描淡写拔出离子刀。

  他一只手抱住禅元的脖颈,像是护食的野兽,而另一只手反握离子刀,抵住恶臭的血盆大口,横砍而去!

  “不知好歹的东西。”

  对寄生体豪横习惯的雄虫才不会惯着他们。

  他居高临下,阴森森笑道:“你们居然敢杀我要杀的人!”

  禅元爱不爱他,那不好说。恭俭良看出雌虫敷衍自己,对他那些“爱不爱”持有怀疑态度。

  他在无数困惑和不确定中,直观捕捉到自己久久无法释怀的念想。

  是了。

  禅元就算死,也要死在他的手里!

  作者有话说:

  老二: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2】

  恭俭良故意不告诉禅元自己要去做什么。

  他可是要成为“犯罪克星”的雄虫!怎么能因为禅元的占有欲而停留在原地呢?恭俭良不动脑子,都能想到禅元占有欲发作的狗样子。

  这可是绞尽脑汁让孩子和自己分床睡的超级大色咪!

  恭俭良伸个懒腰,身上短一截的上衣轻而易举露出腰肢。和寻常雄虫不同,紧致的腰腹和隐约可见的肌肉块,叫不少雌虫挪不开眼。

  “兰花兰花。目标已经朝你的方向移动过去了。”

  恭俭良带了一枚耳夹作为通讯工具。

  他微微撩拨碎发,将其遮盖住,敷衍道:“哦。”

  听刑警同事说,这玩意续航能力超强,支持全天监听。恭俭良漫不经心抓抓头发,捣鼓下衣服,不一会儿看见来问价的雌虫,乖乖遵循同事的安排跟着对方走了。

  而他遗忘了一点:现在是下班时间。

  禅元是个每天都会接送雄主上下班的超级好雌君。

  “雄父好慢。”

  “没事。再等等。”通讯打不通。禅元黑着脸调出自己装在恭俭良身上的定位器。

  查无音讯。

  他抱着三崽,苦等到天黑,特地买的奶茶已经凉了。整个人看似文质彬彬,实则怒不可遏,冲进警局里。

  “恭俭良呢?”

  “我那么大一个雄主呢?”感谢在2023-03-05 23:37:04~2023-03-08 23:2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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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恭俭良的智力水平一直是个谜。

  他每长一岁, 精神状态就要拖着智商入泥潭。若不是虫族没有宗教,雄父温格尔都要怀疑,恭俭良的美貌都是用智商献祭得来的。

  而在夜明珠家, 恭俭良所有雌虫兄长不作声地达成了一个协议:

  【不要碰弟弟的东西】

  【他真会发疯】

  发疯的恭俭良是个小怪物。

  “禅元是我要杀的人。他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谁准你碰他——哈!”刀面劈砍而过, 在高速运动下, 那些粘稠的血液与肉块还没有完全触碰到, 就以更加可怕的速度甩在比冰层上,落下一个小坑。

  恭俭良的手紧紧抱住禅元的脖颈, 护食的动作再明显不过。禅元却觉得自己没有死在寄生体手中, 就要被恭俭良勒死。

  “雄主咳咳咳咳。”

  “闭嘴。”恭俭良握住离子刀, 从禅元身上滑下来。他身上的伤口经过禅元简单的处理, 不再流血。每一次动作, 绷带都因过分用力而出现位移。禅元肉眼可见自己消毒过的创口,大喇喇地露出粉色新肉。

  恭俭良具备超出常人的身体恢复速度。

  这一点,倒是和他的雌父沙曼云极为相似。禅元在思考缝隙找出沙曼云相关的资料,他记得有一篇基因库论文里提到过实验体沙曼云的基因:

  超过同代雌虫90%的身体强度, 肌肉和韧带甚至达到了惊人的150%增幅。他在蛋期发生了某种基因变异,体内负责外伤愈合的血因子更是达到了历史新高。

  这意味着, 同等条件下,他的愈合能力比常人更快一点。

  恭俭良无疑继承了这种异变的基因。

  代价是,和他雌父一样的精神异常。

  “雄主,不要撕开绷带。”禅元吐出一颗带血的牙,手中的光剑刺穿云鲦的脑袋。他伸出手拽动恭俭良,不出意外被雄虫打掉。

  “缠着不舒服。”

  “不舒服你也得给我缠着!”禅元取出一根绳子, 再次加固背包。他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投放核弹, 因为他估算了底下那个巨大的黑点, 以及周边云鲦的肥膘、寄生体本体与自己的距离。

  别说来个一忘皆空了。

  核弹能不能贯穿下面那个大东西还是未知呢。

  “快点走。”禅元从背包里顺出一把枪械。他估计是伊泊的私藏, 如果有机会,拿来当做核弹引燃器是不错——当然那得有机会。

  他与恭俭良擦身而过,禅元的手根本抓不住发疯的雄虫。他在冰层中跳跃,轻灵到根本看不出失去了双翅。而十四个浮雕肉块惊讶地看着雄虫,还在错愕气息的逼近,刀身的震动分别切割了他们的鼻头。

  太快了。

  十四块浮雕肉块看不清楚更想不清楚。他们只觉得一股香味刺中自己,接着身体分裂成数块。他们蠕动着由数个手掌大的肉块拼贴在一起,形成抽象不规则的六个分身,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雄虫。”

  “好香。”

  “雄虫好香。”

  “雄虫香香。”

  禅元毫不犹豫抽出那把枪械,转身对准其中一个打了出去。子弹撕裂了浮雕肉块,白花花的肥肉从裂缝里溢出来,皮脂层宛若撕裂的胶衣,绷紧后蜷缩成一团。

  “别和这东西纠结。”禅元真怕自己拉不住恭俭良。他甜蜜蜜说着话,内心却策划着“丢掉雄虫”、“带走雄虫”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案。

  “宝贝。我只给你杀。”

  恭俭良翻个白眼,觉得禅元把自己当做傻子。

  是,他承认自己精神不太好,有点像二哥序言形容的“忽闪忽闪”。可他好歹学了多年的表演,不至于连禅元这点敷衍都听不出来。

  他道:“他们要杀你。”

  “他们杀不死我。”

  “你只给我杀?”

  “当然。”禅元补充道:“因为我爱你。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手里。”

  恭俭良心跳了一下,短促到令人完全忽略的程度。年轻如他这样的孩子,也根本无法参悟战斗后的亢奋,和听到情话的心动是否是同一种东西。

  “好吧。”恭俭良愿意给禅元一点雌君的脸面。两个人一个负责和那些奇怪浮雕做抗争,一个负责小刀拉□□式往上打通隧道。

  “宝贝雄主,顺便把云鲦也清理一下吧。”

  “你在命令我?”

  “没有没有。”禅元把姿态放得很低,谄媚雄虫这种事情在床上做多了,他直接信手拈来,“我怎么敢命令雄主呢?我只是想被雄主惩罚而已。”

  恭俭良一脚踹开凑上来的血肉块,在禅元的涩涩攻击下,精神状态和智力水平直线上升,居然逼近了正常人水准。

  “这不是床上。”

  “没关系。这里又没有人。”

  【……】

  “寄生体不算。”禅元打了个补丁,手上的动作越发迅速起来,“雄主。我错了。我回去就给你写一万字的忏悔书,我可以在房间里做家务奴,总之你现在原谅我亲我一口,给我回回血——这是什么东西?”

  单论手感的话,这东西有点像砖头,用光剑捅上去,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禅元已经经历过“建筑类寄生体”,他现在有点患上建筑物PTSD,脑子里已经设想出“可能我们一直在幻觉里”、“被传送到了寄生体外面”“靠近地面”多个选项。

  禅元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多顺一包炸药下来了。

  “宝贝。我死之前能再来一炮吗?”禅元只能说颜色笑话缓解懊恼,还不等恭俭良嫌弃,他自己又碎碎念励志起来,“不能说这么丧气的话,冰天雪地里吃一顿就没了。出去能吃好多顿。”

  食.恭俭良.物冷酷转身,决定不论出得去还是出不去,禅元都要死在自己手中!

  【你们逃不出去。】

  寄生体姗姗来迟,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胜券在握。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对两个人暴露自己的真身,无论是禅元带着恭俭良逃出房间,还是那十四块浮雕肉块被剁成肉糜,寄生体始终站在幕后。

  他是禅元遇到的,最会苟的寄生体。

  “安啦,安啦。你现在还在偷窥我的脑子。”禅元也不装了。他摊开手,直言不讳,“我这里面都是颜色,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色蒙子。没有什么价值。”

  【不。你发现了。】

  【你很聪明。发现房间里的漏洞,还看到‘我的计划’,可惜你把脑子里的颜色弄得太深了。我现在都没有发现‘你的计划’。禅元,你是个聪明人。】

  “放恭俭良出去。”

  【不行。】

  “放他出去。”禅元脱下那层爱慕之心,当场诋毁,“放心,他就是个傻子,他根本听不到你在和我说话。”

  恭俭良猛地看过来,握紧刀。

  寄生体停滞片刻,不得不告诉禅元:【他听得到。你的雄虫精神力很强,这点程度的一对一对话,他自己就能感知到。】

  禅元:“……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们不是夫夫吗?】

  “是是是。生同床死同穴。”禅元看着黑着脸走进的恭俭良,满头大汗。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恭俭良闹矛盾,讪讪道:“你真是既要又要,不肯放我走,也不肯放恭俭良走。”

  【他是我计划的重要一环。】

  【时间也快到了。】

  寄生体终于停止了自己的废话。冰层内部云鲦的尸体仿若重新活起来,他们将地面的肉糜分食,扭转为一个巨大的钻头,对准冰层下方用力钻研。

  冰因热量化开成水,弥漫到两人脚下。

  但糟糕的不是这个。在他们前方,冰裂开始诞生,禅元不由分说抱住恭俭良。他低头望去,幽深的冰层从蓝色过度到深墨色,光凭肉眼完全无法判断最下方到底是冰,还是海水。

  “禅元。”恭俭良也知道状况不对。他没有闹,出人意料的问道:“这就是冰山吗?”

  “是的。”禅元感受着雄虫腰腹的温度,平复下来,“寄生体应该把某一个冰山内部挖空了。真不敢相信,他的Q107基地从搬迁到驻扎下来,只花费了一周左右的时间。”

  “他在冰山下吗?”

  “不。宝贝。按照这颗星球的密度和重力法则来看,他们的冰山会有1/20浮出水面,水下部分占据19/20。而从星舰检测到的水平面来算,这一带是个冰山平原,地面露出高度约为200米。”

  也就是说,冰下层数至少有3500米。

  恭俭良敷衍地“哇呜”一下,他第一次见到意识到自己是在如此宏伟的自然景观内部。他的注意力瞬间从“我可能会死”,迁徙到“让我看看。”

  “你和寄生体又是怎么回事?他打算让我们掉在冰层下摔死?冻死?”

  禅元叹口气。他捂住耳朵上的微型联络器。自从他进入到地下十四层开始,这东

  西就没有声了。

  寒冷的环境则进一步弱化联络器中的零件。

  它此刻哪怕发出一声杂音,禅元都有办法打破这可怕的缄默。

  可惜,没有。

  命运之神似乎不再眷顾他,直截了当告诉禅元:看,我还把你和雄虫埋在一起,开心吗?

  “禅元?”恭俭良抬起头,不满地颦蹙眉头。

  禅元叹息着,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衣物扒下来,裹在雄虫身上。他道:“看见那个黑点了吗?宝贝。”

  他的手指对准冰层下一片黑影。恭俭良花了足足一分钟,生气反驳说这根本不是黑点,而是黑影。

  “他比我第一眼看到时更大了。用数学的思维说,他的直径比刚刚大了两米。”禅元的声音回响在冰层里,没有寄生体,没有其他生物干扰。他平静地诉说着一切,道:“结合距离、肉眼观察的直径、冰层带来的视觉错觉、冰面下星舰推测的生物链、第一批开荒团遗留下的资料看。这是一种巨型本土生物。”

  平面面积推算,为一百平方公里。

  整个Q107基地占地面积都没那么大。

  “寄生体想要寄生这玩意。”禅元诉说着自己的命运,紧紧抱住雄虫,“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精神力绞杀对方,所以,他要吃掉你。”

  “哦。”

  “哦什么啊。要是他成功了,附近冰原上所有的军雌都会死!这东西的体积已经能够击碎冰原,用重量把所有人压死。”

  “哦。”恭俭良还是不太明白。他杀了不少寄生体,也看见不少死亡,却没有在此时此刻的禅元身上察觉出“恐惧”“祈求”“害怕”等因素。他甚至觉得禅元还没有之前在雪地车里可怜,直话直说,“你一点都不害怕。”

  “有你在我怕什么呢?”

  禅元不会把自己更改的计划说出来,他的脑子里疯狂流淌着颜色河流,只为了防范寄生体继续窥看大脑。

  他笑眯眯亲一口恭俭良,抱紧自己的所有物,轻声道:“今天好乖啊。”

  作者有话说:

  卡一下小兰花警局生活。(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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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禅元绝不会死在这里。

  他环抱住自己的漂亮雄主, 脸上还残留着恭俭良的巴掌印,像块狗皮膏药黏糊上来,恭俭良越是要将他撕下来, 禅元就越得劲。他甚至用光剑削出半人高的冰凳, 半靠在上面, 眺望着大地般的黑影。

  从一个肉眼为不可见的黑点, 到拳头大小,到小臂长的黑影。这古怪而浩瀚的生物终于成为冰层的颜色。他身躯压迫而来, 阴影下偶尔可见张合的模糊竖纹, 张开——闭拢。

  “禅元。”恭俭良问道:“你一点都不害怕。”

  禅元检查身上的绳索, 装有核弹的包裹牢牢和他本人捆绑在一起。他正在紧张估算自己预设的多个场景, 笑道:“宝贝, 你也不害怕。”

  “这种事情,不在我的表演课程里。”

  “有机会我一定要拜访下您的老师。”

  真是个人才,能把一个反社会人格教程现在这个样子,温格尔阁下不知道付给对方多少钱。

  恭俭良的思维依旧在跳跃。寄生体有一点说得没错, 他能够听见禅元和寄生体的对话——远超普通雄虫的精神力,甚至可以入侵他人的脑部, 单纯凭借体量入侵对方的记忆宫殿。

  恭俭良跟着寄生体残留的精神力追过去,瞅两眼禅元的脑子,意兴阑珊地回来蜷缩起自己的精神触角。

  禅元脏死了,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恭俭良自认为七年网聊生活是禅元的底线,不曾想那只是禅元比较有道德的一面。

  “我要不要现在杀了你。”恭俭良认真道:“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寄生体手中好。”

  “宝贝。之前我和你说得话, 你是半点都没听进去吗?”禅元总是会因雄虫某方面感觉到服气。他发誓如果是个平平无奇的家伙站在自己面前, 他绝对不会如此好脾气!

  可惜。一抬头, 禅元就能看见恭俭良那张狼狈又美丽的脸。

  他脑子里激情澎湃的小文章直接爆炸开, 各种好玩的play都要溢到雄虫脸上。恭俭良嫌弃瞪禅元一眼,抬手把蠢蠢欲动的爪子打下去,背过身去。

  “没关系宝贝。”

  “宝贝,刚刚是我说得太快了。我再说一遍,好不好。”

  “宝贝,转过来嘛。你总不能让我死得时候都看不到你的脸吧。”

  恭俭良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他不想再次看见禅元那张舔狗脸,也不想被禅元“视女干”,更不想直面禅元脑袋里的脏东西。可同时,他又罕见地开心起来,觉得禅元如现在这般无药可救,自己反而像个正常人。

  “那你再说一遍吧。”

  恭俭良大发慈悲。冰面的裂缝已经产生了60度以上的倾斜角,从海底涌动出来的冰渣与冰水喷溅到地面,冻成一束束水花。巨大的阴影已经让天海有了分界线。

  白的是天。

  黑的是海。

  “再说一遍?宝贝雄主,有些话再说一遍时效性就过了。”禅元嘀嘀咕咕说着废话,他快步上前,双手颤巍巍扶住雄虫的腰,发觉恭俭良没拍掉狗爪后,护食地将雄虫搂在怀里,“让我把计划删删减减一些。嗯……算了,你的小脑袋瓜也不用记住那么多事情。”

  让他想想啊,恭俭良在幻觉里最可能遭遇到什么?等会寄生体会从什么角度入手?雄虫平日里最害怕什么?

  禅元给自己的脑子再分出一点思考时间,裂缝已经炸到他的脚下。厚实的冰层一旦碎裂成数片,便像是浴缸里的充气玩具,迅速翻车、旋转、上下沉浮起来。恭俭良的离子刀用力钉住一块浮冰,可惜他没能控制好力气,下手的瞬间,浮冰碎裂成更小的浮冰。

  “禅元。”恭俭良转个身,看向身后抱着自己的雌虫。他们两人面对面悬浮在酷冷的海水中,瞳孔相对,湿发已经开始结冰。

  “在呢。”禅元咧开嘴。

  “干嘛不飞起来。”

  “我带不动。”

  “我好冷。”恭俭良哆嗦一下。原本保暖的外套和防护服,吸收了冷水,如同铁铸,不断拖拽他向下,“禅元。”

  禅元没说话,他轻轻拨开恭俭良额前湿漉漉的碎发,以便看清雄虫的脸。

  “你干嘛?”

  禅元吻了吻雄虫逐渐发紫的嘴唇。

  在他的背后,海水与浮冰随着洋流开始转动,密密麻麻的尖牙宛若冰山,伫立在海面上。吸力先是拉扯住二人的脚踝,将鞋子和防护设备的零件拽下来,随后是防护服破碎的线头。

  他们齐齐坠入海中。

  海面上的冰块成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阳光,随着星球上极低的温度,凝结成一层薄冰。如果有人站在最上方观赏,一定感叹这是冰原上的喀斯特地貌。

  “别怕。”禅元在水下吐着气泡,他抓住恭俭良的手,掠过水中雄虫藕粉白的发丝,捧住他的脸,将口中的气渡过去,“刚刚在想要和你说什么。”

  为了防止雄虫听不见,禅元还使用刚学会的“颅内通讯”,强调,再强调。

  他一定要让恭俭良听到。

  “我爱你。”

  恭俭良胡乱地挥着水,他不太敢在水底下睁眼,脚踝越发沉重,索性挣开衣物,往上方扒拉。他的耳边全是咕噜咕噜的水声,混乱的意识中有雌虫癫狂的大笑、霍霍磨刀声、衣物婆娑的声音。

  以及。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恭俭良。你总得把这句记住吧。”

  *

  噪点很明显出现在导航设备上,寄生体正猫着腰踩油门,雪地车在雪原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痕,油箱里漏出点点滴滴的墨色液体。

  “不行。这样下去,车子迟早会报废。”

  “报废就报废!”寄生体咆哮道:“Q107基地那家伙怎么这时候就开始吞噬了!他精神力怎么够?呸,谁知道寄生之后,他还是不是他。”

  纸箱里传来雄虫幼崽的啜泣声。

  寄生体听得心烦意乱,他用力跺了跺油门,大声咒骂道:“别哭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处。”

  要不是他们基地的雄虫没了,才不需要花费大资金将这头多年前定位的巨大生物送给Q107基地。

  “现在是多少公里。”

  “700公里。”另外一个寄生体尖叫道:“我们还要跑多久?”

  “至少1000公里。”寄生体握住方向盘,他意图将控制权交给另外一位同伴,却欣然发现对方和自己的举动完全不同——这家伙连踩油门都不会踩,小腿肚哆哆抽筋。

  日光灯管在顶上发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断开电源!”这个时候就别管什么节省能源了。开车者咬咬牙,看着后座上的雄虫幼崽,发狠道:“Q107基地还有三个成年雄虫、远征军雌虫,最不济,那家伙会吞噬掉Q107基地所有的寄生体。”

  旁边的导航仪上,画面抽搐,稳定的定位线最先扭曲,像是一条条蛇在舞动。

  “他真的会杀掉我们吗?”

  “好家伙。”开车者苦笑道:“你真不知道我们卖给Q107基地的是什么垃圾货色吗?”

  在这颗布满霜雪的白色星球上,生活着尚未被虫族记录和探索的本土生物。他们拥有巨大的体积,浩瀚的生命,匪夷所思的进食逻辑。与他们相比,寄生体也好,虫族也好,都是渺小又微不足道的外星来客。

  开车者挥舞拳头,猛然打在导航仪上,飞溅的玻璃渣子和鲜血无法阻止他继续深入仪器内部,拽出一把红红绿绿的线,丢在地上。

  “你疯了!没有导航仪,我们根本没办法在雪原上找准方向。”

  “闭嘴——你这个蠢货。”

  “别以为这场买卖是你一个人谈下来的。没有我,你根本谈不成这笔大生……”寄生体的咽喉被掐住,他所有话语都卡在牙关处,在同伴收紧的手指间,耷拉下脖颈。

  开车者草率将同伴的身体丢到后座,完全不顾那张死不瞑目的青紫脸庞对准了箱子里的雄虫幼崽。

  “啊。啊……啊。”雄虫幼崽害怕在无法出声。他的脸被尸体的阴影覆盖,垂落的舌头上还残存着涎水,随着车速加快,一点一滴飘到脸上。

  “不要呜呜。”幼崽断断续续地低咛着,他才发出弱小的声音,就被开车者粗暴打断,“闭嘴!在哭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雄虫幼崽只能将手指塞到嘴巴里,死死咬住,从物理上隔绝一切声音。他的眼泪扑朔朔掉在怀里,温热咸湿,叫醒了某个呼呼大睡的家伙。

  虫蛋慢悠悠钻出一个脑袋。

  他一直努力通过“咬雄虫”进行自我孵化,对自己的“孵化器”有了点了解,此刻抬头看两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仰起蛋身,没有对雄虫表示半句,平静跳起,一把砸中尸体的脑袋,将尸体挪位几分。

  有点重。要多跳几次。

  虫蛋后知后觉地打个哈欠,他本就是有奶就是雌父的小没良心。迟迟不来找他的雌父雄父已经是过去式了,虫蛋绝对不会让人欺负自己的专属“孵化器”!

  他努力蹦跶起来,数次后,终于将尸体的脑袋推出纸箱,滚回雄虫身边。

  “唔阿啪啪啪啦啦啦咕咕。”

  好了,我帮你把坏蛋打跑了,给我嘬两口啦。

  虫蛋开心地滚过去,他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雄虫幼崽的笑容。不曾想,雄虫幼崽颤抖得更加厉害,手背整个塞在口中,牙印发红。

  面前的虫蛋,血迹斑斑,满身尸液。砸中眼球而爆开的不明液体,从上至下,将他涂抹成恶臭又诡异的样子。

  “呜呜呜。”

  雄虫幼崽抗拒着虫蛋的靠近。

  虫蛋却不管。他终于展现出肖似恭俭良的一面,毫不讲理地将自己塞到雄虫怀里,亲昵地将蛋壳上的污垢与血渍擦拭在雄虫幼崽脸上。

  “阿噗。啵啵啵。”

  看,我对你多好。

  雪原的黑夜扑上来,雪地车再与最后一点日光赛跑。进入黑夜之后,雪地车为数不多的日照能源系统会停止运作,开车者将迎来最终的挑战。

  他将在漆黑、没有任何坐标点的雪原上逃亡。

  “该死!该死!”

  开车者的声音完全淹没掉雄虫幼崽的哽咽,他想起自己出发前基地上层的讨论,想起众人一致决定将关于该生物的资料全部销毁,想起临别前负责人握着自己的手,沉重地说一句“珍重。”

  他是弃子。

  他早就知道的。

  Q107基地是整个星球最大的雄虫□□生产商。他们这次杀掉一只病重年迈雄虫,又出售根本活不长的病弱雄虫幼崽,但那三只完全健康、能够生蛋、能够孵化的雄虫一直被保护在暗处。

  “Q107基地是‘建筑’寄生体。这类寄生体是一种淘汰的产物,他们存在本身就有个巨大的问题。”

  老化。

  没有大量新鲜的人口和血肉补充,建筑的生命会停滞,他们体验过“巨大化”的好处,已经回不去“普通雌虫”视角,贪婪迫使他们将目光瞄准更强大、更巨大的生物。

  “这只‘电磁海怪’已经到了老年期。根据虫族当年留下的追踪器和资料推测,它还有15年的寿命。你的任务是促使Q107基地更换躯体。当然,病弱雄虫也是任务。两者孰轻孰重,你心里有数。”

  “是。”

  “它的能力之一是‘电磁’,虫族开荒团的历史资料上说,它能够察觉到电流、磁力、无线电……真不知道这种荒芜星球怎么会有这么如此现代的能力。Q107到时候也会继承这种能力,我们会和同盟们把相关设备全部关闭。让Q107接受远征军的无线电去吧。”

  “是。”

  吨位在自然界,无往不利。

  在寄生体的世界里,越强悍的身体,就越需要付出精神力去吞噬。临时更换躯体,通常是一个寄生体最饥饿、最癫狂、最不可理喻的时候。

  他会发疯地寻找一切能够补充为精神力的存在。

  雄虫。

  雌虫。

  乃至,寄生体。

  【好饿。】

  声波刺过雪原,成片的雪粒撞击在雪地车玻璃上,密密麻麻,接连不断地发出“磅磅”声。开车者将油门和速度拉拽到最大,他看见漆黑的山脉倾斜,雪原上的冰山从两侧开始伏倒,轰隆隆地巨响令轮胎短暂悬浮在地面。

  【好饿。好饿。】

  “淦!滚出我的脑子。”开车者壮胆地咆哮一声。他的车子被声波刮起的风吹成一个脱落,轮胎与硬邦邦的冰面摩擦出四米高的白浪,在紧急刹停后,悉数砸在车盖上。

  哐当——哐当!

