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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纾完全没有意识到阮世礼和老斯特震惊的反应,继续道。
“嗯,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什么荣誉的,这荣誉还不如阮世礼期中考补考能顺利通过让我来得开心。”
“噗——你这是把他当儿子养吗?”
老斯特一开始还以为这个看着挺内向但偶尔突然大胆的学弟,是喜欢阮世礼呢,爱情上的那种,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
刚刚僵住的阮世礼放松下来,整个人慢慢向后靠去,虽然,脸色不太好。
然而,他的背还没接触到沙发,简纾又语出惊人。
“也不能算是养儿子吧,算是一种执念你能理解吗?”
在看到老斯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却一刻也不能放下音乐后,简纾就对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单眼皮男生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他几乎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想法,但此刻,语言不自觉地从他嘴中流出。
“就像你喜欢音乐一样,一种又爱又恨的情感,怎么都放不下。这个人有多难搞你知道吗?我研究了他一辈子也没搞懂他最后在想什么,而且,现在看来,可能我之前的一切推论都是错误的!”
“与其说是儿子,不如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
简纾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到嘴边的话语被沙发那处发出刺耳的声音打断。
“呲——”
单人沙发黑色的金属底座与浅蓝色的地砖快速摩擦,直到沙发靠背撞上白墙发出一阵沉闷的碰撞声时才停止。
“我……我去买点喝的。”
阮世礼远远绕过简纾,贴着病房的另一侧墙飞快出了门,原本白到甚至有些透明的耳蜗完全泛红。
一下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简纾皱眉,转身看向阮世礼。
“等下!给我也带个,要冷的咖啡。”
“还有,你给我动作快点!回来把第六单元的课文也背了,书我给你带上来了,别溜出去玩!”
简纾趁阮世礼的背影还没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立刻补充道。
“听到没?!”
直到阮世礼被他喊得不耐烦,转身比了个ok的手势,简纾才满意地转回身。
转过头,他这才注意到老斯特眼里促狭的笑。
有什么问题吗?简纾感到奇怪。
这笑就和小时候,简媛看到他和幼儿园的女同学手牵手一起放学时一样:眼睛半眯,瞳孔里散发出玩味的光如同看到兔子的蛇,飞快吐着信子。
“还是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一会儿还得赶回去,你赶紧给我讲讲原定计划吧。”
索尔公学中午午休是要点名的,他们必须在那之前回到寝室。
老斯特本来想说什么,但被简纾这一身迟钝、完全没开窍的反应硬生生压了回去,又想到刚刚阮世礼发红的耳根子,心里的玩意彻底被激发出来。
这两人凑在一起,比简纾一个人要有意思多了。
他和阮世礼也算是从小就认识了,他可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我改主意了。”
简纾一下子没跟上老斯特的思路,“什么?”
“既然赌约要转移,又是你们失信为先,我要改一下我的条件,”老斯特脸上促狭的笑越来越大,一侧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边。
“我不要你把自己赔给我了,如果你没带领宿舍卫冕,我要你去亲阮世礼一口。”
“哈?”
简纾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因为上次鲁异尼的事件留下了后遗症,老斯特刚刚说什么?亲阮世礼一口?
他沉默了很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不行吗?”
见简纾一脸懵,老斯特扬眉,“不行就算了,但,我家的藏书室也不可能随意让你去。”
“不不不,”一提到“藏书室”简纾立刻反应过来,“行到是行。”
两个大男人亲一口又怎么了,他们又不会少一块肉,这算什么要求?
“那就一言为定了,小简纾——”
句尾的音调被特意上扬拉长,在安静的病房内清晰地回响。
简纾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病房门外“碰——”地传来一声巨响。
又怎么了?简纾觉得自从进了这个病房,一种诡异的气氛就蔓延开来。
一罐棕绿色的咖啡径直滚到他身前。
简纾顺着咖啡滚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阮世礼似一座雕像钉在门边,左手拎着一罐瓶装的ADRID绿茶。
视线继续顺着修长的手指,白净的手背,深蓝色的衣袖向上,那张简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此时红得可怕。
“你跑出去玩了?脸这么红?都叫你快点回来了。”
简纾气又不打一处来。
躺在床上的老斯特此时再也忍不住了,腹部隐隐的疼痛发来强烈的警告,但他还是没忍住,抖成一团。
刚刚在提出要改赌约时,他就看见阮世礼正好从走廊那边走来。
老斯特本以为都这么说明白了,简纾能反应一点过来,结果还是跟个木头似的,还是那种明明心里像火一样已经燃燃地烧起来,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的木头。
除了偶尔创作出非常满意的曲子外,老斯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竟觉得看简纾亲一口阮世礼比拿到音乐节比赛的荣誉更有意义。
门边的阮世礼在看到老斯特扬起的嘴角时,眼神立刻沉下去,虽然脸颊上还带着没能立刻消下去的绯红,但黑色的眼已经似利剑直指床上的人。
“斯特·莫雷。”
除了小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阮世礼从来没有喊过老斯特的全名。
感受到阮世礼要杀人的怒气,老斯特努力压下笑意,之前父亲嘱咐他的正事也在这时涌入脑海。
“哈,哈……简纾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我和阮世礼有话说。”
几秒种的时间,老斯特就从刚刚快要笑疯的状态转变成一脸凝重。
感受到病房里气氛的变化,简纾立刻起身,一句话都没说,瞬间出了病房。
这肯定是要聊关于枪击案和D国的事了!
