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看到这两人“相谈甚欢”的画面，似乎猜到了什么，只是当着江月暖的面，他不好出言询问。
至于传音入耳，有境界高深的江月暖在，有和没有都一样。
见凌霄在以灵化字，周璟走上前学着那样的运行法门，将早该写的欠条当着人前写了出来。
光是“借据”两个字写出来就吸引了凌霄注意，他无奈一笑，知道这是在试探他。
“你咋个不写了？”江月暖先发现凌霄的停笔，不满催促道，又注意到旁边周璟所写的“欠灵石一万颗”这行字，就知道自己那批东西的来龙去脉。
“原来你拿姑奶奶的东西讨好道侣嗦……”江月暖一脸坏笑地看向凌霄，发现这家伙没有任何该有的反应，可能是脸皮太厚了，于是转向周璟，“你还想不想要灵石、法宝和秘籍之类的？这些东西姑奶奶埋了很多，到时候送、不对，得他拿酒方来换。”
周璟抬头看向凌霄，从那双眼睛里看出那份明白，他心里对试探而产生的愧疚变得浓烈几分。
可“姑奶奶”的话音就在耳边，他只能将这份愧疚深藏，等找到时机再补偿，于是开口说道：“你怎知他是拿那些东西来讨好我？或许是他自己的东西呢？”
听到这里，江月暖忍不住咋舌，看来道侣什么的果然会让所有方面都变得迟钝，想当初那些酒友们也是这样的……
不免让她有几分感叹，随即说道：“一，以他这个年纪，是拿不出一万颗灵石，除非烧杀抢掠，但他是正道弟子，肯定不能做这些撒。”
“正道弟子”这个称呼真是罕闻，让凌霄不禁挑了挑眉。
“二，姑奶奶埋的每样东西都有附灵，也有可能是过得太久啦，一些灵就散于天地，但重要的东西上的灵，我加的很多！所以谁拿了它们，只要在我感知范围内，我都能找到。”江月暖说到这，隐隐有些得意，挑眉看向周璟，“你想不想学附灵呀？一个酒方换一个哦~”
“附灵不过是小伎俩，阿璟想学，我亦能教，就不麻烦姑奶奶了。”凌霄适时出声道，始终保持在江月暖面前，像在提防着什么。
“你啷个可能晓得……”江月暖说到此，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家伙，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用幻术化出的身形，而且当时明确得知骨龄，语气突然一转，“你跟我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周璟意识到江月暖的话锋一转后，谈话氛围不再是之前那样轻松，眼看这两人就要离开，他不由跟上几步，疑惑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谈？”
“和你又没得关系，问这么多做啥子？”江月暖侧头时，表情冷漠地看向周璟。
光是这样的神情就知道不会善了。
以江月暖所表现出的修为，即便是他和凌霄加起来都不是对手，如果对方在此时犯难，他们只会陷入被动局面。
不过问，是周璟当下能做得唯一选择。
只是——
“就在这里说吧。”凌霄笑道，只是这笑容只表现给周璟所看，说话间就捏了层结界将他们三人笼在其间。
就连这捏结界的简易手法都让江月暖看得直皱眉，她自是藏不住话的人，要不是酒方还没全拿到手，恐怕早就翻脸，现下语气颇冷的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啥子会用姑奶奶我自创的术法？还晓得我最喜欢的东西，又用酒方吊着姑奶奶我，是不是对我有所图？我告诉你，姑奶奶我一不收徒，二不结道侣，既然术法外传，那我就杀了你！”
“江姑……姑奶奶！”周璟连声说道，举步上前，用身形挡在凌霄面前，“有什么话好好说，这里是华宗地盘，就若伤了我宗门之人，自会受到问责……”
“这些话对姑奶奶没有用。”凌霄单手揽过周璟的腰，将人往自己这边带，转而护在身后，独自面对怒气冲冲的江月暖，“我不仅知晓姑奶奶的附灵之法，还知道姑奶奶的双丹结法，知道姑奶奶贪杯又爱埋东西这件事是您的左护法所说。”
“不可能！她绝不会背叛我！”江月暖声音变得更冷，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见识过太多，已经掀不起内心任何波澜，反而更加坚信下属的忠诚。
“若我说梦到大千世界里的前世呢？我见到了姑奶奶您的灵骨……”凌霄说到此，主动走到江月暖面前，“所学之法皆是‘姑奶奶’所传。”
江月暖见凌霄主动上前，当下将灵力与戾气揉成一团，直打向对方丹田之内。
无论是正道单修灵力还是魔道单修戾气，都会被这混合之力所伤。