  箱子里的幼崽和虫蛋不受控制地侧翻在地板上。他们再次与尸体面对面,雄虫幼崽终于遏制不住爆发出高音。

  “闭嘴!闭嘴!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要我们都死在这里吗?”寄生体每说一个字,顶上的白炽灯就闪烁一下。他的脸在昏暗中尤为可憎,方向盘断成两半,一半握在他手里,一半还在车子上。

  【饿】

  车子外传来指甲抓挠声,实际上那就是风声。远处的冰山一座接着一座轰然倒塌,声音传递到车厢内,已经趋于失真。

  唯有这辆两人座的简易雪地车不住的颤抖,在雪原上拖拽,产生位移,才将这些声音具象为可怕的现实。

  不能再呆下去了。

  寄生体翻身,用尖锥将所有设备砸个稀巴烂,唯独留下供暖设备和空气对流设备。他没有带上同伴的尸体,也不管自己千辛万苦兑换来的雄虫幼崽,如同所有执行隐秘任务的特工般,深深浅浅消失在风雪夜中。

  作者有话说:

  老二:跟猪猪狗狗学的!(叉腰自豪)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3】

  作为一位温和无害,善良可爱,勤劳勇敢的漂亮雄虫,恭俭良很快吸引了诸多雌虫的目光。

  他跟随嫌疑人走进屋子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雌虫会发疯。

  嗯。可能想到了,但恭俭良完全不逊禅元和自己翻脸。

  “是走流程,还是直接干?”

  恭俭良看着面前脱了一般衣服的雌虫,跃跃欲试道:“直接干吧。”

  今天的雄虫没想到是个外冷里热的类型。嫌疑雌虫笑得嘴都合不拢,双手轻轻地摸上自己的裤腰带。

  *

  禅元正在警局办公室自闭式发疯。

  “你们让我的雄主去‘走婚’?你们疯了吗?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你们这是违法的知道吗?怎么可以让雄虫去做这种事情!”

  “恭俭良同意了。”

  “我不同意!我是他家属,不对,我是他雌君。我不同意,这件事情没得谈,快点让他下来。”

  “恭俭良说你同意了。”

  禅元深吸一口气,宛若回到二十年前,第一次听见自己和恭俭良谈了七年网恋的时候。

  二十多年了,孩子都有三个了,恭俭良不变初心。

  撒谎技巧换汤不换药。

  “把负责人通讯给我。”

  “抱歉。这里是警局不是军部,您没有权利干涉……嗯?少将?抱歉,禅元少将,这是负责人的通讯。”

  禅元终于感受到了军衔高的好处。

  他有种预感,日后想要捞出自己作妖的雄虫,还得往上爬一爬。

  通讯拨号。被挂断。拨号。再次被挂断。禅元锲而不舍连续拨号二十个,终于骚扰到对方同意接听。

  开口,对面比禅元更不客气一些,“什么事情。”

  “我是恭俭良的雌君,我不同意他执行这次任务。请你们立刻将他送回到警局。”

  “可是,他已经出发了。”刑警部门的人回应道:“我们马上……”

  他话音未落,从任务频道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所有警雌毛骨悚然,果断冲出埋伏地,奔向恭俭良所在的位置。

  禅元:……

  他大概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刺棱。”禅元又不是第一次寄存小孩了,他娴熟地把孩子丢在警局,安抚道:“雌父去接雄父了,你一个人乖乖哦。”

  老三明显不开心。他抓着雌父的衣角嘟嘟嘴道:“我也要去。”

  “不行。”

  你雄父正大开杀戒呢。

  *

  犯罪现场。

  警雌们冲上去,下一秒又潮水般退出来,咆哮道:“法医,法医来了吗?法医?”

  随队的法医匆匆上前,推开门,下意识反呕一声,强忍着恶意靠近地上的雌虫。

  “你对他做了什么?”

  “啊?”这个问题把恭俭良难住了。雄虫仔细想了想,最后本本分分回答道:“就是。做了和雌君会做的事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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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深夜零点三十分钟。

  从太空往下看, 已经找不到Q107基地的位置。太空卫星把精度拉到最高,在一片白皑皑的风雪中,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找不到。

  “通讯设备呢?”

  “失去联络。”

  “启动热成像模式, 调整到正常雌虫体温。”

  “没有结果。”

  “Q106基地也失联了。”

  “我知道了。”指挥官提姆摘下耳麦。他们名义上是地面指挥部队的“长官”, 实际上还有更高层的长官等着他们整合资料, 做进一步的判断。他无奈地搓热手, 捂住眼睛,让眼睑周围的肌肉放松片刻。

  “禅元小队的人有消息吗?”

  “没有。”

  提姆不再发问。他简单地休息下后, 将重要情报汇总给上级, 等待下一步指示。星舰两边的深空机甲部队蓄势待发, 在漫长的星际航行中, 人才和能源是重中之重。而每一个受训一年以上的军雌都可以说是后续远征中宝贵的资产。

  “提么叔叔。”扑棱穿着改小版本的军装, 跑过来。他长得很快,知道大人做事,也不会来闹。一个人抱着厚厚的砖头书,左翻翻右翻翻, 实在无聊就趴在指挥室的纸箱子里睡觉,乖巧到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

  此刻, 他也只是走过来,用自己肉嘟嘟的小脸蹭了蹭提姆的裤脚,抱着不松手。

  “扑棱。去纸箱里睡觉吧。”提姆将外套脱下来,给小孩裹上。星舰上的供暖系统又一次坏掉,只不过这次不是打坏,是上次维修落下了的毛病发作, 停了三四日。

  军雌们可以忍受, 但幼崽不行。

  提姆把扑棱崽子的全身包裹成一个球, 塞进厚实的纸箱子里, 又害怕幼崽渴了饿了跑出来,拿了两颗充能糖果和自己的保温杯过来。

  “提么。”扑棱乖乖受着,小声问道:“雌雌雄雄还不回来吗?”

  提姆不知道说什么。

  他心里已经做好那对夫夫牺牲的心理准备。

  “我不知道。”

  “提么怎么会不知道。”幼崽有些固执,将保温杯贴在脸上,嘟嘟嘴撒娇,“提么和雌雌一样,什么都知道的!提么还会给扑棱,给扑棱做衣服。”

  哈出的热气氤氲朦胧。

  提姆在禅元和恭俭良牺牲的前提下,给自己添加个“领养扑棱”的重任。哪怕这么做会遭到他那个少校雌父的痛骂,可能还会收回单人间、生活优待等各种小特权,提姆也会这么做。

  “去睡觉吧。扑棱。”提姆蹲下来,捏捏扑棱的脸颊,叮嘱道:“提么也不知道雌雌雄雄什么时候回来。但睡一觉……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呢?”

  睡一觉,尘埃落定,生死分明。

  “军雄部队深空机甲申请进入地面。”同伴的呼声在提姆身后响起,“总指挥同意入内。提姆,快来对接了。”

  提姆深吸一口气,将纸箱两边的纸板盖上,为小孩塑造一个黑暗舒适的环境后,大步走来。

  他推开椅子,调整耳麦,“知道了。协调各部门做好准备。继续联络地面指挥,投放抗磁干扰系统……”

  雌雌雄雄会在干嘛呢?

  纸箱子里的扑棱不太理解这一切,但他选择相信大人们。

  睡一觉。

  睡一觉,一切都会变好的。

  *

  禅元梦见自己落水。

  他梦见铺天盖地的水墙直愣愣倒下,梦见比脸还大的气泡铺面而来,梦见墙壁一般的冰墙贴着身体滑过,睁开视网膜的瞬间,一种美得炫目的有蓝色和纯白的云鲦缠绕在周身,他们大口吞吐着水流和气息,呆滞地拧紧全身。

  禅元由此冒出最后一口气泡,睁开眼,眼皮沉重。

  他感觉自己会死在这里,居然敢在这种紧要关头短暂的失去了意识。但这也怪不了禅元,这几天他一直不断尝试,构建各类数学建模,去分析已有数据,他知道自己除了脑子好一点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咕噜。”禅元吐一口气泡,他估算自己还能憋气多久,以及这些微弱的气体能够支持他做点什么。

  ——恭俭良。

  禅元拉拽自己脖颈上的云鲦。这些本土生的巨大生物在水下有些沉重,像是灌了铅一般拽着人坠入深海。禅元摸索着自己的光剑,他一直以来把这东西随身带着,无数次睡在健身房格斗室的日子,他培养了这种携带武器的本能。

  不谈那会儿是为了在雄虫底下活命,只看结果,算是成绩斐然。

  禅元摸索到腰间,他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一把拽开后刺向云鲦。他感觉到脖颈上生物收紧身躯,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他判断出该生物还具备痛觉,具备最原始的逃避本能。甚至推断出身上的云鲦,并没有被寄生体完全被控制。

  他反手将云鲦切成两半,在水中一把拽开。

  大片的透明蓝血液与冰水混合在一起,禅元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雪。他努力朝着上方浮动,在预想之中碰到冰层后,用武器的尖端猛烈洞穿出一个口子,挣扎着将脑袋露出来,双手一撑,强行把半个身子丢到冰岸上。

  好歹是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禅元踉踉跄跄把自己捞出来,四处万籁俱寂,显得他剧烈的心跳“砰砰”作响。

  “我回去一定会得雪盲症的。”禅元自顾自嘲讽一句,用武器扎在冰墙上当做固定器,一步一步向前走。他没有走多远,凿出的冰洞便被一击巨大的震撼敲击,云鲦粗壮的尾巴击碎冰洞,裂开后的冰层形成浮冰,快速裂开。

  禅元如果没有把自己固定好,多半又要重新掉入水中,被云鲦席卷着拖入深海。他完全想象不到,初来地面时能够随意屠杀的小东西,长大后居然有这么可怕的体量。

  简直是高氧星球上的两栖巨兽。

  禅元默默自己的包裹,确定了整个事件中唯一的幸运:他的核弹还在包里。从外壳和成分来看,短暂泡水是没有问题的。

  还能用。

  “呼呼。”冻死人了。禅元打开自己的包裹,清点设备,同时用肉眼、步频和臂长简单概括自己所处的空间大小,用定位器、通讯器、磁力手环来定位自己的方向。

  “恭俭良。呼呼,恭俭良。”

  他的雄虫在哪里?

  禅元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想到恭俭良的虫种是螳螂种,下意识唾弃起螳螂种耐力低的特质——据说螳螂种都不太会水,恭俭良落水之后去哪里了?是直接被那种生物吞掉了?还会给寄生体捞走了?总不能真的溺死在冰海里吧!——禅元光是想想恭俭良在自己面前死掉,左右巴掌能抽自己一辈子。

  他不觉得自己还能遇见第二个恭俭良。

  漂亮,笨蛋,还愿意做各种少儿不宜的限制片内容。

  我真该把我们两个绑在一块。禅元心里想着,嘴巴上继续念着雄虫的名字,好像这三个字能够带来热量,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他开始摸索。

  这块巨大的空间把禅元困在内部,手触摸上去全部是冰。顶部呈现圆弧状,但没有任何自然冰洞该有的景观。禅元端倪两下,换个数学模型算了一会儿,选定地方开始凿洞。

  他预感这原本是一块巨大的冰山。

  不过云鲦们因为某种原因疯狂钻入其中,将冰山内部掏空,海水倒灌,受限于寒冷的天气,冰山钻出来的洞再一次冻结,形成了封闭的独特小空间。禅元叮叮当当开始凿洞。

  他也没有挖多深,最开始只有半个巴掌大,后来越挖越深,越挖越大,中途还小小的塌方一次,给禅元额头上开了个口子。

  “恭俭良。恭俭良。”禅元只能自我催眠,他花费在冰洞上的时间越多,自我怀疑也越容易产生。他什么都可以掌控,但掌控不了雄虫的脑子。

  ——天知道,恭俭良有没有记住“我爱你”。

  在蠢人身上,万物皆可发生。

  禅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看见冰洞外一丝幽蓝色的光,以及哗哗的水声。在最后一层薄冰外,依稀可以看见孤零零的黑影和几个不明显的灰调。禅元谨慎地溶出一个小洞,扒拉着眼睛往外看。

  黑影闪烁,看得不甚清晰。

  灰调则是钢水般的光芒流动形成的水面,无数气泡从中升起,叫人想起沸腾后的铁水,排出气泡的液态玻璃。幽兰色的光则是从这一层水面下产生,他们有生命一般自由游动,禅元初步判断这是一种浮游生物,或者荧光微生物。

  他趴在冰洞口,目不转睛地看着。

  黑影继续闪烁,像是一个忽远忽近的倒吊人。

  禅元皱起眉,他心里的猜测随着一阵耳鸣,轰然起立。炙热的白气涌入,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浮游生物形成的江面轰然开裂,数百万吨海水对天空喷射,在周遭一片白雾的作用下,化为雨水,洒在发红发黑的血肉上,迅速蒸发殆尽。

  一种用血肉将他、冰山、云鲦、浮游生物包裹的巨大生物。

  禅元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几乎不敢想恭俭良还活着,准确而言,他达到了自己“输送核弹”的目的。但他输掉了恭俭良。

  恭俭良必然被吃掉了。

  禅元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欲望连根拔起,在经历过人生高潮之后,要他一辈子不去尝试极乐实在是一种折磨。

  【你还活着?】

  寄生体的声音如期而至,反倒是一种救赎。

  “啊。对啊。”禅元冷静道:“还活着,怎么了?”

  他用力捶打冰洞,破开一人高的体量,走了出来。那道倒吊人似的黑影直直坠落水中,又破水而出。他发出似笑似哭,夜婴啼哭的声音,露出脖颈,将眼睑抬出水面,与禅元对视。

  他露出的部分仅此一点,像是个禅元很熟悉的人。

  【我赢了。】寄生体咯咯地笑道:【禅元。你什么都保护不了】

  禅元很清楚自己和寄生体之间的差距,他并没有存在侥幸逃离的存在,也不会祈求时间倒流,在原地疯狂忏悔。

  他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该做什么样的事情,符合什么样的社会标准,过怎么样的人生。

  他的世界里唯一毫无预兆的存在,便是恭俭良。

  也只有恭俭良,能让他肆无忌惮地发疯。

  “你可真该死啊。”禅元低咛道,拔出光剑,“我已经在购物电子杂志看中了好几套衣服,还列了购物清单。你知道恭俭良穿那些衣服有多好看吗?你这个王八蛋!”

  【什么?】

  禅元无声地笑了笑,转动自己的脖颈和手腕。

  咯吱咯吱的声音,成为腹中空间唯一的物理声音。

  “来吧。”禅元快步向前,他一跃而起,光剑划过骤然卷起的巨浪,刺穿幽蓝壮阔的浮游生物,直入寄生体咽喉,“你不该碰我的雄虫!!”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点念想吗?

  作者有话说:

  禅元:等二十年远征结束,我要恭俭良每天换装给我看。(碎碎念并疯狂在网站看涩图)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4】

  禅元匆匆赶到时,一瞅那些警雌诡异的眼神,就知道雄虫叭叭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过没关系,禅元已经学会把脸面和裤衩子一起丢掉了。

  “恭俭良呢?”

  警雌遥遥给禅元一指。

  禅元快步上前,没走几步,就听见负责人的抓狂声,“你知道我们的任务是活捉吧?恭俭良出发前,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任务描述。”

  恭俭良低垂着头,手绞着衣角,看上去内疚万分。

  但熟悉如禅元,一看就晓得,这又是演技。

  恭俭良:“他不是还活着吗?”

  “是。还活着。就操狗日的,只有一口气了!!”负责人一口气提不上来,索性摆烂道:“你小子。等着回去写检讨吧!我在通讯里喊‘不要动手’了,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嗯。”

  “你还敢嗯?这次任务要是出了差错,你等着被降级处理吧。”

  恭俭良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想不出自己一个最低级辅警,还能怎么降级。

  “哦。”

  还是老老实实答应吧,检讨什么给禅元写就好了。他才不要写检讨。

  禅元扒拉在旁边,亲眼所见负责人头上冒出一缕青烟。

  禅元:真可怜。

  他已经预想到警局警雌们日后痛苦的生活了。

  “你好,纳洛警雌。”禅元收拾下衣褶,走出藏身地,“我是恭俭良的雌君。我是来接他回家的。”

  “他不能回去。”纳洛警雌捏着鼻梁,吊着气,“今天这件事情他要写报告和检讨。该死,这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嫌疑人幕后还有很多大鱼没出来呢。”

  禅元心想,让恭俭良写报告,一个月都不一定写完。

  不过他面上还是好脾气的,答应道:“好的。正好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恭俭良。”

  恭俭良别过头,一个眼神都不给禅元。

  “别生气嘛。刺棱还在等我们回家呢。”

  谈到孩子,恭俭良总算有点反应了。他走过来,前后看看,瘪起嘴,“我不要写检讨。”

  禅元:……

  这种话不要当着愤怒的纳洛警雌说啊!

  恭俭良倒是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照旧把所有错误推给禅元,觉得是禅元平日在家里玩得太花了,导致自己会错了意思——至于打伤嫌疑人,也是禅元的错,谁叫禅元把身体锻炼得那么强壮,还喜欢重口味,自己忍不住下了力气去揍人。

  “我要吃甜柠檬蛋糕。”恭俭良提要求道:“还有这一家奶茶。我要吃。”

  他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禅元已经习惯了。

  他掏出通讯下单,给恭俭良单独点了一份超甜版,又参考网上雌虫好评度,给整个警局下单了夜宵和奶茶点心;接着他去和爆炸边缘的纳洛警雌交涉,在简单了解事件可对外透露信息后,点出了几个嫌疑点,稍稍动用军部权限给纳洛警雌几个新线索;最后马不停蹄去看一眼奄奄一息的犯罪嫌疑人,在确定完“死了”和“没死”两种善后方案后,跟着警局大部队回到了警局。

  他做的这些,恭俭良大多看不懂。但和在远征军上的熟视无睹不一样,恭俭良的眼珠子就没有离开过禅元。

  他像个小尾巴,跟着禅元,目睹他如何处理这些事情。

  “禅元。”

  “嗯?”

  “你从军部辞职吧。”

  “哈?”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可是军部重点宣传对象,是被冠以“战神”名号,未来五十年重点培养的青年俊才。

  他疯了才辞职吧。辞职了哪里还有那么丰厚的退休金和养老金啊!

  恭俭良可不管,他自顾自道:“你来警局,做警雌。到时候我们两个联手,一定能很快拿下‘犯罪克星’的名头。”

  开车的纳洛警雌超大声嗤笑一声。

  “禅元拿犯罪克星,我相信。你就算了,你连任务内容都理解不了。”

  禅元:如坐针毡。

  他眼疾手快,抱住自己跃跃欲试的雄主,宽慰道:“没事没事哈。我们慢慢学。”

  “他骂我。”

  “哈哈哈纳洛警雌和雄主开玩笑呢。‘犯罪克星’哪里有这么好拿呢。”禅元打哈哈,顺便贬低一下自己的战神名号:“‘犯罪克星’可是警界的终身荣誉呢。无论是历史渊源,还是难度,都比‘战神’更厉害。哈哈哈两者不能比。还跨个行业,怎么比呢。”

  真难熬。

  要不让雄主辞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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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浮冰下的流水声渐渐远去。禅元看见尖刃刺破寄生体的咽喉, 流动的黑色粘稠物如附骨之缠绕上光剑,像一团燃烧的黑焰。

  蝉族的种族优势不多,稳定便是其中之一。而作为蝉族三大虫种之一的青襟油蝉种, 禅元并非只有性格上的稳定。他下盘收敛起所有的异化能力, 锻炼后的脚力配合重心, 缓慢却稳定地逼迫, 步伐慢慢入海,行动就像在平地上。

  每一步, 禅元都在感触脚下的震动。

  他两颊被席卷的黑焰吹过, 额发被烧出一撮卷毛。生物腹腔顶部的酸液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脸上, 灼烧出不大的灰白色半点。

  禅元毫无感觉。

  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双被包裹在黑焰中的眼睛。出拳。蓄满力后越过光剑轰在寄生体的门面上。他将光剑撇到衣角, 用力扎入, 横拉,后纵切。黑焰传来空啸,他们暴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口子,雪白如玉, 片刻后回笼,继续呈现出粘稠而无序的人形。

  禅元停下来。

  他在自己的裤口袋里摸索, 终于在找出一枚湿漉漉的糖果包装。这种和军粮一块配给下来的糖果,味道普普通通,但重在好融化,能够补充糖分和热量。禅元还这是自己专门给恭俭良省得。

  他想,雄虫在这么冷的天,一定要吃点甜的。

  禅元剥开包装把糖果塞进嘴里, 缓慢咀嚼, “你不应该碰他……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 你也不会听。这里的寄生体都是一群看见雄虫就走不动路的家伙。”

  他双翅茫然张开, 身为蝉族最大虫种之一的青襟油蝉种,有史以来第一次晚报爆开自己的滞空范围。禅元周身形成一个球形领域,他用翅膀制造出来缓冲带,几乎在瞬间应发了海水中浮游生物的注意力。

  那些默不作声的“幽蓝色”如同海潮吞没礁石那般,从四面八方压碎禅元。他们藏匿在水面下时,没有人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唯有在这一刻,他们脱离后显现出自己漆黑而粘稠的集合体。

  他们是生物。

  是需要空气的生物。

  禅元冷漠地看着他们,他只身向前,双手不断涌现出透明的水体。他的异化“润滑”,是一种可以被皮肤吸收、无害、且不可燃的类矿物质液体。

  无数浮游生物扑向空气,他们凑近到禅元面前,恶臭的空气和集合体下的生物框架无比清晰。

  “吼——”

  禅元一拳给过去,幽蓝色光重倒在地上,润滑剂由此融入水面,肉眼可见的脂层随着海浪缓慢扩散开。无数浮游生物像坏死的灯泡,在闪烁数下后黯然熄灭,他们轰然倒地,像是为了印证禅元的想法:

  这是一群活着、需要空气的生物。

  活着,空气。禅元不难猜测这个巨大生物类似某颗星球上名为“鲸”的海洋哺乳生物,他目光转移向寄生体发出声音的位置。

  那个黑色的粘稠人形。

  【禅元,你知道核弹杀不死寄生体。】

  禅元随身携带的核弹,本就是Q107基地里搜找出来的物资。“建筑”寄生体对此一清二楚,他有无数机会在路途中抢走核弹,将其丢入冰海,或者冻成冰块。

  但寄生体没有这么做。

  他粘稠的身躯呈现出粗壮的毛孔,张合呼吸中,幽蓝色的光芒闪烁。就在禅元注视着他的同时,他也静静地注视着禅元,手掌、脚踝、头骨、腹部无数的浮游生物汇聚在面部,组成一张幽蓝色的脸。

  “核弹对精神体的攻击力确实不强。”禅元深深吸了口气,扳住剑柄,更进一步,“无所谓,我会想办法让你死。”

  投放核弹后,寄生体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一条是吞噬更多血肉,在核辐射侵蚀过的巨大生物身体上,构建出第二个Q107基地,等待变异和腐化。

  一条是继续寄生在现在的浮游生物躯体上,等待辐射影响,发生变异。

  还有一条是寄生眼前的虫族,浑水摸鱼登上星舰,寻找更合适的强大躯体。

  禅元素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握紧光剑,目光凝聚在人形粘稠物上,久久不曾离开。

  无数浮游生物组成的海浪扑向他。光剑在禅元身边甩出一道光弧,润滑剂堪比致命毒药,所波及到的地方,幽蓝熄灭。

  他的异化能力“润滑”。

  不可燃,也可翻译为:液体阻断空气的作用。

  一滴海水飞溅到禅元的掌心,幽蓝的浮游生物瞬间被包裹。显微镜可以拍摄到他们死亡的过程,所有生物的呼吸孔被堵塞,在短短几骤中,窒息,抽搐,死亡。

  对于寄生体现在寄生的生物,禅元没有半点怜悯。

  他的异化能力在两者二度兵刃相接的瞬间发动。不同于上一回合的试探,禅元的能力简直是在这广阔的空间中下雨。

  提前准备好的润滑剂在抛出瞬间,被光剑击碎,坠落的水滴纷纷落在寄生体身上。它们弹跳着,在幽蓝色中扎出一个又一个小点,粘稠物下再次裸露出雪白的肌肤!

