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综漫] 神之子的冰帝事业录【完结番外】>第108章 命运的叠合 长夜漫漫

  塞波缓缓走到他身边来, 顺势用通讯工具给远在重洋外心系他的人报了声平安。

  德国没有能转播国内国中赛事的频道,而距离霓虹机场最近的一家就在这里,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寿司店, 还好他知道路过。

  教练一看他出现在这而不是在比赛会场,就明白对方是不想惊动部员和熟悉的人:

  “…为什么要让迹部把小白带回去, 小白在的话,你可以在病房里看现场转播…”,他的病情并不准许他跨越重重远洋到处跑,“或者, 我们之后可以看录播,这都是办法。”

  那双冰魄色一动不动地盯着视频, 工笔般雕刻的眼尾听到小白时,终于有了些动静:“…因为医院很闷, 我想出来透透气。”

  塞波胸口顿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立刻包容了他难得的任性:“那我们看完了再回去。”

  他扫了眼比分牌,一胜一负, 体贴地没有再说什么。

  玻璃桌面放着一幅画,运笔笔法粗放, 缺乏修饰,但显得更加成熟老练。

  …一片散开的光底下, 一只素白手置身于一片汪洋的海面,像是托着那轮日,又像是想把它扯下来…

  ——塞波微微皱眉,纸面扑面而来的浓厚气息太重,那是一种很隐匿的压迫感。

  他知道这是谁留下的…也知道是谁特意带过来的。

  …只是暂时不知道,为什么它会被幸村随身携带,来跨越这重重远洋…

  …他只能隐约地猜测到, 这或许会和那个刚下定的治疗方案有关,心里模糊地浮现出不太安心的念头…

  因为逆光的关系,老旧的转播电视饱和度和清晰度不够,整个画宛如隔着一层淡淡模糊的雾气。

  海港公园赛场上,单打二的比赛正在追逐上演。

  “冰帝必胜!”

  “迹部必胜!”

  “迹部,迹部!”

  伴随着一片声势浩大的应援声,迹部从容持拍上了场。

  录影的监控高高地悬挂在栏杆高处,隔几秒钟转动一次。

  正对着他那一刻,迹部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身影彻底挡住了背后高悬的日头,意得志满地落下一声响指,静止了整个会场的声音:

  “——本大爷待会就让你看看,闪耀着本大爷胜利的美学有多么的华丽!”

  他高抛起的外套,弧度完美地从镜头下坠落,在半空中形成足够亮眼的弧度。

  一时间引爆了整个现场的惊呼和尖叫!

  经过了去年与幸村一战,手冢对此种场面的应援已经见怪不怪了,即使对方想华丽到全国去,他也完全适应良好:“可以了吗,迹部君?”

  “啊嗯,还不错。”

  向日想了想,还是想说:“——我没看错吧,迹部刚才是对着摄像头抛外套了?”

  “嗯,还好衣服没有飘到栏杆上罩到摄像头,不然爬上去拿,冰帝的风度就岌岌可危了。”

  “整个会场这么多人,还不能满足迹部耍酷,他现在野心越来越大了。”

  宍户认真地思索了迹部的困境:“他有直升机的话,如果不满意,下次可以去天上抛!”

  为防止越描越黑,忍足斟酌着开口:“…可能是抛给某个人看的。”

  比如传递胜利的誓言信念之类的。

  …

  这场必胜信念的交棒,隔着镜头,的确传到千里万里外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寿司店里了。

  但教练还是头次见冰帝他们比赛,一时间摩擦着自己下巴,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不耻下问道:“你们平时都这样?我比赛都没有这么大的场面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幸村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惊羡来:“平时也就他这样。”

  “真是热血的少年呢,他的外套是抛给你看,但要是你刚好没看到,他不就白抛了。”

  幸村面上稍霁:“但他是迹部。”

  “嗯?”,塞波沉默了片刻,又好像很懂地“唔”了声,“你这么说也是。”

  他是迹部,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不管心意有没有被人看到,他只做他认为值得并问心无愧的事。

  不在乎评价。

  不在乎反馈。

  比赛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

  随着一声落地的沉厚重响,裁判的哨声紧跟其后,一声“换场”的宣告声落下。

  “Game-冰帝,3-3,ge sides!”

