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父帮腔:“就是,都求婚了才跟家里人说!”

  秦母用手指戳着她儿子,一点不留情:“我们难道就不想勒勒和哈哈了?全世界就你一个人喜欢他们?”

  秦父继续帮腔:“就是就是,求婚这么大的事,说做就做,都不找父母做个见证……”说完他才想起他们两兄弟家里已经没有长辈了,又补充道:“养你还不如养一养哈哈,哈哈跟我们俩可亲了,晚上还要带我们去吃排骨呢。”

  秦母:“哪像你,见到我们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们过来干啥。还能干啥?我们家要添新人了,还不能让我们看看了?”

  穆勒眼眸低垂,又卑微又懊悔,他无父无母又要顾着情况特殊的穆哈哈,现在还没经过人家家长同意就要跟他们的宝贝儿子在一起了……

  “叔叔阿姨,你们别生气了,我和穆勒今晚请你们吃排骨,给你们接风。”穆哈哈的手被秦母爱惜地抓着,让他觉得好亲切,好像跟奶奶或爸爸在一起一样。

  秦母越喜欢穆哈哈,就越看不上亲儿子:“要不以后你跟穆勒过吧,让哈哈当我们儿子算了。”

  秦父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主意好棒!

  平日里,穆勒就心思敏感,此时更是被心虚和心慌两种情绪同时吞没,他低着头道歉:“叔叔阿姨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婚姻不是小事,我应该先争得你们的同意再接受诺和的戒指的。”

  后座的两个老人同时伏上前去拉他的手,异口同声:“没有没有——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秦母嫌丈夫嘴笨,飞快把他的手打掉,牵起穆勒的两只手:“哎呀,我们家这小子从高中就跟我们做思想工作,只要张嘴就是在夸你,快把你夸出花了。”

  笨嘴拙舌的秦父在一旁补充:“本来就是霸王花嘛,我们从你那么小就看着你长大,怎么能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呢。”

  秦诺和是个死心眼,十几岁认准了穆勒就真得没再对谁动过心。秦父秦母一直都挺为他操心的,每次和他提起恋爱和结婚的话题都会被他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一直到几天前秦诺和给他们打电话汇报重遇穆勒并成功求婚的消息,二老才如释重负继而欢天喜地,非得要来看看穆家兄弟。

  秦母打量几番穆勒手上的戒指,简直要把秦诺和鄙夷到天上去,不是搞天文么,送到火星上去种菜也比留在地球上有意义。她拉着穆勒的手放到秦诺和眼前:“你那么喜欢人家,最后就给人买了个光秃秃的戒指,连镶个钻都舍不得?”

  看到父母的态度,秦诺和松了一大口气,赶忙陪笑道:“哎呀,这不是还没正式办婚礼么,这个戒指平时戴着也不会有负担,但我保证,婚礼上一定给他买个大钻戒,让他风风光光成为我老秦家的人。”

  “算你识相。”秦母稍微宽心,她听秦诺和简单说了几句穆勒这些年的遭遇,已经心疼得抹眼泪了。他们常听别人说人老了心肠也要变软,没想到一语成谶,明明半年前提起穆勒都还是满腹牢骚,现在这些怨言已经化成了体谅甚至是爱怜,不愿让穆勒再遭受半点委屈。

  秦父秦母在棉市待了三天,穆勒和秦诺和请假陪着,哈哈也破天荒得以休闲放松为理由请了几天假。

  虽然不能领证,秦母还是带着穆勒去买了钻戒、手表、床品还买了几副红艳艳的喜字挂在他们居住的小房子里。

  最后一天他们去照相。

  先拍秦诺和与穆勒两个人,他俩穿着情侣款白衬衣,衬领两边用金线刺着两个数字,左边是18,右边是28。

  他们约定每年都来拍一张,左边的数字不变,代表18岁情定终身;右边的数字逐年增加代表两人爱意绵长。

  闪光灯咔嚓,定格两张干干净净的笑脸,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他们眼中属于少年的那份青涩正渐渐褪去,但他们心中的坚守与热爱让这两个人闪着耀眼的光芒。

  初心未改,方能矢志不渝,不恋往事,也不羡少年。

  之后秦诺和离开位置,穆勒和穆哈哈两人拍了一张家庭照,穆哈哈长这么大还没化妆照过相,他心里紧张,照相馆的助理撤走了秦诺和坐过的凳子,他便浑身局促地站在穆勒身后,两只手捏着白色t恤的下摆,视线飘忽不定。