  ——只有雄虫才有如此细腻的皮肤。

  【你真的很聪明。】

  “你懒得劝说我成为寄生体了。”禅元笑起来。他感觉到光剑在颤抖,这种非实体武器,一旦颤动,就意味着能源发射器受到强烈干扰。它们的稳定性与它们的攻击性成反比,一旦崩盘,极易让战况斗转直下。

  【你不舍地让自己死。禅元,你是个很惜命的人。】寄生体说道,他继续窥探着禅元的大脑,这一次,他终于看不到各种颜色洪流了。面前流淌着各种数字、诡谲的符号、长而见不到终点的算法,放眼望去,这就是天才所探究的自然语言,是一道不被普通人所理解的沟壑与障碍。

  寄生体在赌。

  赌禅元是一个自私自利、极度惜命的家伙。

  赌自己抢先一步吞噬雄虫,完全掌控住这头庞然大物。

  他能够感受到,雄虫强大的精神力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前所未有的体验,像是旧有的框架拨开,展露出全新的视野。

  他的精神力所见范围,正从整个Q107基地,扩散到巨型生物的躯体,并随着海水与冷风吹入山脉与平原。

  千公里之外蹒跚在风雪中的寄生体;倾倒的雪地车中哭泣的雄虫幼崽和禅元的虫蛋;崩溃的冰原;浮冰下涌出的凄冷黑海;渺小如浮萍的军雌们互相搀扶着将彼此从海水中捞出来;高耸如云的深空机甲托举着下坠的Q107基地和虫族营地;无数航空器重复上下降落的机械动作。

  但这不是极限。

  寄生体深知自己只是捕获和品尝到雄虫的皮毛,他需要更加仔细将恭俭良消化掉,完成前所未有的晋级。

  他比禅元更需要时间。

  【核弹也好,核辐射也好,都没办法杀死精神体。禅元,你知道寄生体本就是没有实体的生物。我们是生活在另外一个维度的生物,比你们虫族能够感知到更多东西……】

  “不过是没有躯体就会消散的可怜虫罢了。”

  禅元粗暴地打断寄生体。他撕开身上的桎梏,牢固的绳子找准方法,轻轻一拉完全散开。寄生体这才发现,这个疯子居然把绳子另一头系在长78厘米,重34.5千克的核弹头上。龟甲缚的缠绕方式让人一边享受着视觉冲击,一边感叹这玩意绝对不可能散开!

  禅元用自己的异化能力,一把将绳索嗦到底。

  他微笑。

  这种笑容在寄生体看来是如此惊悚,像是棺椁里的死人特定调整好的遗容遗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禅元这么惜命的人,肯定会让自己全身而退。”

  【不……】寄生体痛苦地看着禅元摇摆起绳索。78厘米的核弹头挥舞成一个流星锤,完全可以从重量和爆破力上给敌人致命打击。

  【你疯了你疯了!】

  现在不可以爆破啊,爆破了,恭俭良死了,禅元死了,浮游生物也死了,剩下的巨大生物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寄生体完全想得到自己在一片无法寄生的尸体中,孤零零的消散。他最终的归宿只能是冰冷的大海!

  【禅元,冷静。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好谈的。”禅元摇晃核弹,“你看了太多不该看的事情,还碰了我的雄虫——你居然刚把这么臭!这么肮脏的浮游生物黏糊在他身上!你寄生后完完全全舔了他!我都没有舔过恭俭良的全身!你简直该死啊。”

  寄生体挣扎,想要抓住重点但又完全抓不住,【等下。不是,我没有舔他。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寄生体裹挟着雄虫疯狂下沉如海水中。他下沉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海面上是禅元释放出来的润滑剂。这种不可燃的液体是浮游生物的天敌,寄生体纵然可以寄生尸体,但绝不包含浮游生物这种没脑子的尸体。他发出痛呼声音,从大片大片逝去的幽蓝色中逃出,扑向禅元。

  【死吧死吧死!去死吧!】

  禅元根本看不见寄生体。

  没错,这个家伙只是脑袋好用一点。他完全没有打开脑域,自己刚刚消化了恭俭良部分精神力,完全可以入侵禅元的大脑,让这个恶心的雌虫看着自己控制着身体和雄虫做。

  毁掉他最珍惜的东西。

  睡他的雄虫,吃他的雄虫,把他的涩涩内容和聊天记录全部公放在星舰上,循坏播放一个月!

  禅元必须死!

  生物层面和社会层面都得死!

  寄生体正畅想着。下一刻,他听见风声,从背后伸出的漆黑触手宛若霹雳像他刺来。寄生体毫不犹豫,转变视角钻入生物肉壁,留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后,无影无踪。

  恭俭良捂住自己的胸口和下半身,涨红着脸,被禅元拖拽到浮冰上,湿哒哒的坐着。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哇。”禅元安慰道:“雄主,没事。我们这个叫做湿身玩法。”

  “……闭嘴!”恭俭良只记得自己掉入水中,精神触手疼痛,连带着脑袋也疼起来了。他捂住自己耳朵,摇晃两下,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后,冻得浑身发抖,“禅元”两个字都打颤起来。

  “禅元。好冷。”恭俭良受不住了,他娇气道:“我冷死了,我快要被冻死了。”

  “来雌君的怀里取取暖。”

  “不要。”恭俭良看一眼禅元同样湿哒哒的身体,嫌弃道:“你也冷。和冰块一样,我才不要和你凑一起。啊啊啊啊我好冷,我好冷唔。”

  禅元捏住恭俭良叭叭抱怨的小嘴,将口中焐热的糖果渡过去,顺带舔了一把雄虫的舌尖,心满意足正襟危坐。

  “好吃吧。”禅元道:“吃点甜的,身体就热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5】

  禅元最终没有开口让恭俭良辞职。

  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辞职”这两个一出口,死得多半还是自己。

  “雌雌!”三崽刺棱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小短手小短腿扑上来,嘴巴里喊着“雌雌”,眼珠子却看向雄父,一头栽了进去。

  恭俭良接住小笨蛋,捏捏他的小脸。

  “雄父!”老三刺棱啊呜一口,告状起来,“我饿了。”

  雌父给警局所有人送了宵夜,没有给刺棱送!刺棱眼巴巴看着警雌叔叔们吃点心,自己都没得吃!坏雌父!二哥说得对,雌父雄父根本就不在意怎么养崽崽。

  没死就完事了。

  老三刺棱越想越不开心,埋在雄父怀里吃超甜的小蛋糕和奶茶,腮帮子鼓鼓囊囊。

  殊不知,他的存在成为恭俭良最好的挡箭牌。

  负责人纳洛警雌数次想要骂出口的脏话,在纯良的幼崽面前,活生生咽下。

  ——不能带坏小孩。

  ——要在孩子面前,给他雌父雄父留点面子。

  ——这孩子真可爱。恭俭良居然孵得出这么乖巧的幼崽?

  和家里的另外两个孩子相比,三崽刺棱确实很乖。他解决掉雄父的剩蛋糕,乖乖拽着书包去写作业,写得两眼泪汪汪直打嗝。

  “雌父。”小笨蛋委屈:“我可以转学去雄虫班吗?”

  雄虫班没有作业,还可以天天玩。

  禅元冷酷道:“不行。”

  小笨蛋刺棱吸溜眼泪继续做作业。

  他并不孤单。

  因为他的隔壁桌,就是抓耳挠腮,趴在办公桌上写不出检讨和任务阐述的恭俭良。

  “禅元。”恭俭良咬笔头,好端端一支笔给他咬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他道:“我不会写开头。”

  禅元瞥一眼,恭俭良的检讨书和任务阐述各写了一行字。

  一行年月日。

  禅元:……

  被夹杂在大小笨蛋美人中间,能靠写报告书获得上级青睐,文书收纳入标准模板的禅元,陷入了思考。

  老三,不会一点都没遗传他的智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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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恭俭良吃了糖果, 确实舒服一点。

  他体能好,但熬不了夜,受不了冻, 饿不了肚子, 过去二十几年被养得娇气, 受点伤倒无所谓, 日常作息是万万不能颠倒的。

  因而,到了睡觉的点, 恭俭良就和小棉花糖一样柔软。

  禅元娴熟地把人抱在怀里, 也顾不上身上只剩下一件衣服, 囫囵全拆下来, 先擦干再裹紧。恭俭良因甜食回了些的气色, 也因此保存下来。他过了会神,像是放边上醒酒的精致红酒,打个小小的哈欠,攥紧禅元的怀里。

  “禅元, 我背后好痛。”

  禅元用手指扒开衣服瞧,目呲欲裂。恭俭良从没对他展露的双翅此刻只剩下翅根, 鲜血淋漓凝固在背部,大片被寄生体啃食、被海水冲刷,新渗出来的血渍稀稀拉拉倒像是一簇捧花。

  禅元调整下抱姿,避开伤口,关切道:“没事。还有哪里疼,我们回星舰去找军医治一治。治一治就不疼了。”

  这得养多久啊。

  笨蛋小宝贝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禅元心里痛骂, 又不说出来, 他把核弹重新固定在背后, 一边走一边听恭俭良迷离的呓语。雄虫像是要睡着了般, 脑袋一点一点,字句半截含着,颠一下,倒出来一句。

  “禅元。我好困。”

  “忍一忍,先别睡。我们出去就好了。”禅元真怕雄虫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他知道自己看不见寄生体,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判断寄生体是否吞噬雄虫,更无法保护自己的雄虫。

  ——他从未如此迫切,想要打开脑域。

  “哼。”恭俭良生气地用手抓住禅元的头发,揪揪两下。他揪得不重,也没多少力气,索性窝在禅元怀里用说话赶跑瞌睡。

  “禅元,我毁容了吗?”

  “没有。”

  “真的吗?”

  “真的。”

  恭俭良抬起手,摸了一手水和血。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厚重血痂,散发出恶臭,恭俭良瘪嘴,抱怨起来,“你敷衍我。”

  他可能没毁容,但打了那么多场架,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受伤?等回星舰收拾收拾,禅元发现他哪里磕了碰了,一定会脸色大变。

  恭俭良这么想着,连表演痕迹都懒得做了,整个人板成一块软冰块,想着蓄力后给禅元点教训吃。

  禅元瞅两眼,见着恭俭良从娇气变得冷漠,迅速打补丁。

  “就算雄主毁容了,我也不会放弃雄主的。”

  “骗人。”

  “雄主的身体很棒,做起来也很有感觉。而且我也很想玩主人和奴隶,最好戴上面具……到时候调起来我来,肯定很有感觉。”

  “哦。”听起来有点道理。

  恭俭良被说服了。他抬起眼看着禅元,迅速将对方“变态”的形象加固,并删除掉对方似乎说过的“我爱你”——居然对一个反社会人格雄虫说“我爱你”,禅元当时一定是另有所求。恭俭良参考下正常人的思维,并不能理解禅元所求什么。但他肯定,自己和禅元的关系很难发生爱情。

  他想要被禅元照顾,他也喜欢被禅元照顾,可这是喜欢吗?禅元又是怎么想的呢?他之前好几次翻脸,还动手打了自己,这是喜欢吗?

  恭俭良分辨不出来。

  说什么“爱”什么“喜欢”什么“付出”。

  哎呀,完全不懂。雄父也很喜欢小兰花啊,雄父可不会要求小兰花付出什么。恭俭良在心里重重点了两下,把“禅元馋我身子”的刻板印象加重再加重。

  看在禅元不嫌弃他毁容的份上,就、再配这个变态玩一玩吧。

  而禅元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雌虫,很清楚自己在恭俭良心中是个什么鬼样子。他认为自己要真对恭俭良说,“我爱你,恭俭良。我喜欢你这个人”。恭俭良必然心有怀疑,轻则当场翻脸,重则自己当场暴毙。

  但换个说法,展示下自己还有“毁容后的新玩法”,恭俭良肯定会轻而易举地相信,并乖顺地享受禅元的照顾。

  论自己的存活概率,前者只有50%,后者确实100%。

  但论两人关系稳中向好的概率,前者则是70%,后者是-10%。

  真神奇。

  温格尔阁下应该很爱恭俭良才对,为什么会让小雄虫有如此强烈的防范心?面对别人的好不是照盘全收,就是端倪要不要什么条件?禅元仔细想想,总觉得温格尔阁下不会教育小孩。

  多半是溺爱吧。

  一味赖着别人,无度索求,对亲密关系里的距离感完全没有概念的小孩,不是极度缺爱,就是极度自我。

  禅元宁愿是恭俭良是前者,他希望雄虫能再依赖自己一点,最好在保留个性的同时,乖乖听话。

  高难度,也就意味着高趣味。

  禅元道:“雄主落水前有听到我说什么吗?”

  “我爱你?”

  “对。就是这个。”

  恭俭良歪着头,眯着眼,已经快要睡着了。他的脑袋靠在禅元的胸肌上,把柔软的肌肉当做枕头,装作梦呓道:“嗯。”

  “这个是真的。”

  “嗯。”

  “我喜欢雄主。”虽然可能会被误会成喜欢他的身体。禅元却依旧要说,他觉得自己像是工匠,夜以继日打磨着一块粗糙的原石,“我爱。哎呦这个字好肉麻。我感觉自己有点说不出口。”

  恭俭良蹭得睁开眼睛,也不说话,直勾勾看着禅元。

  禅元继续道:“你不是要说话吗?别睡下去就好。和我一起念,我爱你,我爱你,禅元爱恭俭良,恭俭良也爱禅元。”

  恭俭良不困了。

  什么瞌睡都给赶跑了,要不是被海水泡过后,后背疼得发痒,他现在就举起拳头给禅元一拳。

  “我才不喜欢你。”

  “不喜欢还赖在我怀里?”禅元抱紧雄虫,眼前逐渐开阔。

  他们已经走到一块浮冰上。润滑剂的阻燃效果杀死了大部分浮游生物,整个世界陷入了额外的死寂中,禅元往头顶看去,一片漆黑。四面八方简直是向左向右向上向下无限延伸的巨墙,内腔上的水光和蠕动的肉块如同一层棉絮,密密麻麻长满了墙面,泡沫状的肉瘤中生长出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细长的丝条随着波浪起伏,轻轻地摆动着。

  啪嗒。

  禅元背部被什么东西溅到了,他感觉到灼烧一般的疼痛。抬起头,生物肉壁上垂下细长透明的唾液。下一秒,水柱从天而降,禅元顿时感觉喘不上气。他弯下身用手遮挡住恭俭良的伤口,肩膀收紧,整个人伏倒在地上。

  他听到了尖啸,以往他只在灾难片中听见过如此刺耳的风声,从上方倾斜的空气在急速下变得和固体一样坚硬,混合而来的水与冰渣,连带着压强一并把人的骨骼打碎。

  鱼腥味和腐肉发酵的味道一并涌来。

  “禅元。”他听见自己身下的雄虫轻轻的问道:“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活蹦乱跳的鱼摔打在禅元的背上、恭俭良的脸边,两个人已经听不见彼此说话的声音,水花涌入耳朵的一瞬间,禅元下意识把恭俭良托举起来。

  ——恭俭良的背后还受了伤。

  他看见雄虫抓住那血肉纵深的肉壁,踩着他的肩膀,往下一蹬。禅元整个被泡在水中,他胡乱伸出手,下一秒撞向腹部和小腿的鱼将其绊倒,快速滚落到浮冰之下,海水之中。

  “啊?禅元?”恭俭良才固定好自己的位置,他转过头的时候,禅元已经被暗流卷入水底。他扒拉这肉壁喊了两声,茫然又困顿地打了一个哈欠,把禅元的衣服撇下,跳入海水中。

  他刚刚是把禅元踩下去了吗?

  不知道。

  恭俭良又打了一个哈欠,他知道自己的作息太好,到点就想睡觉,脑子也一并浑浊起来。小时候,雄父还会宽容他这种良好作息,到点作业没写完都允许恭俭良上床睡觉。而婚后,有禅元在,恭俭良也并不在意睡在哪里,睡之前要做什么。

  反正,禅元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恭俭良半个身子淌进水中,伸手一抓,捞了两条鱼上来。他拎着鱼,重新攀爬上肉壁,抖抖身上的水珠,把挂在肉壁一角上的衣服套上,瑟瑟发抖。

  他抓鱼干什么呢?恭俭良意识开始模糊,他总觉得莫名其妙,左顾右盼要找自己的双刀,可有找不到,只能死死抓住鱼尾巴,让自己有点安全感。

  有“武器”在手,禅元一定死不了。

  恭俭良再打了一个哈欠,实在忍不住,环抱着自己的鱼刀,披着禅元的衣服,陷入了梦境。

  他像是走到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里,一张张牌放置在面前,用手轻轻一点就掀开。无数命运由此编织,在梦中像是有无数个可能性合理地展开。恭俭良已经能够清晰地分辨出“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他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重新恢复到平稳状态。

  他在梦境中挥挥手,看着自己的双手长出详尽的掌纹,与现实一一对应的老茧凹凸而起。

  “好神奇。”

  恭俭良第一次可以控制梦境。他甚至觉得头脑的负担轻了一些,手指一挥控制精神触角在梦境中搭建属于自己的双刀、床铺、小甜食和小茶杯。恭俭良喜欢一切漂亮又美好的事物,作为贵族家的雄虫幺子,他已经习惯一切都用最好的。

  “我不疼了。我也没有做噩梦。”恭俭良捏捏自己东倒西歪的小蛋糕,却觉得额外开心,“沙曼云去死哈哈哈,沙曼云已经死掉了。”

  他终于做梦,不会回到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了。

  可是,为什么呢?

  恭俭良并不知道原因,他也不回去细想原因。他和禅元是两种脑子的人,他根本不在意过程,眼睛只能看到结果。

  他将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眼前,模拟曾经那块柔软的白布,覆盖在自己的脸上——和布料所拥有的细腻不同,手指的肌肤粗糙,能够细腻地感知到脸上的……

  “啊——”

  这是什么?

  恭俭良坐起来,他捂住自己的脸。他的手指缓慢游走过额头、眉骨、鼻梁、嘴唇、下巴。最终他的两只手用力抓住自己的两颊,在上下左右之间揉搓,发出粗糙剧烈的哈气声。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禅元说,他不在意我的脸,他不在意的,他不在意的。

  恭俭良听不到声音,但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禅元在放屁!这个狗东西,他认识他足足有七八年了,狗改不了吃屎,禅元不可能不看脸!

  恭俭良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他的手指压入肉中,像是要把皮肤上缺陷的肉全部补上去。他慌乱无助地寻找着,喊道:“雄父。雄父。雄父我、我呜呜呜。”

  雄父肯定会抱着自己大哭一场。

  雄父还会叫来一大堆医生帮自己看脸,雄父还有好多秘方,雄父会每天晚上抱着自己,用干净的软布帮忙上药。恭俭良的印象中,雄父总是念叨:“小雄虫的脸很重要。”

  可他总是不听。

  “长得好看,看上去就很弱。”

  “但是,长得好看,会让小兰花喜欢的人也喜欢小兰花。”雄父温格尔垂下眼睑,轻声道:“那么多人中,总有一个人会真的对你好的。”

  恭俭良不太理解。他那时候还太年轻,不懂卑微的喜欢,朗声拒绝道:“我不要。我才不喜欢只看我外貌就喜欢我的家伙呢。哼,肤浅。”

  没错。

  肤浅。

  太肤浅了,无论是在什么时代,美貌之人总是第一个被觊觎。恭俭良的印象中,自己的雄父就是因为外貌被杀人魔雌父惦记上的。他对童年的印象并不具体,可除了外貌,他无法解释杀人魔雌父为什么对雄父百依百顺,为什么要杀死自己,为什么会抛弃掉自己和雄父。

  恭俭良想不明白。

  他知道的事情太少,哥哥们也不会告诉他太多细节。他所推测出他的理解,便是杀人魔沙曼云觊觎他雄父的美貌。

  他爱上了他。

  但又不是那么爱。

  因为这个世界上,美貌并不是爱情的全部,而爱情又不是一个人的全部。

  【雄父被抛弃了。】

  【对自己最好的雄父,被世界上最癫狂的杀人魔,抛弃了。】

  【我,也被抛弃了。】

  他长得好看吗?

  好看。

  却依旧逃不过被亲生雌父的谋杀。

  “雄父。我以后要戳瞎雌君的眼睛。”

  “……小兰花,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雄父温格尔总是无奈,他们父子两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雌君可是要陪你度过一辈子的人,为什么要戳瞎他的眼睛呢?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可我会变老。”

  “雌君也会变老啊。你们会一起手牵着手,慢慢变老。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可以在变老前,把他杀死吗?”

  这样,他临死前对我所有的印象,都是美好的、漂亮的、没有一丝皱纹和不足的。恭俭良如实规划未来,他不希望自己找一个只在乎自己样貌的雌君,可他又觉得让对方记住自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因皮囊产生的爱,就要在皮囊凋谢前收割。

  恭俭良撕扯着自己的脸,真实的触感和温度让他混淆现实和梦境。他平静下来的精神世界再一次波涛汹涌,精神触手狂躁地拍打地面,脚底震颤如同针芒刺穿先前所搭建出来的小点心、小玩意儿。

  千疮百孔。

  “啊啊啊啊,我的。我的。啊啊啊。”恭俭良无意义地嘶吼着,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含糊不清地话语最后凝聚成两个字,“啊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呜呜呜呜禅元。”

  他要杀了禅元。

  他变丑了!他毁容了!他不再是那个好看的小兰花了!

  他没有价值了,禅元绝对不会照顾他,也不会再对他嘘寒问暖,更不会给他塞糖吃了。

  “禅元噫啊啊啊,啊啊啊嗬嗬。”恭俭良的嗓子眼里有痰,他一度放弃脸上的遮蔽,伸出手指,塞入口中,要把这块痰呕出来。可无论怎么挣扎,苦水吐了一地,绿色的胆汁沾到嘴角,那块痰都没有出来。

  上不上,下不下。

  恭俭良错觉,这块痰是不存在的。可他每念叨一次“禅元”,喉间生生发疼,厚重的字眼含着,闷得发慌。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我要……杀了。我要……禅元。”

  恭俭良的脑海里声音不断重复着,伴随着刀割般的笑声,他沉重的脖颈供血不足,酸疼到稍微动一动都绞疼。

  【你在叫我。】

  恭俭良看到一双军靴。

  油光噌亮,映照出恭俭良凹凸不平面目可憎的容貌。雄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恭俭良。】

  是禅元的声音。

  恭俭良头发披散着,抬眼向上看。雌虫笔挺的军裤向后退了两步,怕沾染什么脏东西一般。恭俭良嗓子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他瞪大双眼,注视着日日夜夜枕边人的面目。

  是禅元的脸。

  又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张谄媚的脸。

  “你。”恭俭良声带喑哑,嘴角因剧烈拉扯,血丝拉开,“你。没喊。宝贝。”

  【你已经不是我的宝贝了。】

  禅元说,我不是宝贝了。

  【我今天是和你离婚的。】

  禅元说,他要和我离婚。

  恭俭良终于感觉到一丝力气,他笑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嘴角机械地拉开,宛若两栖动物里能把嘴展开到三百度的蜥蜴。

  “好啊。”

  恭俭良双手撑住地面,双膝抵住地面,他小腿肚在发颤,摔了几次后终于站了起来。他撩起衣服,胡乱擦拭面部,挥手道:“等我把这件事情做完。”

  他的指甲缝隙里全都是泥土和血渍,恭俭良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他感觉到血液都被凝固住,手指不像是解开扣子,反而像握住一块硬邦邦的冰。

  【你又要弄什么鬼。】

  禅元说,我在弄什么鬼。

  哈哈哈哈哈,他说我在弄鬼,我在弄鬼。恭俭良最后一点耐心都消散了。他拽住自己衣服两侧,用力一撕开,扣子霹雳啪啪掉在地上,宛若断裂的珍珠项链,碎屑滚滚到两人脚下,东倒西歪。

  恭俭良赤着上半身看着禅元。

  他注视着禅元的眼睛,再次之前他一直觉得禅元的眼瞳是微微带着橄榄色,在暧昧灯光下有种闪烁的温柔。他们经常扑倒在床上,残暴过后,粗暴得按住对方的脑袋,拽住对方的头发,掰过彼此的脸,亲吻,注视对方的眼瞳。

  禅元总夸夸他,“雄主真好看。”

  “哼。”他当然好看了。倒是禅元这个平平无奇的普通雌虫,也就吃饱喝足后,眼睛好看一点。

  想到此处,恭俭良咧开嘴,上前一步。胸口连带着污垢擦到禅元干净的衬衫上。

  【恭俭良!】

  禅元,又凶我。

  恭俭良恍惚想着,一拳揍到对方脸上,接着扯开自己的裤子。他做事毫无道理,毕竟一个疯子也不需要什么正经逻辑。他享受着禅元目瞪口呆的表情,将脚下的裤子踹到一边,接着扒下自己最后一条遮羞裤。

  他毫无保留地出现在禅元面前。

  大口呼吸。

  癫狂至极。

  “你湿了吗?”他问禅元。

  【你疯了,恭俭良。】面前的禅元眉头紧锁,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你是打算在精神病医院过一辈子吗?】

  恭俭良哈着气,总算觉得那口浓痰出来了。他努力把这口痰咳出来,却呸出一口血。

  很好。

  禅元对他的身体没感觉。

  恭俭良已经不管这是什么玄学的平行时空,还是什么幻觉梦境,亦或是他人设立的陷阱。

  他也不管禅元到底是真的对自己没感觉,还是假的没感觉。

  他开始微笑。

  这种僵硬的笑容随着时间发酵变成一种狂笑。恭俭良光着身体,双手与双足狂舞,他扑向禅元,轻而易举挂在对方的脖颈和肩膀上。

  “去死吧——去死吧啊啊去死吧去死吧你这个家伙。”

  他揪住他的头发。

  勾住他的咽喉。

  掐住他的嘴。

  他将拳头狂暴地塞入他的嘴中,曾经亲吻过的齿痕全部化为暴力的见证,恭俭良亲眼所见一层层皮与肉被刨开。

  他无所畏惧。

  甚至想到禅元终将吃掉自己的一部分,而自己要杀掉拥有自己一部分的禅元,整个人燃烧起来。

  他用力地拔住禅元的脑袋,对准枕边人的咽喉撕咬下去。淋漓鲜血和雌虫的惨叫简直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餐点,恭俭良毫无知觉,他想起禅元在床上热烈的亲吻,想起两个人紧紧交缠的腿,想起从□□涌动的热流。

  他爱着一切温暖的事物。

  “没办法呀。禅元。”恭俭良咬断最后一根筋肉,捧着禅元的脑袋,餍足的笑起来,“你怎么会看见我不发(情)呢?”

