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难受……”
他收紧了搭在对方手臂上的手,小声的呢喃着,眼尾那块的睫毛,被晶莹的液体,濡的有点湿。
祁宴深听完后,以为他是喝醉酒犯矫情了,也没多管,一把将手扯了开来,说了句,“难受,难受你就回去睡觉,我订婚你喝个什么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新郎呢。”
祁宴宁听完,蹲下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呕……”
旁边的助理得到示意后,扶了扶祁宴宁,把人带回去了。
祁宴宁喝的满脸通红,脚步瘫软。
余真见人回来了,再闻到祁宴宁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后,他体贴的走向了厨房,为对方煮了份醒酒茶。
过了几分钟后,他才端着那碗茶,走到了祁宴宁身边。
茶水还很滚烫,喝不得,余真便先将茶杯放在了桌面上,先凉一会儿。
祁宴宁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这会儿是清醒的,还是醉着的,他见余真过来了,嘴角带了些笑意,满眼通红地看了对方一眼后,哑着嗓子的说道:“余真,谢谢。”
听对方连名带姓叫自己,还有点不习惯来着,愣怔了两下,他才回, “没事的。”
茶凉了后,他将其递了过去,“不烫了,你喝吧。”
祁宴宁喝了口后,酒劲还没散,哭笑不得地拉住了他的手腕,死缠烂打的问了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对我哥有没有感情在的?”
余真不知该说实话,还是该说些什么比较好,半晌后沉默了良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忘不掉,算有感情吗?”
祁宴宁噎了口,呛的直咳嗽,他有些糊涂了,转头趴在余真的怀中,生了些困意。
酒精麻痹了他清醒的大脑,祁宴宁忽的阖上了眼,迷迷糊糊的说,“你想知道些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别喜欢他。”
“为什么?”
“喜欢他,会很难过。”
祁宴宁开始哽咽。
这话,倒是有几分缱绻难舍的嗔痴。
之前他问祁宴宁些事情,他都是绝对的守口如瓶,如今却为何主动要将些祁宴深不让说的事情,都要倾吐出来。
余真兴许觉得,他是真醉了。
或者别有隐情。
祁宴宁将苦涩的茶水吞咽,说,“你问吧,我都告诉你。”
像有颗很细小的石子,在他的脑门磨来磨去,真要先开头问些什么,自己却没了主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自己除了知道祁宴深很有权有势以外,几乎对他一无所知。
想了会儿后,余真才翕张着唇,由浅入深的说着,“祁宴深,比你大多少?”
“祁宴深他妈出意外去世后,他爸就娶了我妈,后面过了两年才生的我。”
祁钟纾早年跟祁宴深他妈是青梅竹马,但奈何多年的感情也抵不过阴阳两隔的距离,年纪也上来了,他觉得要想开点,于是在没过多久后,就又新娶了个。
兴许是对情感不忠诚的报应,祁钟纾在新婚后没多久,刚娶的老婆又相继跟着之前的亡妻一同去世了。
因为祁宴宁他妈当年为了生他,一命抵一命,不小心羊水栓塞死了。
没救回。
他刚生下来那会儿,命都比纸薄,在保温箱呆了足足好几个月,这才保住了小命。
余真掰了掰手指头,眼神暗了下来,说,“许清遥跟你哥,当年又是怎么一回事?”
祁宴宁想到,余真会问这些。
也没表现的多意外。
他蹙了蹙眉,努力的想了想,这才张了口,像是讲故事一样,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对方听,“几年前,我哥在外地出差的时候,出了场意外失忆了,正好被许清遥救了,后面跟他呆了段时间。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都不认识我们了,一直执拗着不肯回家,除非要带许清遥一块回去。”
“许清遥,应该算是,我哥第一个喜欢过的人。”
祁宴宁开始有点叹惋。
他眉心皱成一块,继续道:“我爸当年请个风水大师算了气运,说建议祁家再添个子嗣比较好,所以我爸后来去福利院,又领养了一个孩子,他叫临梓。”
听到这个名字后,余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不痛不痒的感觉,让他全身起了冰冷的汗毛。
“他,他怎么了?”
祁宴宁:“临梓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但他太擅于去伪装,我们也是在跟他呆了将近十年,才得知了他的真面目。”
“那临梓,跟许清遥,有什么关系?”