混合的灵团飞速钻进凌霄经脉，他面不改色地看向面前人，死死拉住身后要冲出来的周璟，最终无奈地侧头，轻声说道：“我没事，阿璟别怕。”
道侣之间的你侬我侬，江月暖看了上万年，此时再看，竟觉得没有比眼前这对更腻歪的道侣。
“好了好了，不就是给了他一点混沌之力嘛，又死不了人。他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担心个什么劲。”江月暖懒洋洋说道，勾了勾自己的耳发，在手指间绕圈圈，这是她极其轻松的状态，“既然你有幸梦到三千世界里的前世，姑奶奶我就暂时信了你的话。毕竟我这些东西，不是无名之辈能学得会的。换句话说，等我以后死啦，这个世间就由你做主了。”
周璟：你们在说什么玄幻的事情？
他忘了，自己身处在这样“玄幻”的世界，这里根本不是牛顿能管的地方。
“你们所说的……我有点晕。”周璟诚实说道，看向江月暖这么快被说通的模样，“你接受了他所说的前世？”
“当然！又不是很难理解的事嘛，这个世界很小，但三千世界很大。”江月暖认真说道，随之用手指临空画了一个小圈，“喏，这就是这个世界。”
说话间，江月暖又画了诸多同等小圈，和之前那个圈放在一块，平静道：“这每个圈都是一个世界，但每个世界之间并不会接触。比如姑奶奶我在这个世界姓江，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就姓陈，再或者就没我这个人啦，总之就是这样！”
江月暖说着画了一个大圈将所有的小圈都圈在其中，沉声道：“这就是三千世界。”
“不就是平行世界吗？”周璟喃喃说道，还以为“平行世界”的理论是现代才会有，没想到古人常说的“大千世界”就是这个意思吗？
江月暖伸直胳膊画了大圈，将圈往小圈囊括的圈上面推，又将相对小的圈往下退了退，于是道：“世间在这儿，天在上，地在下。”
“你们修道成仙就是想去天上嘛，但是天上有啥子好的，什么东西都没得，还要‘跳出五行三界’。不得行，没得滋味，还不如像姑奶奶我这样，梦游三千界，逍遥自在。”江月暖得意说道，说出这番发言总觉得该奖励自己喝一点，于是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和人高的酒葫芦赫然出现在她手边。
这番话直击周璟心灵，他的“穿越”就是两个小世界间的横渡！
明白这点后，周璟想到另一个困惑点，直言问道：“那为何是姑奶奶死后，这个世间就由凌霄做主呢？”
这问话让江月暖不满蹙眉，她抱着酒葫，脸上尽是红晕，额间的花钿歪斜，侧头看向周璟，迷糊的模样更是醉了酒。
“姑奶奶饮酒时，不喜被问除‘酒’以外的问题。”凌霄小声说道，伸手牵住周璟的手，将人拉到旁边，“我可以为你解释。”
解释就解释，抱着人算怎么回事？
周璟无奈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凌霄，意识到结界还没散去，也就放任某人正在吃豆腐的行为。
只是他没想到，某人举止轻佻却言辞正经，那温润的声音就落在耳边，“天地间灵气本是伴戾气所生，灵与戾相融便成混沌。只是正道皆修灵，而被染上戾气的修行者多是控制不住自身邪念而行凶作恶，也就有了正邪之分。”
“双修之人自是能炼化混沌之气，而在这世间算来，只有姑奶奶和我而已。”凌霄缓缓说道，趁机用唇刮了刮周璟的耳廓，“嗯？还有什么想问的？”
周璟当然有想问的，可首先得将某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警告道：“这是大白天，你正经点。”
见凌霄委屈似的收回手，周璟正色道：“那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阿璟偏要问吗？”凌霄认真反问道，那些肮脏污秽的“过往”，原来在被提及时还是会第一时间想起，还以为早就忘了呢。
“嗯，我想知道。”周璟诚恳说道。
本以为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但周璟发现在凌霄这里并不是，对方会时不时露出戒备的神情，偶尔会看到如恶狼般噬人的眼神。
如果开始方方面面的关注，就会发现这些伪装。
“一个人承担的话，总是会累的啊。说出来后，就有我帮你分担了。”周璟柔声说道，目光一如往常的温和。
像带着暖意的风，拂过凌霄心间被藏起来的黑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