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刘敬和这个大麻烦, 沈舒的心思又放在了修路上,红方村给的农田不多,但填土填石填沙子, 都得费上好一番力气?,因为沙石土都是从别处运过来的。

  沈舒想修一条好路, 一条驴车经过也不会颠簸的路, 所以对修路的细节分?外用心。

  于?是, 汉子们不禁调笑:“村长, 你把边边缝缝都看得那么仔细, 是在修路, 还是在找媳妇儿呢?”

  沈舒闻言微窘,因为他跟刘敬和闹翻, 解除了婚约,如今平梁村的婶娘们都急着给他说媒。

  才两天, 他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扰得他不得不暂时避避风头,打算最近几日都呆在这边。

  当然, 这也不能怪婶娘们着急,谁让沈舒人长得清俊,又会读书识字,还是个村长。

  在平梁村里,没有哪个汉子能比沈舒更合婶娘们对女婿的标准,就连姑娘们自?己很是心动。

  这不,沈舒前脚从家里逃出?来, 后脚就乔婶的女儿翠花就挎着个竹篮, 从不远处追了过来。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掐着嗓门娇滴滴的喊上一声“小舒哥哥”,修路的汉子们骨头都酥了半边。

  有道是“人比人,气?死人”,修路的汉子们见了心里都羡慕坏了,怎么就姑娘在他们屁股后面追着撵着呢?

  便闻一个黑皮小伙学着人家小姑娘的腔调,尖尖道:“小舒哥哥~小舒哥哥~”

  黑皮小伙身旁的汉子听了眼皮一跳,忍不住狠狠踹了他一脚,“沈二黑,你差不多得了。”

  沈二黑眼送秋波的拈了个兰花指,“哥哥,你好凶。”

  汉子:“……”

  两人将其他人逗得哈哈大笑,就连沈舒也不由得忍俊不禁,就听汉子们火热朝天的讨论道:

  “要我?说,咱们村儿还是汀兰婶的女儿最好看,瞅她那圆圆润润的小脸蛋,跟剥了鸡蛋似的。”

  “嘿,真别说,我?也喜欢秀秀,才十六岁,翠花今年?快双十了,都老了。”

  “哎,村长,你说呢?你是更喜欢翠花那模样的,还是更喜欢秀秀那样的?”

  ……

  沈舒一时顿住,穿来前他一心扑在学习和工作上,对身边的女性关注甚少,竟还真没想过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应该……都还行吧?

  只是稍一迟疑,他的性向?就被沈二黑狠狠质疑了,沈二黑目露狐疑地问:“村长,你该不会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吧?”

  霎时,沈舒嘴角一抽,反驳了句:“怎么可?能?”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当然是喜欢女孩子的。

  沈二黑哈哈一笑:“村长,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等你摸过姑娘家的小手就知?道了。”

  喜欢女人的男人,摸了姑娘家的小手会心潮澎湃,严重的甚至还会翘弟弟。

  但喜欢男人的男人,多半是不会的。

  沈舒心说自?己总不能为了验证自?己的性取向?,而去摸女孩子的手吧,未免也太渣了一点?。

  话说间,翠花走到了沈舒的跟前,将竹篮里的绿豆汤递到沈舒跟前,眼波流转道:“小舒哥哥,我?娘让我?来给你送绿豆汤,放了好多的冰糖呢。”

  糖在乡下也是贵重之物,尤其是冰糖,有钱也不见得能在行脚商那里收到,能在一碗绿豆汤里放那么多的冰糖,乔婶对沈舒的心思昭然若揭。

  沈舒从未被女孩子搭讪过,薄薄的耳根子红了红,他掩饰着手足无措,大方笑道:“这多不好意思,翠……翠花妹妹还是你喝罢。”

  翠花自?然是不肯,一双杏眼紧紧盯着沈舒,要多喜欢有多喜欢。

  早在刘敬和没跟沈舒定亲的时候,她就惦记上沈舒了,要不是那时脸皮薄,不好意思把心意说出?口,没准跟沈舒定亲的是自?己。

  翠花含羞带怯的低下头,将绿豆汤碗往前推了推,“小舒哥哥,不要紧的,你喝,家里还有。”

  沈舒颇为不好意思的迟疑片刻,终是将那碗绿豆汤接了过来,浅笑道:“那就多谢翠花妹妹了。”

  说完,他伸手接过碗,准备将那绿豆汤一饮而尽,却不防“叮——”地一道声音响起,一枚石子弹了过来,将他手中的碗击飞。

  结实的陶碗掉落在刚铺了一层细石子的土地上,并未摔得粉碎,但那碗熬出?豆沙消暑解渴的绿豆汤,却全泼进?石子里了。

  沈舒惊了一惊,循着石子的方向?一望,就见顾怀瑾负着一只手立在几步外的位置,腰身挺拔,他的右手上还有一枚石子,百无聊赖的抛上抛下,像是一击不成准备再来一击。

  这人!!!

  沈舒唰地起了怒火,厉声斥道:“顾麟玉,你在做什么?!”

  便见顾怀瑾随手扔了石子,悠悠走上前来,狭长的凤眸淡然扫了翠花一眼,轻笑道:“一时失手,望恩公原谅……姑娘,你可?要再端一碗绿豆汤来?”

