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爆炸引发火灾, 街道上,人们惊惶逃窜,争抢着远离那栋飘散黑烟的大楼,壮观堪比山洪涌泻。
洪流之中, 一只金毛犬逆向而行, 朝大楼狂奔。
大厦尚在装修, 附近活人全部撤离,它畅通无阻冲进安全通道。
半机械躯体使它在情绪表达上有着无法修复的缺陷, 但它两眼光芒忽暗忽明,躯体内滴声急促, 无一不在体现着焦灼。
它忧心牵挂的对象,此时已从爆炸破口踏入楼层。
尽管这层被提前清空, 可外墙破裂管道爆炸,如今已一片狼藉。
地上, 数把枪支、瞄准架四分五裂, 有的甚至被碾成粉末。但奇怪的是, 现场残留了不少血迹, 可却不见一具尸体。连断肢都没有。
路加从烟雾中走出, 迎着浓烟双眼熏出道道血丝。
没有笑容, 没有平时闲散的傻劲,他踏步而来, 像是受杀戮驱动的机器。
冰冷视线一寸寸扫过, 在捕捉到细微响动的瞬间, 他如子弹出膛, 卷起风流杀去。
致命重击被完美闪避, 熟悉的声音令他及时停手。
“他们应该带着伤亡者逃走了。”
神情突转成茫然,他愣愣与金毛犬对视, 像是机器生锈斑驳,认不得对方做不出反应。
金毛犬则习以为常,提高音量道。
“路加·金,你刚刚恨不得要扒皮抽筋的那群暗杀者,已经带着死伤同伴逃走了。”
听罢路加一激灵,重新开始运转,原地转圈圈怒不可遏大喊。
“可恶!给那群老鼠跑了!喂他们跑远了吗,我这会儿追追得上吗?我一定要用他们的内裤绞死他们!”
在周围轻嗅打量,金毛犬遗憾道,“他们可能是走密道或乘隐形飞行器出楼,所有气味断了。恐怕为掩盖痕迹,他们自己也安设了炸弹。”
紧接着,它又说出令路加怒号急停的消息。
“另外我得告诉你,这批人,和你上次筹借‘资金’的大概率是同一批,三分之一气味重合。”
一言以蔽之,刚才他们疯狂扫射的击杀目标,其实是打劫他们而结下梁子的路加。
至少,重点对象是他。
抬头端详沉默的饲主,金毛犬又靠近几步,挨着人脚边宽慰。
“舜辉那边会比这里更安全。至少他们不敢贸然靠近尼赫尔深处。”
即就算他们查出他的住所、来历、乃至生活轨迹,与他同伙的伊尔等人,目前暂无性命之忧。
它没等来任何回应,只被人拎起后颈皮抱怀里,在建筑崩塌攀爬跳跃,落到地面。
大楼下,治安队出动将事故现场封锁包围,好热闹的看客被疏散百米开外,唯独媒体记者不依不挠,将警戒线挤得水泄不通。
回到来时地点,只剩一滩干涸血迹,凌禹诺他们竟不知所踪。
窝在饲主怀里感受一起被人潮推搡,拥出街口,蹲在指向标下数车流,金毛犬不禁调侃道。
“需要我给你打印一张‘求好心人收养,我吃得多也不听话’么。”
路加吸了吸鼻子。
“再加一个‘我睡觉需要人抱,不抱会死’。”
金毛犬:“······”
最后将这落单的一人一狗找到并送回家的,是夏莉的助理。
原来他直捣大楼没多久,荆助理第一时间赶到。
为抢救生死未卜的凌禹诺,她带上凌天雀陪同离开。但走前特地联络自己的人留下等他。
坐在低几个档次的车里,路加破天荒没嘴欠挑剔,过分安静。这不禁让被夏莉交代的助理深感困惑。
说好的是一个话多又欠揍,猖狂且神经质的人呢?
