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池十二点找来的这一回让宗默不得不挂怀,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那独特又熟悉的铃声恰是时候地响起。

  他立刻将电话挂掉, 又迅速回拨过去。

  阮池:“……你做什么?”

  “我故意挂掉的。”宗默理直气壮地说, “因为我想先打给你。”

  手机那头静了一会。

  “你在忙吗?”宗默问。

  “忙的话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宗默想了想,也问:“你是不是一晚没睡?”

  “嗯。”

  “你就不累吗?”

  “累。”

  “是因为你安慰我,我才哭成那样的, 不是因为难过。”宗默解释道,“你累了的话……早点回来休息?”

  “你可以给我打个视频。”

  宗默:……

  什么啊,显得跟他视频像是多么珍贵的灵丹妙药一样。

  他不介意打个视频过去, 但他现在眼睛红肿的模样实在太傻, 而且他也更希望和本人面对面说话。

  “你不忙了的话,就早点回来吧。”宗默说, “我在家里等你。”

  “嗯。”

  “阮总。”片刻安静后, 宗默再次开口,“我想站到和你一样的高度。是不是只有那样, 我们才会平等一些?”

  “靠当明星?”

  宗默:……

  那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 不如指望投胎转世。

  宗默悠悠地叹口气:“好难。”

  “那我把财产捐掉九成?”阮池问。

  宗默:“你是开玩笑的吧?”

  “嗯, 是开玩笑。”

  宗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打算再催促一声让阮池早点回来。

  “可以分你一半。”阮池忽地开口, “这次不是开玩笑。”

  宗默:?

  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砸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瞬间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还紧张地把电话挂了。

  阮池:?

  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宗默惊慌失措。

  索要生日礼物的时候, 阮池就说过什么值钱的东西都可以送给他, 甚至包括豪宅。

  但刚才这话, 是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几个亿的事吗?

  宗默镇定心神, 重新拨通电话, 问道:“刚才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吗?”

  “怎么,你希望是开玩笑?”

  宗默也不知道是自己是有骨气还是没骨气,都没多想就“嗯”一声。

  嗯完之后,无比后悔。

  这是真的错过了几百个亿!!

  阮池只说:“你希望是,那就是。”

  电话挂断以后,宗默独自沉思良久,过了几十分钟又打过去。

  “你现在在忙吗?”

  “没有。”

  “阮总。”宗默认真地说,“你不要把财产分我一半。”

  阮池:“嗯?”

  宗默解释道:“我连理财都不会,只知道把钱存银行,给我就是浪费。而且你的那些工作,我也做不过来。”

  阮池又“嗯”一声,继续听他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十二点半。”阮池说,“要不要出去吃饭?我回来接你。”

  宗默一愣:“嗯?以后都不用我做饭了吗?”

  “我喜欢吃你做的饭。”阮池说,“你不想做饭的时候可以出去吃。”

  “其实我也喜欢给你做饭。”宗默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你早点回来吧。”

  -

  阮池如约到家,一进门就没头没尾地说:“你现在我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开心吗?”

  宗默一惊:“阮总,你今天出去干嘛了?”

  “当然是立遗嘱。”阮池又问,“开不开心?”

  宗默还没反应过来,只点点头:“开心。”

  阮池挑眉:“开心我立遗嘱?”

  宗默:……

  肯定是他昨晚的痛哭流涕又造成了什么误会!

  宗默茫然道:“你是在把我当成儿子哄吗?”

  阮池正色道:“除了孩子,配偶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宗默一愣,热意瞬间从脸颊滚到耳朵尖。他还以为阮池之前那句“和我结婚”是夹杂在文字游戏里的玩笑,也以为这个提议随着昨晚的吵架一笔勾销了……

  “你还想在这里住多久?”阮池接着说,“这里的安保措施不太好,很容易被狗仔拍到。”

  宗默还是有些不想回去,转移话题道:“昨晚拍到你的狗仔,没拿着照片和视频去找你卖吗?”

  “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们狮子大开口。”阮池平静地说,“所以我让他们滚。”

  宗默:……就算狮子大开口,他阮总能差这一点钱?

  阮池以前就说过被狗仔拍到很烦,再加上阮老爷子告诉宗默的,他便问:“你不是不喜欢抛头露面吗?”

  阮池:“无所谓了,这次不被拍下次也会被拍。”

  宗默突然有些过意不去,注意到阮池穿的还是昨晚那身衣服,却多带了一个公文包回来,便问:“这是什么?”

  “遗嘱。”阮池说。

  宗默:……

  所以为什么要年纪轻轻就立遗嘱啊,怪不吉利的!

  阮池把文件夹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展示给他看,一一进行介绍:“遗嘱是可以更改的,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改,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宗默:……

  他根本就不稀罕这些臭钱,更不想以遗产的形式继承这些钱。

  他正想出声拒绝,阮池又说:“我还给自己卖了几份高额保险,你是我指定的收益人。就算我出了什么意外,我的公司真的破产了,你也能拿到巨额的保险金,不用担心。”

  宗默:感觉更加不吉利了!!

  “这是星橙娱乐的转让协议。”阮池根本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继续说,

  “我把安澜的合同转到公司名下了,以后你就是她真正的老板,当然你想换经纪人也可以。我的演艺工作同样由星橙娱乐负责,你也算是我的老板了。”

  宗默忙插话道:“我根本不会管理公司,万一因为我破产了怎么办?”

  阮池笑道:“不用你来管,有专人负责,还有我。你只要坐着收钱就行。”

  “还有房产转让协议。”阮池说着再次递出一沓文件,“别墅也转到你名下了,以后是我住在你家里。”

  别墅的价值自然远远不及全部的财产,宗默却怔愣良久。

  “这不是你和你爸妈的房子吗?”

