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 什么样的人,才能在遭受重大打击后,不得不向精神科医生寻求帮助, 向对方敞开内心的时候, 依旧保持冷冽敏感的洞察力,思维缜密地调查收集证据,挖掘出没有任何人发现不对劲的真相?”

  “你在意她,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 我也喜欢她”, 食人魔猩红的舌尖滑过下唇, “无辜善良, 始终对世界报以微笑的少女胸脯肉可是顶尖的食材。”

  夜翼有些反感地皱了下眉, 汉尼拔捕捉到他的情绪波动, 恶魔的笑容里添了几分玩味。

  “你知道她跟着卡尔·莱特曼博士学习过吗?”

  莱特曼博士, 世界顶尖的测谎专家, 他甚至能从一个人的表情举止就读出这个人的内心所想, 好在他将能力使用在正途上, 开办了一家研究所协助相关部门解决疑难案件。

  “在神盾局来人前,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简单的,随处可见的普通姑娘”,汉尼拔从夜翼的反应里读出他所满意的答案,低沉和缓的声线里带上些安抚意味, 既像亲和的心理医师, 又像引诱人滑向深渊的魔鬼。

  “善于勘破谎言的人,往往也是天生的骗术大师, 所有人在她眼前都是透明的,能轻易影响操控的。所以她总能轻松地表现出让我们放松警惕的模样,总是能博取到所有人的怜爱。”

  夜翼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冷静地回敬汉尼拔:“你说了这么多,我只读到一个信息,你不甘心。你想对她做什么,结果显而易见是失败了,你在她身上栽了跟头,所以你挖空心思想抹黑她。”

  “你觉得这只是个纯粹的谎言?”,汉尼拔仿佛听见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笑话,交握双手,放在大腿上,上半身往前微俯,“你真的没有发现她身上不协调的地方吗?”

  “心理医师和病人是最亲密的陌生人,我给她做过催眠,我以为我走进了她的内心,我以为我读懂了她,事实上,那只是她希望我看到的东西。我有时候还怀疑过她是不是早就认识我,她对我一些小习惯的了解,甚至比我自己更为清楚。”

  “不过,如果一个人能读懂人心,这一切都好解释了。”

  “在你看不见的死角,你就像只躺在实验台上被开膛破肚的小白鼠,你不知道她看穿了了你多少内里、秘密,而你接触到的她只是迎合你的喜好表现出来的。”

  “你还敢相信她向你展示的是她的真实吗?”

  “我为什么不相信她而要相信你呢?”

  从头到尾就没被汉尼拔的说辞蒙骗的夜翼留下一句话,在实验室警铃大作前一秒掐着时间离开。

  汉尼拔表情不是很好看地独自坐在玻璃监牢里,眼神阴翳看着卢瑟带着一队安保进了地下实验室。

  卢瑟目标明确地上前询问:“夜翼找你问了什么?”

  “放心,他只是来问我以前一位病人的信息,没发现你拘禁国会议员做实验的事。”

  卢瑟不喜欢汉尼拔的语气,言语中不免带上几分刻薄傲慢,“你的病人,不是成了你的代谢废物就是进了监狱或疯人院,他为了哪个疯子而来?”

  “卢瑟先生”,汉尼拔也同样不喜欢卢瑟对待他的态度,不快地眯起眼睛,“我也还是那句话,理论上可行,但莱克斯科技做不到,你做不到。你没办法通过严重形变的大脑做出假象欺瞒芯片,这是能力水平不在一个层次的问题。”

  “如果有人能做到,凭什么这个人不是我。”

  卢瑟关闭通话装置,走到实验室后侧墙边,打开夹着铅层的暗门,露出另一个小型实验室。

  一名须发被剃得精光的中年男人被拘束在手术台上,光秃秃的脑袋上贴着密密麻麻的贴片连接着监测仪器,一旁的显示屏画面上是一颗还在蠕动的扭曲大脑,变形的回沟层向中央芯片聚拢黏合成一团。

  卢瑟还清晰记得半年前第一次接触到芯片的那天。

  表面关系不错的议员突然上门拜访,提出交易氪石。在你来我往的交谈中,卢瑟察觉到议员态度诡异,多留了个心眼,暗中打开随身装甲的隐形防护罩。果然,在议员不知做了什么后,几乎所有人都突然倒地昏睡不醒。而站在议员身后的满脸刀疤的保镖咦了一声,抓住议员,议员瞬间就像没电的机器人僵直着不动弹。

  疤脸男打量几眼卢瑟,自言自语,“这个人不在计划内……但是也可以,多给主脑找点麻烦。”

