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或不出来，你自己选。”海兹换上了威严的神色，“我给你机会，绿眼睛。我不好说话，错过这次机会，在被赎回去之前，你就没有机会了。”
“我不稀罕。让海盗给我机会？不，我不会与海盗为伍。”迦南有上前迈出一步，把手搁在胸口，说：“那么，我宁愿你把我关在你的房间里。” 海兹扬了扬眉毛，厉色中透出一丝意外。
把囚徒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海兹很清楚那不是气愤、不悦或是负面情绪，而是从绿眼睛身上依稀品尝到了一丝甘美的亢奋情绪。“关在你的房间”，绿眼睛的确这么说了，海兹感觉像是在把一件珍贵的宝贝藏起来，然而他还是故作生气，“那我就如你所愿。”他的眼睛盯着他，头却向门外侧了侧，“达武！”他叫了一声。
很快，咚咚的脚步声靠近了。“是，指挥长。”
“达武，请把这个囚徒带回血腥玛号，关到我的房间里，再加一倍人手看着他。”
“是。”达武走了进来，正要伸手拽迦南。“不，放开我，我自己走。”迦南丢了达武一个白眼。
达武看向海兹，海兹的眼睛还盯着迦南，他从鼻子里浅浅哼了一下，说，“让他自己走吧。”
*
楼金公爵独自坐在被监禁的房间里，屋里的一切陈设配置和他身为公爵的城堡持平，只是没有自由。
帕掣一定要抓住那些改造人，楼金想，他身上有股对铲除星际海盗和改造人的执念，他和帕掣合作这段时间也逐渐被他感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奥瑟，都是为了正义，只是现阶段遇到了误解。等到缉拿了那些海盗，正义和荣耀终究会还给他们。
他抚弄着盖在双腿上的毯子，坐在落地窗前闭目养神的同时不断按压住内心急躁。他下了一步险棋，私自向外界放出斩杀反抗军首领的消息，为的就是推进抓捕那些改造人的进度。
还没有消息传来，他惴惴不安。是要继续在这里被关一段时间了，他清楚。帕掣并不知道他私自放出消息的事，现在肯定无暇顾及他。
“楼金公爵。”
他以为幻听了，又听了一会儿。声音是门口传来的。再一次，那个声音响起。不是帕掣，他心中的不安加重了。这个时候来的人不是帕掣，就说明情况有变。
可别向糟糕的方向发展，他暗自祈求。
这时，门打开了。扬格勋爵出现在门口，可是楼金却并不认识她。只见她解下披风的带子，身后的卫兵在为她捧上披风之后就离开了。
“抱歉，女士。你是……”楼金看着眼前身着王室制服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
扬格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向四周打量了一番，随后一边把一侧的短发别在耳后，一边以单调的语气说，：“我是女王事务官，扬格勋爵。”
“阁下。”楼金浅浅鞠了一躬。女王身边最高职务，奥瑟历史上的女王事务官的家族甚至能左右女王的建议。
他的心几乎要悬到喉咙里了。
“楼金公爵，既然你是女王大臣，怎么会背着女王私自传达王令？”扬格问：“是帕掣司令指使你这么做的吗？”
楼金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不，他对此一无所知。”
她转过身来，眼神充满深意，“你牺牲的可真不少。”
楼金默然不语好一阵，然后细声道：“但是，只要冒险是值得的。为了正义。帕掣也会这么做。”
“你仍然坚持你的信念？”扬格走进他，楼金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不，应该说你仍然和帕掣司令有一样的信念？”
“是的。”楼金盯着她，一边猜测，一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扬格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芯片，递到了楼金面前。那是解开他脚腕上都的监禁环的钥匙。楼金一脸震惊与错愕，迟迟说不出话。
扬格并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慢慢绕着他踱步。走了几步，她忽然以温和的口吻说，“我不轻易替人说清，是帕掣来找我。”
“帕掣？”楼金接过芯片，困惑的目光在扬格脸上和钥匙之间来回切换。帕掣不像是轻易有求于人的人。
扬格继续轻描淡写说：“他拜托我说服女王，把你放出来。他说他需要你的支持。”
她的话说完，楼金先是轻咳了一声，随后向扬格浅浅鞠躬，“感谢您愿意出手帮忙，阁下。”他毕竟是女王大臣，事情再怎么朝他意料之外发展，他也必须保持身为王室大臣的冷静与淡定。
扬格并没有在这里继续耽误的打算，她从头到脚将楼金打量了一番，嘴角不经意浮出一丝了然的笑。“帕掣司令现在不方便见你。”她说。
楼金点点头，“明白，阁下。”帕掣甚至动用了女王身边的关系，想必他也为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所以眼下不能再生事端。
“但是——”扬格随便挥挥手，简洁地说：“你可以去见他。”
楼金抬起脸，诧异和欣喜短暂地闪过，但他依然保持着淡定，“明白，扬格勋爵。谢谢您为此特意来一趟。”
扬格稍微点了点头，没有多做停留。她一走出门，门口王室士兵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将她迎接走。
虽然重获了自由，但楼金已经不能再正大光明地去帕掣的司令部了，毕竟他私自编造了王室的命令。
从飞车上下来，楼金扫视了一圈眼前工整精致的园艺，富有数学美感的几何形状，帕掣的私宅是一座城堡。年轻的管家将楼金公爵迎了进去，大门打开的时候，帕掣就站在大厅里。楼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朝他走去，就像他们平日里见面那样，他的影子随着靠近的脚步，逐渐被帕掣庞大的影子覆盖。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楼金轻咳了一下，抬起头，退下淡茶色的遮光镜，露出冷淡的眼神。
那张优雅高贵的脸孔再次出现，帕掣顿时一阵手足无措，“抱歉，我不是——”楼金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不易察觉的微笑，“我开玩笑的。我不介意。但是，我们得谈谈。”