  迹部破不了手冢精进的零式发球,手冢破不了他的唐怀瑟发球,双方靠着发球硬生生拖成平局。

  ——手冢国光。

  迹部眉头拧着,征征地盯着一网之外那个缄默的身影。

  他们各自都还有底牌没亮出来,水面上毫无波澜的僵持迟早需要有人来打破。

  硝烟弥漫,视线相交之际,气氛一时紧张,静谧,黏和,静到可以听到紊乱的呼吸…

  但沉默地对峙过后,互相达成了共识,局势开始发生激烈的翻转了。

  接下来,双方在网前僵持着追逐,你追我赶,不相上下了几十球,显然已经不想靠着保住发球局,让这场比赛囫囵吞枣地仓促过去。

  一记高球落入迹部的场区!

  ——遭了!

  有人惊疑。

  ——机会球!

  有人欢呼。

  迹部不可能错过他主场的高光时刻,抬手扬拍扣杀那一记高球,立刻把比分拉了回来!

  一阶段脚尖离地,华丽而张扬的球技,直接打向对方握拍处,打落了对方的球拍,球照列弹起,须臾之间又回到了自己手中,二阶段扣下更加强烈生硬的扣杀。

  随着前网的硝烟弥漫得更加浓郁,更加模糊,裁判的宣告声也跟着落下,“Game-冰帝,15-0”。

  一记「迈向破灭的圆舞曲」过后,手冢就没有给迹部打出高球的机会。

  但在接下来几球,刻意将迹部逼近底线后,手冢上网了。

  头顶上盖住一片阴影,king瞳孔微微紧缩,对方上网的身影彻底挡住背后的那一轮耀眼的圆日,起拍,是正手抽击的姿势,预测落拍点和接触区域,这一球的力道和速度绝对不低,前网球…

  ——零式削球!

  ——果然!

  场外又是一片惊呼!

  丝毫不逊色于去年的削球绝杀。

  向日皱眉道:“现在是谁有利,迹部吗,可是用不出「迈向破灭的圆舞曲」,又靠不了「唐怀瑟」,迹部是不是有些落了下风?”

  忍足:“不一定,迹部要等那个!”

  向日:“又是那个?”

  忍足:“他不常用那个,那个是幸村部长和他训练赛时意外的收获。”

  “啊哈?为什么,大绝招为什么要藏起来?”

  忍足推了推眼镜,诚恳道:“会很累。”

  “???”

  ——迹部怕累?

  ——骗人的,部长都没办法让他累到,最多让他失去意识而已!

  “Game-立海大附属,4-4。”

  迹部抹开侧脸的汗,瞬间被逼的前后无路。

  真正交手才知道,对方实力比他想象中的还难缠。

  二度僵局——他暂时没把握破解手冢的削球,手冢暂时防不住他的高球,于是又双双变成寻常的球路。

  他必然要破局。

  半瞬之间的筹谋,迹部抬手擦了流经额角的汗水,已经盘算好了策略。

  他需要先用「冰之世界」来验证手冢领域的弱点…

  迹部将球紧紧拽稳在手心,顷刻间周身的气场浑然一变,明显到了场外人都能感觉得到。

  丸井:“迹部终于要发动「冰之世界」了。”

  慈郎:“「冰之世界」不就是那招能把人浑身看得透透的招式嘛,这招我可模仿不来。”

  “因为无我境界只能模仿别人的招式,不能顺带让你长一双迹部的眼睛。”

  但要说到模仿,无我虽然不行,幻影还是可以的,天才心想。

  忍足暼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主动解释道:“「冰之世界」,灵感来自那位存在感几乎为零,身法虚无缥缈的哲君,迹部私底下又和他接触了几次。”

  “赤司君准他去篮球队砸场子?”