黄昏时分抵达庄园,他一路有意躲避人群的路加晃来晃去,最终还是推开湖边别墅的门。
“我要睡觉去,你别吵我。”
丢下这句也将狗抛向沙发,他迈着醉鬼般的步伐上楼。
金毛犬往前跟了跟。
常年相处下来,它实在太了解对方,知道这会儿应该听话照做,不去打扰这正丧气郁闷的家伙。
但机械眼瞟向天花板,蓝光闪烁数秒,金毛犬安心点头,自个儿趴下休息。
二楼卧室门虚掩,屋内昏暗无光。
走廊灯光打在床尾,莫名苍白又凄冷。望着皱起的被角,路加撇撇嘴,咕哝着。
“虽然你小气又凶巴巴,没情调还性|冷淡,但你这大傻子······我其实挺中意的。跟小米他们差不多,唔——再多一点吧。因为你比较有钱。”
说着没头没尾的话,手不安分拉扯袖口。
他弄乱东西是对方收拾的,最开始穿对方衣服不合适,隔天衣橱里就多了契合他体型喜好的款式,睡觉被子踹歪,也是早起的人重新为他盖好······
以往从不惦记的琐碎小事,偏偏这时清晰浮现,历历在目。
但却与鲜血淋漓的场景结合,如一根针搅动脑袋,难受得无法形容。
深吸一口气,他最后发泄情绪小跑飞扑,张开双臂呈大字型重重压向床面。
然而除了床垫抗议的吱呀声,他还清楚听见谁忍痛闷哼。
身下触感,更让他惊悚道歉。
“呜哇啊啊!你死了别变成鬼回来找我小诺诺诺!我忏悔、我承认!我偷偷把你酒窖里的酒喝掉一半重新兑水了!”
“僵尸、你变成僵尸妖精神仙魔王,随便来找我玩就是别变成幽灵!”
模糊中抓牢对方乱舞的手臂,凌禹诺哑着嗓子强调。
“我没死,还有,你压到我伤口了。”
感应壁灯亮起,照出他惨白憔悴的脸。
子弹擦伤并非他元气大伤的罪魁,而是那枚弹药上附带的神经毒素致使他险些全身瘫痪,身体机能毁坏而亡。
侥幸活命是因为他曾体会过同类毒素的滋味,故而随身备着解毒剂,定期注射疫苗,这才将致命伤降回轻伤。等明天体力回升再配合强效治愈药剂,恢复如初不是问题。
路加嘴张成了大大的O字,半信半疑凑上前,手掌轻拍三下对方脸蛋。
凌禹诺一摊手,疲惫道。
“现在你摸得到我,也看得见。明白了么?”
解毒后浑浑噩噩不知东南西北,现在给一压一拍,他算是彻底清醒,不用再睡了。
话音刚落,他左脸就被重重一咬,疼出泪花。
“嘶——你做什么?!”
下意识挺身推开人却牵动伤口,他捂着发烫的腮帮子虚汗直流。
路加:“哇——动了,真的好像活的一样,好逼真好厉害!这就是新时代的鬼吗?!”
听这夸赞,凌禹诺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知道若再继续下去,绝对绕不开他是活是死,是人是鬼的奇葩证明实验。
“我听夏莉说,你把那群袭击者伤得不轻,也吓得不轻。但他们武器带毒怕是专门的组织,你上去后自己没受伤吧。”他立即转移话题。
再提到杀手一茬,路加手抹鼻子眼珠乱瞟,屁股有意往后挪几分。是逃跑又惭愧忍耐的姿态。
异常表现引起凌禹诺注意,他皱眉追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发生了?”
然后他就见对方扭捏抬起右手,朝他伸来。
“人家打架的时候,小指头皮蹭破了啦,现在都还痛痛的~”
凌禹诺:“······”
无语归无语,他凑近仔细看,那小拇指上确实有一圈环状伤痕,周边凝固着血痂和金属碎渣。
下床取来药箱,亲自替人清理伤口,按对方要求绑出蝴蝶结的包,完成一切凌禹诺重重合起箱盖,狐疑自问。
我这重伤患者给一个蹭破皮的包扎做什么?
