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琴声掠过易北河【完结】>第40章 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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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而言,最大的错误是想当然。这个错误我犯了很多次,如今和将来还会一犯再犯。我不知道这是人类固有的劣根性,还是我独有的顽疾。要知道字面上的“以己度人”和“站在别人的鞋子”上是两码事。前者若按自己的心去比别人的心的话,多么很多事我认为都没必要,都是全然的无聊。可对于他人来说,我认为的一粒沙,很可能是别人的一座山。

  我犯的就是这个错误,我没能设身处地,我囿于我自己。于是视野是窄的,想法是单纯的,甚至是可笑的。很多童年不幸的人会有这样的毛病,说其自私也好,评价其太过自我也好,他们千疮百孔的灵魂实在经不起“位移”,仅是看到自己就已经用尽全部力气了。

  当然,在这里我并非要为自己开脱,也许有私心会在犯下错误时得到些许谅解,但其实这对我来说也并非重要。主要的是讲清楚,这是对故事负责的表现。

  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回到琴声,说法是我和萨连科去打猎不小心枪支走火,误伤了自己。这事一定得保密,德国的动物不是想打就能打的,多亏了希特勒,这里动物保护法严苛到令人不敢想象。但好在和我一起去的还有个苏联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打猎还不至于被史塔西给抓到牢里去。

  弗兰克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种说法,埃里克那边我则不想去过多解释,他也并不问,他向来没有此种好奇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回去后餐厅依旧照常营业,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里多了个帮手,这人我怎么瞧都觉得很眼熟。

  “你……”我眯着眼睛打量他,他又高又壮,,年纪似乎比埃里克要大上几岁,短促的棕发,额头上一道伤疤,眼角处挂着几处怯生生,我一凑近,他带着几分惊恐地后退几步,继而又趾高气扬地昂起了下巴。

  “我叫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韦尔霍文斯基。”他说,”我是奉萨连科少校之命,来你这儿帮忙的。”

  “啊,你是那个司机。”我记起来了,是那回我在路上和萨连科闹脾气时坐在车内的司机。

  “我是副官,不是司机。”

  “不都一样,现在还是服务员了。”我坏笑着,赖皮地在他屁股上拍了拍,他瞬间脸色就变了,反手拧住我的手腕,瞬间就用擒拿术把我给摁在桌子上。我惨叫一声,在外停好车的萨连科应声冲进餐厅内。

  “米嘉!”萨连科怒吼一声,这个叫德米特里的副官哆嗦了两下松开了我。

  “疼死我了,该死的俄国佬,我才刚出院你就又要把我送回去吗?”我疼得龇牙咧嘴,萨连科心疼地上下扒拉我:“有事吗?伤口还好吗?”

  “他,他拍我屁股。”迪米特里——也就是米嘉,脸色惨白,低下了头小声地抗辩。

  “你该感到荣幸!”我说。

  “我不喜欢。”

  “米嘉,你得知道轻重!好了阿尔。”萨连科又转向我,扶着我的肩,低声道:“米嘉不懂这些,他很害羞,别逗他了。”

  “我不逗他,等我伤好了我揍他。”

  “我等着你!”德米特里毫不服输,甚至颇具挑衅。。

  “见鬼!萨连科,你看看你这个副官,要气死我,我现在就揍你!”我刷起袖子,就欲扑上去。(当然,我知道萨连科会阻拦我。)

  “把他给揍跑了我可找不出第二个信赖的人给你的餐厅帮忙。”萨连科猛地蹲下身抄在我的膝弯里,把我横抱起来。他走到楼梯前,回首对餐厅内的面面相觑的众人说:“好了,你们忙吧,反正有没有这个老板似乎也不打紧,就让他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弗兰克傻笑一声钻进了厨房,他总是这么乐得自在。埃里克低头沉默地坐在柜台里,在仔细登记酒水账目。德米特里朝萨连科敬了个礼,转身开始擦他的桌子。我红着脸勾住萨连科的脖子,说:“他的屁股没你的翘。”

  “只有这一次。”他一边上楼,一边说,声音严肃得可怕,“以后再摸别人的屁股,我会把你的屁股干开花。”

  我不屑地哧了一声,“就你?”

  萨连科讶异地低头,“你不相信?”

  感觉这人要来真的了,我连忙腆着好脸,笑嘻嘻地说:“相信,相信,可我现在还不想开花。我要你亲我。”

  进了阁楼,他把我放在那张包豪斯椅子上,叫我跪在上面,托起我的胯骨叫我屁股撅高。而他脱去西装,一颗一颗解开衬衫扣子,抽出了皮带。

  “晚了,亲爱的。”他恶劣地笑着。

  “你要是敢抽我,我弄死你。”我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可舍不得。”

  他自后环抱上来,贴在我的后背,咬着我的耳垂说:“我没那么变态,可是我忍很久了。亲爱的,你就让我舒服一回,好吗?”