  “不准,但他又不是不能私下约,哲君性格不错,还是很愿意帮他忙的。”,似乎好感度还有幸村部长关系的加成,从中搭了线。

  迹部透过那半寸空间,眼力犀利且尖锐,精确到以毫米为单位分析对面人的微末举动,侧脸的轮廓锋利,试图在寻找一个爆发的燃点…

  没有到此为止,他们都还有底牌,而他,接下来要逼出手冢最大的底牌。

  僵持了几个来回后,终于来到赛末点。白色的气波从手冢脚下环绕升起,笼罩在他周身。

  他脸色凝重,神情冷漠,伴着那脚下的光圈,场上的局势顷刻间开始再度生变。

  真田沉声道:“连手冢都认为,不开手冢领域,他拿不下迹部吗?”

  柳皱眉道:“迹部现在意外的强,但开了手冢领域后,迹部就没那么容易拿下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己身的错觉,平常游刃有余的迹部,现在浑身多了几分强势出来。

  场上的局势,就像是被柳预测了走向似的,接下来的比赛,手冢一下子乘胜追击,展现出凌厉而含蓄的攻击性来。

  汗水几乎已经浸透了他的队服,迹部的持久力优势开始彰显出来了。

  但对方的体力也丝毫不逊色。

  …… 不管是仁王还是手冢,这是迹部关东决赛上大概率会碰上的单打强敌。而在这其中,对外显露出来的手冢领域都是破局和制胜的关键。

  所以他认真研究了很久的手冢领域,包括那个旋转,摸清了发动领域的两大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提前预判对手的回击,然后在球上施加对应的旋转,为接下来的第二个条件铺垫——使对手所有的回击全部回到手冢的身边。

  为此,迹部研究了几大破解法门。

  第一点,若要使得手冢预判不能,幸村能破,他的左右手回击双手同步,可以通过巧妙变化置换预判。

  另外,左撇子能破,左手轨迹路线和右手相差万里。

  但迹部不能满足这两个要求,他的惯用手是右手,这都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第二点,若要让球无法回到手冢领域范围内,一是消除球上的旋转,二是强攻,让手冢即使接的到球,也无法回击!

  强攻,就是他筹谋已久的领悟!

  赛末点逼近了!

  所有人都以为迹部的颓势尽显,慢慢被手冢领域拖入下风。

  但手冢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对方的气势正在一点点复发…

  他双目一侧,果不然发现了对方的算计!

  勾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迹部浑身的气势骤然再变:“你的弱点可真是让本大爷好找!”

  就是现在了!

  一道刺目的光束擦过拍缘。

  电光火石间,迹部嘴角抿起的得意弧度继续往下,瞄准时机后强行地以拍沿削球。

  球沿着边缘摩擦。

  这一球的速度和力道果不其然地在球拍沿壁擦出一道道火花来,到某个横点被他决绝地翻过拍面,果断地进行二次抽击,成功让那颗带着火星点点的球贯回对面,并撒起零星半点的火花…

  遽然间,手冢原地消失,再出现时,精确拦截了球的落点,回击了在空中划出的纷乱火星球影。

  但,明明该是刺目的热意。

  触手却是冷的,球触拍前所未有的寒意过身!

  他翻过手中的拍面,白色的网线避无可避地沾惹上些许黑色的斑驳,鼻尖甚至飘荡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烧焦味…

  手掌心随之而来的是属于重力球的强烈颤栗!

  这一记锐不可当的磅礴削球,同时惊起场外的一片呼声。

  随着一声清脆球体落地,又伴着一片急促的呼吸…

  忍足轻声叹了口:“——迹部将其命名为,绝对零度!”

  king的破解法门——强行地让对方接不住,以此来破手冢领域的局。

  慈郎吐槽道:“他不就是强行打破人家的拍子吗,怪不得平日里不用。”

  …一场比赛下来得打破多少人的牌子,他的还是有签名的咧!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用的。”

  “什么?哎,什么,这招是怎么回事?”,菊丸好奇地看过去。

  “和真田用「雷」强行破手冢领域的道理类似,本质都是强攻,让手冢接不住。”,但仁王没说的是,弊端都是十分费体力和身体。

  情况竟然又发生了逆转,变得越来越有悬念!

