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向你讨一个吻吗。◎

  房子被烧后, 梅鹤年打来电话确认宋舞安危,语气中满是庆幸,“还好你在这帮忙, 回去得晚,真是老天保佑, 不幸中的万幸。”

  “对啦, 那你现在有地方住没有?”

  宋舞余光瞄着浴室的门口,一道被熏得漆黑的身影脱衣服的同时不断走进走出,像生怕她会跑似的,过个一二十秒就要来来回回确认她是不是还在。

  “你电话讲了好久。”委屈又显沉闷的控诉响起, 宋舞来不及捂住手机,就被那头的梅鹤年听了去,“谁啊, 怎么有男人在说话?宋舞,你在哪。”

  男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幽邃的目光紧盯着她,上衣脱得一干二净, 露出健硕的胸膛,下-身只剩一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裤子, 连鞋都没穿, 光着脚就出来了。

  不过除了表达刚才的不满, 暂时没有其他让人不舒服的举动。

  宋舞稍稍舒展了蹙紧的眉头, 跟一无所知的梅鹤年道:“我刚到酒店, 一个人正在办理入住手续, 您不用担心我。”

  她没提被季骁虞打岔的事, 梅鹤年便以为刚才出现的声音和她没关系。

  等通话结束, 季骁虞双手环抱, 居高临下地审视宋舞,“你撒谎。”

  “你明明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季骁虞因救人最晚从火场里出来,本该是被救护车带去医院治疗的,但犟不住他奋力反抗强力要求,半路跑了回来。

  路上遇见被政府安排去酒店暂住的宋舞,死也要跟着她,由于外形看起来灰扑扑的,被酒店和随行人员误以为纠缠宋舞的流浪汉,还遭到了驱赶。

  什么话都没说的季骁虞既不解释,也不吭声的瞪了眼反对他进店的其他人,默默看向袖手旁观中的宋舞,直到太久眼睛红了,气势没了,像条丧家犬转身要走时,被人叫住。

  于是成功跟着大部队住进酒店。

  “那你的房间明明在隔壁,为什么偏要跑到我这里。”宋舞避而不答,转移话题。

  季骁虞眼神锐利,语气不慌,“因为那间房的浴室的出水口坏了,不能洗澡。”

  宋舞理解地点头,“你可以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帮你维修,或者再帮你换间房,不需要一直待在我这受委屈。”

  季骁虞瞪她,“总之,你就是不想让你姨婆知道我是谁,跟我待在一块让你感到浑身上下都难受,是吧?”

  啊,不小心把说出来了……

  宋舞看着后悔一时把话说得那么明白的季骁虞,他似乎懊恼的余光瞥了眼他处,又难以估摸宋舞的回应是什么,怕将事态搞砸了,只不过片刻便扭开脸,“我去洗澡,你答应会帮我上药的。”

  不得不说苦肉计虽是下下策,关键时刻救场是真好用。

  至少,即便想要拒绝的宋舞,这种时刻也不好再赶人走了。

  但谁能想到,季骁虞话说得再凶,行为上还是表里不一的,他直接将浴室门打开了,也不看宋舞将最后一条裤子丢在地上,便大刺刺地走进去淋浴,很快室内室外都被蔓延出来的热气白雾包围了。

  “宋舞。”过了会,他在里头喊。

  在查租房信息的宋舞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幺蛾子,放下手机应了声,“在,什么事。”

  浴室里除了水声悄无声息。

  宋舞莫名其妙地收回视线,等她将重新将目光挪到手机上时,喊魂的又来了。

  “宋舞。”

  “我在。”

  “宋舞。”

  “嗯?”

  “宋舞。”

  “你到底有什么事?”