余真不知,他问的是祁宴深和许清遥之间的情感纠葛,怎么又牵扯到临梓去了。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当然有了。”
“因为我哥当年的事故,就是临梓害得,许清遥跟他是一伙的,专门来骗我哥的。”
祁宴宁捏了捏他的手掌心,抚摸过上面的纹路,说,“骗完我哥钱后,许清遥跟临梓打算跑路,结果那天,许清遥被我爸拿枪,不小心一枪蹦死了。”
“但临梓却拿着钱,成功的逃走了。”
所有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此时都宛如断裂的蜘蛛网,再次被密密麻麻地缝合了起来,但余真却没有像当初那样,那么的想知道了,所以表现的也没多少意外。
这些人的恩怨,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更像路边的一条狗,因被几个狠心的人不小心盯上了,然后给无辜地踹了几脚上去。
被打的理由,无一例外的都很荒谬。
看完他掌心的纹路后,祁宴宁抽着嘴角笑了,说道:“你的感情线,这辈子也是很混乱呢,看起来会跟很多人纠缠不清。”
听完后,余真的身躯震了下,急忙将手抽了回去。
祁宴宁盯着他的脸,眼中含了层水雾,却还在努力的睁着眼看,“你这会儿跟许清遥是真的像,不仅长得像,出生也像,性格也像,做出的表情也像,就连眼角那颗小小的痣,都长得一模一样。”
“怪不得,他会……盯上你不放。”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好几个“像”字,如雨后蛰伏的惊雷,将他的心脏连着脑袋,都轰炸了个粉碎。
他又能逃得出谁的掌控,能真正的挣脱开哪个困住自己的深渊。
祁宴深,会很恨许清遥吧。
会很恨临梓吧。
可当初的他,为何又要为临梓的死,而感到那么愤恨。
余真想不通,最后还是以一个最荒诞的缘由,说服了自己。
他心里一颤一颤着,这种失落的反差感,让他变得极为不正常了起来。
脑子有病,疯了吧。
他要跟多少个神经病,纠缠不休。
到底到了哪里,才算结束,才算完。
祁宴宁说完后,趴在沙发上困倦的阖了眼,喃喃自语着,“但你始终跟他不一样,你不是个会撒谎骗人的混蛋。”
祁宴宁在睡着前,嗡了嗡唇,小声道:“余真,你很好。”
好什么,他一点也不好。
将手指紧紧地攥成一块,指甲深深地嵌入了里边的肉内,直到感到痛后,他才松了开来。
如果他跟许清遥一样恶劣,以同等的方式,伤害了祁宴深,对方会放了自己吗?
但后面,他也不敢再想了,生怕跟祁宴宁口中的许清遥一样,落得个不得好死的地步。
入冬了。
冬天的风,总是那么毫不留情的冷,刮到人的脸上,要褪下来一层皮似的。
余真去外边的电话机,打了个电话给陈晓云。
陈晓云正在外地的小馆子里洗盘子,见电话响了,急忙用皲裂了的手,往身上挂着的那块围裙擦了去。
看是个陌生号码,她一开始没接。
余真见对面把电话挂了,也不知要不要重新打一次。
犹豫了下后,他又伸出僵直的手指,摁下了电话机上的号码。
陈晓云见电话又来了,有点烦,她将手机再次掏了出来,接通了。
“喂,哪位?”
听到陈晓云的声音后,余真开始鼻头酸涩,喑哑着嗓哽了哽,“妈,是我。”
陈晓云听到后,刚想说两句,屋内又来了催人的呦呵声,她没法,只好想随口硬塞了两句,“有空再聊,妈忙去了,快过年了,人是越来越多。”
“你跟靳迟那孩子,去国外了吗?今年还回不回来过年,回来的话,妈给你包饺子。”
知道陈晓云还安然无恙后,他也就放心了。
在电话挂断前,他才回了过去,“妈,我没去国外,想继续留在国内高考。”
陈晓云怔了怔,但也没琢磨是怎么一回事,这会儿她忙的要上天,抽空能聊上几句,不被老板发现都已经算很好了。
“好,妈知道了。”
没过多的担忧和关切,陈晓云只想在年前多赚些钱好买些年货过年,再给即将准备上大学的余真,攒攒学费。
电话那天,传来嘟嘟的响声。
余真握着电话机的把手,都冒了层冷汗出来。
上面,全是雾气。
祁宴深这会儿在包间跟人打牌,正好缺一位。
他向家里头打了个电话,让司机把余真带过来,一起玩。
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余真盯着四周陌生的街道,刚想转头问司机具体位置,但话还没出口,只见对方开着车早已不见了踪影,好像临时出了些什么急事一样。
余真往繁华的地段转了几圈后,越走还越迷糊了起来,后边直接迷了路。
他没法,冒着要被挨骂的风险,主动的给祁宴深打了回去,“要不,你出来接我,我好像找不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