  场外人都在翘首以盼,而迹部已经和手冢进入了抢七局。

  “145-144”

  迹部好心劝慰对面人:“手冢领域已经让你的手不堪重负了,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和本大爷僵持着?”

  ……

  “155-156”

  手腕微动,手冢目光只紧紧盯着球身,黄绿色的小球被轻轻抛上空,对面人只能看见挥拍的半片残影:“我认为,你的体力也差不多该消耗殆尽。”

  ——用一次绝对零度,迹部要接受双倍重力球的回击力量。

  “176-177”

  迹部无视被擦过脸侧的烈风,冷哼道:“——持久战可是本大爷的主场!”

  “254-255”

  …

  比赛僵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裁判的哨声疲倦落下,到了最后一刻,终于有人拍挥空了。

  手冢捂着手臂,不甘地任凭球差一点从他的拍边滑落,只差一点点…

  迹部以微末之势赢下了比赛,满身的大汗,不华丽中还带着很多狼狈。

  他看着那个微妙之势的球,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微微侧过首,无比高傲地打了个响指,现场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应援声。

  “下次,再和本大爷打一场怎么样?”

  手冢简短地“嗯”了一声,看向他的膝盖,提醒道:“——你的膝盖应该走不动了,最好让你的同伴来扶!”

  说完他自己就从容地走回立海大附属观众席了,留给迹部一个帅气的背影,毕竟手冢受伤的部位是手。

  迹部眉头一皱,看着他淡定的身姿,深感自己又被挑衅到了!

  耳边是人声喧嚣,迹部将拍背到身后,缓缓走回教练席,一步一步的。

  比赛的炽热燃烧的余温彻底退却,那股横冲直撞的拼劲一过,king才开始感受到浑身不对劲!

  身体的所有痛觉一瞬间尽数回了笼,从头顶到脚底,尤其是膝盖,碎裂的疼痛几乎要麻木他的行动力!

  手冢回过头,看着距离教练席位几步之遥就定身不动的king,有感而发道:“就是走不动路了,也要站着君临天下吗,不愧是迹部!”

  冰帝观众席先围上来了,不过立刻被迹部喝住了!

  “不许碰本大爷!”

  “???”,他们又没打算把迹部举高高!

  不过这场比赛看得他们心一直挂着!

  慈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很有经验地表示:“迹部?你该不会是体力透支过度,要昏倒了吧!”

  “本大爷可不会干昏倒这种小事情!”,迹部继续用倔强倨傲的语气道,“——你们给本大爷看着点摄像头,转到死角区就把教练席给本大爷搬过来!”

  “…我们可以一起把你抬过去!”

  “这个不行。”忍足捂额道:“有现场直播!”

  这个就是有死角大爷也不行。

  “哦!”,众人一脸恍然大悟道!

  “我们可以把你扶过去!”

  “那所有人都知道迹部走不动路了。”

  “本大爷不过去,教练席就不能主动过来吗!这是什么道理!”

  king就是倒下了,王冠也不能掉!

  king是要脸的!

  “……”

  无理取闹又故作坚持的king!

  偌,根本就不讲道理!

  但部员还是乖乖给他搬过来了,还好水好毛巾地伺候着!

  双打一派的是柳生和忍足,对上对面的数据组。

  冰帝正选那一排,比赛看着看着还得光顾一下教练席位披着外套的那位,此时此刻他正身姿挺直,坐的端正严肃,一点平日的懒散样子都没有。

  他们心一惊:

  “你说迹部是不是坐着晕倒了!”

  “当king压力好大哦!”