轻伤都不算的家伙总算心情畅快,坐在床边晃脚,美滋滋欣赏手上的蝴蝶结小包。
默默注视着人,凌禹诺倚回靠枕。脖颈后脑陷进柔软织物,那份舒适惬意竟与心中触动不谋而合,似暖阳覆体。
当夏莉面色沉重推开门,入眼便是这么一副画卷。
向来以刚强冷硬示人的发小,而今全身心放松,毫不掩饰倦意。却又心神专注,只看着床尾乐呵嘀咕的人。
专注之深,连她的闯入都未察觉。
猛然间,夏莉产生了自己不该破坏这美好氛围的负罪感。然事情紧要,她特地退回门外,轻叩三下重新进来。
“初步调查已经结束了。”她说罢有意瞥向唯一的‘局外人’。
但凌禹诺手一扬道,“没关系,你直接说。”
当事人发话,夏莉不再坚持驱赶,将所查结果全数道来。
内容与金毛犬在现场得出的结论大体相似,多出部分细节。
院校紧急遣散学生,起因是收到未知来源的警告。对方的大致意思是,勒令院校停止试炼赛并内部封锁,一小时内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否则将发动大规模攻击。
有全星区最强悍的奥尔德斯撑腰,校方自然不会听命恐|怖势力,于是联合骨干成员在周边设防,令家长到校接学生回家,他们一路最高级别保护。
坏就坏在当时凌禹诺消息太灵通,来得太早,而他们几人离校相遇得太巧,也就没在校方护送下行动。
“不过,就算我们听学校安排,枪|击照样会发生,说不准还是伤及更多无故者。”夏莉语气肯定,“发出警告和袭击我们的,大概率不是一伙。”
神秘威胁的时限是一小时后,暗杀集团在他们出现后没几分钟就动手了。方法也与所谓‘大规模攻击’相去甚远。
心里有相似猜测,凌禹诺沉吟后又道,“但古怪之处在于,现在时限明明已经过了,威胁方反倒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便意味着,在当时的他们四人之间,就有那两方不轨之徒的目标。
话说到这,某一画面在脑海中飞闪而过。
蓝知更鸟纹章,设备高端全副武装的队伍。
那日初次交锋后他其实已暗暗追查,奈何消息网有限,查不出一二。
随手从床头柜上扯来纸笔,凌禹诺快速涂鸦,折叠递去。
“夏莉,麻烦你们再帮我查一个东西。”
夏莉应声点头,正准备离开,转身却发现另一人还翘着指头,对手机镜头花样自拍。她不禁皱眉道。
“你的手······”
仿佛就等着人问,路加迫不及待转身,抢先秀出蝴蝶结小指,沾沾自喜挑衅。
“漂亮吗?漂亮吧!这可是小诺诺诺给我绑的哟,他刚才还给我呼气痛痛飞,唱歌安慰我了哟~你没有过吧,哈哈哈!”
炫耀欲过盛,他全然忘记自己是要讨好对方的。
凌禹诺当即出声,自证清白。
“除了第一项,请你不要乱塞没发生过的事,谢谢。”
路加:“那除了第一项,请亲爱的把没做掉的补给我,谢谢姆啊姆啊~”
难敌密集的飞吻攻势,凌禹诺放弃回嘴,别开脸叹气。
床尾靠门处,夏莉仍怔在原地,目光无法从那完好的手指上离开。
她分明亲眼看到了。
半截小指被残片削去,落在她一旁血滴溅成小小扇形。她本想帮对方捡回,可被人群冲乱,一晃神就不见断指踪影。
可现在那明显不是手术安装的假肢,更不可能是路加·金捡回来缝上的。否则,她留下的眼线绝对会告诉她。
手机提示音将她拉回神,匆匆告别离开卧房。
特地听着夏莉走远,路加才放下手收起嚣张气焰,并沉重嘘一口气,佝偻着背,活像个老头。
觉得这状态简直稀世罕见,凌禹诺不由得撑起身体坐直,打量够后道。
“说吧。现在就剩我了。”
沉默的人掰弄着手指头,几次窥视都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像敌不过他施压的无形压力,最终低头。
“对不、对不起。”
凌禹诺定格数秒,转头看了眼床边日历,最后正色道,“今天世界末日?连你也跟我道歉?”
“······”
床后墙壁传出一声钝响,柜子震动摇晃,凌禹诺瞥着身旁近在咫尺的拳头,又看看面前狞笑得脸颊抽搐的怒颜,心有余悸腹诽。
他好不容易幽默一次,结果半条命差点去了。
心悸完又莫名觉得好笑,凌禹诺熟练说起话术。
“有人冲着你来,结果我一个无能有钱倒霉蛋赔了进去,那还真亏啊。发生了什么,你实话告诉我吧,好让我下次能死得明白。”
路加盘腿坐一旁,仍是气鼓鼓的模样,心中狂嚎。
他好不容易正经道歉一次,结果居然没被当回事!