  秦诺和站在照相师傅后面叫他的名字,摆出各种鬼脸哄他放松,不小心连带着逗笑了坐在前面的穆勒,画面瞬间温馨和睦,秦诺和特别喜欢穆勒纯真的笑脸。

  最后是全家福了,秦家新加入两位家庭成员,秦父秦母换了一套颜色喜庆的唐装坐在椅子上,后面站着临时套上米白色羊绒衫的诺和穆勒,他俩胸前别了朵小红花,在纯色衣物上更加显眼。穆哈哈仍是一脸茫然,穆勒拉着他的手,塞了张贴纸给他。

  贴纸上印着“你真棒”,穆哈哈看到熟悉的事物精神有所放松,学着哥哥和“嫂子”把贴画贴在了胸口正中,泛着一股得意劲儿。

  这张照片接近一小时,不是因为秦父受不了反光灯下意识眨了眼,就是因为秦母觉得儿子在她脑袋顶上比了个耶很老土,穆勒笑得脸都僵了,暗暗撸起毛衣袖子。

  秦诺和一把拦下:祖宗诶,穆哈哈都没什么反应,你不要在这个时候炸毛。

  有长辈在穆勒当然不敢炸毛,只是笑容越来越僵硬,趁着秦母补妆偷偷和秦诺和咬耳朵,说自己再笑就要嘴角抽搐了。

  秦母回来坐定,穆勒立刻乖巧,秦诺和看在眼里,喜欢到恨不得拉他过来狠狠抱着。

  闪光灯又开始霹雳啪啦地闪,穆哈哈觉得无聊张着嘴打了个哈欠,秦诺和忍无可忍啄了穆勒的侧脸,这时秦父憋不住放了个声音干脆的屁,秦母一脸嫌弃地狠瞪他一眼……

  那天他们明明拍出了宜室宜家的照片,秦诺和和穆勒却独独喜欢这张。最后五脸假笑的全家福挂在了秦家客厅,秦母是个爽快人,逢人问起便说照片里是儿子、儿媳和干儿子。稀松破烂的这张被他们俩印出来摆在了办公室桌上和他们家的客厅里,每当穆勒想起过世的爸爸和奶奶,哭一阵子再瞥一眼照片,就会瞬间觉得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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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诺和的一个跨国研究项目即将落成,由于他是主导人,合作书将由他代表棉大,与过来访问的一家英国大学代表人联合签名……这是他科研工作的一项重要进展,从今天起,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他人,自己是个天文学家了。

  签约这天,穆勒也从医院赶来。签约现场根本没有他想得那么正式,甚至所谓“现场”也不过是秦诺和的那个拥挤而凌乱的办公室。

  他到的时候,英方的合作代表已经来了,秦诺和记得早上穆勒一脸认真地说着要来见证他人生的重要时刻,就拖着对方等到穆勒现身才舍得拿出合同。

  秦诺和即将落笔,穆勒抓了抓他的衣袖,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准备的礼物,说:“拿这个签吧。”

  那是一支抵得上秦诺和半个月工资的钢笔,上次看到是在大年初二时精品店的旋转展示台里。

  秦诺和将它捧在手心里细细观赏:深棕色的笔杆配镀铂金笔帽,笔夹上饰有一颗黄星。他小心翼翼地拧下笔帽,金制笔咀上有雕花浅纹,握笔处呼应穆勒最珍视的礼物之一,上印两组小字,左转是平安、右转是如意,

  穆勒又拽他袖子提醒他赶快签字,他郑重落笔,满心感动。

  他向合作伙伴介绍穆勒,对方听到他的名字,低着头重复两遍:“MuLe、MuLe……”

  他恍然大悟,抬起头拍着秦诺和的肩膀:“Qin, this is so romantic!”

  穆勒茫然,老外倒是不见外,从带来的档案袋里抽出秦诺和的研究履历给递给他。

  前面几页是题目又长又复杂的研究论文,后面是他的观星成就。秦诺和18岁上大学后开始专业性观星,这些年零零总总有不少发现。

  他一共观测到两颗超新星,因为坐标距离较远,一颗命名为546088-Mu, 另一颗命名为546089-Le。

  他利用业余型望远镜发现了一颗小行星,给它编号5460-917,后三位是穆勒的生日。

  随着他的研究重点逐步转向木星,他开始命名自己观测到的环绕在木星周围的小行星,有的叫Mu, 有的叫Le,有的叫Mule,还有几片叫做Vileplume(霸王花)的星云……

  穆勒不在他身边的十年里,他把他融进了自己的兴趣和工作里,融进生活的空隙里,也融进了浩渺的宇宙中。

  他没让穆勒消失,穆勒一直都在他的观测范围里,成为了激励着他的力量,让他可以将惦念与祝福装进更加广阔的概念里,只要抬起头就可以寄送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