  你不是真的禅元,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相信爱情(×)相信涩涩(√)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6】

  继第一天上班被同事贴罚单、造成警局前台大堵塞、一天贴完两本罚单、暴打嫌疑人致其入icu后,恭俭良又达成了一项新记录:

  因为写不出检讨和任务阐述,在警局通宵。

  当然,真相是,恭俭良窝在警局沙发上呼呼大睡。

  禅元任劳任怨地把雄虫支离破碎的描述,组织成书面语,并在检讨书上情真意切反思自己违纪的事实。

  至于刺棱的作业?

  哦~小雌虫已经上学了,要自己写作业。禅元是不可能帮他的,最多在边上把一道题讲八遍,看着幼崽被知识灌溉到无神的双眼。

  “刺棱。你想不想哥哥们。”禅元笑眯眯问道,决心叫那两个休假回来给老三补课!

  他负责恭俭良的脑子就很累了,老三就交给老大老二吧。

  当然,等那两个混球回来辅导弟弟功课后,禅元觉得还是自己教比较好。他现在一手抱着自己迷迷糊糊的雄主,一手提着呜呜掉金豆豆的刺棱崽子,好说歹说,再三担保,总算拖家带口回到家里,把一大一小丢在床上。

  “雌雌。”刺棱哽咽,“我作业没写完。”

  禅元温柔道:“没关系。刺棱,你已经迟到了。”

  三崽难过到哭泣起来,扭来扭去最后猫在恭俭良怀里,抽抽搭搭睡下去了。禅元索性也躺在床上,环住自己的雄主和崽,各自在一大一小脸上啧吧一口。

  嘿嘿嘿,真好看。

  不愧我的雄主和最像雄主的崽。

  然而,他才闭上眼睛,就被恭俭良一脚踹在地上。一晚上睡得饱饱的雄虫弹射式起床,发蒙几分钟后,利索道:“禅元。我要去上班。”

  禅元:大可不必这么热爱工作。

  你的检讨书和任务阐述还是我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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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恭俭良仔细数过禅元能在24小时中对自己发几次情。

  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开始, 禅元会亲昵地用嘴唇碰恭俭良的头发、脸、嘴唇;在帮他穿衣服时,若有若无用手掌摸索恭俭良的身体和关键部位;在吃饭的时候会用脚轻轻地碰着恭俭良的小腿和脚踝,直到被恭俭良狠狠踩上脚背, 用力碾两下才结束。

  这还只是早上。

  禅元把扑棱往隔壁一丢, 关上门, 简直无时无刻盯着恭俭良看。他叠被子、叠衣服, 跪下来收拾地板和垃圾,目光却一直追随恭俭良的背影, 如同贪婪之舌仔细地将恭俭良□□成湿漉漉的样子。

  他什么都不说, 就是看着。

  偏生恭俭良这般敏感的雄虫, 最受不了被如此看着。他会无法控制地开始找东西摔打, 钻到衣柜里, 钻到被子里,给自己穿上长袖长裤,气势冲冲扑到禅元面前,一脚把雌虫踹到地上。

  “不许看我。”

  “雄主。”禅元就是逗他。他像是捏着一支口哨, 什么都不说,他的语言就是训斥的口哨, 微微一吹,便让恭俭良浑身黏糊糊湿哒哒,“雄主怎么了?”

  “不准看我!不准看不准看!”恭俭良气得把禅元收拾好的东西砸过来,他不懂被看意味着,他知道禅元看他脑子里想着什么,“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啊啊啊, 知道了吗?”

  禅元笑起来, 他一点都不害怕恭俭良这么做, 闭着眼睛摸索上去, 不出意料挨了恭俭良几巴掌。

  “雄主,我不看啦哈哈哈。”

  “不许笑!”

  “噗嗤。知道了,我不笑。”禅元闭着眼,匍匐在地上摸索过来。他身形高大,整齐的军装被弄得散开,扣子七八乱扯着,随着爬行褶子摩挲,“请雄主惩罚我。”

  惩罚。

  是禅元的欲望。

  恭俭良却总感觉这“惩罚”是禅元自找的。无论他怎么做,惩罚也好,不惩罚也好,他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过禅元的欲望——他曾经被困在无穷无尽的欲海中,不理解禅元要干嘛,怎么这么爽。

  禅元是个和他癖好完全不一样的变态。

  恭俭良如此确定着。

  他笃定,禅元未必是自己的狗,却一定是是情.欲的走狗。

  走。狗。

  “你不是他——你是谁啊哈哈啊你是谁——你不是禅元。”恭俭良狞笑着,他双手插入“禅元”的头颅中,其中的脑浆稀里哗啦掉下来,他的膝盖上稀稀拉拉铺开一堆不明物质。浑浊而发黄的果冻状物体贴在雄虫的膝盖上,“啪叽”滑落在褐红色的血上。

  “你是寄生体吗?你来我的梦里做什么哈哈哈——沙曼云呢?你总不可能是沙曼云呢?我不害怕他吗?哈哈哈我怎么知道,但是禅元。我怎么会害怕禅元呢?这家伙只会忠于他的欲望哈哈哈哈脑子里都是米青虫的家伙,都是米青子。这个恶心的家伙,恶心的家伙。”

  恭俭良的手指宛若细线,将脑壳掐出凹凸的块状。他瞳孔睁大,普通人只有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才会呈现出球状。在恭俭良这里,已经超出了球状。他大片眼白翻出来,好似掐着的不是禅元的脑袋,而是他的脖颈。

  “禅元。”

  “禅元。”

  “禅元这个。走狗。”

  磅——那颗拥有“禅元”外貌的脑壳像是气球,一片血雾中,脑壳碎片劈向四面八方,恭俭良的脸整个溅满红色。

  他笑起来,露出唯一雪白的牙齿和眼白。

  “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禅元。

  “哈哈哈哈哈哈,我杀了禅元。我清醒了。我醒了啊哈哈哈哈。”

  他在现实里吗?还是在幻觉中?他又疯了吗?不。

  恭俭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感觉鼻腔里的血腥味提神醒脑,他整个人都在雌君的鲜血中得到洗礼。他肯定禅元是自己幻觉中的新风向标,正如他对沙曼云的执念一般,他曾经执念于战胜沙曼云,执着要成为“犯罪克星”证明自己可以完全得压制那个家伙,非要穿越时空拯救自己,杀死那个雌虫。

  “我有救了吗?哈哈哈哈嘻嘻嘻哈哈哈。禅元——禅元。”

  我还是。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想要杀死你。

  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也太爽了吧。

  *

  禅元刚从水里冒出头,就听到恭俭良发癫的笑声。

  禅元:……

  懂了。他的漂亮雄主又开始发疯了。

  在禅元的概念里,不可控的东西越少越好,但恭俭良的发病概率确实是无法预测,也无法预测。禅元既劝不了对方吃药,也没办法给对方上演大变活爹,甚至为了自己卑劣的肉.欲,禅元都不舍得完全摧毁掉恭俭良的意志。

  “哎呀。真是笨蛋啊。那么多句‘我爱你’,是一句都没听去啊。”

  讲道理,在那种危机情况下,自己强调那么多次,恭俭良的求生欲和本能都会记住“我爱你”三个字的发音吧?怎么?恭俭良是那种危急关头脑子一片空白的类型吗?

  禅元狗刨过去,抬起头,就看见自己的漂亮雄主原地发疯,拎着两条鱼不知道在干什么,手指活生生把其中一条鱼的鱼头捏爆。

  禅元:……

  糟糕,在恭俭良的幻觉里,捏爆得不会是自己的脑袋吧。

  禅元揣测一下,觉得有概率,但概率不大。他更相信恭俭良正在捏爆寄生体的脑袋瓜。因为禅元自信,如果是自己的形象出现在恭俭良面前,雄虫应该原地做俯卧撑,或者腰部运动。

  无他,唯熟尔。

  正在禅元思考的时候,上方,恭俭良骤然用沾满鱼腥的手抱住脑袋。他胡乱扒拉自己的脸,发出扭曲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我杀了禅元。我清醒了。我醒了啊哈哈哈哈。”

  禅元:不,你没醒。

  但这还不算完。

  禅元的耳边宛若逃命一般,闪现过熟悉的声音。

  【……你们平日都是这么相处的吗?】

  禅元:“你说什么相处?我听不懂。”

  【他把你杀了啊!你知道吗?他先是咬住你的嗓子,把你的脑袋啃下来了哎。】

  禅元:“不错。迭代死法了。”

  寄生体卡住了。他自认为自己活了那么多年,见了无数雌虫和雄虫繁衍生息,是什么都见过了。

  如今,他发现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这对夫夫的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恭俭良的精神力是他有生以来所见最庞大,也是最混乱的一种。其中的属性虽然不带任何攻击性,可恭俭良本人所带有的强烈攻击性,宁愿以玉石俱焚的方式和所有进入大脑深处的家伙同归于尽。

  寄生体完全预想到自己吃掉恭俭良,成为下一个疯子的场面。

  “你们寄生体吃雄虫之前,还要什么幻觉攻破吗?”禅元认真问道:“你们这个种族进食还有点艺术性啊。”

  不。寄生体犯嘀咕,这只是他自己想要更多保存精神力所选择的吃法。要真的想要干掉恭俭良,他大可以放任雄虫在这个生物腹腔内被酸液融化。

  禅元许久没有等到回应,他摸摸下巴,念叨道:“被吓到了?”

  【……他要杀你啊。】

  “这样才刺激啊。”禅元双眼放光,“只要保证我不会死,就能无限体验濒死感觉……在绝望中高潮,这可是普通人花钱都体验不到的东西。”

  再说了,恭俭良这么好看。

  禅元泡在水里,浑身冻得麻木,可饶是如此,看着肉壁上发疯的雄虫,他还是由衷地感觉心内一阵火热。

  发疯的恭俭良有种难以描述的魅力。

  就像是看着一件漂亮的胚器,在烈火中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裂变,烧出的裂纹变色、扭曲——至于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不重要。禅元欣赏的是瓷器破碎与尚未破碎之间,那般脱胎换骨的痛苦,那般生不如死又垂死挣扎的未知性。

  生。

  死。

  便在烈火中。

  恭俭良每一次发疯,都会发生意外,禅元不愿意他破碎,又乐于看他在破碎的边缘走钢丝。

  “很好看吧。”禅元美滋滋对寄生体说道:“这是我的雄虫。你是不是模拟成的我样子?你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发这样的疯?”

  寄生体半吐半露,显然不愿意完全说出来。

  【我就说他长得不好看。】

  “我知道了。你一定说他毁容了。恭俭良是不会相信自己不好看。他可是从小被夸大的,绝对不可能相信自己不好看。”禅元解剖道:“你可真是该死啊,用我的脸说这种话。你不放我出去,咱两就一起被恭俭良剁成肉酱吧。”

  寄生体正想说,你死就是。

  禅元补刀:“死之前我引爆核弹,必然让你石沉大海。恭俭良的精神力你别想吃到一份,我的身体你也别想寄生。”

  要死大家一起死。

  【我是不会死的。】

  “你这话自己听听相信吗?”禅元胜券在握,“刚刚还被我威胁过,现在又找上门来。你还真挺贱的。”

  【闭嘴。】

  禅元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如果你能控制这具身体就不会和我谈条件了。目前来看,你的精神力不足,最起码不足以控制这种庞然大物。你必须要吃掉恭俭良补充能量——啧,你到底是怎么成为‘建筑’的?居然连恭俭良都吃不掉。”

  【闭嘴。再废话我就杀了你。】

  “你能杀你早就杀掉了。你就是欺负我一个没开脑域的雌虫,没办法用精神力攻击你罢了。”禅元伸个懒腰,从水中爬起来,站稳在浮冰上,“恭俭良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大啊?你一口气吃掉他,是会爆炸吗?”

  寄生体沉默。

  片刻后,他诚实地告诉禅元一个可怕的事实,【是。】

  禅元:?

  【你的雄虫精神力大得可怕。我一口吃不下,所以当时邀请你成为寄生体,也是为了和你一起吃掉你的雄虫。】寄生体陈恳道:【我并不知道他的思维比我想得还混乱,还要阴暗。我吃下去已经不是爆炸的问题,我会坏掉的。】

  禅元的思绪却飘到奇怪的地方。

  他想到雄虫的精神力大小和生殖能力挂钩,狠狠吞咽下口水,小声问道:“到底有多大。”

  【……比我所操控的生物还要大。】

  禅元忍不住吹口哨,“爽死。”

  【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健康的东西?】寄生体忍无可忍闯进禅元的脑子询问道:【他的精神力要是炸开,你、我、这个躯体,都得死!他的精神力完全释放,我整个人都会被碾压成泥。你一个雌虫只会和我一起死!】

  禅元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道:“哦。”

  他也是刚刚知道,雄虫的精神力能这么可怕。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7】

  禅元已经习惯恭俭良的作妖了。

  他很不希望雄虫又去上班添乱,可绞尽脑汁想“上班”又不是什么坏事——真把恭俭良当做寻常雄虫那样养,反而能把他憋出心理毛病来。

  “雄主。”

  恭俭良咬着果酱面包抬起头。

  禅元凑上去吧唧吧唧好几口,算是给自己的加班费。他要得也不多,占点便宜后,勤勤恳恳把雄虫送去上班。

  和在远征军里的苦日子相比,熬通宵不算什么。

  更别提禅元耐力上佳,心性和体力都远超常人。他叮嘱道:“雄主。不准再瞒着我出任务了,知道吗?”

  恭俭良小声“哦”了一声,转移视线。

  禅元懂了。不管他说什么,都是白说,在获得“犯罪克星”荣誉这条这道路上,恭俭良有自己的想法。

  “好吧。”禅元知道逼急了,自己也讨不到好,只能亲亲恭俭良的头发,要这个大笨蛋记住,“有事先打我通讯。好不好?”

  “哦。”恭俭良看一眼时间,急匆匆甩开禅元的手,跑到打卡机前打卡,打完后再冲出来,囔囔道:“检讨书和任务报告呢?”

  “在你的储物柜里。”

  “禅元,我想吃菠萝炒饭。”

  “好啊,下班给你做。”

  两个人在警局门口你侬我侬一会儿,才分开。恭俭良今天又被安排去走街串巷,进行日常巡逻;而禅元则照旧在办公室看看军部日报、开开会、配合做各种宣传和训练。

  夫夫两都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幼崽。

  “啊呜呜。”老三刺棱被冻醒了。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小被子掉在地上,探出手悄悄去够,一不留神又整个滚到地上,翻了两三圈。

  不过,作为雌虫幼崽,刺棱除了写作业外,很少哭泣。

  他捡起自己的小被子,呢喃道:“雌雌雄雄。”

  外头的太阳正好,桌子上也没有什么留给幼崽的午饭。三崽一头把自己栽到零食箱里。他找了半天,发觉自己不太想吃这些,整张脸都埋在零食包装里,头发也乱糟糟的。

  刺棱饿了。

  今天学校有刺棱喜欢的菠萝炒饭。

  刺棱要去学校!

  老三说到做到,幼崽传上鞋子,拿起自己的幼崽通讯,背起书包,一个人去上学了。

  等禅元意识到过了饭点,家里还有个小的时,幼崽通讯上的定位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动静了。

  恭俭良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原地梦回老二蛋时走丢的场面。

  不过这一次,是他来质问禅元:

  “所以,我们又把孩子弄丢了?”

  ——*——

  禅元家的传统:丢孩子。感谢在2023-03-16 22:39:39~2023-03-19 00: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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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禅元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雌虫。

  他承认自己有点小聪明, 在分数上有一些不显露人前的傲慢。但在面对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领域时,禅元的姿态总是谦卑低微。

  世界那么大,他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懂。

  “展开说说, 恭俭良精神力怎么回事?”禅元狗狗祟祟, 身上背着一个核弹, 身边是寄生体崩溃的碎碎念, 目光却聚焦在发疯的禅元身上。

  嘿嘿嘿,真好看。

  恭俭良发疯的样子真有魅力, 果然美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绝望的表情配合上癫狂的动作, 头发飘散下来, 嘴唇还咬出血来, 衬得毫无血色的脸透亮。禅元脑子里飞快闪过骑乘的念头,寄生体的声音穿透而来。

  【你不要想这些颜色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禅元掏掏耳朵,他当然知道寄生体的生意是直接链接自己的意识,并非物理层面的声波, “我听了。恭俭良的精神力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扎手的榴莲,又大又臭, 但吃起来很香,可惜浑身都是刺,还没有豁口,你都不知道怎么下嘴。”

  【……你这么形容雄虫,他知道吗?】

  “我连他精神力多大都不知道。好吧,可能从其他地方感受过。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大。”禅元吹口气, 暖暖身子, “你现在就担心恭俭良这颗榴莲原地爆炸, 把自己给一拳爆头了……概括一下, 你的担忧就这么多。”

  恭俭良猛地转过来。

  他的眼睛从最开始的失焦到聚焦,再到飘忽不定地移动,大量眼白和那双猩红的眼珠子上下打转,落在禅元的藏身之处。

  禅元缓慢地说道:“当然,现在的问题不是你能不能活。”

  他从藏身的浮冰背后钻出来,宛若泥鳅跳入刺骨的海水中。就在他入水的瞬间,轰然巨响直接将浮冰击碎成数瓣,飞溅出的冰渣和小炮弹一样凿出坑洞。恭俭良快速跳跃,十三米高的距离转瞬即逝。而禅元只能泡在水下,睁开眼看着那枚打碎浮冰的笔挺冻鱼干,和他漂亮雄主的小脚丫子。

  “这个角度,下面都能看清楚。”禅元犯嘀咕道:“有种偷拍短裤底的刺激。”

  寄生体已经疯魔了。他说话逐渐变得混乱,雄虫在这个时候不但不是美味的源头,反而是混乱的源头。

  ——正如军雄费鲁利在星舰上谈过,寄生体绝不会寄生疯子和精神病患者。

  这类人的脑子,通常有病。

  他们的精神力异常,在不同的寄生体眼中会形成不一样的迷宫、恶臭、攻击或者奇奇怪怪的污染物。

  【不要再说你那些奇怪的东西啊。你脑子里的知识呢?你快想想办法啊啊啊啊知识呢?知识呢?这可是你的雄虫啊。】

  “闭嘴啊,朋友。”禅元安抚,但并没有安抚到位,他看见恭俭良的脚丫在冰面上浮起,落下,阴影连带着模糊的裤底摇曳,有种黑暗电影的诡谲感,“谁让你去搞他的。现在的情况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啊。”

  【你也想活下来吧。你一定想要活下来的吧。】

  禅元不说话。

  这种沉默带给寄生体漫长的折磨,对一个追求永生的伪长生种来说,他们可以失去力量、可以失去躯体,甚至可以失去短暂的自由。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自己的精神力存在,便总能找得机会,继续攀登长生的道路。

  他,不想死。

  【你不想死吧。禅元。】

  【禅元。你说话啊。】

  【啊啊啊啊——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你不要吓我,你快点说话啊。】吃掉雄虫必然会强大,但寄生体的进食本质就是融合,与之对应的繁衍本质则是分裂。

  雄虫,好香。

  可他是个精神病!

  寄生体稍微想一下自己融入几公里的精神病思维,未来的快乐便逐渐消失。在漫长的生命中,他当然见过某些寄生体为了好奇选择寄生精神病患者。那些寄生体进入精神病脑子前都信誓旦旦,说自己察觉不妙就会脱身。

  然而,没有一个清醒着出来。

  恭俭良是很好吃,吃掉他也会变得很快乐,变得很强大——但那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寄生体才不要变成一个大号恭俭良,歇斯底里地发疯,用脑袋哐哐撞浮冰!

  “宝贝~”禅元看着用脑袋撞冰面的雄虫,心痛道:“脑子本来就不好,再砸真的会坏掉的。”

  【……】

  寄生体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在遇到这对夫夫之后,经历了大起大落落落。他之前深入恭俭良精神世界时,只以为这是一只有心理创伤的可怜小雄虫,因为过去有点暴力爱好。

  “嗬。嗬。”冰面上传来恭俭良古怪的声音,似乎是血痰闷在嗓子眼里,所有要说的话都被盖住,再也讲不出一句。寄生体和禅元皆是看过去,恭俭良再一次将自己的拳头塞入嘴巴中,用力地咬下去。

  到这个程度,他疯得不清。

  禅元泡在水里,心疼得眼泪哗哗。他用颅内沟通和寄生体诉苦,“看见雄虫痛,我的心也在痛,我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寄生体心想,还好你没说整个海都是你的眼泪。他为禅元的无耻感到震惊时,内心又生出一点妄想:禅元毕竟是雄虫的雌君,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看着雄虫发疯伤害自己吧。

  【你不出去吗?】

  “我为什么要出去?”禅元比寄生体还要震惊,他瞪大眼睛环顾四周,要不是寄生体一直没有出现实体,都能拽着他的脸上下摇晃,要求对方认清楚现实,“我又打不过他,我出去干嘛。”

  【可是、可是你是他的雌君哎。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会死的呀。”禅元理直气壮,“某个寄生体搞清楚,把雄虫弄疯的人是你。和我在一起时,他的精神状况可稳定了。现在是你求我,你最好把姿态放低一点。不然恭俭良想不开,直接——磅。你就完蛋了。”

  【你不是喜欢他吗?】寄生体的思维逻辑已经混乱了。在他的认知中,虫族的雌虫都以保护雄虫视作第一要义。他们所受的教育让他们尊重雄虫、保护雄虫,在能力范围之内要照顾好雄虫。

  更别提婚内义务了。

  如此一看,禅元是什么道德畸变吗?

  【你在水里时,还和他说了好几遍“我爱你”。你还抱着他,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禅元,你不是爱他吗?那些“我爱你”是假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禅元平静地阐述事实,“可现在出去,我会死。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想活下来不是很正常吗?”

  啊。这……

  这给寄生体干不会了。在虫族遗留下来的爱情故事中,为了另一方去死显然是莫大的荣耀,是值得被称赞的赞歌,在绝境中用生命点燃的爱情之火更是催泪神弹,是一对关系中至高无上的终极考验。

  而禅元说什么?

  他说他不想死?想活着?

  他不应该为了爱情赴汤蹈火吗?