  大概是语气稍微有些不耐,以至于里面的人内心受伤了,关了花洒,敏感而低沉地问:“你,可不可以别那么不耐烦,我没想惹你不高兴。”

  没想过这种情况的宋舞表情愕然,忽然间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就爱吃软不吃硬。

  她开始反省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真的很过分,连神情都有所收敛,“我不是这种意思,我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老不说正题……”

  下一刻。

  过了三十岁的男人依旧幼稚不已,一改闷闷不乐的态度,狡猾又得意气人的回道:“我没有正题,我就是洗澡无聊了想叫叫你。”

  宋舞:“……”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季骁虞从浴室里出来。

  他衣服没穿,只拿了条浴巾将腰胯的位置围住,经过一番清洗灰烬除尽,全身清清爽爽,向宋舞展示着他修长发达的四肢,那上面的肌肉线条分明,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有浑身满满和使不完的力气,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穿衣的败类和脱衣的禽兽。

  “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衣服烂掉了。”

  季骁虞回得理所当然,明明只是脏了……宋舞在他走近后,只觉得对方带来了一股未全部散去的温热水汽,扑了她满身,空气中还冒出一股沐浴露的芳香和刮胡水的味道。

  “你……干什么,别凑这么近。”

  季骁虞这人要怪只怪他家把他生得过于好了,才会在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以后,身上还残存着原生家庭培养出的傲气。

  他在宋舞跟前俯身,眼对眼,面对面的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上药。”

  “你先回你房间去,我把手头上的忙完了就……”宋舞看好了一处房源,正好中介的电话过来了。

  她本来想先忽略过去,然而不小心瞥见了季骁虞身上的伤,有几处看似不大却很严重的伤口,分散在肩头、手臂、侧腰、腿部位置,有烧红的有破皮的,还有烫出来的血泡,触目惊心头皮发麻。

  得多疼啊……然而他脸上一派平静若无其事,目光灼灼,仿佛所有心思都汇集在她着,就算疼也不会声张。

  “现在呢?”

  “可是……”

  宋舞手腕被季骁虞突然握住,他捏着她的手背贴上自己的脸颊,是宋舞意料不到的那种,像变了个人,温顺得如同一只大狗,脸在宋舞手背上蹭了蹭,“可以吗。”

  宋舞:“……”

  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季骁虞慢慢将她从沙发上拉走,他让她坐在床上,自己则半蹲在宋舞身前,把那线条流畅很好看的背部裸-露出来给她,“你的伤不是在前面吗。”

  “后面也有。”

  季骁虞抬了抬身体,为了让宋舞看得更清楚,他直接改蹲为跪着,嘴里不忘不可一世地嘟囔,“男儿膝下有黄金,黄金全都送给你。”

  季骁虞自嘲的轻嗤,“业务不熟,好久没跪了。”

  天知道堂堂季总前半生下跪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祭祖跪长辈跪父母,给外人的,只有面对宋舞的寥寥几次。

  一次是在医院,他诚心认错,一次就是在这,放下身段,博个可怜。

  药膏放在床头柜上,因为季骁虞没去医院,于是在药店里请人根据烧伤经验随意开了点药,现在宋舞觉得有必要让季骁虞再去一次。

  然而季骁虞不答应,他说天都黑了,累了要休息,实际上一边有意无意留意着宋舞的动静,怕她赶他走。

  宋舞无奈,知道自己再一次心软了,“我不能保证擦了这些药伤口就能好全,专业的还得专业的来,你自己想好了,万一留下疤痕……”

  疤痕?跟这两年不能见面的时光相比,这点伤痛算什么。

  然而面上季骁虞稍显沉默,装作轻松的样子,“没事,就当盖的勋章而已。”

  宋舞果然没再提要医生来给他治的话了,想到季骁虞冒着危险把邻居家小孩从火场带出来,对方朝他鞠躬道谢的一幕,最后一丝被他纠缠怎么都摆脱不了的恼羞成怒终于消失殆尽。

  还算他是个人物,有些良心。

  “你上来点。”

  “什么。”

  季骁虞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瞬间,宋舞对他抗拒的态度似乎消退了许多,连语气都软化不少,“你这样我不好上药,你坐床上吧。”

