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眼泪再落出来了。
有些事,就算不说出来,在心里都觉得脏透了。
他干巴巴的睁着眼,涩涩的泪水凝聚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着,直到一滴都再也掉不下来。
永无止境的麻木,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王小妮是唯一真心待过他的人。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陈嘉伟看不起他,带着头找人欺负他时,王小妮看到后,总是会第一个挺身而出,帮助自己。
王小妮家跟陈嘉伟家的公司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陈嘉伟就算把气撒到他头上,也不会轻易去动对方。
她并不会因殷实的家境,而瞧不起任何人,就连眼中的神色,也永远是清澈而又干净的。
在每一次的家长会上,别的同学的家长,总会三三两两的缺席个几次,但王小妮的父母,每次都会为了他们的宝贝女儿抽空到场,就算再忙也要来。
就是这样一个勇敢,善良,被家里人宠着的小公主,如今却因为家道中落,要吃些这辈子可能都想不到的苦头。
“对,我谁也救不了,就连我自己,都救不了。”
他开始语无伦次的说着。
神经揪成一块,乱成麻,逐渐趋向于混乱。
他抓着祁宴深袖口的手,慢慢地滑落。
背脊弯曲,他仍跪地不起。
“快起来,别跪着了,地上不凉。”
祁宴深低头,垂着细薄的眼皮,望着底下的人,伸出了手。
他轻笑,“没人救你,哥救你,我当你的救世主。”
王小妮的事,成为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汹涌的情绪喷薄而上,余真拒绝了对方莫名的施舍,慷慨,一口咬上他的手腕,狠狠地用尖锐的牙齿,刺了进去。
“别再玩我了,你知道的……我有多讨厌你。”
他松了牙齿的力道,含糊不清地说着,心脏那块的位置,又隐隐作痛了起来,好像有根刺,扎了进去。
祁宴深蹲了下来,将他搂进怀中,这人瘦的轻轻一抱,都能轻而易举地缩进了怀中。
他背脊微颤,像极了脆弱的鸟,被人抓住了扑棱的羽翼,止不住的因害怕而抖动。
祁宴深用手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不值一提的安抚着。
“就算你再讨厌我……”
余真只见祁宴深将煽动着的唇,贴了过来,“但从现在起,陪你到最后的人,也不会有别人了。”
他没再胡闹,听着对方的欲言未止,心里拔凉。
外边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身子骨弱,又淋了雨,他再次生了病。
这人本就生的细皮嫩肉,被这雨水一打,衬得皮肤更加白玉堆砌。
他半阖着眼,任由着身上的人,以暧昧不清的力度,用指尖抚摸过自己冰冷的身躯。
清醒而又消沉。
粗粝的发丝,摩挲过余真的皮肤,扎了进去,这才让死人般冷漠的他,有了些反应。
回过神来后,只觉得痒。
但除了痒,也没别的感觉了。
祁宴深趁机摁住他的双臂,往头顶紧紧地箍了上去,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处,听着里边缓慢的心跳声,呼着气故作遗憾的说道:“你的心是死了吗?都不跳了。”
“没在跳吗?”
过了半晌后,他才呢喃着唇,自言自语道:“可是我感觉,我的心,好像还疼着。”
祁宴深为他幼稚的少年气,而笑出了声。
毕竟只有像这么一个年纪,才会将所有都抛之脑后,不顾一切的为情所困着。
他嘲弄的笑,让余真更加难堪。
后悔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肯定很可笑。
“乱七八糟的模样,还真是可爱。”
祁宴深神经质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将唇紧贴在自己的胸口,隔着一块白皙的皮和几根肋骨,毫不遮掩的亲吻着,隔空感受着胸腔里微弱的跳动声。
躁热疯狂的触感,让他的呼吸忽然收紧了不少。
冷却的血液,再次汩汩地流动过他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血管。
他的心,再次跳动的厉害。
扑通扑通,听的一清二楚。
祁宴深松了扣在他手腕上的力道,有点认真地开玩笑道:“看来我们小真,也很容易会为人心动?”
