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十月份,这天儿怎么就这么凉了呢?
项坤坐在楼梯上,浑身冷飕飕的,地板砖渗着凉气儿,把他屁股冰得冰凉,他低头看看碾了一地的烟头,起身拍了拍屁股,回了病房。
江以南醒了。
正坐在床边,伸着胳膊去够输液袋。
“要干什么?我帮你……”项坤赶紧上前。
“尿尿。”江以南嗓音嘶哑,眼睛没看他。
项坤摘下输液袋举着,一手扶起江以南:“慢点儿。”
江以南想说不用,但是他提着一口气一起身,那俩字儿就被咬在了牙缝里……
——好疼!好他妈的疼疼疼疼!!
江以南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怎么了?疼吗?”项坤别别扭扭的,但看着江以南额角渗出细汗,还是忍不住问道。
江以南没说话,咬着牙一步一步往洗手间挪去。
项坤把他扶到马桶前,江以南说:“出去。”
“我给你拿着吧。”针头处有点回血,项坤把袋子举高了些。
“挂墙上。”江以南说。
项坤抬头一看,墙上有个挂钩,估计就是给输液病人方便上厕所挂输液袋用的,还挺贴心……
项坤把袋子挂上,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江以南扶着墙,慢慢呼出一口气……
这泡尿大概尿了二十分钟吧,因为江以南一直站着没动,像大脑当机了一样。
项坤大概在外面敲了五六七八次门,问他没事儿吧?
江以南不想说话。
也不知道怎么了,下午那会儿浑身感觉还没这么疼,怎么睡了一觉之后整个人就像散在地上的木偶零件,拼都拼不起来了。
等他“咔哒”一声打开门,项坤赶紧凑过去扶他。
江以南洗了把脸,睫毛都是湿的,额前的头发垂下来,微微滴着水,他脸色苍白,眼角通红,整个人都不复以往的明媚张扬。
项坤心里莫名疼了一下,那股难受忽然又涌了上来。
可能是内疚吧,他想,江以南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他弄的,可是……他也不想这样,他觉得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
但这话不能说,如果他说自己也很委屈,那大概会被雷劈吧,他可不想把江以南再气厥过去一次。
回到床上,项坤扶着江以南躺下,然后拿过一管药膏:“我……我给你上个药吧……”
江以南躺在那儿,红着眼角瞥了他一眼:“放那儿吧,回头我自己来。”
“你手上还扎着针呢。”
江以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就像千军万马挥着大刀向他砍来。
是啊,还他妈扎着针呢,我是不是得谢谢你啊?
项坤不说话了。
“你回去吧。”江以南又说,“我睡一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留下照顾你,一会儿我爸妈也就到了……”
“不用。”
“南哥。”项坤叹了口气:“别置气了行吗?现在出了问题就想办法解决问题,发脾气有用吗?又不是我想这样。”
江以南转过脸瞪大眼睛看着项坤。
他觉得有点儿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他今年20岁,刚上大二,被这个认识了十来年的好兄弟按着操了整整四天,等他醒过来,发现竟然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了。
他想问一句:坤儿,是我想吗?
但他说不出话来。他好像搞不清项坤的脑回路了,好像自己现在被搞成这样,反而是给对方添了麻烦,他完全凝住,完全找不出一句话来应对了。
项坤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胡乱按着手机,心慌意乱到不知所措。
又说错话了,项坤想,他本意其实就是想留下来照顾江以南,可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嘴跟脑子一样错乱。
“滚。”江以南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
项坤爸妈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时,就看见自己儿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发呆。
项坤妈妈高跟鞋踩得哒哒响,疾步冲过去照着项坤脑袋就是一巴掌。
“小南怎么样了!”
项坤掌根揉揉眼,低声说:“在里面呢,不知道睡了没。”
“你简直不是个人!”项坤妈妈恨恨地戳着儿子脑门。
“小点声儿,现在骂他也没用。”项修文轻轻扯了扯老婆的胳膊:“咱们先进去看看小南。”
项坤妈妈深呼吸了一下,点点头:“走。”
江以南面朝里侧躺着,闭着眼睛。
项坤妈妈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胳膊,把他的头发往耳后拨了拨。
“咱们出去吧,别打扰他休息……”项坤爸爸轻声说。
门轻轻合上了,江以南睁开了眼。
“医生怎么说?”深夜的走廊很安静,项坤妈妈压低声音问。
“生殖腔口有点挫伤,医生说要好好养……下边……撕裂挺严重的,还有身上的皮外伤,很多淤血……左胳膊也脱臼过,医生说有,可能是我清醒的时候给他接回去了,我不记得了,他大概也不记得了,他那时候可能昏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我印象不太清楚……”
项坤低声喃喃着,他妈脸色越来越惨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牲口……”
“医生还说,他有可能怀孕……”
项坤妈妈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她捂着胸口哆哆嗦嗦指着项坤:“你……你你……”半天憋出来一句:“……牲口啊!”
项修文紧抿着嘴唇,脸色严肃,这会儿也急忙伸手扶住老婆。
他看了看项坤,说:“这事儿我们也有责任,不该在你发情期快到的时候还出这趟差,但是你一向身体很健康,发情期很规律,这次怎么会出这种事?”
“我不知道。”项坤往后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我自己也算着日子呢,按理说还得两三天,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在家闭门不出,可是那天忽然发现我买回来放在包里的抑制剂不见了,我又不敢出门,怕有什么突发状况,就打电话让南哥给我送几盒,他说第二天一早给我拿过来,结果当天晚上我就不行了。”
“小南怎么说?”项修文沉默了一会儿,问。
项坤苦笑了一下:“他也就是没力气了,要不然能撕了我。”
项坤妈妈在旁边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哽咽了:“牲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