  他只是怔神了半秒,就告诉卢瑟,议员的记忆被修改为单纯的谈判失败传回主脑。

  “主脑肯定还会找办法拿到你手里的氪石,你自己解决。”

  对方没有与卢瑟详细解释的意思,掉头就自顾自要走,被回过神的卢瑟一直追问,才在主脑是什么的问题上给出一个答案,“大部分时候,是一个程序,少部分时候,是一名发疯的父亲。”

  卢瑟喝住了想拦住疤脸男去路的保镖们。对方敢独自前来,自然有自如离开的能力,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和对方交恶,他指挥保镖抓住还在僵直状态的议员,关进与他的防护罩同样原理制成的隔离实验室。

  之后卢瑟便一直在着手研究被植入议员大脑的芯片,材质并不罕见,但构造很特殊,结构精细。能生产出这种精细度芯片,还用其控制了国会议员的势力,卢瑟目前没有头绪,但他很怀疑政.府里还有人也被控制了。

  他有尝试破解芯片,然而芯片使用的是一种未知的、不通用的编程语言,他只能一边安排人研究,一边另寻他法。

  于是他找到了汉尼拔。

  不过实验进展并不乐观。

  夜翼还跑来打扰,但愿别在这种时候出什么乱子。

  夜翼已经回到了旅馆房间,用手机看到隔壁房间里浴室的灯依然亮着。他想了一下,换回常服,收好装备,扯了一大团卫生纸压实后丢进马桶,冲水,成功堵住,接着给旅店前台打电话,请人维修。

  做完这一切后,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对自己活动过后有些凌乱的发型不太满意,细细梳理整齐,看着镜子里仪表完美到可以直接上台领奖的青年,不由皱眉,觉得这样显得太过刻意,又抓乱头发,徒手捋顺,让自己看起来随意自然一些,才露出一个尚可的微笑,来到隔壁敲门,同时关注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

  苏西正好刚从图书馆回来,手里还拿着偷到的文件,听见敲门声,愣了一下,赶紧把卸下来的窗框装回去。

  听见第二遍敲门声时,她正在脱衣服,拆掉防滑固定用的弹力绷带和钢丝绳塞进背包,趴在浴缸边俯身,把下巴以下的发梢浸入水中打湿,起身,任冰凉的水珠滴落滑过脊背,套上浴袍,舀了点水洒在露在外边的小腿和脚面上,拔掉浴缸水塞,踩着咯吱咯吱的进水拖鞋赶在第三遍敲门声响起前开了门,和门外的迪克打招呼。

  “嗨”,苏西将滴水的发丝别到耳后,看着迪克不自觉就露出笑容,“有什么事吗?”

  迪克似乎是有些出乎意料地眨眨眼,随手把手机放回口袋,表情里有几分不好意思,“我房间的卫生间出了点问题,刚给前台报了维修申请,能先借用一下你这的卫生间吗?”

  “当然可以。”

  苏西让开路让迪克进来,顺手关门,紧了紧浴袍的敞口,目送他进了才毛手毛脚处理完的浴室。

  浴室里水蒸气不重,浴缸壁上还挂着水珠,地板上有一滩水渍,可能是起身太急溅出来的。迪克看了一圈,洗手台上搭着苏西换下的衣服,敞着口的背包挂在挂钩上,露出团成一团的黑色衣服。浴室出入口除了房门就只有一扇狭窄的换气窗,如果苏西能将自己塞进天花板隔层,也不是没有可能从这种地方钻出去。

  他伸手抓住窗框晃了晃,有一点点松动,但没有工具绝对拆不下来。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那只背包。

  当他即将取下背包的时候,苏西敲了敲毛玻璃门。

  “那个,能稍微快一点吗?只穿浴袍呆在外面太冷了,我想换衣服。”

  女孩的声音像在可怜兮兮地撒娇,迪克应了一声,停下窥探苏西秘密的行为,按下马桶冲水键,洗了个手就赶紧出来,换了苏西抓紧时间进去换衣服。

  一关上门,苏西就看向自己的背包,意外地发现它似乎还是原样未动。

  她本已经做好自己的道具会被翻个底朝天的准备,见此,不由得惊疑地挑起眉毛,同时解开浴袍,小藤蔓将一份文件贴着她小腹紧紧捆着。

  苏西重新套上运动服,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提着背包出来,看见迪克还等在外边,一见她便笑。

  “我想去吃夜宵,你要一起吗?”

  “好啊”,苏西把背包放到床脚,欢快地接受邀请,“夜宵,在哥谭想都不敢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