  翠花睁着杏眸不知?所措,顶着顾怀瑾明明没什么却倍觉压迫的目光,连忙捡起地上的陶碗,匆匆的离开。

  待人走后,沈舒才彻底发作,将顾怀瑾扯到一边,没好气?问:“你没事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顾怀瑾不答反问:“恩公现在心情不妙,是因为我?坏了恩公的好事么?”

  “不然?”

  虽然沈舒目前对人家姑娘并没有那个意思,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穿来会孤独终老,他很乐意尝试与女孩子交往,寻找自?己的幸福。

  顿了一顿,他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话对于?人家姑娘来说并不妙,不论顾怀瑾对他怀有何等感?情,谨慎些总是没错。

  于?是,他瞪圆了眼睛,告诫顾怀瑾道:“你若不满便冲我?来,不要为难人家姑娘。”

  顾怀瑾眸光一顿,眼神微暗,凝视沈舒道:“恩公虽与男人有过婚约,实则是喜欢女人的?”

  沈舒被问住了。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人问他这个问题了。

  就是说……性取向?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只要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随便什么性别,尽管去喜欢不就好了?

  更重要的是——

  “顾麟玉,这似乎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沈舒深深警惕的盯着顾怀瑾,生怕他对他存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让他走了原剧情。

  见他如此?模样,顾怀瑾目光一闪,敛了几分?晦暗之色,微微一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恩公不必紧张。”

  沈舒面色一松,心里却仍是不舒服,忍不住信口胡诌,故意想让顾怀瑾打退堂鼓,道:“虽不知?我?的鸳侣目下在何处,但我?未来想找个可?心的妻子,与我?挽袖剪花枝,与我?洗手作羹汤;最好我?们俩能有一个孩子,不论是男孩女孩,承欢膝下,再养几只小鸡。人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唯愿平安和乐,顾麟玉,你觉得我?的愿望能实现否?”

  顾怀瑾低眉一忖,嗯……沈舒挽袖剪花枝,沈舒洗手作羹汤,他再从宗室那里抱养一个孩子过来或是发召令让沈舒从民间领养一个,儿孙绕膝,欢声笑语,日子的确无比称心。

  此?前二十多年?,顾怀瑾从未想过平定碣勒之后自?己去往封地的日子怎么过,如今听沈舒一描述,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血热到了骨子里。

  他想,最好他再造一座华美的屋子将沈舒囚起来,搜罗天下奇珍异宝悉数藏于?屋内,帐要百扯不断的红绡帐,才方便沈舒抓挠握攥;床要用朴厚的古木打造得双倍大,才不至于?他随便做点?什么,沈舒就从床上掉下去。

  须臾,顾怀瑾抬起眸来,款款含笑道:“恩公所求不多,想必能够得偿所愿。”

  沈舒听言彻底放心了,他都把孩子给安排在未来里头了,顾怀瑾是个男的又不能生,既然肯这么说,必然对他没什么意思。

  是以,沈舒缓和了态度,对顾怀瑾也不再那么防备,和颜悦色地问:“你找我?有事么?”

  顾怀瑾暂时压下脑海里肮脏的想法,一本正经答:“沈麻子急着与他夫人去县里投奔亲戚,托我?来问问,恩公想好放人了吗?”

  沈舒:“……”

  好家伙,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实在是他每天要想的事情太多,既要干这个还要干那个,眼下经顾怀瑾一提醒,他才意识到已经离沈麻子家被烧毁过去十多天了。

  所以,这十多天沈麻子和许氏都住谁家里?

  沈舒仔细一问,才知?夫妻俩是在交好的村民们家里轮着住的,他揉了揉额头,深觉失职,点?头应允,“好,你替我?转告他们,他们明日就可?以去县里投奔亲戚,至于?他们那间被烧毁的宅子,我?会着人帮他们建起来的。”

  顾怀瑾又道:“那我?呢?”

  他也急需安置。

  沈舒关切问:“你在村学堂的偏房住得不好么?”

  顾怀瑾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嗯……倒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是每日晨起沈麻子从别处端水来与我?洗漱,早中晚由他妻子从别家讨要饭菜来与我?用,倘若恩公觉得我?只配过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是不可?以继续住在那里……”

  沈舒眼角一抽,咳了咳,颇为心虚,用手拄着唇,“对不起,一会儿我?便让人将生活用具悉数与你安置上。”

  顾怀瑾紧接着慢悠悠提醒,“恩公,偏房没门没窗户。”

  沈舒霎时呆怔:“门呢?”

  “破了洞的门板终究是不好睡,我?把偏房的门拆了下来,将就睡了一阵。”

  “窗户呢?”

  “屋子本就是没有窗户。”

  “……”

  “……”

  整整寂静了半盏茶的功夫。

  沈舒沉默问:“没门没窗户,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顾怀瑾唇角噙着笑意,看上去相当随和:“我?想着恩公身为一村之长,事务繁忙,不便打扰,能忍则忍。”

  沈舒长长一叹,终于?松口:“行,那你等我?把家里收拾一下,你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