  他抓住椅背,朝前顶胯。不愧是符合人体工学的瓦西里椅子,这一回简直前所未有地深。我真的欲哭无泪,腿酸得根本稳不住。

  这是1955年的十月,天气转凉。薇罗奇卡叫萨连科给我带来一件毛衣,她亲手织的,萨连科也有一模一样的一件。他说薇罗奇卡最近在这边和女眷们交往甚切,经常邀请她们来他的军官公寓用餐,他时常害怕这样的聚会,女人们的目光使他说话都哆嗦,于是他一有时间就往我这边溜。

  “她们甚至还准备一起出门旅游,去东柏林,薇罗奇卡一直都很想去,可我没时间带她去。”站在后门抽烟,萨连科吐出一口烟圈,略带怅然地说。

  而德米特里每过几天就来餐厅帮忙,尤其在节日顾客多的时候。他的态度开始稍微温和起来了,渐渐地我发现了他的优点在于坦诚和忠心。但对我来说,这两样却不起什么作用。

  能把啤酒顺利端到客人桌子上才叫起作用。

  “你们两个——”某天萨连科前一晚把我折腾得够呛,第二天我把气撒在埃里克和米嘉身上,“你——”我指向埃里克,“一天到晚冷着脸,谁欠你了?客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还有你——”我又指向米嘉,身上当真带了几分资本家的风采,“笑什么,他甩脸色好歹会算账,你连餐盘都托不稳,只会擦桌子,桌子都快被你擦掉了层皮!你何不擦擦自己的脸,看自己又什么脸皮在这里当服务员!”

  “我倒要擦擦你的脸,看你有什么脸皮不发我工资还对我颐指气使!”米嘉啪的一声把抹布甩在桌子上,表情霎时变得凶狠。眼见我们俩又要对上架,埃里克在柜台后懒洋洋地抬头,以极其阴阳怪气地口吻道:“打吧,我正无聊呢。反正客人越来越少,这个店你们俩今天就砸烂好了。米嘉,别忘了打烂那个招牌,你那么高,够得着。”

  “见鬼,埃里克,我要扣你工资! ”

  萨连科不在,米嘉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如果要来真的话我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毕竟打赢没有任何好处,打输还得住院。我赶忙扑向埃里克,嘴里念着迟早有一天把他们全开除,以后只招女服务员,要整个东德最漂亮的女服务员!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打打闹闹却平静的生活,我和米嘉的吵架似乎没有止境,多数时刻萨连科会微笑看着我们,偶尔充当和事佬。我说他太娇惯副官,这哪里是副官,都快骑到他头上去。可萨连科说,米嘉对他从来都很尊敬。不尊敬的是我——“因为他觉得我迟早会因为你坐牢。”

  是的,这生活面向阳光实则如屡薄冰,平静随时都有打破的可能,更何况,悬在我们头上的那把利剑尚未落下来。有时候看到深夜归来的萨连科在睡梦中依旧紧皱的眉头,我就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么来之不易。

  “的确有些麻烦,得解释你为什么受伤,暂时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被下套的事情,以免打草惊蛇。”他打着哈欠,“所以我的调查很慢,因为我还得提防着别人对我的调查。你知道,克格勃里面也不是铁板一块。热尼亚也有难处。不过,快了亲爱的,我只希望到时候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那个人,不仅要我的命,还要借萨连科的手要我的命,嫁祸于他,伤害他,还伤害了南希…… 我也不原谅。我对自己说,无论萨连科的调查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忘记自己被掳走的那一刻所感到的绝望。

  “不着急。”我亲吻他朦胧的睡眼,说:“睡吧,亲爱的,你很累了。”

  萨连科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我的胸口沉沉地睡去。我们一起度过很多个这样的夜晚。这段日子,我没有联系南希,没有去屠宰场,没有向亨利发送情报……我一点都不像个间谍。意料之外也是猜测之中的是,也没人联系我。好像我已被遗忘,被剥去间谍这层表象的皮。

  我明白了这是一种默许。

  解决此事的权利,已经落在了我自己的手里。于是在那天,我思前想后,给南希发了一条电报。

  “如果这就是默许的话,无论结果如何,也请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将萨连科对我说的话对南希说了一遍,没有等待回复,我离开了地窖。几乎就是当晚,萨连科于暗夜里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