  “寄生体。搞清楚状况。”禅元的肺活量惊人,到现在他还不缺氧,慢悠悠躲在浮冰下给寄生体出招,“我的目标是阻止你吃掉恭俭良。你的目标是不被恭俭良污染。对吧。”

  【……对。】

  “我们是可以双赢的对吧。”

  【嗯。】

  “恭俭良发疯是不是因为你动了手脚?这个责任在你,没有错吧。”

  【是。】寄生体忍不住在禅元面前卑微。他顺着禅元的道理走,感觉确实错在自己,一时间也没了嚣张的气焰。为了把冰面上那个精神病小祖宗送走,他低声下气,苟延残喘,【是我的错。我应该负起责任。】

  “好。”禅元掐着指头算自己肺部还有多少空气,又算了算自己在冰面留下的几个标志,再想了想寄生体的脑容量,选了最简单的操作之一,说道:“这具身体你控制了多少?呼吸口、进食口、排泄口重点说一下。”

  【我目前控制了30%,其实最开始能控制60%。吃了一点恭俭良的精神力后……】

  “说重点。”

  【呼吸口和进食口可以完全控制。排泄口我还没打算控制。】

  “行。我简单说一下计划。时间有限,我不重复第二遍。”禅元板正着脸,认真忽悠道:“我在冰面上提前预留了几个划痕,标记不是很明显……一旦我抓住恭俭良后就会跑到标记处。你听我讯号,看见这个手势,就发动呼吸口。这个手势就发动进食口……记住,务必要让这个身体浮出水面,一口气把我和恭俭良送回地面。”

  和小队布置任务一样,禅元的语速又快又准,所有平平无奇的词汇在他嘴里就闪烁出智慧的光芒。寄生体最开始还有些犹豫,十秒钟过后,他已经开始腾出一片脑子,专门做笔记。

  “听懂了吗?”

  【没、没有。您讲得太快了一点。】寄生体羞愧道:【可以再说一遍吗?】

  “时间有限,哪里不懂,赶快问。”禅元的憋气已经快到尽头了。他控制身体水面浮动,寄生体的精神力则嘘寒问暖,像条小狗跟在禅元后面汪汪叫。

  【这个标记……】

  “我来负责。”

  【那雄虫……】

  “我会控制。”

  【时机……】

  “听我指令。”

  寄生体终于理解禅元为什么能控制一群奇葩队友。作为Q107基地这座建筑,他亲眼目睹那群不要脸也不要逼的雌虫们寡义廉耻,道德败坏。相比之下,禅元的道德只在恭俭良身上一个人败坏,属实是社会好公民。

  况且,他的能力完全能够盖过他的变态。

  做这家伙的部下,也太爽了点吧。

  【请您小心,如果需要我的帮助,请随时说。】

  等他送走这对神经病之后,就去吃掉星球上其他的雄虫。

  到时候,他依旧能完美操控这具身体!他依旧会是这个星球的无冕之王!他将比其他寄生体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更漫长的生命!

  “哈哈。”禅元露出水面,深吸一口气。他看见一道白光从自己面前闪过,冰天雪地中肉身的味道被极力压制,鲜血的味道却不会——恭俭良飞闪而过,就在禅元重新缩回水面的一瞬间,巨力和攥紧的手活生生将雌虫拖拽出来。

  长长的水痕,在冰面上冻结出一层深色。

  “淦。”

  禅元还以为这次出任务不用和恭俭良互殴呢。他飞快拔出刀,就这恭俭良的手将自己的头发斩去一截,重获自由。

  等他把恭俭良送到地面,马上寄生体喂核弹。

  ——估摸那家伙想去吃星球上其他雄虫。呸,真是想得美。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8】

  “这怎么能是弄丢啊?这是刺棱自己出门……算了,先把孩子找回来要紧。”禅元跟着定位走,在路边一处垃圾桶盖子上捡到幼崽通讯。

  这回他们终于确定了。

  ——噩梦!丢孩子的噩梦又回来了!

  ——当年老二就这么丢过一回,当时这笔账算在寄生体头上!难道这回也能是寄生体恶意偷小孩吗?

  禅元想想觉得不可能,他家老三是雌虫,也不是什么稀有虫种,能有什么好偷……

  恭俭良娴熟道:“刺棱长得太好看了。”

  “你有线索。”

  “说不准有和你一样的变态,想要拐个漂亮幼崽回去做养成。”恭俭良对此十分熟悉。他小时候是雄虫,遭遇变态和诱拐的经历十分丰富,其中最变态的那个已经成为他的枕边人。

  “雄虫什么要不到?”禅元下意识反驳,下一秒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丰富的xp,并不局限在一种性别上。

  例如,臭名远扬的雌性恋诺南。

  “不管怎么说,先把孩子找回来!”禅元语速加快,将事情一件一件安排下去,“学校老师说刺棱没有到学校。我去警局的纳洛警雌说一声,麻烦他们调监控找孩子。”

  他家最好看的小崽崽!完美继承了雄主美貌的漂亮幼崽!绝对不能被变态糟蹋了!

  禅元在脑海中设立了好几个变化。恭俭良却双手插兜思考片刻,去往一处暗巷。

  “雄主?你去哪里?”

  “之前有人报案,这附近有拐卖幼崽的团伙。”恭俭良依稀记得,局长勒令大家在本月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当然,作为警局底层辅警,恭俭良已经失去参加这种任务的资格。

  纳洛警雌带头要求评估恭俭良的身心健康,以判断他是否适合继续从事辅警工作。

  “什么?”禅元警惕心大起,“附近真的有拐卖幼崽的人?”

  “啊应该是这里吧。”恭俭良是做前台的时候听到的。不过他记忆里没那么好,总有些偏差的。他看一眼身边的禅元,相信自己的雌君会帮忙补上这点偏差。

  “能都杀了吗?”

  “先问出刺棱的下落吧。”禅元撩起袖子,平静道:“别惹上一身骚。”

  ——*——

  等本次任务结束,就是恭俭良和禅元的混乱育儿生活了。(给大家看看虫族家庭的小孩打架日常)感谢在2023-03-19 00:37:10~2023-03-20 00:0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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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个活得久, 一个想得多。

  两个老油子不站在对立面应该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但事实时,他们纵然短暂形成了联盟,也只能在发癫雄虫面前屁滚尿流地跑。

  没错。

  就是逃跑。

  禅元根本不和恭俭良面对面斗争, 他在行动轨迹在寄生体看来, 堪比龙身蛇形, 草书狂放。其逃亡的姿势用“四肢并行”形容都太多斯文。特别是恭俭良一个冻鱼干从天轰杀来时, 禅元简直是尖叫鸡变体,一度因润滑液太多, 在地上滑得打滚, 连滚带爬, 宛若快速蠕动的bug趴回自己的漏洞中。

  很离谱。

  但从效果上来说, 禅元还活着。

  【你不是厉害的吗?】

  “没有脑子的家伙闭嘴。”禅元比了个中指, 儒雅斯文道:“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和发疯的恭俭良打,这不是逼他去送菜吗?禅元的体力不能全部消耗在这里。前期的“秦王绕柱走”已经让他积攒了足够的观察和时机,只等恭俭良稍稍露出一点破绽——

  禅元信心满满向前冲了一步。恭俭良呲开嘴,露出漂亮的大白牙。禅元瞬间把脚收回来, 毫不拖泥带水就往回走。

  寄生体看着着急,疯狂叫嚣【禅元。禅元。你跑什么。】

  “我的雄主我知道。”禅元同样在咆哮, “你闭嘴。你这个没脑子的寄生体!”

  不出意外的话,恭俭良要出点什么意外了。

  果然。就在禅元蹦跶开七八米远的距离后,恭俭良猛然揉搓自己的脸,他的两颊本就因寒冷冻成颓红色,稍微一搓更显得嫣然娇嫩,“禅元。呜呜呜。禅元。”

  禅元停下脚步, 他蠢蠢欲动, 理智在脑子里疯狂警示:

  不可以!不可以!这个时候叫我的名字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禅元你清醒点!过去会死的。真的会被剥皮抽筋做成肉干弄死的!

  可是。嘿嘿嘿, 雄主在哭哎。雄主带着哭腔喊我名字哎。他做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发出这么可爱的声音。嘿嘿嘿嘿嘿嘿好可爱。我就多听一点吧嘿嘿嘿。遇到不妙就马上跑。

  “禅元呜呜呜呜。啊呜呜呜禅元。”雄虫的眼泪像是用手挤出来一般, 呛在眼角,他生来就有些特殊,眼尾有一层不褪的娇嫩,啜泣起来时生理性的哭红和天生的眼尾红交织在一起,像是溢出果酱的草莓蛋糕。

  禅元的心被狠狠地击中了!

  他承认自己的颜狗属性有点过分,但这个样子的恭俭良他真没看过——能够积攒美人卡的强者,也要积攒自己雄主的珍贵镜头——何况他本来就是要带着恭俭良一同逃出升天,现在必然是个扛起雄虫跑路的好时机。

  禅元深呼吸,精神奕奕,对空中做一个“预备”的指令。

  “呜呜呜呜禅元,禅元你跑什么。”恭俭良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张大嘴,嘴唇因为过度张合,唇上死皮开裂,露出嫩肉。这种又疼又刺的感受,根本影响不了雄虫,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原地胡闹。

  “你跑什么呜呜呜,你都不给我杀了。啊啊啊禅元禅元。你不喜欢我了。大骗子,王八蛋呜呜呜贱狗。坏东西啊啊啊禅元禅元。”

  禅元丝毫不受这些唾弃的影响,他盯着恭俭良的四肢,提防雄虫哭到半路上头给自己来一个重击。寄生体同样紧张,小心翼翼准备好禅元吩咐的所有推力,只等“行动一”的指令发出。

  “宝贝。”禅元用这辈子最甜腻的声音哄道:“我爱你呀。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你不爱我了呜。”

  “怎么会呢。”禅元深吸气,快速迈出两步,发觉恭俭良精神状态尚可,语言和动作双管齐下,“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恭俭良了。恭俭良是我唯一的雄主,是我最喜欢的雄虫。我超级爱他。”

  “呜你骗人。”

  恭俭良同样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并没有让雄虫清醒些,反而刺激得他口不择言,胡说八道:“禅元都不让我打他了。啊呜呜呜呜啊啊啊。”

  禅元:……

  绝了。恭俭良的脑子是怎么长得?可为了顺利把雄虫带走,禅元又只好咬着牙,祈祷恭俭良精神状态运作良好。

  他道:“咳。可以打。宝贝。我怎么会不让你打我呢?我最喜欢被雄主欺负了。你过来,到我怀里来。”

  “不要。”恭俭良哼哼唧唧两把。手也从脸上放下了,两只眼睛眼白都哭红了,惨兮兮地看过来,“我不要。我不要。禅元都躲着我了,他不喜欢挨打了,他不是禅元了。”

  禅元:……

  他在心里用颅内沟通痛骂寄生体,转移自己无法发泄的怒气,“你之前做了什么?为什么不站在原地让恭俭良打?”

  【啊?他要杀我啊。】

  “那你站着让他杀啊。”禅元颅内沟通继续痛骂,“难怪你吃不上雄虫。这点痛都受不了,我看你直接把自己放逐到排泄口,寄生到粪便微生物上好了。”

  【哎。你的雄虫要杀我啊。】

  “你站着让他杀啊。幻境也好,梦境也好,你只是被污染,又不是死了。”

  寄生体半天说不出话来。继在禅元面前智商欠费后,他认真反思下自己对雄虫的态度,总觉得自己确实对恭俭良太过粗心。

  啊,难怪我吃不上雄虫。

  不对?好奇怪!但是又感觉很合理。可恶。寄生体咬着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注视着面前这对夫夫,心里百转千回,在“不吃”和“吃屎”之间极限拉扯,最终选择了前者。

  恭俭良很香,很美味,那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精神病患者的事实。

  而对精神病患者,禅元选择怀柔政策。他简直要把这辈子的情话都说完了,嘴巴空虚而寂寞阿巴巴巴输出大半天。恭俭良无动于衷和个木头般站在原地,除了偶尔冻得吸吸鼻涕外,毫无声音。

  “宝贝。我是你的雌君啊。你那个喜欢在家里什么都不穿的雌君啊。你看看我啊。”

  “……”

  “宝贝。宝贝。是不是寄生体把你吓到了?没关系,我在这里。我永远都会爱你。永远都喜欢你。不管宝贝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都会缠着宝贝玩游戏,给宝贝口,给宝贝睡的。宝贝。宝贝。你理理我啊。”

  “……”

  “宝贝。想想扑棱。你看扑棱还在上面等我们回去呢。扑棱一定很想念他的漂亮雄父对不对。你不是还想要一个蝴蝶种宝贝吗?我们回去就滚床单,每天三遍,一定能生出一个可爱、和雄父一模一样的漂亮蝴蝶种小可爱!”

  恭俭良终于抬了抬眼。

  禅元喜极而泣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雄主心中无论如何都赛不过他那个死掉的雄父——不过没关心,这是雄主的雄父,又不是雄主的情人。禅元更不会和一个死掉的前辈计较。他只是把这个事情埋在心里隐约不爽的同时,快步走到恭俭良身边,小心翼翼用手揽住雄虫的腰肢。

  “禅元。”恭俭良声音喑哑,他低垂着脑袋,问道:“我。是不是。很糟糕……”

  他会变得不好看,会毁容。他也不是雄父那种温柔的雄虫。他曾经想过控制。但是他控制不了。吃药会让他变得更傻,甚至有概率摧毁他为数不多的思考能力,让他彻底变成一个傻子,一个有无数并发症的傻子。

  ——恭俭良不想这么活着。

  可他又发疯了。

  ——恭俭良揣测自己处于短暂的冷静期中,他抬起头有时候强大的精神力并不是什么好事。强大的精神力具象成一种重量,压得恭俭良脑门一块突突地疼。

  他继承了雄父雌父最美的地方,也继承了两者身上最深的基因缺陷。

  和雄父一样强大的精神力。和雌父一样超强的身体素质。

  和雄父一样终身承受精神力带来的脑压力。

  和雌父一样无法融入社会、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你会不会和我一起死?”恭俭良轻声问道:“和我一起死。一起死掉。我会亲手杀掉你,把你弄死。禅元~”

  他带着那种熟悉的,撒娇的尾音,抬起头看着禅元。

  他笃定禅元正执行一项有目的的计划,为了哄骗自己,禅元一定会说“是”。恭俭良恶劣地想着,而禅元说了“是”,他就会攻击他,会不顾一切地实现禅元所说的一切。

  爱他的人,就应该和他一起死掉。

  这样,不管是虚假的爱,有利益的爱,还是肮脏到附在身体上的爱。

  都只剩下爱。

  禅元给他的爱,就应该在他们都最年轻最美丽最美好的年华,成为一种永远不会褪色的爱。

  而世间,唯一不会褪色的东西是死亡。

  “你愿意被我杀吧。”

  恭俭良第一次紧张起来,他的尾指翘起,小心又谨慎地勾出禅元的衣角,像是幼兽把主人拽到自己这边般,用不上力,却倔强到可怕。

  “禅元~”

  “恕我拒绝。”禅元认真掰过恭俭良的脸颊,在嘴角轻啄道:“我不想死。宝贝。但我爱你,死后你把我鞭尸,女干个上千遍上万遍,把我的皮剥下来做成人皮书,把我的肉吃掉,把我的骨头吊起来抽打。这些都没关系。我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都行。”

  但我的生命不行。

  这是禅元的底线,他不会为此退步一分一毫。他追求生与死的极限之前,就清楚知道:这条底线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必须守住这条底线。

  他要活着。

  “你不爱我。”恭俭良看着他,语气平静。

  “我爱你。宝贝。”

  “不。”恭俭良反手捏住禅元的脸,眼瞳贴近,“你不爱我。”

  两者的睫毛几乎黏连在一块,恭俭良长而翘的睫毛扎得禅元瞳孔生疼,又不得不睁开眼睑,死死地防备着雄虫。

  “宝贝。”禅元嘴巴被捏着咯吱响,他蠕动着舌头,鼻腔深深呼吸,竭力发出准确的音节,“我爱你。”

  “不。”恭俭良万分笃定,“你不爱我。你都不愿意为我去死。”

  “我爱你。”

  “不。”恭俭良否定又肯定,“你不爱我。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他再一次变得歇斯底里,手指掐进禅元的脸颊肉中,鲜血顺着指甲缝蜿蜒而下。恭俭良扑上去,如同寄生体在梦中所见,他单手就能绞住禅元的胳膊,一把将禅元放倒在地上,整个人野兽般扑上,坐上,咬上,钳制得禅元大口呼吸,血腥味涌出,又随着呼吸涌入肺部。

  “你不爱我。你不爱我。禅元你一点都不爱我。”恭俭良癫狂地喊着,他的拳头怼在禅元的额头和眼球上,接着是耳朵、脸颊、嘴巴。他无法控制自己,嘴巴里除了“你不爱我”外,变成一种难以描述的呓语。

  “你不爱我。”

  “你不爱我。”

  “你不~你不爱我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恭俭良的表情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维持着那种大笑姿态,声音和语气却平静而舒缓,“不爱我,就去死。”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9】

  没有恭俭良的警局,格外风平浪静。

  纳洛警雌正在阅读恭俭良的检讨书。他没见过雄虫的笔迹,自然不知道这东西不是雄虫自己写的。他只清楚,自己皱紧的眉头随着阅读逐渐舒缓下来,昨天晚上一肚子怒火不知不觉消了下去。

  “算了。第一次出任务,谁不出点差错呢。”纳洛警雌嘀咕着,给恭俭良的几个道德分打了个中位数。

  “稿子写得不错。警雄果然更适合文书工作。哎……”

  谁家没几个刺头呢?

  参过军的警雌都知道,刺头这东西要考耐心和手段去磨。纳洛警雌却不一样,他不喜欢手底下有刺头,他更喜欢有能力的下属。

  不过,非要说有能力。纳洛警雌想到了躺在医院里吊着命的嫌疑犯,对恭俭良那一身强悍战斗力蠢蠢欲动。

  为什么恭俭良不是雌虫?是雌虫该多好啊,配合上稍微好点的异化能力,恭俭良一个人单杀一个犯罪集团毫无疑问。

  对于警局来说,他们要受制于治安管理等各种政策,稍微强一些的杀伤性武器都不可以使用,作战地点还多是狭窄的巷战和室内,突发状态下一对多、肉搏战才是常态。

  故而,警雌的单兵作战能力是历年升迁考核的重点之一。

  “可恶。恭俭良怎么就是个雄虫呢?”

  这要是个雌虫,得多好啊。

  升职加薪手到擒来。

  纳洛警雌还在长叹短嘘,前台已经慌乱起来。几个和恭俭良共处过的警雌紧张起来,“什么?幼崽丢了?”

  “好的,我们马上调查监控。”

  “嗯。请麻烦您提供一下幼崽的样貌和当日穿着,我们这边人工对比和数据对比会同时开始的。”

  禅元得到了准确的答复,他算了一下时间。

  警局那边最快也要三个小时后出结果,因为涉及到其他警区、幼崽离家后的具体途径和幼崽现在的状态。

  不过。

  禅元走上前一脚踹掉某个正在拨号中的通讯器。通讯器哐唧砸碎在墙面上,飞溅的碎片划上面前雌虫的面颊。恭俭良一脚蹬踹完成最后一击,屋子里除了他和他的雌虫外,再也没有站着的人。

  “雄主。”禅元苦恼地说道:“我都没有站着的地方了。”

  “哼。”恭俭良一脚踩在地上□□之人脸上,皮靴用力碾压,不用一会儿就残留下明显的污垢,“我的漂亮崽崽在哪里?”

  这帮长期拐卖幼崽的坏蛋,一定把他的漂亮崽崽卖掉了!

  “啊不是,等等。”脚底下的人艰难发言,“什么幼崽?”

  他们找得不都是雌虫孤儿吗?

  哪里来的双亲?

  ——*——

  老二:这个双亲有和没有差别不大。

  (老二,某种意义上的战争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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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禅元很想改变恭俭良。

  他想他会很开心看见一个为自己改变的恭俭良。可他内心也清楚,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想要改变性格和行事风格难于登天。何况,他爱着恭俭良的脸, 恭俭良糟糕的性格, 恭俭良任性又不受控制的发疯。

  恭俭良说出什么糟糕的话, 禅元都不会意外。

  他甚至都不觉得疲倦。

  因为到了这个地步, 恭俭良自欺自人式的破防成为闹剧里最可口的点心——仅仅因为“禅元不爱恭俭良”这件事情,强硬地说出“不爱我, 就去死”的恭俭良, 和最开始那个“变态都得死”的恭俭良不太一样。

  禅元有把握拿捏住恭俭良。

  他脑袋上流淌下来的鲜血, 耳朵里是不断绝的电流声, 嘴巴微微长着, 鲜血和破碎的半颗牙掉在浮冰上。眼白里是逆流而入的鲜血,禅元却在笑。

  “我爱你。宝贝。”

  他双手张开,腰部发力,骤然将跨坐在身上的雄虫捉住, 两个人一并翻滚在地上。恭俭良局促地发出惊呼,接着他的嘴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禅元含着血污的双唇轻啄着他的嘴唇, 舌头长驱而入,铁锈味和腥甜味一并发酵。

  恭俭良微微瞪大眼,努力甩头。

  禅元却放开恭俭良的腰,转而捧着雄虫的脸,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地逃离。

  “唔。嗬~”恭俭良不喜欢亲吻。他做多和小孩一样用贴贴的方式亲近。

  哪怕是禅元,双方的的温情接触也总停留在浅尝辄止这一步。舌头搅来搅去对恭俭良来说更像是一种侵略, 而非是一种依恋。他对恋爱关系的认知, 和他对亲吻的认知一样, 简单到不过脑子。

  禅元睁开眼, 透过鲜血糊住的眼睑,他看见恭俭良失控涨红的脸,看见对方努力呼吸又找不到落点的双唇,眼生笑意,微微松开。

  “你干嘛——不要碰我,恶心死了。”恭俭良努力向后爬,他的意识明显不清晰,上一秒酝酿地所有暴躁在禅元的舌吻中销声匿迹。他就是个小孩子,到现在还是学不会很多事情,他也根本没有耐心去学习太多事情。

  没关心。

  禅元已经看见希望的曙光,他解决这次事件后,可以花大把大把的时间,重新调整方向和心态,把恭俭良从夜明珠的雄虫,变成禅元的雄虫。

  ——他不希望再依靠“温格尔”这个名字,控制雄虫。

  ——他希望这个名字会是“禅元”。

  “啊!”恭俭良还没有站起来,禅元就猛地从后方抱住雄虫,两个人一并摔倒在地上。禅元猛烈又强硬地抓住雄虫的手腕和腰肢,把人拽回到自己怀中。

  他不说话。

  他就是把亲懵的恭俭良翻个面,抱着脸继续啃。

  “你干嘛……不要亲……啊哈……舌头不要伸进来啊啊啊啊啊啊啊禅元,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死定了唔……啊哈~你死定了呜呜。”恭俭良又被反复深吻了四五次。最开始一两次他还会用牙齿去咬,用舌头去顶,而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只会让禅元更兴奋后,恭俭良开始躲开,他避开禅元的亲吻,又按捺不住对方的强硬,微张着嘴被对方亲了一回又一回。

  终于,他逮住机会,狠狠删了禅元一巴掌,中止了着没有理由的胡乱亲吻。

  “你干嘛。你干嘛亲我。谁准你亲我的,变态。滚开。”

  “因为和你说没有用,我就用身体展示下我有多喜欢你。”禅元贴着脸过来,鲜血冻成一块一块的,早就看不出他原本的肤色。恭俭良只能看见他因亲吻肿胀濡湿的嘴唇,以及从嘴中哈出的热气,别扭地别过头,嘀咕起来。

  “变态。”

  “变态就要和变态待在一起嘛。”

  “走开!”恭俭良忍不住伸出手推了禅元一把,难过道:“离我远一点。”

  禅元瞧着,觉得恭俭良那股叫嚣杀人的气焰已经过去了,笑着手脚并用爬过去。“真要我远一点?”

  “哼。”

  “宝贝身上粘乎乎的,我的血都粘在宝贝身上了。”禅元靠近一些,手指勾住恭俭良的手,一次两次没被甩开后,大胆地与其十指相扣,亲吻道:“宝贝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丢下宝贝的。过来,到我怀里好不好。”

  “哼。”

  恭俭良憋着气,才不要过去。他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哪里就是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他好像又被禅元糊弄过去了。

  “不要。”

  “真不要?”

  恭俭良来气了,一把甩开禅元的手,扭过头不说话。

  禅元笑眯眯道:“舌吻是不是很舒服?”

  恭俭良低垂下眼睑,没有说话,眼珠子却在乱动。他很少和禅元这么互动,两人结婚以后,一切的亲密行为都是禅元为主导。

  在恭俭良的印象中,禅元更喜欢用手指、舌头、语言、身体上的一切肌肉,痴痴地等待属于他自己的处刑,如痴如醉沉迷其中。

  那都不是亲吻。

  他们两个总是浅尝辄止,少部分强烈而汹涌的情感都伴随着挥舞的拳头,喷射的鲜血。他们之前也曾混合着鲜血撕咬着亲吻着——就在雪地车里,但同现在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恭俭良像是在吃一块多汁柔软的糖,吮吸也好,缠绵也好,甜蜜的汁水温柔而眷恋地抚慰着他。

  被他暴揍一顿,被他用牙齿胡乱咬着,被他嫌弃来又嫌弃去的禅元,在这种事情上,宛若烈风,凶猛又主动,偏偏结束之际,仔细照顾到每一片卷入风暴中的枯叶。

  他不会让其破碎,反而是保护。

  “要不要在这里做?”禅元蛊惑道:“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雄主。”

  恭俭良意志坚定,拒绝道:“不要。”

  “尝试之后会热起来哦。”

  “哼。”

  涩涩变态就是涩涩变态,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如果我要死了。死之前希望和宝贝抱在一起。”

  “哼。”

  还什么抱在一起,这个抱绝对不是普通的抱在一起。禅元肯定有他的动作,还有什么专属又变态的前戏。恭俭良瘪瘪嘴,想起被禅元哄着学会的那些把戏,整张脸都埋到胸口,看着脚尖动来动去。

  禅元不想死,是因为没有做过吗?

