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默留在家里等阮池, 对网上的流言蜚语置若罔闻，还有闲工夫搜索菜谱考虑今晚的菜品。
他正打算问阮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恰好收到安澜发来的消息：
[你不用担心, 阮总会处理好的。]
宗默沉思一阵。阮池都破产了，肯定没钱帮他撤热搜。如果出声澄清，则会影响自己在娱乐圈的发展。
但阮池也说了这件事是冲着他来的, 即使不主动出来承认，恐怕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爆出来。
宗默想了想，给阮池发消息：
[阮总, 你要不要在网上发个声明, 说我们签的是工作合同？]
[再告诉大家你破产了，网友肯定会同情你。我也发个微博, 说你从来没有苛待过我。]
[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过了十来分钟, 阮池才回了他简单的几个字：[你先别发。]
宗默不知道阮池在忙什么，打开微博一看, 却见他几分钟前发布了一条微博。
言简意赅, 坦然承认自己就是宗默的金主兼老板, 两人签的是工作合同, 且合同已到期, 并表示已发律师函起诉一切造谣者。
同时配上几张图片, 公布了合同的内容以及签订合同的前因后果。
宗默不太会看合同，但看得懂网友精辟的总结。
【我靠，我早知道娱乐公司黑心, 但9:1分成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还有保密协议, 宗默完全是有口难言啊, 心里清楚自己不是被包养但也不能出来澄清。】
【宗默能拿到的一成工资得等三年合同到期才支付……赚不够三千万自动续约可还行。】
【啊啊啊, 如果不是为了赔那个皮包公司的三百万违约金, 默默用得着签这种合同吗？】
【所以这哪里是资源咖啊，是娱乐圈第一劳模啊，太惨了叭qwq】
宗默：……
说实话，他本人也有些震惊。
阮池对主角受没什么感情不算奇怪，但压榨人家一位主角签下这样的合同……
真的不是一般的黑心。
合同上还有一条，因为要等合同到期才结工资，所以三年内宗默的日常开销全由阮池负责。当然，花掉的钱都是要还的。
宗默：……
原来如此，所以他穿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几乎没什么存款，那张一看就不属于自己的黑卡还收在了柜子里。
主角受花掉的钱要还，阮池却没跟他提过这件事，还说过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能送他。
现在是想花钱也花不了了。宗默却不怎么觉得遗憾，反而更加感受到自己的特别。
尽管不是品行不端包养小明星的油腻金主，可作为如此黑心的资本家，也让网上的风向瞬间倾倒，将阮池的微博攻击到沦陷。
宗默继续看微博。在阮池发声之后，同情他的声音不久便占了上风。但仍有居心叵测的人怀疑他和金主之间有某些不正当关系，以及他的演技烂同样是事实。
宗默：……
这倒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染缸cp超话里则是两极分化。一边在疯狂嗑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另一边则在吐槽糖中全是玻璃渣，怀疑宗默是不是被老板pua。
宗默想发条微博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他犹豫的时候，包养相关的热搜已然消失，就连路人网友的议论都找不到几条了。
阮池这才给他发消息过来：[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明天回来。]
-
宗默次日醒来，打开微博，又看到一条热搜：#宗默演技。
某个娱乐博主公布了他在拍摄《逐光少年》时种种敬业的表现。比如亲身上阵拍打戏受伤，大冬天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几小时导致住院吊水……
还有资深影评人一帧一帧地分析《逐光少年》中的片段，指出他演技中的可圈可点之处，有几场戏甚至堪称惊艳。
以及他在综艺里是怎样关心照顾别人的，也被逐一强调出来。伪装得再好的人设也不可能在长时间的直播里一直保持，足以说明这就是他本来的性格。
这些如雨后春笋般突然冒出来的、大肆夸赞宗默的声音迅速被顶上热搜前排。
宗默并不觉得这是谬赞，可突如其来的一边倒的声音，无论好坏都显得反常。
而且其中的一些拍摄《逐光少年》时的幕后故事，甚至都没有公开发布过，不知道这些博主是从哪里找来的。
宗默迅速明白过来。
是有人在暗中操作，拉拢多方资源为他洗白。