  季骁虞皱眉,他没问宋舞怎么变化这么快,只是生怕她的转变是昙花一现,疑惑是疑惑,动作上却半分不含糊。

  宋舞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床垫的下陷,别看季骁虞比两年前清瘦许多,但他还是个精力充沛,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体重接近宋舞的两倍,看似薄薄的一层肌肉,实际上皮下的骨骼能将一百公斤的铁举得毫无压力。

  他肯定在监狱里有锻炼,不然生体机能给人的感觉怎么会维持得那么好,即使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人从形象气势上出于畏惧,想要对他敬而远之。

  宋舞耐心地拆着药膏,根本看不出她思绪已经乱飞到别处。

  季骁虞侧着身等她,实话说他到现在的心情还是激动的。

  在火场时想到宋舞有可能在里面有危险一颗心就怦怦的,像要当场破开胸膛般冲出来,一直持续到现在。

  中途被酒店的保安驱赶时,他已经想好了,两年算什么呢,他能宋舞耗一辈子。

  赶就赶吧,身上没钱了,他得找个暂时休息的地方在酒店外边守着宋舞,让他彻底离开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种鸟气,对在监狱里待过的季骁虞已经不算什么了,为了让他认个错,季家有意没有找人打点把他放出来。说的是法治社会,要遵从法律法规,他既然做了不好的事,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坐牢而已,又不是死了。

  可想而知没有人照顾,在鱼龙混杂的环境下季骁虞会遇到怎样糟糕不公的事,当然他本身也不是好欺负的角色,气没受多少,遇到的刁难跟麻烦倒是挺多的,人人都以为他是那种只吃大米饭白长个的富家子弟,等踢到铁板才知道这哪是受气包,这是送进来改造的社会危险分子。

  时间打磨了他,让他在面对众人歧视性的目光时,心绪平稳坚如磐石,他最后看一眼宋舞就要走了的,没想到在那种关头下还是出现了转机。

  就如急救车上不停转动发光的信号灯,在听见宋舞说,他跟她是一起的,季骁虞的心跳也跟被唤起一样,死而复生。

  他甚至想这是不是代表宋舞向他传递的和好的信号,他不能平静也不能无动于衷地默许他们将来没有结果这种概率的发生。

  开房的时候,即便宋舞报的是两人两间房,季骁虞都没有意见,他可以见缝插针地找机会得寸进尺。

  比如这年代久远的酒店已经老化了,工作人员没有经常清理水管里面被过滤的泥沙导致出不来水,他理所当然地敲开了宋舞的房门,得到了能借地方洗澡的机会。

  她不信任的眼神仿佛将他内心隐藏的打算都看穿了,然而她并没有拒绝还是把他放了进来,季骁虞整个人都飘忽忽的,想着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再过分一点。

  他看向站在他身前,用棉签蘸着挤出来的药膏的宋舞,“我今晚能在这睡吗。”

  宋舞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搞什么小九九,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没有多想地拒绝道:“不行。”

  宋舞为季骁虞上着药,棉签上的药膏呈透明状,她动作流畅力气却轻轻地擦拭他的伤口,像羽毛在人的心口挠了一个又一个痒,这简直是折磨而不是享受。

  已经很久没有发泄过的季骁虞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朝他的老二身上冲,流淌的速度如同云霄上的山车,带上如炽风的遐思汇集于此。

  “为什么。”他问得很轻,希望宋舞没发现浴巾下面空档的变化。

  但显然,靠得这么近他的疑惑宋舞还是听到了耳朵里,她想说季骁虞是不是明知故问,他的房间只是水管坏了不是床坏了,干吗要一直赖在她这里?

