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沈浊被摇醒了。
巨大的颠簸将梦境震碎,沈浊猛地睁眼,发现顾清正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又做噩梦了?”
沈浊满头冷汗,呼吸还急促着,他茫然抬头,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额头就被覆上掌心,触感干燥温热,看来顾清已经退烧了。
“你发烧了。”顾清皱着眉头收回手,懊恼昨晚睡得太沉,竟然直到醒来才意识到沈浊不对劲。
沈浊闻言也摸了把自己的额头,一片滚烫,果真是发烧了:“想必是昨晚淋雨着了凉,喝碗汤药就行了。”
也只能这样,顾清点了点头。
仅仅一句话,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沈浊没有起床,而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顾清在一旁守着,直到药来后把人喊醒,看着沈浊一点点喝完才勉强放下心来。
沈浊的发烧来得突然,顾清见他实在支不起力气,决定吃过午饭再出发。
沈浊喝完药出了场汗,身子爽利不少,精神恢复一点后没心思再睡觉,于是半倚靠在床头,看顾清东西奔走地收拾东西。
顾清正在捡昨天晚上被他丢到一旁的衣服,弯腰躬身时,衣衫背面的布料跟着动作绷紧,勾勒出身形的轮廓。连带着鼓起的背肌也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沈浊目不转睛地瞧了会儿,在顾清转过身时正好对上投过来的视线。
眼底的探究变成淡淡的笑意,沈浊看着停下动作,一步步靠近自己的人,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来。
“将军真的不用如此紧张,”沈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真的已经退烧了。”
顾清板着脸,根本就不相信:“今天你是第几次说这话了?”
说罢,抬起手挑眉示意,沈浊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乖乖扬起额头,送到顾清的掌心处,道:“真的已经退烧了,小小风寒而已,哪里用得着大将军一次又一次亲自测温。”
对于这人的花言巧语,顾清只当没听见,确定这一次是真的退烧后,严肃的眉眼才有了几分轻松。
可看到沈浊依旧不怎么有血色的双唇,苍白的面容,还是不能彻底放心。
沈浊见状无奈,要不是他这场风寒来的不是时候,现在被勒令在床上休息的应该是顾清才对,于是道:“将军自己还是个病人呢,能被将军如此照顾,实在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顾清听见这话时神色有一刹那的凝滞,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笑道:“你就贫吧,前几次照顾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说。你要真是受宠若惊,那就快点好起来吧。”
沈浊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吃完午饭,两人也该出发了。
阿契尔给沈浊的身份是他身边的侍从,所以安排的人并不多,草原上没有马车,沈浊又不精马术,只好与人同乘。
震耳的马鸣从身后传来,沈浊转身,就见一匹白马踏着枯草踱步而来,上面跨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胡人侍卫。
侍卫拍拍马背,躬身朝沈浊伸出一只手,这是要带他同行的意思。
沈浊没有异议,一只脚踏上马蹬,手刚要握住侍卫伸来的手,腰腹就忽然一紧,身子骤然悬空,眼前的事物也随之倒退。
天旋地转间,他就被抱上了另一匹马。
身下的马儿长鸣一声,蹄子在草地上重重踩踏,似是在表达对背上陡然增加的重量的不满。
颠簸间,箍在沈浊腰间的手臂一直没有放松,而另一只没有碰他的手正握着缰绳,和梗着的马脖子较劲。
只见手背上蛰伏的青筋突然札起,扯得马的粗壮的脖子被迫后仰,嘶鸣一声,前蹄也跟着腾空。
沈浊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不会控制力道,身子只能跟着仰起的马身向后倒去,后背径直撞向后面人的胸膛。
顾清一手控制着缰绳,一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两人的前胸后背紧紧贴在一起。
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他被身后的顾清环抱住,两人姿势亲昵地同乘一匹马。
顾清借的是卫朗侍卫的身份,身上穿得是军中标准的硬甲,沈浊被硌得骨头疼,但此刻顾清正在和马较劲,他也不敢乱动,只好僵着身子苦等。
如此姿势维持了两息时间,身下的马匹才放弃抵抗,乖顺地哼了一声,蹄子落在地上磨蹭两下后,老老实实不动了。
沈浊顺着力道坐正,不待他回头道声谢,就听见刚刚准备带他的胡人大声嘟囔了几句,沈浊听不懂的内容,但看对方凶狠的眼神,也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话。
随行的几人听到这话,面色跟着难看起来,想开口劝说点什么,踌躇半天,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沈浊猜可能是侍卫觉得被下了面子,一时恼羞成怒,所以有点口无遮拦。
毕竟不是对方的错,更何况后面还要仰仗他们在王庭行走,关系不能弄得太尴尬,于是思考着该怎么用他仅会的几句胡语来解释或者道歉。
不等他想好,与他后背紧贴的胸膛就震动起来,一句沙哑中带着威严的短句从头顶冒出,云淡风轻地激起对方更盛的怒火。
看着对方眯眼扫视顾清,眼神恨不得把顾清抽筋扒皮,沈浊一愣,脾气也跟着上来,丢掉解释的念头,脸色也阴沉下去。
就在他愣神间,身下的马已经受到了马鞭的一记狠抽,在一声短促响亮的“驾”声中飞奔起来。
深黄的鬃毛随着奔腾的动作来回摇晃,又被迎面裹来的寒风吹得飘了起来。
寒风刺骨,沈浊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塞北的冷气,冻得打了个哆嗦,紧接着,就感受到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等到他们将几个胡人甩在身后一定的距离,速度才彻底稳定下来。
不得不说,顾清的马技是真的好,除去他刚开始呛了一口冷气之外,纵使马跑得再快,他也没感受到多么大的震荡。
这样的平稳,和之前被扔到马背上颠簸一路对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沈浊还惦记着刚刚的对话,问道:“刚刚那人说的什么啊?”
“不知道。”
顾清的回答言简意赅,却是沈浊不曾想过的答案。
沈浊不解,刚刚顾清直截了当回怼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不知道,难道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知道?
沈浊如此想着,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再自找无趣地往下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头还没点完,顾清就又开了口:“他在那和倒豆子似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说的速度还快,我怎么可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顾清说罢,想起那人看沈浊时意味不明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思,恼怒道:“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箍在腰腹的手突然骤然收紧,沈浊呼吸一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动了动身子,用动作提醒顾清放松点力道,问道:“那将军回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