如果是陆泊，以影帝的影响力，帮他洗白绝不用如此拐弯抹角，不如直接发一个表示支持或相信的微博，说不定还能顺便赚取一些他的好感。
宗默只觉难以相信。
可他也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决定打电话给安澜，旁敲侧击。
“安澜姐。”宗默问道，“阮总他是不是没有破产？”
安澜的声音略显惊讶：“……什么？”
宗默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直接挂掉电话。
而微信里，阮池正好向他汇报：[今晚回，但可能会有点晚，你自己先吃饭。]
宗默敛眸沉思良久，迟疑着打字，下定决心点下发送。
[已经买完热搜了，你还在忙什么？]
[是在公司处理这段时间落下的工作吗？]
发完就将手机放到一边，手机屏幕良久也没有再亮起来。
-
晚上九点，宗默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门铃响起。
他准备好了满肚子的话，冷静地走过去开门。
可一见到阮池时，千言万语便只剩下了一句：“你为什么要骗我？”
阮池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走进来，略显疲惫地坐到沙发上，无所谓地说：“只有你会相信我破产。”
宗默仍站着不动，机械地又问一遍：“你为什么要骗我？”
“难道不是你自己骗自己？”阮池重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发现我破产无家可归了，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骗人还有理了！！
宗默委屈道：“因为你以前没有骗过我，我才会信。”
“是啊，我没骗过你。”阮池说，“不就骗了这一次？难道不是你骗我更多吗？”
宗默：“我……”
等一下，好像真的骗了。
第一晚时，他假装是陆泊。
后来……倒没怎么骗，绝对算不上骗，充其量是掩饰！
难道要让他亲自去对阮池说，你好我是拿了主角受剧本的穿书攻，你是人傻钱多的助攻攻2，攻1345全都爱我爱得要死要活！？
让阮池这一下颠倒黑白，宗默更生气：“把我当成笨蛋耍着玩，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谁让你一直不回来，我太想你了，又想不到别的办法。”
宗默：……
“在你说要和我一起还债之后，我就后悔了，非常后悔。”阮池说，“但也只能继续骗下去，不然你又会离开我。”
“难道你准备这样骗我一辈子吗？”宗默说，“住在那么小的房子里你觉得很高兴吗，还是你觉得自己牺牲很大？”
“没有。我准备等到你不生气了就告诉你。”
“我生气是因为你骗我。”
“那你现在还生什么气？你都知道了，而且我不就骗了你这一次吗？”
“……我不想和你吵架。”
“宗默，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干吗和你吵架，还不是你在对我发脾气？”
宗默：……
可他偏偏是不擅长吵架的性格，明明打好了满肚子的腹稿，只要随便吐出几个字眼眶就发热。
他干脆不说了，才不要在阮池面前哭，显得像是自己理亏被骂哭。
宗默不说话，阮池就紧紧盯着他。
“宗默。”阮池放缓语调，说出来的话却和温柔沾不上边，“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听话？”
宗默深吸一口气：“你能尊重我一点吗？”
阮池努力压制着烦躁：“我没尊重你？”
“你只是把我当成玩具。”宗默怒气上头，根本无法冷静思考，“不，你把我当成按摩.棒！”
阮池也一下提高音量：“谁他吗会给按摩.棒.口？！”
宗默：……
难得见阮总爆一次粗口。
又让他没法接话了。
阮池再问一遍：“你现在还在气什么？”
“我、我……”宗默喉头一哽，有点喘不上来气，“我就是生气。”
阮池沉声道：“宗默，有些话我不对你说，是怕你难受。”
宗默疑惑地看向他。
“你经常骗我，我什么都没说，我也没有真的对你发过脾气，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尊重你。”阮池说，“知道我破产后，你觉得开心了，平等了，还想和我一起还债，我以为你真的不在乎钱。”
“可发现我没破产，你就觉得我不尊重你了。”
“从你第一天来我家，我就觉得你很有趣、很可爱。后来是因为喜欢你，我才会逗着你玩，想让你只属于我。如果我说的什么话冒犯了你，我做的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你都可以告诉我。”
阮池一字一句，缓缓说到最后，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感受到的不尊重，到底是因为我、因为我的钱，还是因为你的自轻？”