  “是哦,晕倒了还要坐着晕。”

  “他又不让别人去看着他!”

  “他糊涂啊!”

  “他翘起来的呆毛都比他有活力多了!”

  一片唏嘘中,僵持的比赛落下了帷幕,单打一收场的是毛利,他的对手是真田。

  这次,他的表现依旧很亮眼。

  “丸井君,这个?”,慈郎虚心或者心虚地拽了拽丸井的衣袖:“我能不能用无我学会这个?”

  天才脸色一言难尽,直接把他的小心思看得无地从容:“这个睡觉绝招,只有前辈能学会!”

  “为什么?”

  “——因为前辈才不会打到一半就彻底睡死过去!”

  “……”

  慈郎第一次感到不服!

  屏幕前,教练中途就敏锐地发现:“冰帝那边,这个教练席位是不是挪动过?”

  幸村目光深深:“——用绝对零度去抢七局,迹部大概已经透支完全部体力了。”

  塞波一脸唏嘘:“真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吶。”,连失去意识都要坚守岗位。

  幸村颔首不语,甚至神情带上些许沉重。

  比赛很快落下了帷幕,冰帝两场双打比赛,一场大比分获胜,一场硬生生拖到赛末点差点被对方险胜。

  如果说双打还能略显优势,那么冰帝的单打就显得…后劲不足。

  ……立海大附属的三场单打强手都是二年级,但冰帝的毛利明年会彻底退出国中这个舞台,其他单打选手能敌得过的就只剩下一个迹部…

  如果他明年回不来…

  …如果他回不来…

  ——明年就是立海大附属崛起的元年,迹部会面临部内部外最大的质疑和压力,和一片没有神之子他什么都不是的唱衰之声…

  属于king高傲的脊梁会被压断,连胜的荣誉也会被斩断…

  …

  他冷白的侧脸随着哨声告落,隐入一片阴影中,无可撼动的理智牵制着他,在他思考了颇久以后,只能得出一个殊途同归的答案!

  ——他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落地玻璃可以清晰地望见街上的人来人往,玻璃面上模糊地倒映出他沉默的侧身。

  幸村用力闭上双眼,无数场景和考量在他头脑里回溯。

  顷刻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坚冰一样无坚不摧的幸村精市:“——明年这个时候,我需要重新回到这个赛场来。”

  “…就维护网球部连胜的荣誉而言,你的决定是对的。”,塞波显然也窥探到了冰帝即将到来的困境,但他想了想迹部和他部员的性情,第一个念头是:“…如果和你的安危相比较,他们不会在意这些。”

  “…我知道。”,幸村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来看关东决赛,但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找到些许答案。

  “…但我会在意的,在意他们的心情,他们的努力”,最重要的是,他还想要和他们一起…”

  ……他喜欢这个热闹,激烈,疲倦但可以自由奔跑的球场。

  ——懦弱过后,他发现他还是得重新振作回来。

  最初的诊断单落下了他的恐惧,这幅画延伸了那个领域,手术的胜率就像最后的达摩克斯利之剑一样,真正落到实处时,迫使摇摆不定的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来。

  他轻声道:“教练应该知道那份治疗方案了,我要接受那份能够支撑我重新站回这个赛场的安排。”

  教练一下子坐直起来:“这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幸村很坚定地摇头,缓缓将画作收起来。

  他不喜欢医院,不喜欢生病,不喜欢在网球和生命选一个。

  所以,他希望他能等来一份侥幸,小白用很多的例子来证明他运气不差,世界上很多人运气不差,并它称之为神明的馈赠。

  但这是不对的。

  因为,“——胜率应该紧紧握住在自己手里,只能依靠自己去创造,靠施舍是得不到的。”

  “手术胜率不是网球部比赛,这不能一概而论。”,塞波现在后悔陪他看比赛了,“网球的胜率也不能类推到手术胜率上,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