  “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宋舞轻描淡写地将他的话题驳回。

  她给季骁虞的肩膀涂好了药,即将转移到他腰腹的位置,却发现季骁虞坐姿有些许奇怪,像在夹着腿,躲避她的碰触。

  难道是她刚才上药的时候不小心弄疼他了?有些破皮烂掉的地方需要把没用的死皮清理干净,还有血泡也要轻轻挑破,诚然这些伤口看上去狰狞可怖,可以想象到当时在火场里情况有多么的危险,但是再疼也得把药抹上。

  “别动了。”宋舞没忍住轻轻打了一下季骁虞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力气简直微不足道,只有恐吓警告的意味。

  但季骁虞就是浑身一震,反应奇怪的叫宋舞纳闷,不明所以。

  直到她视线往下走,那绷紧的腹肌,和抓住浴巾青筋都暴起的手背,多了股欲盖弥彰的味道,气氛霎时变得暧昧微妙,在察觉到宋舞发现他的不对劲后,季骁虞不像以前那样没皮没脸地暴露出来。

  他矜持得宛如一个被发现秘密的绅士,隐忍地皱眉,高挺的鼻梁微微冒汗,细长浓密的睫毛半遮半掩地挡住乌黑的眼珠,视线很纠结,嘴唇紧抿,像是懊恼自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又像是担心会被宋舞怪罪讨厌。

  在艰难地度过这无声无息的三十秒,还是一分钟?宋舞不开腔,季骁虞已经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了,他不想把刚与宋舞缓和的气氛搞砸,于是主动地往后坐了坐,这样能离宋舞远一点。

  当然他把手从浴巾上撤了回来,跟握手一样,交叉着放在腿间,挡住那气势汹汹叫人尴尬又危险的地方,“别看了。”

  季骁虞烦躁地补充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冲动是每个男人都会有的反应,说他们有时满脑子那点事是根本没错的,但也要分场合分时刻,别像个管不住自己的野生动物到处雄赳赳气昂昂就行。

  他打破了这份沉默,宋舞刚才接受到的尴尬自然而然就消散了许多,她是没办法为季骁虞起反应的事找借口的,当然对方这次的行为没有让她产生不适也没让她失望。

  在季骁虞终于像个人的当下,宋舞把他手拨开,她看起来就像没感觉一样,不,或许是有的,至少季骁虞发现她耳根红了,视线不跟他对望,比他刚才收敛的还要低,只盯着手上的棉签道:“你挡住我还怎么擦伤口啊。”

  宋舞或许觉得自己声音很响亮,但实际上听在任何人的耳朵里,都会知道她在虚张声势,因为那声「啊」实在是,太娇了……更何况现在这个房间的旁观者只有一个人。

  像忽然被拉动的琴弦,刺激着极力压抑自己的男人,季骁虞内心问自己是想当个讨人喜欢的君子还是当个遭人排斥厌弃的禽兽,如果两者都不想那他的老二兄弟最好安分一点,不然他一点便宜都别想得到。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最想做的还是那种虚伪贪婪霸占别人所有一切的恶劣家伙,喜欢宋舞是他在少年时代就有的感情,突然闯入的少女在他梦中种下一颗种子就跑了。

  而差点终其一生都等不到它发芽开花……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不急,不可以急。

  宋舞看见季骁虞在被他拨开手后,两只手就撑着床沿,腰身不由自主地往前伸了点,他们都在这种古怪暧昧的气氛中故作随意,又或者彼此试探。

  直到宋舞颤抖着从伤口收回棉签,准备在换一根新的时候,她听见努力控制自己渐粗的呼吸的季骁虞,低沉地小心而谨慎地问她,“我乖吗……可以向你讨一个吻吗。”

  真的他大概是太渴了,如果宋舞不答应,季骁虞甚至会觉得自己如同在沙漠徒步走失的旅人,因过度渴望而死去。

  当然他还是奢望对方给予他一些怜悯,这当然无异于是神的赏赐。

  宋舞发觉自己动了,等她定睛一看才回神过来,原来是季骁虞拉住她的手在让她朝他靠近,他身上跟火炉似的还没拥抱就已经感觉到不断朝外扩散的阳气。

  宋舞被这种目光如炬勾缠的视线定得动不了,心跳也不正常了,她嗫嚅着,大概是清醒过来想要拒绝,但是一样温热的东西贴上来。

  宋舞再张嘴,就觉得自己要被这样东西狠狠吞没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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