虽然不能亲自参与两人的谈话过程,简纾的心依然跳得飞快。
透明玻璃窗内,阮世礼修长挺拔的背影和老斯特双眉紧皱一脸严肃的表情交织在一起,与另一副百年后在历史教科书上的黑白照片逐渐重合。
首相阮世礼与海军元帅ML在医院曾有过一次决定海上战争发展的机密对话。
被间谍偷拍到的黑白照片上,穿着黑色西装脊背宽阔的首相背对玻璃窗;病床上,海军元帅因为脸上道道狰狞的疤痕看不清长相,唯一清楚的,便是拧成八字的浓眉。
简纾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断裂的东西一下子连接起来。
历史上身份不明的海军元帅BL并不是什么其他人,正是上任海军元帅卡尔·斯特·莫雷的亲儿子,现在的老斯特!
将纷乱的思绪整合,简纾大体能推断出事情的原貌。
老斯特,不,或许称他为斯特·莫雷更恰当,在后来并没有跟着自己的原定计划成为一名音乐家,不如说恰好相反,他亲手放弃了自己最爱的东西。
老斯特这次遭到枪击其实是接下来要进行十几年屠杀的先行号角。
D国的首领,后来发动整场世界大战的幕后黑手,从此时起,陆陆续续在十几年中杀光了莫雷家族所有的人。
应当是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情况下,莫雷家族选择让唯一的继承人假死,改名换姓,放弃了贵族最最珍视的姓,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斯特·莫雷并没有苟且偷生,而是选择了参军,一步一步从底层爬到了海军元帅的位置。
为了不让自己被人认出来,他用刀在自己的脸上划了几道极其恐怖狰狞的疤痕,·并割去了左耳。
据说,那只血淋淋的左耳被他保存在冷冻库里,时常会拿出来看看。
海军元帅ML最讨厌的东西便是音乐,每到庆功宴要演奏乐曲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们都以为这是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只知道打仗杀人的粗人。
ML明明就是“莫雷”的简写啊!
所以到了最后,他也依然没有放弃自己家族的姓。
看着房内的两人,简纾的眼睛发涩。
然而,病房的门并没有被关好,两人渐响的声音传了出来。
“嗯?别跟我说这些。”
阮世礼的声音满是不耐烦,是简纾从未听到过的冷漠严肃。
“阮世礼!别再装傻了……你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避免!我们都是一样的。”
老斯特的声音同样似冰冷的金属重重地敲在简纾的心上。
“那你呢?你怎么不干脆上军校算了,考什么狗屁音乐学院?”
“我……你不要扯开话题,先管好自己吧!”
“我很好不劳您操心。”
“贵公子,您十六岁了,想想你那日夜操劳的父亲吧!”
“滚。”
“急了?急了说明你还有点未泯的良心。现在躺在这里的是我,你觉得如果遇到这件事的人是你,你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小时候那些事你都忘了吗?世界上没有能被永远抹去的事实!逃不掉的!”
“腿上的疤还在吧?太久没疼所以不记得了?”
“嗯?”
阮世礼没有说一句话,整个人像是被抽去灵魂般立在那里。
说话啊,骂他也好啊!
简纾的手紧紧地攥成拳,指甲嵌入肉中。
什么小时候的事?那道弯月似的疤痕又怎么了?他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初学历史时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再次如潮水将他吞没,印在白纸上的黑字一个个戳在他的心脏上。
再也听不下去,简纾大步跑到门前,就要推门而入。
突然,一双极大的深棕色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极烫的温度让简纾猛地抬头看向手主人。
深蓝色和白色相交的海军制服,深棕色的皮肤,棕色的单眼皮双目。
胸前四枚闪闪发光的皇家徽章诉说着主人的荣耀。
卡尔·斯特·莫雷!
老斯特的父亲,此时统领整个A国海军的元帅!
“你好啊,简纾。”
莫雷元帅的身后传来如钢铁般坚毅的声音,一位戴着黑色礼帽、拄着拐杖的男人逐渐从元帅宽大的身躯后露出自己的面目。
黑发黑眼,和阮世礼极像的眉形和鼻子。
阮昆丁,一手控制全A国经济命脉的人,与此同时也占据了政界的半边江山。
除了皇室外,第一贵族家主的身份在这两者的相比下,反倒有些黯然失色。
简纾的心跳瞬间拉到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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