  阮池微愣:“你怎么知道?”

  宗默:……又不打自招了。

  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直言道:“是你爷爷告诉我的。”

  阮池又是一愣,微微蹙眉,喃喃道:“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居然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

  宗默:“嗯?”

  阮池:“那你还那么紧张,他这是认了你了。”

  宗默:?

  所以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看似古板的老人家已经在心里承认了性别为男的孙媳妇?

  “认了我……孙媳妇?”

  “嗯。”

  “你爷爷知道你喜欢男人吗?”宗默困惑道,“那拜年的时候你怎么还让我穿女装?”

  阮池:“不知道,女装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心理安慰,而且我也觉得好看。”

  宗默:……真不愧是爷孙俩。

  此时才得知这件事,宗默遗憾地长叹一口气:“如果我们没吵架,我还能再见到他最后一面。”

  “反正他见到孙媳妇的遗愿已经完成了。”

  宗默还替阮池伤心呢,结果这当孙子的还一口一个不正经的孙媳妇。

  他反驳道:“不是孙媳妇!”

  阮池笑道:“嗯,那你说是什么?”

  宗默无声呐喊:是孙老公!

  虽然他早在心中强调过无数次老公身份,这时却有些难为情,说不出口。

  阮池完全没有他的纠结,直接开口道:“我的老婆?”

  宗默沉吟片刻,纠正道:“是你的老公。”

  “嗯?”阮池微微挑起眉梢,没听清楚似的,“是什么?”

  宗默肯定道:“是老公!”

  “是什么?”

  “老公!”

  阮池点点头:“嗯。”

  宗默:……?

  嗯什么嗯?

  好像不太对。

  他从这场嘴皮之争中抽身出来,决定养精蓄锐下次再战,先谈正事。

  “别墅是你和你爸妈的房子。”宗默提议道,“不如把大平层给我?我喜欢住在那里。嗯……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想搬出去。”

  “那是什么意思?”

  “房子小一点,在家里就不用打电话了。”

  阮池一口答应:“好,都给你。以后可以经常过去住。”

  阮池好像在非常努力地给他创造一个平等的关系。

  既然改不了性格,那就哐哐砸钱。

  宗默怔了怔,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像龙傲天是怎么回事,入赘吃软饭的那种。

  “现在要出去吃饭吗?”阮池问。

  宗默看看时间:“快一点了,你是不是一天一夜没睡觉了?”

  阮池:“嗯。”

  宗默先放下想出去约会的心思,找出提前准备以防万一的医药箱,说:“我给你处理一下伤。”

  一晚上过去,伤口也没显出分毫愈合的迹象。

  像是空手握刀弄出来的伤,用小小的创口贴根本包不住。宗默只能给他缠绷带,把整只手包成粽子,抬眼一眼,又气又无奈:“你还笑?你就不疼吗?”

  “疼。”阮池说,“还好没真的杀人,我现在还不太想去坐牢。”

  宗默:……他不太想搭理这个疯子。

  但发疯不能当饭吃,一天一夜没睡觉也没怎么吃饭,肯定又饿又累。他估计阮池拿筷子都费劲,于是找出一包饼干递过去:

  “你饿了吗?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然后睡一觉休息一下?”

  阮池:“嗯,好。”

  -

  宗默上午睡了几个小时,并不怎么困,就躺在一边陪着。

  阮池确实没真的对他发过脾气,盛气凌人浑身带刺就是阮池原本的模样。

  这样也好,除了他不会再有人敢靠近阮池。

  就是……这睡着的样子十分具有欺骗性。

  但,他绝对当好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公,杜绝再有第二个人上当受骗的机会!!

  宗默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偷偷地在阮池脸上戳一下。

  没醒。

  不知道是累过了头,还是在自己身边才睡得这样熟。

  那再捏一下。

  捏完之后,宗默又拿出手机,对着熟睡的阮池连拍好几张。

  将阮池对他做过的事原样奉还,这下阮池也有把柄在他手上了!

  不过现在是在白天,他们什么都没做,都好好地穿着衣服。

  宗默想了想,俯下身去,轻轻地覆上自己的唇,又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双人合照。

  他还没来得及检查照片,就被箍住后颈拽了下去。

  宗默:“唔?”

  “你做什么呢……”阮池哑声说,“还让不让我睡了?”

  偷偷做坏事被抓包,宗默脸上一热,忙说:“你睡,我不困。那我出去待着,不打扰你了?”

  “待在这,别乱动了。”

  阮池翻个身,手脚并用抱住大型人形抱枕。

  宗默忍住想在怀里的发梢上蹭两下的冲动,以这种不舒服的姿势被抱着,不知不觉间竟然也睡着了。

  醒来时正是暮色时分,夕阳的残照延伸至房间里,宛如融化的黄金在床上流淌。

  宗默恍然忆起曾经独居时,因为太过安静无人打扰,有时会一不小心把午觉睡到傍晚。

  然后,便会产生一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巨大孤独感。

  可此刻却很温暖。

  他觉得阮池差不多睡够了,才把下巴埋入他的发间。

  阮池动了动,或许还迷糊着,先轻轻地喊一声:“宗默……”

  宗默:“嗯?”

  阮池仿佛梦呓般喃喃:“不要再离开我了。”

  宗默的心跳短暂地停顿了片刻。

  缠在身上的温热躯体宛如藤蔓,将他牢牢地束缚在这里。而这声话语便是凭空生出来的一根小刺,不痛不痒地扎破他的肌肤,渗入他的血肉,淌进心间。

  他难以言喻此刻的心情,只能如阮池一样沉声许诺:“嗯,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