气归气,但今天意外起因于他,他便一五一十将自己抢劫人家大本营,又掳走档案武器的光辉事迹道出。
听完一切,凌禹诺忽然觉得他不止伤口和头疼,连胃和肠子都像打结,搅在团,理不清。
上上次乱动扳手害得他俩被困地底,上次没经思考被凌文荣拐去清玉。
“这回你要把我打死,我也得说一句。”他语气严厉且十分坚定道,“你最好马上改了你做事不过脑的习惯,不然不用等‘迟早’有人来收拾你。你会先被我给治了。”
“我刚刚不是道歉了嘛······”
大抵是自知理亏又歉疚心作祟,对方连顶撞声都比平时小数倍。
这也让凌禹诺突然产生了‘悬崖勒马孺子可教’的感慨。
“我知道,我接受了。前提是你愿意改,慢慢来也行。”
态度不自觉放软,他又话锋一转。
“其实今天我还要感谢你。凌天雀他改变了很多,和以前相比,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而且,他貌似真的喜欢你。”
凌禹诺无奈又欣慰地一笑。
“我昏迷的时候都还能听见他一直在问你,甚至还嚎啕大哭求我起来回去救你。他可是连参加父母葬礼,都没流一滴泪的。回头记得去见见他,不然他又要郁郁寡欢好一阵,反而怪罪我。”
某些方面上,他和这孩子实在是无比相似。
被他夸赞,路加难免又飘飘然,张嘴刚想自夸几句,却想到什么转头眼神直勾勾。
被盯得发毛,凌禹诺下意识回应,“他真不是我儿子,出生证明还在你要看就看。”
猜想中的质疑亲子话题没发生,对方摩挲下巴,又朝他靠近。
“小诺诺啊,我突然发现,咱俩很不妙。”
凌禹诺困惑一顿,问。
“什么不妙。”
“你看,我们从不打不相识,到意外发展成同床关系,再到被迫签字结婚,这已经是非——常完整的剧情感情线了啊!”不等凌禹诺回应,路加自个儿点手指数了起来,“假戏真做,起起落落,咱俩说不定马上就要快进到真假替身,白月光出现,接着虐恋情深,分分合合啦!”
说到入戏之处,他抹着眼角怆然不已,“到时候小雀儿就是夹在我俩之间的可怜娃,选择到底要跟哥还是跟干爹。结果我忍痛把他踢回有钱有权的老哥,逃走你的时候却发现身怀六胞胎······”
从‘剧情感情线’开始,凌禹诺就已扶额敛声。
等对方说得口干舌燥,说完相当于四部狗血大戏杂揉体的‘二人未来’时,他才自暴自弃往枕头一靠。
“你还不如说我跟裸|体围裙杂志还有干袜子度过余生来得更有可能。”
路加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你想看吗,想看我可以现在脱了穿给你,围裙在前在后你说了算,袜子你让我套哪都没意见,只要不是这。”他说着翘起蝴蝶结小指,撩发甩头凹造型,极尽风骚。
“抱歉,因为这里,已经名花有主了。这是我的婚礼套|套,我说完‘我愿意’后要塞进牧师鼻孔里的,让他以后主持少说废话直接让新人打啵开干的,呜嘿嘿~”
默然对视半晌,寂静被凌禹诺逐渐强烈的笑声打破。
看着他开怀大笑,路加微怔片刻,跟着噗嗤一笑,满床打滚。
笑声止歇,壁灯昏暗,不知是药剂起效还是欢笑赋予魔力,沉睡后的凌禹诺面色逐渐红润,呼吸有力。
但房门却又被打开。
走廊灯一闪而过,将床头柜下压着的‘请假条’照亮数秒。
客厅里,金毛犬听到动静,在饲主下楼前已起身等候。
“怎么现在要出去。”
路加嘟嘴轻吹那只包扎的小指。
“我手指头受伤,我要回去求小米他们安慰的,唉,我真的太可怜了······”
金毛犬一反常态没调侃,安静跃下沙发,随人出门隐入黑暗中。
有它在,监控和探寻信号拿他俩没辙。
但溜出庄园的主宠并不知道,在他们走出别墅的那一刻,一名极富耐心和定力的‘追踪者’就已盯上他们。