突然收到逻辑清晰的长篇大论，宗默没有精力去细想，怔愣许久，只说：“怕我难受，你为什么还要说？”
阮池则问：“所以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宗默抿着唇不吭声。
良久，才开口道：“这里是我家。”
阮池不再多言，站起身来，掉头就走，砰地一声关上门。
宗默懵在原地。
-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冷静下来后，宗默已经忘了自己是在气什么。
阮池第一次骗了他。
可骗他是为了来找他和他在一起，谎言暴露也是为了帮他澄清。
宗默拿起手机，没看到来自阮总的新消息。
祁知意经常会给他发一些可爱的猫猫狗狗和美食，两人偶尔也会在微信上聊天。
这时的微信里多出几条信息，竟然都是来自祁知意。
［你很像一道光。］
［就算不处于黑暗之中也会渴望。］
宗默：……
他知道双胞胎之间会互通消息，还以为拒绝祁南风一个人就够了。祁知意没明确表过态，也是他唯一一个没有直接拒绝的人，没想到此时会突然发消息。
仿佛在尝试趁虚而入。
他还在考虑回绝的措辞，祁知意又一连发了好几个顽皮的笑脸表情包过来。
［别太在意我的话，但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小默，祝你幸福。］
宗默微微一怔，立刻把拒绝的话删掉。
但祁知意又迅速发来新的消息：
［不幸福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哦（ps.不要找我哥）］
这算什么……提前自荐预约接盘侠？
完全不留给他拒绝的机会。
宗默心烦意乱，连礼貌都顾不上，干脆不再回复。
安静思考的时间慢慢流逝，他已经可以确信自己绝非身处于一部小说里。
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实得可怕。
阮池哪怕和家人的关系再糟糕，他也拥有家人。旁人再嫉妒他、排挤他，他也是锦衣玉食被供着长大的少爷。他不需要迁就任何人，也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
宗默却截然相反。
他被抛弃过两次，孤零零一个人长大，从十几岁就开始打工养活自己、照顾其他人。
他和阮池之间存在着无可弥合的差距，无论是成长经历、阅历还是学识，这都是阻挡他们触碰彼此的巨大阻碍。
童话般的小说里，霸道总裁和灰姑娘的故事就是宠宠宠、甜甜甜。
可当他真的置于这样一个“灰姑娘”的位置上时，他会瞻前顾后、忐忑不安。
因为所有的宠爱，都建立在阮池喜欢他的前提之上。
只要某一天不喜欢了，感情淡了，他便会失去一切。无论是财富、住所还是工作，就像从湖边离开那天，在刹那间变得一无所有，连一颗原本完整的心都被掏空。
阮池选择用“自轻”这个词点醒他，已经说得够好听了。
说得难听点，就是自卑。
所以他才会反复地向阮池确认，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即使阮池从没骗过他，在给出一辈子的许诺后，他也仍旧半信半疑。
阮池还是骗他了，不管这次的谎言背后藏着怎样的目的，都让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安全感，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阮池说可以永远喜欢他的时候，也要求他不要背叛自己、不要离开自己。
他没有离开，但他又把阮池赶走了。与其说是生阮池的气，倒不如说是生自己的气。
想通这一点，他又后悔了。
因为后悔，更烦了！
半夜三更蓦地惊醒，然后蒙着被子抽噎。
好烦，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阮池这种疯子！？
搞得他也跟着不正常。
静得可怕的深夜里，门铃骤然响起，惊得宗默一个激灵。
以为是阮池，下意识就要去开门。怀疑是阮池，又有点不敢去开门。
他躺在床上装死，门铃响了一会便停了下来。
手机屏幕随后亮起，弹出一条消息。
阮总：[开门。]
宗默：……
喊他开门也不打个电话，如果他睡着了，那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他再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四点。
真的有病。
反正他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索性心一横，下床去开门。
刚将门打开一条缝，一只白皙的手就迅捷地钻了进来。
只要用力把门一关，这只养尊处优的手肯定就得骨折，疼不死他！
宗默没干这种混账事，阮池便趁机挤进来，登堂入室。