  “我知道不一样的,所以我想过放弃…”,幸村低声说,时间仿佛随着他这一声放弃,停了下来。

  …也按耐住了教练所有的行动和劝说。

  “…我怕疼痛,怕住院,怕死亡,怕见不到很多人,我并不是无所畏惧的。”,病痛就是病痛,病痛对他来说从来不是磨练,是会让他畏惧,痛苦,迷茫,退缩的东西,“所以我想过很多次放弃网球。”

  塞波说:“那为什么…”

  幸村有些难过地看着他:“——因为没有了网球,我就不再需要教练了。”

  塞波十指骤然紧缩。

  “我不再是他们的部长,以后会和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一旦没有了网球部,他就再也不是某些人的部长。”

  “没有了迹部,没有了星星,没有很多人,包括文太…”

  …不需要早训,午训,到俱乐部加训,不需要空出周日陪毛利前辈,不需要给离家出走的部员留门,更不需要口袋装糖…

  “我甚至连小白都留不住。”,因为它也跟网球息息相关,

  “失去了网球,我的生活会留出一大片空白,空到几乎什么也不剩,也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什么同等重要的人和物,能代替这些事物塞满他的人生和期待…

  没有的。

  他暂时找不到的。

  所以他才会说,没有了网球,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舍不得的,所以我只能回来。”

  长夜漫漫,他最终的选择还是舍身燃灯。

  他剖析到最后,那副画作仅留存给他的意义是——悬日就应该高高挂在高处发光发热,一旦坠入深海,深海顷刻间便化成火海。”

  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

  他没有了退路。

  至于黎明破晓前的偏执和煎熬,他不需要另一个人陪着他一起渡过,只需要等他归来一起庆祝他的胜利…

  ——这才是对的。

  …他果然打算用生死去赌一个唯一的答案,教练张了张口,最终只压成一句:“只有极端的概率,我们才需要走到这一步,所以它才会被称之为最坏的打算。”

  但幸村已经将最坏的打算谋划好了:“如果我需要走到这一步…”

  “…他可能不会同意你。”

  “他会同意的。”,幸村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一点他不同意,“他是我,他和我的决定一定是一样的,就算不一样,最终也是殊途同归的。”

  ——殊途同归四个字,就像什么重大的力量,一下子拽得幸村浑身疼痛。

  他一踉跄。

  教练及时扶住他,紧张道:“…好,我们回去了,这些事压后再说。”

  赤司缓缓降下车窗,透过玻璃将最后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他本来就在即将前往机场的路上,无意间路过这里。

  现在眉头一皱。

  幸村的病情怎么会允许他离开医院这么久。

  刚比赛完,尚且需要坐在轮椅上的迹部,看到对家发过来的通讯信息,眉头也一皱:

  「你确定他的医院在德国?」

  「啊嗯?」

  赤司不回他了!

  不回他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哪里见过的死对头?

  “——!”

  迹部立刻明白了什么:“本大爷得去趟德国!”

  管家将他从头看到尾:“景吾少爷是打算用拐杖,还是坐轮椅?”

  “……”,这是个不错问题,本大爷用哪一种比较华丽…

  “轮椅!”

  至于本大爷为什么需要坐轮椅,这个问题不许死对头问!

  问就是他无理取闹!

  飞机平稳飞行回海德堡,落地后,这个难言的插曲便被一带而过。

  那幅画作也被彻底压进画册里。

  直到夜晚将近,幸村抱着那颗国王蛋,轻轻捏了捏被子,才想起教练那句不赞同…

  他对着画册的方向,有些失神,沉默了很久…

  …你也会同意我的做法对不对…

  无人应答。

  …我很想知道你的答案…

  …这很重要…

  …因为如果我的冒险失败了,连同你,也会和我一起…消失掉…

  一室静谧,夜更加深。

  幸村侧身合目睡去,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份期待落空的模样。

  只有黄金蛋附近刚诞生出来的白色奇迹,于他入睡后,开始摇了摇,昭示着这场殊途同归命运叠合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