夏莉·格尔林身着特殊夜行服,压低帽檐行走,一直同他们保持数十米距离。
但速度和体力差距,还是让双方距离拉大。
迫于无奈,夏莉拨通上次的号码。
对方很久才接起,声音有气无力。
“久等了,让我们额外加班的大小姐,这次你又要我帮你查什么,有话赶紧说,我们这边还为那个博士心力交瘁,不吃不喝卖命呢。”
夏莉懒得与人拌嘴,直言道,“我发现他偷偷离开庄园,禹诺估计还不知道。你现在帮我查他的动向,我指的是,准确路线。”
“哎哟哎哟,折煞我。”
尽管嘴上不满嘀咕,对方仍回复她。
“好了,我调取各路口商铺能拍到的监控,实时绘制轨迹传给你,但你最好动作快跟上哦。不然等他移动到没摄像头的地方,我就找不着人啦。”
对跟踪这门学问了解至深,夏莉自然知道时间紧迫。她租来隐蔽小车,不紧不慢沿路线驾驶。
但越是靠近跟踪对象,她越是困惑不安。
对方移动时而快如列车,时而又像缓速步行,直朝安全市区外。
到车无法再穿行的密林带,夏莉毫不犹豫弃车前进,武器藏于暗兜。
一直被人追踪,路加浑然不知,他状态也不似以往活力十足,拖着虚浮的步子机械行走,在深夜抵达了舜辉门口。
两眼无神晃悠片刻,他像才注意到跟自己一路的金毛犬,低头问。
“你有帮我发请假条嘛,旷工的话我就没奖金拿喽。我怕我写的纸他没看见。”
“在你说你认马桶,要回去上厕所时我就发了。我看你用那豪华大浴室用得蛮畅快的,怎么突然又说回来。”
它的主人转身,头也不回走向垃圾处理场深处。
目送那背影远去,金毛犬垂尾蹲地,哔嘟两声宛若人类喟叹。
“果然,提前了吗。”
摇晃人影于堆积如山的废品中穿行,最后消失在一所隐蔽平房。
也是这时,街尾藏匿许久的夏莉现出身形。
见金毛犬驻守门口,她权衡再三绕到垃圾场侧,她轻巧面翻过铁网,借助夜色摸索进房屋。
屋里很黑,但构造简单得一览无余,旧墙皆被打通形成一片空地,隐约可见尽头一堵突兀的合金高墙,安静地泛着微光。
让她莫名产生种熟悉感。
小心往前进着,夏莉却难以集中注意力,思绪为目前所见混乱。
早先她就有明确预感,这个突然在凌禹诺身边冒出的男人来历不简单,可对方竟出身尼赫尔,这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越是往里,阴寒之气愈发强烈,适应黑暗后看见自己呵出的白雾,夏莉不禁放慢步子,将手搭在配|枪上。
合金墙前其实亮着盏小灯,因接触不良光线暗淡,频频闪烁。
女人强压不安,沿这堵古怪的墙行走,猜测着前一个进来的人会在哪。
定神细看,她率先因自己的发现猛然倒退三步。
怪不得,她觉得似曾相识。
整面合金墙厚达数米,缝隙衔接处用最坚固的晶石焊接,仅留一扇观察可用的小窗,窗后还是道道栅栏,布满锐利尖刺。
这不就是研究室用来关押危险生物、合成兽试验品的禁|闭室么?
隐约意识到路加去向,夏莉试探着凑向小窗,试图在漆黑的窗后找到什么。
那黑犹如幽谷之底,深邃神秘,藏匿着一切可能的危险。
因而才使得从中浮现的两点红芒,更加触目惊心。
宛如成百上千炸|弹同时爆列,撞击的巨响刺痛她双耳。
墙体摇晃落下粉尘,恐慌中与窗后的‘红光’对视,夏莉张嘴发不出声,双腿打颤跌坐在地。
这是一双属于世间最为乖戾、极度凶残的野兽眼眸,不会为任何事物禁锢、压抑自己的渴求,疯狂撕碎一切妨碍之物。
此刻它所渴求的,是一墙之外她的性命。
灯泡强光乍现,狰狞骇然的面容清楚呈现在她眼前。
它属于完全失去理智,双眸殷红,笑容毛骨悚然的路加·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