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晃脑袋,把这个不愉快的联想甩出去。
他看着距离自己好几米的地面,又想起了童话故事中的莴苣姑娘。
莴苣姑娘被关在高高的塔楼里,只能从窗户张望外面。
她的头发很长,关押她的巫女,每次要回到塔楼,都叫她把长发垂下来,将长发当成绳索攀爬。
莴苣姑娘一直生活在塔顶,与世隔绝。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在树林里漫游的王子。
王子被莴苣姑娘的歌声吸引,下定决心要找到她。他发现巫女每次用莴苣姑娘的辫子爬上塔楼,浴室也学着这么做。
庄慕时摸摸下巴。
宋禹舟就别当王子了。
他应该是那个巫女。
所以这个故事应该是,巫师把莴苣王子从王城掳到森林,没想到王子刚好厌烦了宫廷尔虞我诈的生活,两个人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塔楼。王国的新国王并不是王子的亲生父亲,这个王位本来不是他的,他害怕王子总有一天会回来夺取他的王位,于是四处寻找。最后,他在塔楼里找到了王子,并带领骑士占领了塔楼,要把巫师抓捕归案。
外出采购的巫师回到家中,发现自己的家人已经被人夺走,勃然大怒,拿出自己研制的魔药,对着新国王以及他的臣民、仆从设下了最难解的诅咒。
庄慕时对自己新编的这个故事相当满意。
他撑着脸看着窗外,看着看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最后,两片眼皮贴到一起。
他是被汽车的鸣笛声吵醒的。
即使并不刻意,但汽车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还是相当尖锐。
庄慕时揉揉眼睛,懵懵地看着窗外。
一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视线里,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他趴在窗子上,手掌紧贴着窗户玻璃,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
宋禹舟来了。
庄慕时脸几乎都贴在窗户上,紧紧地盯着宋禹舟,手掌无意识地拍着玻璃。
玻璃震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算得上是一种噪音。
宋禹舟似乎有所感知,抬起头来,远远地望向他的方向。
庄慕时抓抓头发。院子里光线很暗,不知道宋禹舟有没有看到他。
他想打开窗子向宋禹舟挥手,又害怕太过张扬,激怒姜政,只能隔着窗户,对着宋禹舟大幅度挥动双手。
宋禹舟似乎弯起嘴角。
他看到宋禹舟又转走视线,和管家说着什么。
宋禹舟来这里,明显是打过招呼的——毕竟大晚上的大家都已经入睡了,你突然拜访,是非常失礼的,除非有什么一定要打扰的理由。
宋禹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庄慕时又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宋禹舟已经进屋了,才缩回自己床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不知道姜政会和宋禹舟说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说不定还会和宋禹舟说他的坏话。
他坐了几秒,看看手机,过了几秒,又看一看。
明明只过了几分钟,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他打开围脖,试图用新鲜有趣的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姜政近期的采访。
晦气。
庄慕时气得把手机仍在了床上。
不知道熬了多久,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房间里很安静,所以一点轻巧的脚步声就能迅速唤起神经系统的兴奋。
庄慕时一阵心潮澎湃,刷地从床上站起来。
门在他的满心期待中解开锁链,咔哒一声打开了。
宋禹舟一身黑衣,站在门口。
大概是因为夜晚还有些凉,他穿着黑的的风衣,就像是从夜色中走出来一样,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肩头,像是细腻的霜雪,又像是清澈的月光。
他乌黑的眸子似乎也在夜色中熠熠闪光,湿润的嘴唇犹如浸饱了露水的花瓣,在黑夜中成为让人觉得耀眼的存在。
他对庄慕时展开双臂。
庄慕时觉得有一阵风推动着他,向着宋禹舟的方向奔过去。
身体比大脑更先行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宋禹舟坚实可靠的手臂环住他的背,严丝合缝地贴着皮肤,似乎是缠绕着他生长的花腾,贪婪地吸着他的气息。
“回家吧。”宋禹舟在他耳边说。
“嗯!”庄慕时用力点头,眼睛亮闪闪的。
说是这么说,他人还是挂在宋禹舟身上,恋恋不舍地蹭来蹭去。
管家咳嗽一声,不着痕迹地把他们分开,和善地说:“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去吧。大家都很累了。”
庄慕时歪着脑袋看他:“我可以走了?”
“您什么时候不能走了?”管家显得微微惊讶。
庄慕时一脸兴味地挑着眉。
管家笑着摇头:“您大概是误会先生的意思了,他是觉得,夜色已深,出门不太安全,从来没有说,不让您出门。”
“你说是就是吧。”庄慕时也懒得和他绕弯子,揽着宋禹舟的脖子,懒洋洋地挂在身上,“好困,我们快点回去吧,明天还要排练。”
宋禹舟默不作声地拖住他的腰,半拖半抱地把他带到车边。
管家站在院子门口,向他微笑挥手。
庄慕时懒懒地晃动着手臂,毫不留恋地钻进副驾驶的位置。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姜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嘴唇紧紧地抿着,脸色阴郁。
庄慕时还来不及看清,汽车就在嗡鸣声中启动。
“后座有毯子和抱枕,你要是想睡,就先睡一会。”宋禹舟把抱枕递给他,打开音乐。
他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青黑,却目光灼灼,完全看不出疲惫。
庄慕时盖好毯子,抱着抱枕,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又偷偷睁开眼睛,问:“你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让我跟你走了?”
庄慕时期待的目光相当热烈。宋禹舟沉吟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翘起,“你真的想知道?我觉得你不知道比较好。”
庄慕时推推他的肩膀,“别故弄玄虚了,你快说。”
宋禹舟轻轻咳了一声,一脸严肃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对他说,你已经认了我做干爸爸,没他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