余真没再回他。
只是起了生理反应罢了。
算得上哪门子的心动。
他深知祁宴深在开玩笑,但还是盯上了对方的眼,机械的说道:“心动,不是这种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
祁宴深比他年长几岁,经历的事情要比自己多的太多。
想必在感情这方面,肯定也比他成熟老练太多。
不管是床上的情人,还是身边的伴侣,无一例外的都能分的很清。
何必又来跟他讨问关于“喜欢”,“爱”这种话题。
祁宴深见得不到答案,加深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余真没忍住,叫出了声,挣扎着手脚要往后退缩。
他的头磕到了床头柜。
听到一道闷响后,祁宴深才用手摸了摸他的头,以示警告,“你别躲,也少挨些疼。”
他眼中干涩到没了液体的湿润。
祁宴深将脸埋到他的颈窝,沙哑的笑着,手上掐着的力道,要把自己继续往深渊下推去。
余真将手环绕过祁宴深的脖颈,把耳边的助听器摘了。
这样,就听不到他发情的喘声了。
祁宴深抽了抽身,余真才缓慢地将漫着血锈味的嘴,张了开来,呼吸紊乱但条理清楚的说道:“心动,是心疼的感觉。”
“真正喜欢一个人,才会心疼他。”
对方听着他迟来的答案,勾了勾嘴角,笑的意味不明,“哥难道不够疼你吗?”
半晌后,余真阖上了眼,舔了舔干裂的唇,说,“确实够“疼”。”
祁宴深起身,抱着他进浴室洗了澡。
被温热的水泡的发困,他睡着了。
好像做了个很真实的梦。
那天晚上,他还是守了约定,迈着步子,走向了那个游乐场。
只可惜了,里边空无一人。
雨点,啪嗒啪嗒的,落在他的发丝,脸庞,肩头,淋湿了不厚不薄的外套。
还在兜里没扔的那张票,此刻如烙铁般传出滚烫的热度,要透过轻薄的布料,将他的血肉,钻出个洞来。
麻木的疼,说不清具体是哪里在疼。
余真登上了那个摩天轮,夜幕下,眼眸映过璀璨的微光,他黯淡的瞳孔为此颤了颤。
登到了最高处时,他想起了王小妮的话。
许愿。
要许什么愿望?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在那一刻,他多想,祁宴深跟自己的纠葛,在转完这个摩天轮之后,就到此为止了。
但过了几秒后,余真仰头,望着天空,将自己的痛苦暂时抛之脑后,许了个无比虔诚的心愿。
希望王小妮能幸福。
早点脱离苦海。
是短暂属于过他的小橘子。
脑海中,轻飘飘,而又如此沉重的闪过了那么一句话。
“事已至此,可我的心依然难安,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且永远地扶持我。”
他热烈而又诚恳的期望着,有人会这么爱着自己心中,曾经有过那么一寸之地的女孩。
许完愿后回头,只见祁宴深在身后注视着他,一双眼睛隐没在暗影中,被不远处的灯光照的隐隐闪亮。
他如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往后焦急地退去,却被对方抓紧了腰身,一手扣上了后脑勺,摁到后边的玻璃上,吻的窒息为止。
因不甘被对方掌控,他徒劳的使命挣扎着,只见祁宴深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过去,恶狠狠地盯着,“告诉我,你心里在想谁?那个人,到底是谁?!”
余真怔了下,耳朵那块有点难忍的嗡嗡作响,也不知道是水进了助听器内,将声音盖住了还是怎么样,此刻却有点听不清。
破碎的音波,如震碎的细小玻璃,扎进了耳孔。
他看着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型,以及那张充满了阴鸷神色的脸。
说了个心照不宣的答案。
“是你啊,祁宴深。”
画面越来越模糊,失真的像不断在放大的位图照片。
摩天轮落地了。
中途醒来的时候,他看到祁宴深坐在沙发上抽烟,握着个手机,在跟个女人打电话。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到祁宴深含糊的应了几声。
电话挂了。
祁宴深见他醒了,将烟拧到烟灰缸里浇灭了,凑近道:“怎么,听到了?”
余真这会儿又没戴助听器,听的到啥,显然是什么也没听清。
他翻了翻床单,直到听到一道清脆的响声,落了地。
余真靠在床边,伸手想去捡。
祁宴深咔嚓一下,将助听器踩到了脚底。
余真睁大了眼,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内心不禁一震。
“你摘了干什么,听不到你被我操的声音,心里会好受点?”
祁宴深有点不悦,靠近他还能听得见的右耳说着话,“用不着这玩意的话,以后都别戴着了,你装聋作哑一辈子。”
听着对方找茬的话,他头疼了起来。
不想再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余真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撒了谎,“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它自己被蹭掉了。”
祁宴深拧了拧他的下巴,笑的阴瘆,“懒得跟你扯皮,小混蛋。”
他将脚挪了位置,把助听器踢进了床底下。
余真没法,只好将身子趴在了地板上,伸了伸手,往黑漆漆的床底下打捞了去。
却什么也没摸到。
“行了,黑灯瞎火的,你摸个什么劲,我叫人再给你买一副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废物小九的打赏,寓墨的催更票,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