“我们的确得谈谈。”提到这个，帕掣顿时严肃了起来，他将严厉的目光投到楼金公爵身上，颇有几分责备的意味，“你没有告诉我，杀了反叛军首领，那不是女王的命令，你这样太冒险了。”
“可我们也没有彻底败给那些改造人，不是吗？”楼金侧过身，避开他审问的目光，“时陷这个时候就在那群海盗的阵营里，这些就说明我的冒险没有白费。”
“可你应该告诉我。”
“告诉你，你又能作什么呢？”楼金公爵嘴唇几乎没动，讲得含含糊糊。
“那也好过你被监禁一辈子，女王大臣。”帕掣故意将“女王大臣”几个字说得很重。楼金的脸颊稍微转红，“但是我也没有办法。”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驳斥他。
见他不说话了，帕掣又意识到是自己话说太重了，“好了，别站在这里了。我准备了酒，来喝点吧。”他甚至带着些求和地口吻。楼金转回身看到了帕掣的专壮硕身躯如同一块厚重石板。
“但是——谢谢，”楼金说，“扬格勋爵都告诉我了，让我解禁花费了你很大功夫。”
帕掣停下来，也转过身和他短暂地对视了一下，他没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和你合作感觉不赖，那些改造人还没有抓到，我需要你。”
说完，他继续走上楼梯，楼金紧随其后，说：“你得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向女王许诺什么了？老天，别是拿你的性命做保证之类的话。”
刚说完，他们走近了偌大的待客厅。帕掣打开木雕柜门，拿出了一瓶包装精致的酒瓶，他没有急着回答楼金，而是不急不徐地为他斟酒，“尝尝吧。”他递了过去，“请坐。”
楼金对他的淡定困惑不已，但他还是站在原地，接过酒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现在能说了吗？”
“我拿什么向女王许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的行动，你得相信我，把你聪明脑袋瓜里的主意都告诉我，别再擅自冒险了。”
“好吧，我答应。还有呢？接下来怎么办？”
帕掣一边顾自笑着，一边接着说：“扬格勋爵去找你了，那么他肯定告诉你了，女王陛下召见了我。她不准许奥瑟的舰队和那群海盗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老天，我就猜到会是这样……”楼金一手扶额，另一只手紧握着象牙手杖的握柄，向后跌坐在了天鹅绒长沙发里，“女王陛下是不是禁止我们再参与这桩绑案件了？”
帕掣一步迈过来，走到沙发扶手旁边，“不，公爵，别这么悲观，如果女王陛下真的收回了我和你处理这件事的控制权，我也不可能把你从禁闭室里弄出来。”
楼金抬起脸，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血色，“女王接下来的命令是什么？”
“我们现在按兵不动，等到那群星际海盗按照时间抵达伽马区，我们就在那里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秘密处理掉。”
“这一办法听上去可行多了。”楼金那淡棕色的眼睛眨了眨，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帕掣，也许我们也该让舰队休整一下了。我们已经向海盗发起了两次攻击，第一次撤退，第二次平手，但损失了一位副总督。这下不妨养精蓄锐，等候那些海盗最终抵达伽马区。”其实，他担心帕掣执拗的性格会将他的劝告置之不理。
他盯着帕掣，而帕掣也直视着他。
“是的，公爵，现在我们不用出动了。”帕掣强调了“我们”。楼金立刻读出了这话另有含义，只是到底是什么，他还一时解读不出来。帕掣把视线从楼金公爵身上移开，继续说：“我已经安排了线人向星际黑市放出消息，有买家高价收买拓石。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克恩高级戒备监狱里，曾经有一个贩卖拓石的贩子，据他供述，他的上家是——”
“——那群星际海盗？”
“是的，就是海兹他们。”一提到这个名字，帕掣不禁握紧双拳，愤恨不已，“有需求就一定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楼金轻轻扬起眉毛，表示询问之意。
“黑吃黑，公爵，你想不明白吗？”帕掣转过身看他，“什么人能把拓石流向黑市？在奥瑟，海盗们可是争抢这块肥肉的巨头。”
“你打算让别的海盗攻击以海兹为首的劫掠者？”
“没错，海盗们一定会向疯了一样联手从海兹那里抢拓石，就算他人手再多，海盗间的残杀也会把他的战斗力消磨得差不多，那么这样一来，就算他最后真的如约抵达伽马区，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帕掣把掌心伸到楼金的面前，又立刻紧紧握住，发誓般说：“他只有，等死的份。”
楼金公爵也并没有再说阻拦他的话，毕竟他承担了这项营救计划，自然希望事态朝可控的方向发展。帕掣举起了酒杯，“为了奥瑟，为了胜利。”他朝楼金敬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楼金也顺势一口喝完了杯里甘甜的酒酿。这时，帕掣一把拿过他的手杖，口吻强硬地说：“跟我去FOV公司一趟，”刚说完，他又似乎想起了楼金身为公爵的身份，补充说，“——如果你下午没什么事的话，公爵。”
楼金似乎已经对帕掣有点专横的语气习惯了，好在他对比并不介意，只是眼下略有困惑。这家伙怎么这么希望他跟着去？
“乌木博士有什么研究进展吗？”
“他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帕掣耸耸肩，“无论我对他提什么要求，他都是含糊其辞，更别说他的什么研究进展了。”
“好吧，你不笑的时候确实挺凶。”
“那你怕我吗？”帕掣生硬地向楼金扯出一个微笑，虽然那个微笑是发自内心的。但楼金公爵看他僵硬的微笑，不禁一阵哆嗦，“你笑起来反而让我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