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被韩凛等人一路护送回到永嘉坊,顾言恕终于稍微缓过些劲来,腹内隐隐的痛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阴鸷森然,令人不安。
席筠一边切脉一边问御医吕奉御“他吐了几次?”
“四次。”
席筠点点头,对顾言恕说道“还好,若真是断肠草,你治病吃的药里有几味本身就能解毒而且不知为何,这毒不算太.....我猜你摄入的剂量也不大。”
“我嫌茶水烫,只喝了一小口。”
“还得意呢?才放你出门几个时辰,就要砸我的招牌....真是服了。这是急用的化毒丸,先吃了吧。”说着,席筠从药箱里找出一个白色小瓶,倒出三颗递给顾言恕。
顾言恕顺从地和水吞下“...那需要吃别的吗?”
“你身子本来就没好全,现在又中了毒,我都不知道该让你吃什么才好,得先与吕奉御合计合计,今晚可能还会疼一阵.....你多喝点水,反正暂时死不掉。”
顾言恕点点头“知道了。”
人间如地狱。比起这样一个一言难尽的除夕夜,在马棚边与三两好友痛饮,真是令人怀念的时光。
好在他还有顾言慈。
少年把房门关上,又给火盆里添了些新炭,然后走到顾言恕的榻边,剪了烛火,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玄丘?”
少年并未回答顾言恕,只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磨蹭的声响后,一具微微带着凉气的躯体侵入了顾言恕的被窝,两条小细胳膊揽着顾言恕的腰,鼻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间。
顾言恕依稀能看见黑暗中少年披散的长发在月光下反射出的光亮,还有淡淡的皂角香,看来是刚沐浴回来。
顾言恕抬手去揉少年的发,有些冰。
“是不是被吓到了?”
怀里的人摇摇头。
“席筠说不严重,别担心。”
怀里的人点点头,仍是不说话。
顾言恕皱皱眉,这小孩怕是还没回过神,便往后退了退身子,捧起顾言慈的脸。
少年的眸中却一片清明。
“昱明,我腿疼。”
顾言恕微愣“那我帮你揉揉?”
“嗯。”
原是来找苦力了,可怜我一个才去了鬼门关一游的病人。顾言恕苦笑不得,虽如此想,却还是帮少年揉起膝盖来。
“不是这儿。”
“嗯?不是膝盖?”
“往上些。”
往上?
顾言恕思绪忽地有些纷乱,但手比脑子快,听着少年的话往上移了约莫一寸。
耳边又响起少年的声音,吐出的气息搔地他脖子微痒。
“再往上些。”
顾言恕又往上移了一寸。
“再往上些。”
顾言恕又移了一寸。
“再往上些。”
“再往上些。”
......
顾言恕的手已摸到了少年的大腿根,若再往上...
“玄丘...”
顾言恕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它听上去正常些。
等不到少年的回答,他只见一双澄净明亮的眸子正望着自己,眸子里倒影出自己和月亮的影子。
“昱明,我是不是很无能?”
“怎么会呢...用毒之人最是阴险,今夜之事无人能未卜先知。”
“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做过,所以昱明不能死。”
“...啊?...”
“昱明,教教我。”
“教?教什么?”
今夜的顾言慈前言不搭后语,莫不是受了刺激了?
想到这里,顾言恕急忙要起身,却一把被少年摁了回去。
顾言慈跨坐在了顾言恕的腰胯上,乳白色的绸丝里衣已从肩膀的一侧滑了下来,露出一段优美的弧线,和一点隐约的脸红心跳的春色。
“我不愿那些女子碰我,嬷嬷也好姑姑也好...我都不想让她们教我。”
少年的词句间,顾言恕似乎明白了些,忙收拾起那些没头没脑心思,听着少年的下文。
“所以,七哥...你教教我,好不好.....”
“你太小了...等你长大。”
“可过了今夜我就十四了,我就能出宫立府,就能...娶妻了。”
“哈哈哈我的傻玄丘,你可莫忘了你身处孝期......想娶媳妇,哪儿那么容易,大晚上的还做白日梦。”
说着,顾言恕重新将小孩拉进被窝里,给小孩穿好衣服,掖好被角,捧着小孩的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害羞而变得红彤彤的脸,亲了又亲,然后拥入怀里,口中哼起不成调地曲子来。
“我的少年意中人啊,我的少年恋人啊...不要心急,不要害怕,我会等你长大...”
“我的少年心上人啊,我的少年良人啊...不要忧虑,不要悲伤,我会等你长大...”
“我的少年情郎啊,我的少年檀郎啊...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这是编不出来了?
顾言恕微微叹口气,自己肚子里没墨水,怪不得别人,只得无可奈何得吻了吻少年的额,又吻了吻少年的鼻尖,像是对待一件这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总之,我会长命百岁,等你长大。”
顾言恕的嗓音低沉却葱茏,升时像花开的声音,降时像叶落的声音,一字一词都浸满了他的柔情与长情。
“昱明,你要哭了。”
“我高兴。”
祈年殿悠远的钟声打破夜晚的静谧,又是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