  不会吧不会吧,他是那种有空就要来一发,无时无刻都在发/情的雌虫,结婚那么久怎么一点都不满足?

  “嗯?是不是在想,我不想死,是因为欲求不满吗?”禅元笑眯眯凑过来。他和恭俭良都差不多,两个人头破血流,除了眼白和牙齿每一个地方是白的。站在浮冰上简直是两个血人,所过之处皆是一串红脚印。

  “什么……我才没有想你呢。”

  口是心非。

  禅元挑挑眉,知道雄虫已经跳入到自己所想的思维陷阱中。从最开始的语言否认、亲吻,到后来的疑问,恭俭良已经不再怀疑“爱不爱”这个问题,而是深入到“禅元为什么不想死”这个问题上。

  “死掉的话,就不能和雄主在一起了。”禅元叹口气,手指伸入恭俭良的五指,这一次,他抓得很紧,十指相扣就像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镣铐,牢牢地把恭俭良锁在手心,“死亡并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但一想到我还有那么多没体验过的花样,没和雄主玩过,我就很难过。”

  “哈?”

  恭俭良脑子难得想得快一回,“那你和别的雄虫做就……”

  “我不会和别的雄虫做。”禅元快速在恭俭良嘴角啄两下,看着雄虫在自己的承诺下逐渐平静,目光左右乱转,他有种难以言喻地快乐。这是他第一次成功把恭俭良抚平,虽然有些卑劣和出人意料,但效果良好。

  “因为我爱雄主。”

  “没有爱的做和有爱的做完全不一样。”

  恭俭良歪了歪头,他并不抗拒禅元的手环住自己的腰,也不抗拒禅元这一次的亲吻,他只是觉得困惑,在一片语言编织得甜蜜陷阱中茫然四顾,问道:“你和别人做过?”

  禅元:?

  恭俭良再接在励,“那你怎么知道和别人做,还有和我做是不一样的呢?禅元~”恭俭良的眼神逐渐危险,“你好熟练的样子哦。你居然——和我之外的雄虫做过!是谁?谁?你居然找得到比我还好看的雄虫吗?”

  禅元总是会被恭俭良猝不及防的提问打击到。

  他现在也没办法,一边悄悄打手势,告知寄生体可以行动,一边慌忙给自己的情感生活打补丁,哄着雄虫往前走,“怎么会呢?除了宝贝没有人可以满足我啦。宝贝是我第一个雄虫,我之前连雄虫的手都没有牵过。”

  “哼。”

  两人脚下的位置开始涌出气浪。禅元揽紧恭俭良的腰,将雄虫身上的衣服收紧捻好,胡乱亲吻道:“我保证。我和你保证好不好。你别生气嘛。宝贝是最漂亮,最符合我心意的雄虫。宝贝在,我怎么会去找其他雄虫呢。”

  周围的软肉蠕动起来,隔着厚厚的肉壁,两人都能听到生物呼吸腔传来的巨大轰鸣声。禅元瞥眼看着自己身上固定结实的核弹,深吸一口气,空出手护住恭俭良的脑袋。

  “宝贝。憋住气。”

  这种大生物的呼吸腔说不定很臭。禅元自己闻一闻还行,他可不希望恭俭良也遭这种罪。

  轰鸣声宛若潮汐向他们涌来。这一回已经不仅仅是上方的巨响,禅元还听到脚底下水浪掀起的声音。浮冰从一处裂缝开始,蜿蜒向上,轰然碎成一片平稳高耸的斜坡。禅元抱住恭俭良两个人正跌落到斜坡的最下方。

  一股强有力的推力捧住了他们的后背。

  “禅……元。”恭俭良的声音在急剧流淌的空气中失真,如梦似幻,又带着一点飘忽的滋味。他眼珠子不知道朝哪里看。每一次心虚,亦或是不安,狂躁,恭俭良总是做出这种小动作。

  然而,此刻,无论他朝那里看,前面是禅元的胸肌,左右是禅元的胳膊,上上下下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禅元的。恭俭良找不到什么出路,他在犹豫片刻后,伸出手,虚虚环绕禅元的腰。

  “万一。我。我毁容了。”

  推力将两人弹射入气孔。来时倾斜了大量鱼虾和海水的□□,化身为向天空的滑梯,爆裂的风声几乎要撕扯开两人。禅元除了抱紧怀里的雄虫外,别无他想,自然也没有听到恭俭良犹豫不决的声音。

  “宝贝。”他只能重复又笃定地给恭俭良灌输一个理念,“我爱你。”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

  作者有话说:

  禅元:努力洗脑。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0】

  面对嫌疑人的困惑,恭俭良的第一反应是:他在说谎。

  漂亮警雄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当禅元用一根撬棍把衣柜撬开,从里面抱出六七个脏兮兮的雌虫幼崽后,恭俭良更是毫无道理地对嫌疑人采取暴力审讯。

  “我的崽呢?”

  “啊啊啊不要,我没有啊,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啊。”

  “这几个崽是哪里来的?”

  “是、是黑街里捡来的。”

  “捡来的?”恭俭良一个巴掌扇过去,两枚牙就从嫌疑人嘴巴里掉下来。嫌疑人支支吾吾片刻,腮帮子肿大起来,见雄虫又高高举起手,慌忙磕头,“拐来的,是我拐来的。”

  看,这不是承认是个拐子吗?既然能拐走别人的幼崽,就一定能拐走自己的幼崽!

  恭俭良粗暴的逻辑根本不和人讲道理。他要是早生四百年,一定能警界黑暗史中留下臭名昭著、威逼招供的一生。

  禅元负责把每一个雌虫的通讯搜出来,又找出干净的衣服给雌虫幼崽们披上。

  他觉得,这些人只是黑街最常见的走私小团队,兼职拐卖幼崽。

  在虫族,对寄生体输出幼崽是星盗才会做的生意。在虫族内部犯案的类型,更偏向于多虫种幼崽跨地贩卖、虫蛋非法交易、雄养夫交易、孤儿交易等等。因为虫族幅员辽阔,涉及种族、性别、各地政策等多个方面,这东西抓起来复杂又难缠。

  禅元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掺和太多。

  他随便拿起其中一个通讯,丢给最近一个受害者,命令道:“报警吧。”

  “?”

  “报警啊。”禅元怜悯拍拍他的脸,强调道:“记住,这件事情是雄虫一个人做的,都是他的功劳,知道吗?”

  他是军部现在的宣传重点,还是要维持下自己知法懂法的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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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在极寒状态下呆久了, 极容易失去对温度的掌控。禅元死死抱住恭俭良的腰,另外一只手护住恭俭良的脑袋。而他自己像坐在游乐园跳楼机中,不过将“跳楼”

  的速度切换到“上升”的过程中。

  “我爱你。”

  这么说恭俭良听得到吗?

  禅元嘴巴里都是腥味。生物呼吸腔内腐烂残渣烘出些许热气, 居然让禅元感觉到温暖和不适。他的手指攀附在雄虫的发丝上, 缓慢、用力、看起来像是更紧密保护住自己所爱之人……

  【禅元。你敢丢下核弹, 我就敢停下风。】

  “别那么紧张。”禅元在心里回应着, 手指和手臂一并将恭俭良护得更近,“我现在自身难保了……再说了, 这东西丢掉是不会爆炸的。”

  【我不相信。】

  “没有密码的核弹不会爆破。”禅元打哈哈道:“你要是害怕, 我把身上所有的东西丢下去。抱着雄虫两手空空上去。”

  他们不断地逼近, 速度逐渐逼近高点。短短几句话的功夫, 禅元已经看见微弱的白光, 腥臭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极快地被风吹成长长的横条。

  【你把装备都丢下来。】寄生体拿捏住禅元所在的高度,威胁道:【呼吸腔稍微拧紧,你和雄虫就会死在这里。】

  禅元当然知道。他和恭俭良正处于四千米的高空上, 这个程度的自由落体,在这个星球上只需要18秒。

  寄生体停掉上行风后, 他和雄虫只有18秒的自救时间。

  水压和气压不断升高。禅元通过胸腔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之前深入水中导致的耳鸣正在缓解。

  “好。”禅元果断越过恭俭良,扯住身上的绳头——哗啦——核弹快速坠落,禅元别过头,肉壁正形成软垫,温柔地接住这个大杀器。它们将核弹头含住, 艰难又小心地吞入深处, 直至禅元再也看不到为止。

  寄生体放心下来了。

  对他来说, 禅元只有两个杀器。

  一是能破坏这具躯体, 致使其辐射癌化的核弹。

  二是死掉便具有污染性的疯子雄虫。

  “把我们送出去吧。”禅元快速提醒道:“你也不希望我和恭俭良死在这里吧。”他话音刚落,腰部的风骤然增大力气。实际上,这股风对于这具躯体来说,只是一次深呼吸。

  吸气。

  呼气。

  只不过他的体量超出常人的巨大,约等于一片上千公顷的地上刮风下雨,代行老天爷的职能。

  雄虫出人意料的安静。

  他在上升过程中,唯一的动作是把脑袋埋在禅元的脖颈处。禅元不得不用手更小心护住他的后脑,提防一切从天而降的异物。

  “你怎么不说了?”恭俭良打个小哈欠,接着被肉壁里的残渣臭到,憎恶地憋住气,一言不发。

  独留下禅元和个傻子一样原地猜测,“说什么?宝贝,是‘我爱你’吗?我可以说一千遍一万遍哦。我爱你,我爱你。禅元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恭俭良。”

  没有人会和我一样喜欢你。

  没有人会和我一样纵容你。

  禅元希望自己能让恭俭良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笃定自己过去一年,是悉心照顾也好,是濒临爆发也好,是执行任务时三翻四次变卦也好。恭俭良都该意识到,哪怕是自己这么好的雌虫,都不可能无限期地呵护他。

  至于对自己爱护?哈哈别傻了。禅元从没有想过让一个自私自利的反社会人格做出这种关乎“爱”的动作。他只想要让恭俭良产生“害怕”,在深深依恋在自己的照顾后,无法离开的“恐惧”。

  雄父温格尔已经死了。死了!世界上最爱恭俭良的那个人,世界上最能无条件包容恭俭良的人——死掉了!他永远都不会复活了!

  恭俭良想要的“爱”只能从他,从他这个雌君这里得到。

  “我爱你。”禅元忍着恶臭,他看不见恭俭良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背部被一阵阵热气所拥抱。雄虫浅浅的呼吸像是无声的答复,那些细软的白发擦过脖颈,骤然给禅元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壮大百倍。

  强大的恭俭良。

  暴怒的恭俭良。

  能把他按在地上爆锤的恭俭良,正在他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温柔又眷恋,乖巧又听话。

  “我爱你。恭俭良,你要记住。知道吗?”

  记不住,回去我就苦读催眠术。总得找机会把“我爱你”三个字当做心锚种在你心里。

  代表出口的白光越来越近。

  地面上,浮冰破开一个裂缝,接着整块向上倾侧,厚厚的冰层顺着粗糙的生物纹理往下滑动,状似鳍的部位在水面起伏,宛若风力发动机的叶扇轰然倒地,蛛网状裂痕从最开始的一百米扩散到一千米、两千米。

  航空卫星完整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所有负责救灾的深空机甲紧急制动,蓝色尾焰将冰层灼烧成陨石坑,黑影便从这些陨石坑中浮现。

  “啊——”

  才爬上深空机甲软梯的医护军雌惊呼一声,险些滑落到水中。他的同伴,最后撤离的几个军雌合力将他捞上来。众人看着应急设立的救援帐篷和医护设备陷入冰层,连浮上来都不曾出现,便被黑影吞没。

  “那是什么?”

  “鱼?”

  “这么大……的鱼?”随着困惑产生,所有人抬头眺望,不约而同惊惧起来。

  远处白茫茫的地平线,在此刻被染上阴影。

  大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

  【马上就到了。】

  “好。”禅元的翅膀已经忍不住了。他意识到自己离开呼吸腔的一瞬间,就是寄生体和自己撕破脸的时刻。拥有巨大身体的寄生体只要潜入回深海,便不会再畏惧虫族任何武器。

  他会什么时候冒出来呢?

  会不会干扰虫族远征军继续执行地面任务呢?

  谁都不知道。

  禅元眼前破开光芒,他微微眯起眼,属于冰面独有的清冽滋味吹拂过他的脸。外面的空气向内涌入的同时,更强大的呼气一鼓作气将禅元吹了出去——他和恭俭良就在此刻分开。

  禅元拔出自己的光剑!

  他那能源不多的光剑,一闪一闪,肉眼可见上面出现了些许阻塞,“去死吧!”禅元张开双翅,猛然逆流而上,光剑横向扎入寄生体尚未合拢的呼吸腔中。大量鲜血匆匆流淌,禅元拧动开关。

  三米大,足足有一个门板大的光剑再度现世!

  【禅——元!!!!!】

  生物发出一声嗡鸣,接着周身翻滚。禅元的身体也随着它的翻滚,开始移位。他眼前一花,口腔里快速过一遍水,接着被抛上来。还不等喘口气,手掌与光剑把柄因离心力,逐渐松开。

  禅元腰腹发力,硬生生把自己从单手吊环状态,调整为双手吊环。他深呼吸,在第二次脑袋泡水时,双脚踩中生物表皮的疙瘩,牢牢把自己吸附在寄生体身上。

  【松手啊啊啊啊】

  “松个屁!你关不上呼吸口,等着肚子里灌一大堆水被淹死吧。”禅元狰狞着,咆哮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关不上呼吸口,就不能进入深海。你躲不掉的!”

  受死吧,寄生体。

  看了我那么多丢脸,不对,是涩涩内容。你必须死!

  【我要杀了你的雄虫。】

  啊对。恭俭良呢?

  禅元下意识寻找恭俭良的身影。他原本以为恭俭良会自己挑一块浮冰降落,或者和自己一样落在生物某块皮肤上。

  “好吵。”

  禅元:?

  他缓慢抬头,不敢置信自己的雄虫还在降落的过程中。对于一个数学专业的学生来说,眼前这一幕这已经打破了无翅种的滞空极限。恭俭良轻盈的身体和强悍的肌肉掌控力,让他在空中比常人停留更久。

  没有翅膀的状况也更久。

  他像是睡了一场大觉,缓慢地滚到生物表皮上,稍微调整下姿势便能跟着生物挣扎的动作移动,从微微弯曲保持平衡,变成直立行走,有种免费公园里玩滚筒跑步机的自在感。

  正五体投地,在滚筒洗衣机里洗了三四遍的禅元深刻意识到了什么是天赋。

  恭俭良就这样,双手裹紧上衣,仅凭着一双脚和可怕的平衡力,匀速走到禅元面前。

  他问道:“禅元?”

  禅元眼睁睁看着雄虫打了哈欠。他内心忍不住生出一点可怕的猜测,“你刚刚不会在睡觉吧?”

  那他那么多句“我爱你”是讲给谁听了?

  “我眯了一下。”

  禅元还要说更多,恭俭良忽然伸出手,他弯腰的瞬间无疑打破了自身的平衡,但他依旧有空用另外一只手拉拢衣服,像是出门捡个落叶般闲适。

  “你干嘛一直握着这东西?”

  【快拔出来!】

  “好吵。啊,吵死了。”恭俭良忍不住抱怨几句,他看向禅元,又看向那把光剑,露出嫌弃的姿态,“禅元,你趴着好像乌龟啊。”

  禅元:……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恭俭良你能不能在乎一下你在滚筒洗衣机里,泡过三四次的雌君?你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你雌君不行啊。你雌君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军雌啊!!

  “我想吃蛋糕了。”恭俭良别过眼,他握紧禅元的手背,充作一并握着那把光剑。他对禅元嘀咕,和先前发疯的样子状若两人,“我好冷。冷死了。想要喝点热的。”

  禅元笑起来,“宝贝,血是热的。”

  “嗯,也是。”

  恭俭良难受的皱起眉头,拽着禅元的手臂,居然带动禅元向前横跨四米之远。巨大光剑在其中由横转为竖。

  ——乍一眼看过去,像是耸立在生物表皮上的墓碑。

  禅元吞咽口水回望。原本的呼吸腔在恭俭良扭转光剑的瞬间,四绽为陀螺状,层层无法合拢的肉壁发出“噗噗”的声音。而余下几米,皮脂层、白花花的脂肪、血红色的肌肉一呼一吸,伴随大口大口的鲜血,将两人的脚踝泡湿。

  寄生体在尖叫。

  禅元却无瑕顾忌这些。他被自己的雄虫揽在怀里,在呼吸腔中他怎么拥抱恭俭良,恭俭良就怎么抱着他。

  虽然有些笨拙,手肘隔得禅元不舒服。但想到这是恭俭良做的,禅元便觉得今天是个做梦的好日子。

  恭俭良帮他打敌人?

  恭俭良还主动拥抱了他?

  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雄主。”

  “哈?”

  禅元麻利改变自己的口风,叫得甜甜蜜蜜,“宝贝好厉害。宝贝今天特别棒。我们回去就吃蛋糕,吃糖果。宝贝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哦。”

  恭俭良无视寄生体的惨叫和生物鳍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他一手环抱住禅元,一只手握紧光剑剑柄,摧枯拉朽之势,在寄生体表面狂奔,宛若一头撒欢的老牛在荒地开坑。

  禅元指哪里,他刨哪里。

  “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吗?”恭俭良吞吐起来,完全不在意寄生体又在犬吠什么东西,反而专注看着禅元,有种讨好处的既视感。

  “当然了宝贝。宝贝要什么,我都可以做。”恭俭良的要求还能是什么呢?无非是杀死自己,或者和自己同归于尽。哈哈换个角度想,这未必不是一种扭曲的爱意,那几百句“我爱你”没有白说啊哈哈哈。

  “宝贝,除了死亡,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禅元打补丁,“活着,才能玩更大的乐子嘛。”

  “哦。”恭俭良承诺道:“我把这个寄生体宰了,你能禁欲吗?”

  “?”

  禅元卡了一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恭俭良已经继续勤勤恳恳在寄生体表面刨坑了。

  “你说什么?”

  “禁欲。”恭俭良也是想了好久,才把这个方法完善出来的。他觉得禅元某些时候说的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啦……就是,死掉确实会有点可惜。他曾经也是不希望雄父死掉的。禅元虽然是个变态,但是个很有用的变态,早早死在自己前面……总觉得很可惜。

  不能用死亡证明有多爱,那怎么办呢?总得找点能证明禅元有多爱我的证据吧。

  “禅元,你说爱我。都不愿意为我禁欲吗?”恭俭良恶狠狠把光剑连根没入寄生体体内,撒娇道:“我都愿意为你杀寄生体了。我都愿意为你不杀你了。啊啊啊你都不愿意为我禁欲吗?”

  毁了容的恭俭良,变老了的恭俭良,失去最美丽的皮囊,就该失去对凡俗的诱惑力。

  这不就是禁欲吗?

  “不是……”禅元第一次感觉到恐惧。他颤抖着说道:“雄主。宝贝。这个寄生体我来。我马上引爆核弹——我不要禁欲!这个寄生体我可以杀!你放下!你不要动了。”

  开了荤的雌虫,让他再回去吃素?

  这是什么人间酷刑?

  不就是一个寄生体吗?他马上引爆!把它炸得死去活来。

  作者有话说:

  寄生体:6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1】

  双亲俱在的刺棱崽崽正在福利院里和小朋友们一起吃蛋糕。

  “你好可爱啊。”刺棱旁边的小雌虫看过来夸赞道。

  刺棱却看向对方手里的小蛋糕,咽了咽口水,“你的蛋糕也很可爱。”

  “那送给你吧。”小雌虫有些肉疼,可想到老师教他们要呵护雄虫,忍痛将蛋糕送了出去,“吃了我的蛋糕,你就要做我的雄主哦。”

  “唔?”可是扑棱是雌虫哎。年幼崽崽刚想说话,却给蛋糕堵得一个字眼都喷不出来,索性专心致志解决掉奶油小蛋糕。

  “给尼。”刺棱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塞到小雌虫手中,含糊不清道:“抄,炒好池(超好吃)。”

  福利院里多数是战争孤儿,雄虫幼崽早早会被人领养走,剩下的都是雌虫。刺棱长得肉嘟嘟,裸露在外的部分也没有虫纹,再加上身上昂贵的衣物,怎么看都像是娇生惯养的漂亮小雄虫。

  更别提刺棱掏出来的糖果,包装和香味一看就不是大路货。

  小雌虫越发肯定面前是个有钱人家的小雄虫,他垂下眼睑,内心忍不住要抱住这个家伙的大腿,让自己离开福利院。

  不远处,几个成年人正在发愁。

  “通讯是空号。”

  “可那孩子说了,这就是他雌父的通讯号啊。”

  “问问他雄父是谁?还有其他家人的通讯号吧,再不济我们就上报给警察局,发一下寻人启事。”

  天知道他们只想带着孩子们去录个合唱片段,从某些宣传单位那赚点外快,补贴福利院。不知道怎么回事,冒出一个漂亮崽崽,一眼被导演看中,带去化妆后,塞到队伍里张着嘴阿巴巴巴。

  没办法,谁叫刺棱继承了一张无法被忽视的脸。

  他就算完全不会唱歌,导演都特地切了两个近景镜头给他,拍摄小孩可爱又无辜的表情。

  直到分别前,大伙才意识到不对劲。

  导演组以为这是福利院的孩子,福利院以为这是导演组带过来的小演员,双方面面相觑,最后为了这个天降靓崽,头痛欲裂,双方代表坐在福利院办公室里吞云吐雾,疯狂打电话。

  “不会是走丢了吧。”

  “我们……还是报警吧。”

  *

  警局现在没空管这事儿。

  他们大批人出动,飞快接手了恭俭良打下的第一狼藉。纳洛警雌捂住胸口,在上气不接下气中,一口吞下老警雌送上的急救丸。

  他活过来了!

  下一秒,在恭俭良左顾右盼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情况下,纳洛警雌冲上前逮住他的衣领咆哮道:“恭俭良!你给我!重新!修你的品德课!!还有你的职业素养课!!”

  打击犯罪,没有错。

  拯救被拐幼崽,也没有错。

  但你至于打断7支腿,21颗牙,造成3个脑震荡、2个胸骨断裂、1个脊柱粉碎性骨折吗?

  “啊?”恭俭良迟钝地反应过来,委屈道:“他们拐卖崽崽!”

  继丢过一个老二后,恭俭良对丢孩子这种事情有些敏感,更何况如今丢得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找到了,找到了!”禅元姗姗来迟,实际上是打个时间差装作才回来的样子,笑眯眯道:“雄主。老三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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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禅元真想把寄生体原地绞杀。

  不开玩笑。

  因为他看出来恭俭良也没有在开玩笑。雄虫每一次挥剑斩出来的血液呲得有一人高, 手连带着光剑在虚空中快成一道光线,禅元一边用颅内通讯和寄生体说,“兄弟你撑住。”一边把手深入自己的舌根催吐, 呕了两声, 在一堆酸水里扣出个用塑料包裹好的通讯核心零件。

  寄生体已经傻了。

  【你什么时候藏的?】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说来也很心酸, 禅元拿到核弹后, 拆解完密码就做出这个决定。他思来想去,一开始觉得自己把密码记在脑子里就好, 可发现寄生体可以随意进出自己的大脑后, 索性从物理上隔绝核弹误伤的可能性。

  ——他找机会把引爆器吞了下去。

  【那你之前……】寄生体卡顿下, 仔细回忆禅元丢到自己腹中的东西, 声带扭曲起来, 不管不顾地朝着水下钻,【你们骗我。你骗我。禅元你完了,我要你们死。死!死!要你们和我一起死。】

  “并不会。”禅元还被恭俭良环抱着,他两只手得到极大的解放, 迅速将零件调整到原有的位置,按下发送键, “如果费鲁利他们出去了……附近总有一架深空机甲。”

  恭俭良将光剑扎入寄生体表面,深深地叹口气,“禅元。”

  “怎么了宝贝?”

  “你就这么不想禁欲吗?”

