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穆勒喜欢了自己多久?他又曾辜负了怎样的诺言?穆勒到底怀抱着多大的希望,最后才能走得这么决绝?

  入了夜的西北,狂风刮在这张淌着泪水的脸上,遍地铺满了悔恨。

  约莫过去很长时间,也有可能没有那么长,秦诺和带出来的烟都抽完了,烟头不知道被风卷去了哪里。

  他头痛欲裂,两眼肿胀,双腿像是被冻住了,根本无法动弹,他瘫在那里,雪势渐大,漫天雪花砸在了他的身上,直到他被结束了夜间观测的两位同事发现并带回了酒店。

  最后的记忆停在救护车顶的灯箱上,白色的灯光打下来,冷静又决绝。

  他想起久别重逢时穆勒曾在医院里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他为什么不去找穆勒?

  因为他的世界里有好多好多东西,爱人、家人、朋友、理想,这些东西井井有条地铺陈在他的生活里。

  而穆勒没有自己的世界。

  秦诺和就是他的世界。

  、梦中人

  秦诺和差点冻死在那个雪夜。当他终于从长梦里苏醒,穆勒就坐在他的病床边。

  他倏然睁大了眼睛,挣扎着要起身。

  唔——怎么这么疼。

  他的四肢僵麻着,轻微的动作也会感觉胀痛,他还觉得眼干口燥,明明是白天,眼前却有漫天繁星浮来动去。

  病床上的动静吵醒歪在椅子里浅寐的穆勒,他着急地凑上去看望秦诺和。

  “秦诺和,你醒了?”看到秦诺和正睁着眼睛看他,他自问自答:“醒了,你终于醒了!”

  “冻伤可不是小事,你都给冻休克了,知道自己昏迷几天了么?”

  秦诺和哪在乎自己昏迷了几天,他欠穆勒一个道歉,他恨不得一觉醒来又回到毕业典礼那天,一切重新来过。

  那样的话,他会找到穆勒,然后不管他那时在经历什么,他都会告诉他:“我来了,我不走,你还有我。”

  但他现在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过高地体温蒸发掉了他嗓子里的水分,光是吞咽,都痛得像是有猫的利爪在他薄弱的喉管上狠挠。

  秦诺和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跟穆勒讲,而且让他魂牵梦萦的穆勒本尊就坐在他的身边,他却不能出声,因为手指也被冻伤,所以连打字也十分费力。

  他哆哆嗦嗦地在手机上打下“谢谢你”。

  穆勒跟他说:“不客气。”

  他不甘心,又哆嗦着打下三个字“对不起”。

  穆勒迷惑:“怎么了?”

  秦诺和想要解释更多,但自己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不允许,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头晕,看来脑子也被冻住了。

  他不能放弃,用尽余力,打下了三个字。

  “我爱你。”

  穆勒问他:“爱我爱到要冻死自己?”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成学新抽空过来探望病号。秦诺和的项目做了一半,他病倒了观测就中断了,之前的努力就算白费了,所以同行的其他三个人分了工,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帮他继续观测记录。

  看见秦诺和平安苏醒,成学新眼眶都泛红,他是这次观测考察项目的组长,所以他把秦诺和出事的部分原因归咎于自己:不该没看住他,也不该偷懒不出去找他,才差点酿成一场事故。

  成学新和穆勒换班,说要和秦诺和对接工作,让他先去医院食堂吃点饭。

  穆勒一走,成学新就迫不及待地跟秦诺和分享他昏迷期间的事情。

  “你肯定会好奇为什么穆勒会出现在这里对不对?”

  秦诺和点头,用殷切的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都冻僵了,心跳都停了几秒。我以为你扛不住了,就给姜老师打了电话。没想到他还挺冷静,他说你绝对不是故意寻死,就一定有意志力扛过这次危机。”

  “结果没想到你真的扛过去了,在急诊室里待了两个小时生命体征就恢复正常了,但你一直在做梦,一直在叫‘穆勒~穆勒~’。”

  成学新回忆着回忆着竟然笑了出来:“你中间醒了几次,都一直在叫穆勒这个名字,感觉特别悲壮。现在医院里估计没人不知道穆勒了。”

  他接着说:“看你一直不醒,我就给姜老师打电话说明情况,没想到姜老师居然认识穆勒。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穆勒说的,反正当天下午穆勒就来了,匆匆忙忙地,一直在哭,看到你才平静下来。”

  现下趁着秦诺和说不了话,他干脆八卦起来:“这个穆勒,是不是你对象啊?”

  秦诺和骄傲地点头。不管姜老是怎么跟穆勒说的,只要穆勒来了,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那就还有机会求得穆勒的原谅,破镜粘一粘,让他圆出个美满爱情的囫囵样。

  成学新打量秦诺和,不服气似的:“他来了就让我们都走了,说他是护士,可以把你照顾好,看来照顾得还真不错。诶,你知道么?他会用棉棒沾温水,给你按摩眼眶和嘴唇。一个男孩子心这么细,看来你以后有福啦!”

  秦诺和听完,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他已经口干舌燥,嘴唇却没有皲裂,昏迷期间真得被穆勒精心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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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勒回来时打包了一份乌骨鸡汤,秦诺和舀了两勺,漏了一勺半。

  穆勒叹了口气,默默拿过汤勺,一勺一勺喂他,让他的心也软成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