推门时手腕一翻，宗默注意到他手心里好像带着伤痕，微微一愣，还没能看清，阮池已将手收了回去。
“你到底要怎样啊宗默？”半夜四点的阮池自然脾气不轻。
一句抱怨送出口后，却蓦地顿住，语气一转：“你还哭了？”
宗默：……
好烦，偏偏是这个时候。
半夜emo怎么了，谁没半夜emo过。
宗默不想理他，正待赶人，阮池又说：“不哭了，好不好？
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往回憋没出息的眼泪，半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阮池的嗓音却越来越缓：“别哭了，小默。”
宗默没能控制得住，只好抬起手来擦眼泪。
阮池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先一步捧住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拭去他的眼泪：“不要再哭了，嗯？”
宗默来开门之前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心情，这时让这几句安慰一刺激，心情已然好转，眼泪却没出息地直往外冒，比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的时候哭得还要厉害。
眼泪越擦越多，他怀疑阮池大概要生气了，想要后退躲开。
夜半时分，阮池的耐心却异常地好，将他按住，又说：“不准哭。”
说着命令的语句，却是安慰的语气。
不但不让宗默躲开，反而欺得更近，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睫毛擦过他的睫毛，带走少许温热的湿意。
“别哭了，宝贝。我不想看到你哭。”
宗默只能推开阮池再次后退，艰难地开口：“你先别说了。”
“但你还在哭。”
宗默深深吸了口气，止住哽咽道：“你没安慰过小孩吗？你越安慰，他哭得越厉害。”
“我怎么可能安慰过小孩？”阮池先回答，而后才沉默一会，猜到宗默此刻的眼泪不是因为伤心。
“难道你是小孩？”
宗默的眼泪霎时止了大半：“不是！”
“那你别哭了。”阮池不由分说继续劝，“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哭？”
宗默倒更希望阮池生气骂他，越安慰他他越想哭。
“你怎么哭起来也这么可爱？”
宗默：……
瞬间就不想哭了！
“虽然很可爱，但你不要再哭了。”阮池温声说，“我不想让你哭，我想让你开心。”
未免像个傻子一样哭个不停，宗默决定先和阮池拉开距离。
沙发上，两人隔着最远的距离对坐。
-
勉强冷静下来之后，宗默开口提出要求：“我想要平等的关系。”
“我们已经在交往了，但你要把我赶出去。”阮池说，“这样你觉得平等了吗？你开心了吗？”
宗默说不过他，干脆先换个话题：“你别总是命令我。”
阮池：“我没有命令你。”
宗默：“你总是把我呼来喝去。”
“答应过随叫随到的是你，在你来我家的第二天。”阮池不紧不慢地说，“你不听话的时候，我也没对你怎么样过。”
宗默一时竟无法反驳，想了半天才说：“你说话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阮池立刻接话：“我哪里咄咄逼人。”
“现在就。”
“有吗？”
宗默：……
以阮池的身份地位和人生经历，除非他亲身去体验一番生活的毒打，否则这性格是不可能改，更不可能跟一路摸爬滚打长大的自己感同身受。
把高高在上的人丢到泥潭里践踏，就算他宗默有这个能力，也做不出来。
“工作上的事由我来做决定，因为我是你的金主。”阮池继续说，“以后，你也可以拒绝，以恋人的身份。”
宗默：？
“现在合同已经到期了。”
“嗯。”阮池淡淡道，“你可以建立自己的工作室，你想要什么资源我都可以给你，以恋人的身份。”
宗默：……
谁稀罕啊！
阮池起身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轻声唤道：“宗默。”
宗默偏开头，继续赌气。
阮池说：“对不起。”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迟来的对不起，宗默微微一惊，随即眼眶再度发热。
他哑着嗓子，不怎么相信地问道：“这句对不起是真心的吗？”
阮池：“不是。”
宗默：……
还真是一点都不稀罕撒谎。
“你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吗？”
“嗯。”
“那你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你不是哭了吗？”阮池说，“你怎么又哭，你要让我怎么办？说了对不起也不行？”
“别哭了，对不起，我错了。”