  “……哈哈怎么会呢。”禅元可不敢冒然下定义。他猜测恭俭良一定又把“欲望和爱意”捆绑在一起。雄虫脑子里为了寻求所谓“爱”的定义,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能够掌控自己欲望的才是爱——在禅元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在对方面前是装不住的,想要触碰, 想要亲吻, 想要和对方同床共枕, 促膝长谈, 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扩宽兴趣的边界,一起抚育孩子……总之都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压抑和控制?

  “宝贝。我只是心疼你。”禅元小嘴摸了蜜一样开始哄人。他心里这么想没问题,但他绝对不能这么和一个精神病患者摊牌。他还得哄着对方,考虑到对方的心情。“那么冷,还让你杀人,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我不冷。”恭俭良用禅元先前说的话反驳回去,“血是热的。”

  “哈哈血很臭啊。”你不要杀了。我真怕你杀了,我真得禁欲。

  恭俭良在某些方面说到做到,如果做不到,并不是他没有“守信”这个好品质,而是他纯粹忘了。

  嗯。没错。如果禅元今天真让寄生体死了,他除了遵守“禁欲”这个结果外,还有一个逃避方式,就是等待雄虫脑细胞自动迭代,把这个事情忘了。

  “宝贝。宝贝就站着。马上就有人过来接我们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禅元正说着话,整个人猛然下坠。因为速度太过猛烈,形式太过突然,两个人的头发向上窜,几乎要飞起来。

  【你们,都给我死!】

  恭俭良睁开眼。他的背后伸出粗壮的精神触角,禅元只感觉道短暂的凶压,随后扭过头,眼角抽搐一下。他终于理解到寄生体、军雄费鲁利、变态队友诺南的描述。

  恭俭良很大。

  空气微微扭曲,非要比喻的话,就是火焰窜起时曲折的热气。他们短促,而非雄虫精神力这般绵长,巴掌大的长块状几乎为半实体,快速向上,下一秒砸向寄生体纵横沟壑的表皮,所有凹凸不平的皮被撕开,血淋淋的肉皮丢在水面,黑海化为红海。

  “宝贝。”

  你不是军雄啊,你在干嘛啊?你在给敌人送物资——不对。禅元意识到恭俭良和其他雄虫最大的不同。

  他是疯子。

  他的精神力对寄生体有增幅作用,同时也有污染作用。

  可恭俭良又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他靠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听到了寄生体和自己的对话?禅元捏住通讯器,抬起头,比起寄生体的惨叫,从上空逼近的机器轰鸣声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繁重而牢固的机械产物,从周身展开蓝色尾焰平衡自身。

  禅元感觉到手中通讯器的蠕动。可惜他的食道吞咽不了太大的设备,所以在最开始便舍弃了通讯器的对话零件,保留了最基础的发送定位和发送指令两个功能。

  “吵死了。”恭俭良则狠狠踩一脚寄生体,大声唾骂,“你不要在我脑子里说话。再说话我就宰了。哼。我现在就宰了你。”

  禅元一把抱住他,顾不得雄虫在他背上又敲又打胡乱闹腾,双翅展开,另外一只手拔出光剑,整个人腾空而起,向着天空上的深空机甲飞去。

  “禅元——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啊啊啊。他居然在脑子里骂我。他骂我。”

  “别管他了。我们快走。”

  禅元要进入深空机甲里,再引爆核弹。原因很质朴,作为一只蝉,他拖家带口没自信飞出核弹距离。寄生体发出咆哮也好,在水里用鱼鳍和巨尾拍打出水花也好,它对最终的结局做不出任何改变。

  在禅元抓住深空机甲软梯的一瞬间,他打开通讯器的粗糙按键,将引爆密码输入了一半。

  【你敢!】

  禅元看着恭俭良被费鲁利拽上去,在软梯上输入另外一半。

  他按下确定键,飞快向上爬。通讯器被含在嘴里,声音变得含糊,“快点走。快点。”

  寄生体开始扑腾,比起先前他意图打落软梯上的两人,这次他更加粗暴。巨大的身躯完全从水下浮现出来,无数冰层破裂,如同大陆倾翻,直勾勾拍向深空机甲。

  “升空!开到最大速度!”费鲁利把禅元拽进来,同时打开精神力防护,扑身向前拉上舱门,“去高空。”

  “地面还有人。”

  “已经来不及了。”

  “不会太糟糕。”禅元仰面躺在地上喘气,“这家伙,把核弹吃下去了。他的胃部空间就有几千里,上下都是咳咳咳。”他猛烈咳嗽,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迅速涨红,咳出一口黑血。

  *

  虫蛋在漆黑的车厢里抬起了头。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头顶上闪烁的能源灯都灭了,身边的雄虫也不再哭泣,只是收紧双臂抱紧了自己。

  猪猪狗狗好慢啊。虫蛋在心里抱怨一句,慢悠悠去享用自己今日份的精神力孵化。他咬下去的瞬间,贪吃的吮吸起来,小雄虫也皱起眉头,从睡梦中苏醒,掉下两滴眼泪。

  “呜呜呜呜。”好不舒服,可是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小雄虫抱着虫蛋,从整个车厢最有活力的存在中提取养分。他并不清楚这些活力其实是自己的一部分,生病已久的他反而坚信是怀里的虫蛋给予自己力量。

  他好健康。

  小雄虫羡慕地想着,把身上的被子和纸箱拉得更紧。他脑子突突地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咬着他的耳朵,迟迟不放开。

  “你。你有雄父吗?”

  虫蛋还不会说话。但他会精神沟通,在和雄虫啊呜吱吱呱呱一顿后,两个孩子鸡同鸭讲,谁也不理解谁在说什么。

  虫蛋想,雄父?什么雄父?是哥哥喊的那个雄父吗?那就是猪猪喽。

  小雄虫想,叽里呱啦阿里乌呀猪猪吨吨吨是什么意思?

  “唔。没关系。”小雄虫轻轻把脸贴在虫蛋表面。他也不大,手掌远不如成年人宽大,只能小小地护住这颗蛋,用最滚烫的额头脸颊为其保温,“我的雄父。咳咳咳咳,雄父。”

  他咳嗽起来,嘴唇白了几分,像是明白自己所活不多。脚指头冷得抓地,纸箱上几个不大的窟窿,密密麻麻缝缝补补,连同上面逐渐叠加的冷意一般,不堪入目。

  “雄父,雄父说,他以前不是这里的雄虫。”

  “他说,他很小的时候生活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他不记得了。”小雄虫低低地说着,却连姿势也不敢换,“他和我说,他有雄父。还有雌父。家里还有雌兄,他有很多哥哥。”

  “还有花。”

  “……什么是花呢?”

  虫蛋歪了歪身子,不太理解雄虫幼崽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在他为数不多的胎教过程中,“花”这个词汇通常不是什么好东西,用于形容和表示的内容,花花得可怕。

  “唔唔猪猪阿噗皮,瓜沥瓜沥呼呼呼呼呼呼。”

  雄虫幼崽眨巴眨巴眼睛,没听懂虫蛋的蛋言蛋语。他精神头也不足,分不出心思感知虫蛋描述中的嫌弃和不堪入目的细节,脑袋靠在箱子边上,轻轻哈气,“花一定和糖一样好吃吧。”

  虫蛋:……

  不知道。但狗狗说,猪猪的棒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虫蛋竭力和雄虫幼崽表示自己认知中,大人的“最好吃”。如果他的双亲在场,高低得给这孩子泡在去污粉里来个强力清洁。

  “雄父。我好想雄父啊。”雄虫幼崽已经打起盹来。他手脚开始呈现出肿胀,皮肤表面也有冻伤的迹象。在昏迷中,他不仅没有觉得寒冷,反而越烧越热,整个人从内到外的燃起来。

  “雄父。雄父。啊——”

  虫蛋龙抬头式撞击小雄虫的下颚骨,硬生生把小雄虫撞醒。他摇晃下自己的蛋身,坚定又顽强地捅捅小雄虫的脸,蹭了蹭。

  死什么死?我还没孵出来呢?你死了我怎么办?

  小雄虫最开始张着嘴,捂着嘴呜呜几声后,痛哭出来,“你也。你也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好疼。啊呜呜呜。”

  他想雄父了。

  他想当时和雄父一起死掉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反思,我可能真的不太擅长写战争、权谋、升级之类的。下本还是专注搞点虫族世界伦理情感剧吧。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2】

  “刺棱。我们家住在哪里呀?”

  刺棱眨巴眨巴眼睛,“……”

  “那,雄父的通讯号是什么?”

  “1293……唔~888888?”

  “雌父呢?雌父的通讯号呢?”

  这个宝贝会!刺棱十分迅速地背了一遍,翘着小尾巴乖乖等待雌父夸夸。然而,他看见自己睿智的雌父闭上眼睛,展现出给雄父补课的绝望。

  “刺棱。是1667,16667。知道吗?”难怪福利院的人打过去是空号,号码就给这小家伙背岔了。

  禅元捂住脸,决定给自己家老三预约一个智力检测。

  ——长得和恭俭良像就好了。你别脑子都一比一复刻啊!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休息室里,刺棱背完通讯号后觉得无趣,手脚并用爬道雄父怀里,贴贴撒娇,“雄父。”

  恭俭良掐一把幼崽水嘟嘟的脸颊,很快把刺棱小脸揪得红扑扑。

  “唔唔唔。”

  “不准和你二哥一样乱跑。”恭俭良想起自家老二,心烦意乱,叮嘱道:“不准和二哥学知道吗?刺棱是乖宝宝,不可以一个人跑出去。”

  “嗯嗯,窝次到啦。”刺棱调整下屁股位置,做好后抱住恭俭良的脖颈蹭了蹭,恢复到一种平静中。他和恭俭良一样,出生时没有哭泣也没有笑容,倒是模仿能力很强,稍微大一点就学着恭俭良哭哭笑笑,简直是一比一复刻雄父撒娇的小表情包。

  禅元曾一度担心这孩子也有反社会人格倾向。幸好,刺棱只是反应慢一点,性格还是好的。

  “我会被开除吧。”恭俭良抱着刺棱,靠在禅元肩膀上,嘴巴撅起来显然不高兴,“好烦。一点都没有远征军自由。想杀人就杀人。啊啊啊禅元,禅元可是我好想要‘犯罪克星’啊呜呜呜呜。你要不犯罪,然后被我抓起来吧。”

  禅元:……

  宝贝,假哭就算了。你是不是忘了这屋子里有监控?

  不要什么话都随便说啊!

  ——*——

  下面就是养崽剧情了。这段冰面任务写得太长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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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生病状态下的人通常会很脆弱。

  小雄虫记忆里, 雄父也是如此。周遭偶然来看他们的雌虫说,雄父以前不是这样的。而是孵化他之后,精神和身体一并衰弱下来, 受了寒气才发痛咳嗽, 供暖设备损坏时, 黄痰一颗接着一颗, 似乎永远都停不下来。

  那些雌虫们换了一批,却还是同样的语气。

  他们说, 那个老的会把病气过给小的, 应该让他们分开住了。

  小雄虫不愿意, 他的雄父也不愿意。他们紧紧抱着, 目送这些雌虫离开。

  “雄父。他们和上次叔叔好像啊。”小雄虫想, 说话的语气很像,评价他们的话也很像,甚至有人还记得给自己带上回允诺的糖果。

  可他们长得不一样。

  “安静。他们就是上次的……寄生体。”雄父抚摸着他的额头,捂住他的眼睑, “你的额头好烫。来雄父这里。”

  雄父的手很冰,敷在幼崽的额头上, 不过多久便被融化了。

  寄生体们意图将两个人分开,他们尝试了一次后,意识到让这对父子分开小的会哭,大的会闹,也便不再强调病气、生病之类的话。他们服从雄虫的任性,开始千方百计搜罗各种食物药物, 花费价钱去和其他基地兑换等等。

  过期的。

  不过期的。

  能吃的。

  不能吃的。

  小雄虫安静的病并没有好起来, 他雄父也是。他们总是盖着一条被子, 在充满暖气的房间里和破烂机器人一起生活。

  “好多年过去啦。”

  “安静。这里真的好安静啊。”雄父偶尔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安静并不懂, 他还年幼,在雄父描述一个春暖花开的世界时,会扒开雄父的长发,挑出白白的几根,和雄父说,“雄父。白了。”

  “白了就拔掉吧。”雄父自己拔掉白发,缠绕在指尖,“等暴风雪过去,雄父让他们带我们安静去看雪。”

  “真的吗?”

  “真的。但是安静只能在雪地车里看雪。”雄父刮刮他的鼻子,笑道:“安静生病了。不能再受冻了,知道吗?”

  每隔一段时间,安静便会被打发去看雪。最开始他还有些兴奋感,但随着时间推移,基地外的雪景毫无变化。漫漫的山和漫漫的冰原,一切荒凉而单调的景色让幼崽提不起兴趣。

  他提前回到雄父身边,在门外看见一堆不属于雄虫的衣服。

  “雄父。”

  他很害怕。站在门口看见微笑的寄生体时,听到门内雄父的哭声和喘气声时,巨大的茫然和恐惧涌上心头。

  他一点都不喜欢下雪。

  但这颗星球终年寒酷,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的。”看门的寄生体蹲下来摸摸他的头,笑道:“你长大以后,也要做这种事情。”他为幼崽推开门,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抱着他坐在床上,在雄虫的呵斥和祈求声中,握住小安静的手,按压在成年人滚烫的躯体上。

  他说,“是不是滑溜溜的?你雄父很厉害呀,安静。”

  第二天,安静发了高烧。

  他无法理解自己乖乖待在雪地车里为什么会受冻,他也无法理解雄父为什么光着身体冲上去殴打那个看门人。他尚且年幼的时候并不懂这么多,他只知道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家伙。

  听外人说,他死了。

  “死了?”

  雄父冷漠道:“就是消失了。”

  “消失?”

  “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

  小安静开始抗拒陌生人的拥抱,他不太乐意靠近那些看望自己的雌虫,除了对方给他糖果和药。因为那场早归,他开始依恋雄父,不愿意和年龄相近的雌虫幼崽们戏耍,每日不是咳嗽、发烧,便是赖在雄父身边昏睡。

  他问,“我也要做他说的事情吗?要和大人们脱光光睡觉吗?”

  “不。你还是个孩子。你绝对不可以做这种事情。”雄父谈起这个倍感严肃。他开始偷偷教自己的孩子识字,偷偷和他描述很多这个星球上没有的东西。他说,雄父不是这里的雄虫,雄父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

  “离开?”

  离开是什么?是出去看雪吗?如果是看雪,小安静就不去了。

  “对,我们离开。雄父会带着安静做航空器。我们会去太空里。我们会回家……回家之后……回家。”

  他说了很多,小安静都听不懂。有时听到一半,体力不支地睡过去,中途醒来,雄父还是梦呓般的细语,时不时告知他很多关于花,关于草,关于春天,一个大家庭的事情。

  对一个生活在冬天的孩子来说,这太遥远了。

  把这些当做故事听,更符合一个孩子的认知。小安静更频繁地和雄父躺在床上,用手指一根一根梳着雄父的白发,一根一根拔掉。他小小的手越拔越多,直到有一天雄父鬓边花白。

  似乎一夜之间,屋子里下了一场雪。

  雄父白头了。

  “雄父。好多白发呀。”

  罕见地,雄父没有说话。他抱着自己唯一一个留下的孩子,胸腔剧烈的颤抖,咳嗽声仿若炸开一束束烟花,惨烈连绵。

  他所有的语言都开始诉说一个小安静没有见过的童年。他说自己在树上摘果子,说他的哥哥和未婚夫在树下着急。他说自己不是有翅种,因而小时候雌父做了一双电动翅膀给他玩。他说自己不应该乱跑,说自己已经记不清楚雄父的样子。

  他抱着自己的孩子,疯狂地要把此生最珍贵的记忆都塞到他的脑子里。

  “安静。雄父的名字,雄父的名字是……”他说了那么多话,到自己的时候忽然停止,嘴唇蠕动许久,长叹一声,“雄父的小名,是柠檬。”

  因为雄父出生那天,也是家里柠檬园第一次丰收的好日子。

  小安静不知道柠檬是什么。他也不清楚雄父描述中的花、草、树、野餐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雄父不断描述的柠檬果有多大,气味有多香,不理解雄父为什么从丰富的世界来到这个冬天。

  他想象不出那个世界。

  他自然地问了出来,看见雄父悲怆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雄父不哭。”小安静伸出手给雄父擦眼泪,“不哭。不哭。我。我不问了。不问了。”

  雄父抱着他大哭了一场,第二日像受了什么重创,脸色惨白,一时间下不了床。

  给他们送饭的人喊来了几个穿着不一样的家伙。他们围着雄父,摸摸雄父的头发,亲亲雄父的嘴唇,在低声讨论几声后,看向幼崽。

  “这个也送过去吧。”

  “……活不了多久。”

  “那换过来的药怎么办?之前花了那么多资源。”

  “小一点,卖给其他基地,说不定能骗点资源回来。”

  “找找看,大的要赶快。小的可以再拖一拖,把几家基地的人都叫过来。要卖一个好一点的价。”

  “雄虫幼崽嘛,能养活就可以配种,就可以繁衍出一大堆雌虫,运气好还能再孵化出一个雄虫。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哈哈哈你哪里学的文化。走吧,把事情安排下去吧。”

  他们走的时候,雄父也没有醒过来,似乎昨日歇斯底里的哭泣已经消耗完这个年迈雄虫所有的心血和期盼。

  小安静像躺在一捧雪上,他从没有出过雪地车,也没有真的在雪地里打滚。但在他的想象中,雄父冰冷的身躯就是一席雪原,手指是冷的,头发是冷的,脸颊也是冷的。

  “雄父。”他轻轻地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雄父。”

  “雄父。”

  这间充满暖气的屋子,只有照顾他和雄父的机器人还在运作。老化电池发出嗡嗡的噪音,以及灼热的白气。小安静实在是无聊时,会把这个机器人招过来,用雄父教他的简短文字,在上面写写画画,再勾勒一些图书上的卡通花。

  哪怕雄父说,这些东西和真正的花相差甚远。

  但在幼崽心里,这就是他认知中最好看的花。

  “雄父。”小安静悄悄凑到雄父耳边说道:“我画了好多花,好多好多。好多春天。你要快点醒过来呀。”

  他乖乖吃药,乖乖吃饭,看着那些雌虫给雄父吊水,给他准备漂亮得体的衣服,久违地抱起他。

  “雄父。”

  “嘘。雄父和你一起走。”抱着他的寄生体说道:“安静。我们的小雄虫要保持安静哦。”

  拍卖是一个严肃的场合。

  小安静看着雌虫们把雄父放在一张绒布桌子上,看着无数奇怪穿着的家伙在桌子边就座。他们高大魁梧或身体有缝合迹象,一个个肌肉隆起可怕而唬人。

  “五十。”

  “六十。”

  “小气鬼。八十五。”

  “还有没有更高的?没有就八十五了。”

  一声锤音落下。

  看护小安静的寄生体捂住他的眼睛,“不要怕。不要怕。我们崽崽是好孩子,对不对。”

  是的。我是好孩子。小安静这么想着,他听到一声尖锐的穿入声,接着是肉与骨头斩断的声音,雄父短促又癫狂的痛呼。

  “不要——放开我——走开啊啊啊啊啊。好疼。不要不要。”

  幼崽竭力睁大眼球,他的手开始乱抓,在几次报数和锤落之后,是布料摩擦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安静。安静——安静,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

  是雄父。

  是雄父在喊他。

  小安静勉强透过指缝,在他扒拉的瞬间,寄生体忽然张开手指。他的脸在五指光影下,仿若困兽之窥。

  涓涓的鲜血和失去四肢的雄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那头发花白,会抱着他给他讲故事,张着嘴,吐着血,被人抓住脖颈,从桌子的边缘拖拽回中心。

  “下面就是重头戏了……起拍一百七。”

  “一百八。”

  “两百。”

  “抠抠搜搜。两百五。”

  “哈哈哈这个时候不出什么时候出呢?三百。”

  寄生体的手指关上了。幼崽的面前是一片漆黑,在喧杂的叫喊声中,他听见咀嚼的声音,听不见雄父的呼喊声。

  死掉了吗?

  我也会死掉吧。

  死掉——但是能够和雄父一起死掉,去往那个有春天的地方也不错——死掉只是再也不见,再也不出现而已。和雄父在一起没有什么可怕的。

  “当时。和雄父一起呜呜。和雄父一起死掉就好了。”

  他才不会和一个打人蛋一起,待在冰天雪地里,脸冻得僵紫。小雄虫安静哈哈气,寒冷让他前所未有的温暖,朦胧的白雾中他听见有人说话。

  “恭俭良。时间不多了。裂缝快批过来了。”

  “哦。”

  “哇。车。真的有车!我还以为你和虫蛋的感应很弱呢。啊不对。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你们分开那么远都能感应到对方。小良,你精神力也太强了。我们去总舰做个精神力测试吧。”

  “不要。”

  恭俭良不做解释。他其实一直都能感应到虫蛋和禅元,在精神范围内知晓这两个人还活着,对之前的恭俭良来说是一种精神动力。

  一种“他要杀的人还没死”的奇怪动力。

  “门关死了。”

  “劈开就好了。”恭俭良亮出从深空机甲上拿来的新刀,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强硬破门而入。

  军雄费鲁利第一时间支起防护盾牌,防止雪和风吹进来冻着孩子。他跟在后面,还不知道吐槽恭俭良比军雄还糙好,还是羡慕恭俭良超出寻常的身体素质。

  为什么恭俭良不是军雄呢?

  “你果然在这里。”恭俭良一眼就看见躲在某个箱子里的虫蛋。他快步上前,把虫蛋抓出来,一个大耳光子上去,呼得虫蛋眼冒金星,费鲁利在旁边尖叫,“不要打小孩啊!”

  老二乘机破口大骂,毫无素质对自己的雄父表达分别多日的相爱之情。

  “阿噗猪猪咕咕咕。贼拉拉得阿不,呱唧里啊噗噗——噗。”

  军雄费鲁利:……

  这个小家伙现在就能说话了?说了什么?

  恭俭良抬起手给老二的蛋壳第二个巴掌,把老二抽得和陀螺一样打转,“不准说脏话。不准和你雌父学。床上话都给我忘掉。还有。”

  恭俭良摇晃虫蛋教育道:“是雄父。不是猪猪。”

  虫蛋头昏脑花,歇斯底里抗拒,“猪猪——局是——猪猪猪猪猪组。”

  恭俭良拳头硬了。

  “雄……父?”趴在恒温箱里的小雄虫颤巍巍抬起头。他微弱的精神力晃荡片刻,自然地飘荡向无攻击性的那方——也就是恭俭良的方向。

  “呜呜呜呜。”幼崽痛哭起来,但因为无力没有办法挪动,抽抽搭搭,迷迷糊糊道:“雄父。雄父。”

  他那白头发的年迈的雄父。

  终于来接他的小雄虫了。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心态变化】

  找到虫蛋之前:可怜的崽一定冻坏了。

  找到虫蛋之后:嘴滂臭的崽需要教育。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3】

  不管哪个年龄层的小孩,在社会人面前都是极好卖萌杀器。

  洛纳警雌皱着眉,活生生将到嘴边的痛斥咽下去,挤出一个笑容,看向恭俭良怀里的漂亮幼崽,“这就是你两的雌子啊。多大啊。”

  刺棱正趴在雄父胸口,捉雄父制服上的扣子,闻言抬起头,笑眯眯道:“刺棱5岁了。”

  “那是上小学了呀。”雌虫和雄虫上学年龄差不多,但所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样。洛纳警雌笑眯眯道:“刺棱要不要写作业。”

  幼崽不高兴地瘪瘪嘴,把脑袋埋在雄父衣服里,屁股对准作业大人。

  他才不要写作业,他昨天的作业都没写完。

  恭俭良拍拍他的小屁股,放任幼崽在身上动来动去,整个人双目无神握着笔,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没错。又到了他最痛苦的写检讨、写汇报时刻了。

  开头怎么写?中间怎么写?结尾怎么写?道德品行?任务阐述?总结心得?逻辑分析?禅元呢?禅元在哪里?

  可是恭俭良又知道,自己不可能让禅元帮这些一辈子。昨天晚上禅元絮絮叨叨抓住他讲了好一会道理,恭俭良头都疼了,此刻拿着笔在纸上划来划去,看得洛纳警雌眼角抽搐。

  “快点写。人都在ICU里等着呢。”

  “我不会。”

  “咦?你昨天晚上写得不是很好吗?”

  “……”恭俭良瘪瘪嘴,在开头写上年月日,写一句“你好”“大家好”,划掉。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感觉还不如和禅元睡觉呢。

  纳洛警雌略感不妙,抽出恭俭良压着的纸质文件,字迹鉴定一通,脸色黑了下来,“恭、俭、良!”

