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完结了在整理文档,怎么算字数都不对?结果发现自己往全文文档里少复制了一章节的文档,好尴尬。?】

  23 激荡

  ◎宁王虽无意禁欲,揽镜自照时却总是自负于世间无人可相配。◎

  源头已派能吏治理,情况最为复杂的交汇处和下游之患却仍是千头万绪,没有直击痛点的解法。

  宁王曾在江西辖域内与各官员作尝试,*六里堤路,植柳数千株以防崩溃,春夏水涨若海天无际。故为海天堤,也算略有成效。

  念及此,他不由地轻敲着桌面,快节奏的响声扰得自己烦躁起来。

  又不是真正意义上坐了那把龙椅,怎么又开始殚精竭虑地操心起了百年大计。到底是天性使然,按捺不住治世之心。

  在南海的三年,戒、定、慧,无漏学三字宁王自认已修得高深。在京中没几月,浮躁却涌上心头,莫非是有需要再舍离一番。

  可归时,身边心腹已然大洗牌过。叶子太过自把自为,舍弃了放在玄武帮;松枝过份听命又一根筋,送出去远航锻炼。

  废棋落别处,刀子钝了重新磨利。

  还有什么准备不充足?

  朱厚照在月夜里纵马疾驰而奔,回向京中,身边护卫们随着并行想劝他休息,但在这飞速跑马时又哪里说得动执拗的天子。越讲他就骑的越快,到最后声音都坠在人后飘散在空中。

  昼夜不休赶路,衣袍已被夜露沾湿。朱厚照眉间有些寂寞,但还有空伸手摸索怀中细绢层层包裹的书页,念及牵挂着的那人凭空就生出无数精力。

  朱厚照早先在云梦泽一带派出大量人手层层摸排,连当年水患过后的枝叶末节都不放过。初时确也未有成果,想来当年宁府肯定也派人找过,宁王长成后对母族之难更是暗中留心调查。如果线索这么容易找到,冯氏家族下落早就公之于众。

  朱厚照又在民间继续打听,细问劫后余生者的经历,才终于找到宁康王侧妃冯氏族人当年的讯息。

  冯氏家主冯忠,自有一派文人风骨。那年云梦泽一带水患刚泛时,他便派族中男丁去帮助救灾。

  冯氏清贵却不富贵,诗礼人家没多余财,也舍得在那危难时刻尽己所能救济周遭百姓,还将流离失所的妇孺接近府中照顾。

  多种牵扯累赘之下,冯氏一族并没及时外逃,所居的城池不幸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洪水尽数淹没。待水患稍平息灾后统计时,满城人口和户籍记载都了无踪迹,只余断壁残垣,甚至都被冲刷的不怎么可辨。

  还是有个外乡人曾受到了冯氏救助,因归心似箭没多作停留,才侥幸逃过一劫。冯忠可能已有不祥的预感,赠了一卷手札让他带出城外。这外乡人满心感激,尽力保管,可惜他不识字,在水患后也无缘再见恩公,只得把这卷手札供在家中时常奉香,并将恩公善行讲与子孙后代牢记。

  还是朱厚照派人细细打听时,在市井间得知了这家后人的故事,才抽丝剥茧地将冯恩公和宁王的外祖冯忠联系到一起。

  等宁王得到皇帝回宫的消息,已是深夜。

  乾清宫内,听完朱厚照讲述,他脑中纷乱无章法。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宁王,世间已少有能明显牵动他情绪之事。听闻这些素未谋面母族亲人过往,却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依稀回到刚给娘亲合上眼的茫然无措。

  几乎是立刻,宁王就警觉起来,莫非这朱厚照在密密编织一个温柔乡?想让人陷进去,软了心肠。

  那他可太过托大,就凭这些,不够。

  为母族寻踪,曾经是动力,让他开始渴求、追寻权势。可等他近乎攀上权势巅峰 ,就发现那一点动力早在起点助推时就燃尽。

  所思所求,站在山顶时,山脚下的喧嚣已经不会入耳。如果他再进一步登临大宝,母族的历史自有人鞍前马后为他写塑。

  看着风尘仆仆的朱厚照,宁王的手却停不下来,打开了带着朱厚照小心翼翼护在胸口,还带着余温的那卷手札。

  【先贤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冯忠深以为然。

  细思身处之地水患之危,有下游河床抬高,有泥沙淤积难清……

  莫非需要开支渠?余空痴长几岁,毫无进益,亦毫无头绪……

  泥沙疏通难办,还望后世有能人能知其解法……

  水土防治老朽倒有法子。观之园中花匠为花换盆,根系处泥土牢聚难以分离。若植树于河流沿岸,或许也能稳固泥沙水土……】

  密密麻麻数页,值得一看的也就唯此几句。

  看完这拙朴的手札,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古板固执的小老头,夜晚烛火下一笔一划记录所思所想,有时喃喃自语,笔触也断续不同。

  看来是一有想法便会赶快记上,所有各段才会各有笔法习惯,用词风格也不一而是。

  宁王看完一时无言,对这素昧平生的外祖心情复杂。他是多么平凡的一个人,却也在努力发光发热,为照耀整个大明尽自己一分力。

  年长而德高,确实不负耆民之称。

  不知为何,宁王有了些难以琢磨的泪意,他哑着嗓子开口:“冯氏也算满门忠义,追封为锦乡侯…”

  “公侯伯三级,承恩公更为合适。可在云梦泽立冯公碑,把札记和冯公义举记录于县志。 ”朱厚照早就想好了,此时开口缓缓道出心中安排。

  我知道你不会在意,可我总希望有些事是我在为你做。

  宁王垂下凤眸,眼角微不可察地渗出一丝水气。朱厚照只觉得这是世间最珍贵的泪水,哪怕是鲛人珠泪、梨花春雨,通通无可比拟。

  戴着完美假面的宁王遥如天上月,包容、慈悲极其虚幻。

  朱厚照以为此时他又窥探到一次宁王难得的内心流露,哪怕是微小而又极其短暂的。

  却不知,宁王已然流尽最后一丝潜藏着的人性脆弱部分,从此会更加无坚不摧。

  但明知道是镜花水月一场,朱厚照也甘心做捞月的猴子。也许哪一日朱厚照这猴子命好能加封齐天大圣,马骝也与仙人同乐。

  宁王虽无意禁欲,揽镜自照时却总是自负于世间无人可相配。

  要便要最好的,至尊之位上朱厚照炽热的追随才算堪堪有些价值,自初尝巫山云雨过后宁王对情yu也是食髓知味。放眼天下还有比皇帝的尽心伺候更为极乐的存在吗?

  宁王不吝啬于享受,此时心神激荡自然是不会放过。

  朱厚照被猛然按着后脑吻住,眼前是放大版清醒着的宁王,没有任何经脉滞涩、酒醉迷朦、病弱无力带来的限制。

  朱宸濠,你是愿意的吗?你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