宗默：……
好不容易撒了句谎，却是为了安慰他。
宗默眼眶酸涩，需要缓一缓，想站起来，膝头却被阮池的双手制住。
“宗默。”阮池悠悠地说，“我改不了啊，我就是这样的烂人。”
“只要你说，我什么都能给你。你不开心也可以把我赶出去，我会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对你生气。”
“但我改不了，就像改不掉对你的喜欢。”
宗默：“……你从哪学的这种话？”
偏偏他还真吃这一套。
“突然想到的。”阮池说，“你知道我每天早上醒来看不到你，晚上回家看不到你，我有多难受吗？”
“我也很难受。”宗默咕哝，“别墅太大了，白天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在家。”
“那我不工作了，好不好？”
“……真的吗？”宗默将信将疑，“如果放弃了事业，你以后肯定会怪我的。”
“真的啊，不要了。”阮池说，“那些没用的东西恶心人的东西总是来惹我生气，我怕我有一天会忍不住杀人。”
宗默沉默良久。
除了破产之外，阮池当真是一句话都不骗他，让他捉摸不准杀人是不是一时的疯话。
“你别说这种话……”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那么做。”
“你不要再骗我了。”
“我说实话，你也不信？”阮池说，“那我做给你看？”
宗默：“……等等。”
阮池不依不饶：“不然我死给你看？”
宗默：……
为什么突然变成了给命文学啊？
而且他实在没办法不在意阮池的手，便说：“你的手。”
阮池立刻领会他的意思，将右手翻过来，展示给他看。
一条最深的红痕横过掌心，五根手指上也带着深浅不一的伤痕。
血已经止住了，但显然没有处理过。伤口还裂着，沁了满手咸涩的泪水。
肯定很疼。
伤在手掌内侧，实在不像意外。宗默也不觉得是阮池故意自残，要是真自残了怎么不主动来卖惨。
他没观察多久，阮池便开口解释道：“差点杀人了。”
宗默：……
阮池收回手，再次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宗默不悦道：“你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说什么对不起。不要再骗我了。”
“现在是我错了，我把你弄哭了，对不起。” 阮池说，“只要你不哭，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骂我打我，只要你别哭了。”
宗默鼻头一酸，眼泪再次开始往外冒。
阮池静静注视着他，平静的语气里不知道压抑着怎样的脾气：“你为什么又哭。”
宗默哽咽道：“你为什么还不生气。”
就算是吵架挨骂，他也绝对不会哭得这样厉害！
“我想让你开心。宝贝，我不想看到你哭。”阮池说着，弯腰搂住他，将他的脑袋压进自己的胸膛，另一手则抚上他的后背。
“不准哭。”
宗默短暂地懵了片刻，愈发失声痛哭。
他想出声让阮池放开他，却猜到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绝对难看得不行，那还不如把脸埋进衣襟里，将狼狈的泪水全糊到阮池身上。
为什么还不生气？
宗默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该像个笨蛋一样一直哭，不知为什么就是止不住。思绪则早已从阮池骗他破产这件事上抽离，远远地飘到上辈子，飘到孤儿院里那个安静的小孩身上。
他从小就很安静，常常被大人夸懂事。他很少哭，受到了委屈也能一笑置之，接着扮演大人眼里的乖孩子，弟弟妹妹们眼里踏实可靠的好哥哥。
只是在养父母去世后，重新回到孤儿院的第一个晚上，他没忍住嚎啕大哭了一场，吵得其他孩子怨声载道一夜未眠。
现在的他都二十多岁了，居然哭得比六岁小孩还要凶。
太没出息了！
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紧紧攥着阮池肩头的衣料，继续低声抽泣，呜呜咽咽个不停。
夹杂在他的呜咽声中，则是阮池断断续续的安慰。
他哭到大脑一片空白，连对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和抛下自己撒手人寰的养父母的怨念都翻涌上来，不管不顾地哭诉道：“为什么要丢掉我？”
一只温热的手穿过他的发丝，托住他的后脑，有力而又令人心安。
耳畔的嗓音则低沉和缓：“我没有丢掉你，我永远也不会丢掉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你看看你，怎么安慰了一章人还在哭（指指点点）
小默，你看看你，说好的是大猛1呢？（继续指指点点）
吵吵架解开心结，没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