  恭俭良抱出天真无辜的刺棱做挡箭牌。

  纳洛警雌嘴边的痛骂再次咽下,面对幼崽茫然的双眼,他不想出口成脏,只能一字一句切换成健康词汇,痛呼道:“检讨书和任务汇报是可以找人代写的吗?啊?你今天就给我坐在这里,写!昨天和今天的分量一起补上。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下班。”

  雄虫所受的文化教育难度是比雌虫低一点,但不至于低那么多吧。

  写个检讨和任务汇报,照着模板格子填写总会吧!

  纳洛警雌冷笑着踢开凳子,一屁股坐下。他目光如炬,盯着恭俭良,不相信今天他还教不会这个雄虫写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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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禅元久违地见到了自家老二。他开口第一句就是, “呀!还活着?”其语气之惊讶,态度之诧异,内心历程之敷衍, 叫恭俭良怀里的虫蛋原地蹦跶, 突突上前给自家雌父一个怼脸对冲。

  没错。

  敢于离家出走, 在雌父雄父啪啪胎教下养出来的蛋崽崽, 就是这么野。他毫无顾忌,也不管自己的狗狗雌父听不听得懂, 出口成脏, 叽里呱啦和雌父逼逼叨叨大半天。

  很吵。

  恭俭良头都大了。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他觉得让这个蛋继续在冰天雪地里活着也不错。再或者实践一下他最开始的父子鸡肉滑蛋饭, 把禅元和老二都宰了霍吧霍吧两下。

  “嗯嗯。”禅元试图用自己从寄生体那学到的颅内沟通和虫蛋建立联系。他尝试一次, 失败,尝试第二次,失败。在锲而不舍,失败第十五次后, 禅元得不得猜测颅内沟通需要很多前置条件。

  老二不行,老二还是孩子, 他什么都不懂。

  军雄费鲁利解开自己身上的护具,走到自家副队面前嘀咕两句,所有人都注意到恭俭良背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小家伙。

  小雄虫安静半眯着眼,呼吸脆弱,唇色苍白。

  要不是军雄费鲁利亲眼所见,这两孩子是在一块的。所有人都要以为他们是在不同地方获救的。

  “我先把孩子送回星舰。打一针康复下去, 稳住体征。”军雄费鲁利对恭俭良询问道:“小良你和雌君可以晚一点回去吗?”

  “嗯。可以。”

  这他没什么意见, 恭俭良目光随着老二移动, 脑海里污秽词汇逐渐累积, 到达一个巅峰时,他快步上前,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抽一下蛋壳。老二顿时和旋转陀螺一样转起来,嘴里的脏字还没有出口,便成为“啊啊啊啊啊呜呜呜——”的拉长调,最终啪叽一下滚在地上。

  禅元难得心疼一下。

  作为一个不知道老二说什么的大冤种,他抱起虫蛋,检查下有无裂缝后,对恭俭良道:“孩子怎么了?刚刚忽然转起来。”

  “我抽得。”

  “?”禅元瞪大眼睛,“你疯了。抽虫蛋干什么?你精神力还好吗?不对,崽崽会疼得吧。他刚刚从那么冷的地方回来。”

  恭俭良道:“他刚刚说,‘雄主我是你的狗,请再用力鞭挞我吧’。”

  禅元板着脸:“是应该教育一下。小小年纪不学好,尽瞎说,也不知道哪里学的。”

  虫蛋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年幼的他一身反骨,并不觉得自己牙牙学语,给双亲展示自己超强的学习能力有什么错,锲而不舍,妄图挤出禅元的怀抱,超大声叽里呱啦——

  禅元冷酷地将其塞到怀里,不让这个小虫蛋在深空机甲里走丢第二次。

  他懂了。

  世界上不是所有虫蛋都和扑棱一样乖巧。世界上也有老二这么叛逆,这么不学好的小虫蛋!

  “甲列他们先回去了吗?”

  “跟着最晚一批人撤退了。”副队一边说道,一边操控深空机甲往上走。透过屏幕,众人看见裂开的冰原和漆黑的海水。寄生体早已不见踪迹,爆炸残留下的血块和红水漂浮在海面,片刻后凝固成新的血原。

  禅元道:“核弹在他体内引爆,在他死之前还不会污染到其他海域。”

  “你得写在报告里了。”副队苦笑道:“消除辐射可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日后来这里开荒的开荒团,肯定要骂你。”

  禅元懒得管身后事。

  他现在活下来了,雄虫和虫蛋都在身边,挨几句不痛不痒的骂算什么。至于恭俭良带回来的那个雄虫幼崽,禅元也只是问了下哪里捡的,便不再多言,转身和副队谈起作战、伤亡、地面损失等等。

  恭俭良不太听得懂,他也不喜欢听这种东西。

  他现在脑子半边空白,半边混乱,裹着厚厚的毯子喝超甜版军工补充剂,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找到老二,禅元也还活着。死不死,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恭俭良一时半会想不明白,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深空机甲里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舱。

  “走吧。”

  禅元变魔术一样做出个恒温孵蛋袋,虫蛋塞在里面,安静没一会儿,又开始作妖。禅元不得不把拉链拉上,把孵蛋袋给恭俭良套上。

  虫蛋左右互搏,上下蹦跶,片刻后精疲力尽,瘫痪在袋子里。

  “他安静了。”恭俭良乖乖穿衣服。禅元负责给他套内衬,套外套,换裤子,他负责抬抬手,抬抬脚,歪歪头。两个人不是彻底冰释前嫌,而是一场大战之后实在没有力气继续闹。

  索性,他们都回到彼此最节能的状态。

  禅元照顾恭俭良的状态。

  “安静点好。”禅元打个哈欠,困顿道:“等我汇报完,也去睡一觉。太累人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出地面任务了。”

  而星舰上,年幼的扑棱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破壳没多久,雌父雄父就匆匆去地面执行任务,中间虽然温存过一段时间,但夫夫两实在过分注重对方,小扑棱经常这边寄存一下,那边寄存一下,晚上在雄父怀里睡得好好的,还会雌父抱出来,丢到边上睡。

  作为家里的乖崽崽,小扑棱知道自己要迁就下雌父雄父的爱情。

  “提么。雌雌雄雄要回来了。”

  扑棱已经决定好要听雌父念那些故事了,也去糖果柜里挑好雄父最喜欢的几种糖果了。他知道雌父雄父出地面任务很辛苦,每次都弄得一身伤,要吃甜甜的东西才能恢复!

  “提么。提么。”小扑棱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大人弯下腰。他偷偷摸摸打开自己的小口袋,给提姆叔叔展示下自己挑选的最好吃糖果们,悄悄道:“提么也喜欢吃糖吗?”

  提姆无所谓。

  作为蜻蜓种雌虫,他对糖分的需求没有那么大。但看着扑棱用他肉嘟嘟的小手在口袋里挑挑拣拣,最后拿出最闪耀的一颗糖果放在自己手心后,提姆硬生生把敷衍的“还好”,进化成“嗯。喜欢。”

  “雄父也很喜欢吃糖。”小扑棱从一众糖果中选出最粉嫩的一颗,放在手心,笑起来,“雄父说,所有的糖果。我都可以吃。这是,最好看的一颗。”

  粉粉的,甜甜的,看上去和雄父一样的糖果,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糖果。

  扑棱在一众糖果柜子里找了足足三天,才扒拉出这颗他认为最好看、最好吃的粉色糖果。

  他要在雄父出现的时候,第一个给雄父看!

  而雌父嘛。扑棱也没有忘记,他知道雌父更喜欢自己认真、好学,有一些大人口中的美好品质。因此他死缠烂打,终于叫提姆松了口,专程过来证明他这些日子有多听话,多好学。

  他会念好多书,什么《指挥的艺术》,什么《基本星舰驾驶指南》,虽然不太理解书上说了什么,但扑棱已经把字都认全了。他还学会看军雌叔叔们的地形图。他还会自己和自己下指挥战术棋,会画小人,会自己给自己缠拳击绷带。

  指挥室里的军雌叔叔们都说,他是最棒的小雌虫!

  扑棱已经等不及和雌父分享这些好消息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两只脚在地上踩来踩去,灰尘扑过来又扑过去。小扑棱拍拍衣服,拽拽头发,忍不住道:“提么。”

  “嗯。”

  “你要。要多和雌雌说哦。”虽然叮嘱过很多遍,提姆叔叔也是很可靠的大人,扑棱也超级喜欢提姆叔叔。可是他还是担心提姆叔叔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忍不住嘀咕道:“我已经可以自己念书。自己下棋。还有看地形区。我还去跑步。诺南老师交给我的,我。我都有练习。”

  他超级棒!

  他一定要展示给雌父看,他超级棒哦!

  似乎感觉到幼崽的焦虑,提姆蹲下身,捏捏他的脸颊,安抚道:“扑棱。不要紧张。”

  “才没有呢……我才没有紧张。”小雌虫大声反驳,捂住自己的口袋,颇为不服输,“不紧张。一点都没有。”

  “嗯。”提姆顺着他的意思,继续安抚,“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做什么事情,也不论做的好不好。你都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知道吗?你是整个星舰最可爱、最乖巧的小雌虫,大家都喜欢你。”

  “唔……”扑棱支支吾吾,有点不好意思。他对接受他人的夸奖很喜欢,但还是有点小孩子的羞涩,“提么。”

  “嗯。”

  “唯一,就好棒啊。”

  提姆不太理解这个年龄小孩的表达。不过他想,那对离谱夫夫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里造出个亲生孩子来。要知道,怀了孕的雌虫战斗力是个玄学,大部分情况下会飙升,极少数才会出现不良反应。

  “提么。”小扑棱再次确定道:“唯一,是不是,超棒。”

  “嗯。”提姆已经看见深空机甲了。他拍拍扑棱的脑袋,配合道:“超棒。”

  前方,已经能够看见人影。禅元等一众最后离开地面的人灰头土脸,破损的衣物早就丢弃,身上套得都是备用衣物。

  “雌雌!雄雄!”小扑棱转头看向提姆,得到“可以出去”的意思后,蹦蹦跳跳走下楼梯,站在消杀通道口等待。

  恭俭良率先出来,一把抱住自己的长子。消毒水的味道铺面而来,扑棱却一点也不在意,他摊开手露出那颗自己找了好久的粉色糖果,献宝般凑到雄父面前,“雄父……”

  他的耳边传来近在咫尺的撕裂声。

  一个圆润的蛋壳,突破重围,居然硬生生把禅元新缝的地方破出一个口子!他蠕动着自己的蛋身,毫不意外地卡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猪猪猪猪——”老二在恭俭良的脑内野蛮嘶吼,恭俭良继丢孩子的懊悔后,开始懊悔自己把孩子找回来。

  但这都不重要。

  “雄父。”扑棱迅速合上手掌,小手揣在口袋里,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看着卡在孵蛋袋里的虫蛋,一种本能的抗拒与不适,和他几乎忘记的梦境重叠在一起。

  在那个梦里,有个和眼前类似的家伙,咬他屁股!

  咬扑棱的屁股!

  看着面前几乎实质化的梦境,扑棱下意识捂住屁股,抽了抽鼻子,呜呜起来,“这是呜呜……这是呜呜。”

  豆大的眼泪从幼崽的眼眶里掉出来,霹雳啪啪砸得恭俭良和禅元大脑一片空白,整个消防通道口回荡着幼崽撕心裂肺的哭喊:

  “呜呜呜。这是什么。啊呜呜呜呜啊啊。”

  作者有话说:

  欢迎收看“我出差的爸妈忽然给我带回了一个弟弟”家庭剧。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4】

  “你读过大学吗?”

  恭俭良沉思片刻,从记忆深处找出自己那可怜兮兮捐钱就能刷的大学,回答道:“读过。”

  纳洛警雌脸色扭曲,拍桌子的手更加用力,“那你是怎么毕业的啊?学校不叫你写工作汇报吗?基本社会常识总会教吧?你的通识逻辑是怎么过的?你这个——你这个考进来的雄虫到底会什么东西啊。”

  恭俭良当然有自己自豪的东西,他颇为自豪道:“我会杀人。”

  “杀杀杀。警察又不是刽子手。我不行了——师傅,师傅过来看看你带的新人。”

  纳洛警雌最开始还能坐得住,但从恭俭良硬生生憋300字小作文后,他整个人原地裂开,恨不得手把手教恭俭良怎么写这玩意。检讨就算了,纳洛警雌放弃挣扎,让恭俭良把禅元那份抄两遍。但任务汇报是逃不掉的,纳洛警雌一边哀嚎,一边从恭俭良的记忆里抠搜出有效信息,一边在纸上记录。

  三个小时后,纳洛警雌召唤老警雌和雌君禅元。

  两个脾气好又有耐心的家伙坐在恭俭良面前,手把手梳理逻辑,一字一句帮他矫正错误表述。

  “没事的。这玩意和学校作文不一样。新人不会写很正常。我们慢慢来。”老警雌边擦汗,边安慰。

  “雄主。这个表述要放在任务阐述里。来,我们把逻辑再梳理一遍。”禅元耐心地补充思维导图。

  别的不说,警局的任务汇报是有点难度的。通常人数越多,涉及案情越复杂,要写的内容就越冗杂。昨天禅元第一次写也是花了点时间适应警界专业术语、书写规范等等。

  恭俭良不会,在他看来很正常。

  这玩意和考试不一样,得靠一场一场案件累积下来,自己亲自动笔写才好。

  “呜呜好难。”笔杆已经有折断的趋向,偏偏恭俭良又说着撒娇的话,“禅元~”

  “这是成为‘犯罪克星’必不可少的锻炼呀。”禅元给恭俭良打气。他知道那句“禅元~”是想和自己卖好,意图把笔头工作丢过来。

  如果恭俭良只想混吃等死,禅元可以这么做。

  但他的雄虫想要成为“犯罪克星”,那就得吃点苦头了。

  禅元笑眯眯把刺棱崽薅过来,给恭俭良打气,“加油。以后学会怎么写后,就可以一个人出任务了。”

  恭俭良不可能学会的。

  从没有雄虫获得“犯罪克星”这个荣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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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恭俭良和禅元不约而同地心虚了一下。

  比起老大, 老二的出生毫无预兆,无论是怀上的时候,生下的时候, 还是孵蛋的时候——这孩子不是在和谐运动的过程中, 就是和谐运动的过程中, 以及被双亲遗忘的路上。

  “这是玩具。”恭俭良毫无愧疚之心地说着, 同时用手掌把躁动老二塞到育儿袋里,两手死死拽住布料, “雄父给你带的玩——”

  禅元:“是弟弟。”

  幼崽扑棱呆滞一下, 嘴巴从一个小圈, 变成了大圈。哭声从低到高, 像是按了加号键, “呜呜呜呜我不要啊呜呜呜嗝。不要。不要弟弟呜呜呜。”

  雄父雌父经常出任务,陪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够多。他才不要再来一个小虫崽和自己分时间呢。扑棱两眼泪花花,被雌父抱在怀里安慰还不够,小脸左擦擦, 右擦擦,不一会儿就把禅元的衣领弄湿。

  “扑棱怎么了?”禅元头疼。他还在蝉族家中时, 并不觉得多个弟弟是什么大事情——毕竟他非家中长子,一出生就有好几个哥哥压制,同期还有差几个月破壳的弟弟——对比之下,禅元不太能够共情扑棱的难过。他觉得扑棱没有和同龄虫崽一起玩耍,有个弟弟应该高兴才对。

  恭俭良一脚踩在禅元脚背上,狠狠冷哼一声, 丢掉老二把扑棱抱回来。

  “那就不要弟弟了。”

  老二一日不破壳, 恭俭良就要遭受一日的魔音灌耳。和扑棱蛋期不一样, 老二嘴滂臭, 什么脏话都学,恭俭良真怕自己的素质被磨灭了。如今看见心头肉扑棱,极易在两者之间做出取舍。

  不喜欢有兄弟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恭俭良小时候就不喜欢上面几个哥哥,他总有种隐约晦涩的嫉妒,暗戳戳幻想过自己是雄父唯一的孩子,获得雄父全部的爱等等。

  “不要弟弟就不要。”恭俭良抱住扑棱,严肃地说道:“我永远最喜欢我的小扑棱。”

  “可是……”

  弟弟怎么办?弟弟已经生出来了,雄父难道可以把弟弟呼啦呼啦变没吗?扑棱吸吸眼泪,心里各种“让弟弟消失”的小方法层出不穷。

  哎。为什么他要有个弟弟呢?

  “没什么可是。”恭俭良强硬揉揉幼崽软乎乎的小脸强调道:“扑棱是雄父唯一的幼崽。”

  禅元站在一边不说话。

  好哄的幼崽很快得到安定,再次把那颗粉色糖果拿出来,小心翼翼剥开送到雄父嘴边。他手心在衣服上擦了三四次,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彤彤,“雄父。呜。雄父要。要做到的哦。”

  扑棱是雄父唯一的幼崽呢。

  恭俭良握拳,大有发毒誓的样子,“雄父说到做到。”

  十分钟后。

  恭俭良被医护室的人叫走了。

  “雄崽一直在喊‘雄父’,星舰上除了你也没有其他雄虫……军雄阁下虽然是雄虫,但他的精神力攻击性太强了。”军医苦恼道:“恭俭良阁下,你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精神力。不需要太多,正常地安抚幼崽就好了。”

  恭俭良抱着幼崽扑棱,面无表情,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

  军医碎碎念道:“他现在还在哭,身体可能会缺水。我先给他打个水。身子也实在是太弱了,医疗舱对他来说强度太大了……哎。现在只能用药物压制一下了。我还得写申请,专门去蝶族星舰上调取药物。”

  恭俭良眼睛眨巴眨巴下,反应过来了。

  他问道:“蝶族?”

  “是啊。这孩子是蝴蝶种。”军医已经检查过雄虫幼崽的身体,点了点存档用的后翅图片,“是很普通的白翅粉蝶种,现在还小,等青春期过去,头发会慢慢蜕变成白色。”

  禅元抱着老二进来,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向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的雄虫幼崽,幼崽在睡梦中还无疑是地抽噎起来,眼角的泪吧嗒啪嗒,并不像扑棱那样汹涌,却是一种极为脆弱的表态。

  “……雄……父。”

  禅元看向恭俭良,知道又要完蛋了。

  病弱。蝴蝶种。雄虫。

  ——搁着打游戏叠buff吗?这不是温格尔阁下的配置吗?

  病弱。蝴蝶种。雄虫。

  还青春期过去后,头发会蜕变成白色?这是和扑棱来争宠的吗?禅元看看手中被亲生雄父抛弃的老二,再看看病床上憔悴的雄虫幼崽,不得不上前语重心长,“雄主。家里已经有两个了。床就那么点大。”

  “你睡沙发就好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你睡地上?”恭俭良一口气把禅元的说辞堵上,继续“哼哼”,道:“我在你心里,就是看见病弱蝴蝶种雄虫就要去养的人吗?我是那种随便的雄主吗?”

  禅元心想,是的,你是。

  恭俭良看向那个蝴蝶种幼崽的眼神,和他看向甜美小蛋糕的表情一模一样,蠢蠢欲动,想吃又不好意思现在下手,为了一点从小培养出来的“贵族礼仪”,人前装得标准而客气。

  “雄主。扑棱还难过呢。”

  “嗯。”恭俭良脑子一转,亲亲自己可爱长子的发顶,笃定道:“我觉得,扑棱可以多一个雄养夫。”

  禅元:……

  扑棱:……

  老二:……

  “蛾族和蝶族素来是联姻大族。你看他们还都是白头发。扑棱还这么聪明。”恭俭良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绞尽脑汁。他怀里的幼崽从最开始的茫然、无助,到眼眶里蓄满眼泪,又狠狠憋下,内心为自己不靠谱的雄父生了好大一口气。

  他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滑溜钻出雄父的怀抱,跳到地上。

  “我不要!”

  他听指挥室的军雌叔叔们说过【联姻】两个字。在他的印象中,这就是一种没有感情,干巴巴的生活方式,好像两根柴火彼此一划,燃出一点爱情,烧完了九成一滴灰。

  扑棱对此毫无兴趣。他在星舰上连过家家都很少玩,因此大声抗议道:“我不要!”

  老二也在精神世界给恭俭良添乱,“猪猪。猪猪不。不阿不阿布布。”这是他找回来的孵蛋器,是他的,是他的!雄父怎么可以对哥哥那么好,还把自己的孵蛋期给哥哥呢?一点都不公平!不公平!

  “片新(偏心)片新呜呜呜!咕。啊咕。不克。掏呜呜呜阿不要不要。”

  恭俭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此刻的他在任何故事里都能扮演人厌狗嫌的古板雄父,依旧自顾自地说道:“雄父就是从小和自己的雌君定下的。禅元禅元。我们也是竹马对不对。我们也是从小就定下来的。”

  禅元深吸一口气,短短归途半小时,他不下二十次感叹,这个家没他不行。

  他露出微笑,点点头,“宝贝。我们不是竹马。”

  我们这个,叫做线下奔现闪婚。

  恭俭良点点头,继续道:“很好。你给我滚出去睡觉。”他可是这个家的雄主哎。他刚刚和禅元一起宰了个寄生体,怎么连收养一个雄虫幼崽的权利都没有呢?不是都说,雄虫是一家之主吗?

  他怎么连这点特权都没有。

  恭俭良花了三秒钟陷入痛苦,半秒钟脱离痛苦,抓起自己生气的长子,又抓住病床上的雄虫幼崽,将两个孩子的手盖在一起,深吸一口气释放精神触角舒缓孩子们的情绪。

  嗯。

  一个在哭,一个在闹,一个在生气。

  恭俭良很快乐,他这种快乐类似于过家家终于看到自己想要的画面。在扑棱整个崽都要炸开之前,恭俭良松开了两个孩子的手,将他抱到腿上亲亲贴贴。

  他还是在乎老大的。

  “扑棱。”

  “哼。”

  “生气了?”

  “哼。”幼崽咬着下唇,这一回,他没有哭。禅元抱住第四次企图殴打兄长的虫蛋,冷酷地把这个混账东西塞到衣服里,拉链拉到最上方,两只手箍得死死的。

  老二喋喋不休的臭嘴更完全没引起恭俭良的注意。雄虫的目光全放在自己的长子身上。

  “雄父喜欢这样。扑棱不愿意吗?”

  “对。扑棱不要。”扑棱很明确表示出自己的不喜欢,他的词汇库里没有关于情情爱爱的内容。他只能用一些简练的词汇,概括自己的意思,“雄父。不尊重我。”

  雄父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情。雄父不会和提姆叔叔一样蹲下来问问他的意思,也不会尊重他的意思,更不会把他当做一个独立的小孩。

  扑棱很生气。

  他早熟又独立,这种独立具备了指挥官式的冷峻。

  无数指挥专业出身的军雌,日复一日给扑棱展现出他们简单、干练、从不拖泥带水的表达。同时,无论这个孩子怎么撒娇,怎么哭泣,怎么闹腾,当任务响起他们都毫不犹豫安置对方,奔赴岗位。

  恭俭良的世界里,拥有有人为他妥协。

  但扑棱不是。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知道自己是雌父雄父之外一个有想法的小孩,他被提姆等一众指挥官教育得很好。

  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才不喜欢。雄虫。”

  他才不要带着一个雄虫幼崽玩。他想和雌父雄父玩,想要雌父雄父陪着自己讲故事、锻炼、下棋、睡觉。他想给雄父看看自己新学的拳击绷带绑法,想给雄父展示提姆叔叔专门为自己改装的小沙袋,还有自己最近画的画,画的一家三口手牵手的卡通画……

  他有好多好多想和雌父雄父一起做的事。

  他才不要把时间花费在一个毫无关系、从不认识的雄虫幼崽身上。

  恭俭良茫然而无措,显然他是第一次遇到育儿问题,脑子原地宕机本能地按照自己的逻辑走,“可是……你要结婚……雌虫不结婚,会很麻烦……”

  禅元根本不把小孩的话当回事。

  他想,扑棱豆丁大的小孩在这个寡雌堆里见过什么雄虫?肯定是嫌弃这个小雄虫没意思,不想和对方玩啦。

  “扑棱。”

  “我不喜欢!我就不要和他玩!”

  恭俭良盯着自己恼怒的幼崽看,确定表情和情绪一致。他满脸平静地把扑棱放到地上,撩起袖子,站起来。

  “禅元。”雄虫微笑道:“诺南在哪里?”

  他的扑棱,他出发前还会和自己亲亲贴贴,甜甜说“雄父”的正常小雌虫,怎么会不喜欢雄虫呢?

  恭俭良思来想去,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一个雌虫幼崽怎么会不喜欢雄虫呢?雌虫喜欢雄虫不是应该的吗?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所有雌虫虽不说看见雄虫就扑上来跪舔,但也不该是扑棱这种极度排斥的心理吧。

  恭俭良思来想去,觉得这都是禅元的错。

  都怪禅元小队里那么多变态,把他的扑棱崽崽都带坏了。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遇到任何事情,苦思冥想,最后都能得出一个结论:

  【都是禅元的错。】

  ——*——

  今日无番外哦。感谢在2023-03-26 23:19:36~2023-03-27 23:4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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