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陆谨之站在肖倾的床边,低头凝视床榻上闭目沉睡的人,忽地心底生出一股暴虐感, 只想狠狠凌虐面前之人。

  看他哭喊, 看他求饶。

  这股情绪来得莫名, 让陆谨之几乎克制不住地掐着肖倾的下颌将他拧起,但看到肖倾苍白的脸上被自己留下红痕后, 心底又莫名一痛,松了手。

  陆谨之来回在床榻前踱步, 愤怒无处宣泄, 一挥袖砸碎了房中陈设的瓷瓶,看着碎成一地的瓷片, 忽然挑起唇角邪笑起来。

  “废人?怎么可能是废人, 我可亲眼看到你爆发灵力,修为还是那么高, 不愧是上清门主。”

  陆谨之低低笑了两声,踩在碎片上,大步迈出了房门,身后劲风涌出, 嘭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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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倾醒来的时候大船已经停靠在南疆国的渡口, 他支起身动了下, 浑身骨头散架似的,疼得他眼前黑了一瞬。

  肖倾掩嘴咳了几声,展开手掌, 手心落了几丝血红。

  肖倾:“......”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陆谨之站在门口冷声道:“师叔能自己下床吗?”

  肖倾将手藏在身后,朝陆谨之弯眸笑道:“不能,要谨之抱。”

  陆谨之的表情有些懵逼。

  肖倾逗了下,也没真打算被人抱着出去,撩开被子正要下床时,陆谨之大步走来勾着肖倾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悬空的感觉很不好,肖倾一惊之下条件反射地搂着陆谨之的脖子,很快又察觉到这样很不体面,正要松开,陆谨之道:“要搂就搂,别婆婆妈妈的。”

  肖倾轻笑道:“可是让别人看见,这样岂不是很丢我上清门主的面子?”

  “那你就把脸遮着。”

  陆谨之抱着肖倾下了大船,肖倾将脸埋在他胸口,依然能感觉到一路上被人围观的视线,脸慢慢红了起来。

  等上了轿辇后,肖倾从陆谨之怀里挣脱出,感受着纱帘外热闹的景象,触景生情道:“为什么不送我回上清门?”

  陆谨之道:“上元那么多人想杀你,你要回去牵连上清门么?”

  肖倾垂目想了下也是如此,便跟着陆谨之去了南疆王宫内。

  南疆王宫经过了一次翻修,如今的风格偏向于奢华,少了原本的特色,由于肖倾眼睛被蒙着,陆谨之便牵着他的手带他上了高阶,到达一处清幽的院落,道:“你暂且先住这。”

  陆谨之吩咐了些婢女侍奉肖倾,正要走,肖倾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下,抓了个空,他连忙出声道:“谨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肖倾等了很久,没等来回应,风悠悠拂过,婢女在他身后低眉道:“仙长,领主已经走了。”

  -

  肖倾在那座院子里生活了大半个月,每天陆谨之都会来一趟,因为肖倾的愧疚与纵容,陆谨之就越发肆无忌惮,一次次试探着他的底线。

  两人的关系虽然愈渐亲密,但肖倾却总觉得陆谨之离他很疏远,肖倾有心想利用想周惟留给他的道具告诉陆谨之真相,可每次陆谨之都不给他机会解释。

  虽然见着他,但依然很想他。

  肖倾想念那个在阳光下微微偏头朝他笑的俊美少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都会脸红的师侄。

  而不是如今的暴戾领主,手握生杀执掌天下,看着他的眼中只有欲望没有爱慕。

  肖倾发现,一切真的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这日温存后,肖倾披衣起身想要去清洗,陆谨之忽然搂着他的腰将他压回床上,低沉的嗓音蛊惑道:“子倾,将混沌的门打开,我想放几个朋友出来。”

  自从回到南疆国后,陆谨之就再没叫过他师叔。

  肖倾点头道:“好。”

  “但你得答应我,将琦玉的尸体送回上清门葬在群英堂内。”

  陆谨之恶狠狠亲了他一阵,怒道:“你跟我做的时候就一直想着个死人?!”

  肖倾看着他,忽地笑了:“你不是也想着蛮荒之地里的人吗?”

  肖倾吃起了自己的醋。

  陆谨之撇过头,跳下床穿上衣服:“等我将人带出来后,我会随你的意让琦玉厚葬。”

  肖倾有些疲惫地躺回去,发丝散落开,美艳绝伦的脸庞白得发光:“我不想做了,过几日我要回上清门亲自埋葬琦玉。”

  肖倾觉得跟陆谨之做这种事很屈辱,因为重头到尾陆谨之都没给过他一丝还爱着他的感觉。

  陆谨之皱眉道:“由不得你。”

  肖倾苦笑了声,侧过头看着他,眼尾残红,他问道:“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并没有那么讨厌我?”

  未了肖倾自言自语:“我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

  心念一动后,虚空裂开一道冒着黑雾的裂缝,肖倾道:“去找吧,只给你三天时间。”

  进裂缝前陆谨之回头看了肖倾一眼,低头亲了一下肖倾的眉心:“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你,但,也确实很恨你。”

  随后陆谨之跳进裂缝内,虚空缓慢地合拢,恢复如常。

  肖倾手指触了下眉心残留的温软,茫然地睁眼看着虚空。

  羽裳留下的知情蛊没动,陆谨之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恨他。

  本来肖倾想再等等,可三日后陆谨之带出来虎大四人时,眼眶下是浓浓的青黛,虎大等人看到肖倾眼中明显有敌意。

  趁陆谨之不在的时候,虎大拦住肖倾的路,威胁道:“虽然之前我跟你斗法败了,但如果你敢趁我嫂子不在肖想我们老大,我兄弟四人饶不了你!”

  王三接了一嘴:“老大跑遍蛮荒整整找了嫂子三天,未曾阖眼,不是你能代替的!”

  这四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总结就一句话:你死了这条心吧,老大恨死你了,不过在玩你呢。

  对此,肖倾没当回事。

  肖倾从来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激怒,而且他更是知道,陆谨之对他在蛮荒之地的化身,也就怜悯多一点。

  -

  这日肖倾吹了灯正待歇下,消失近半月的陆谨之浑身血气闯进他房中,压着肖倾就做,没有一点温柔,只有粗暴和欲望。

  肖倾抗拒地哭出了声,没经起折腾,疼地晕了过去,醒来后,身侧的床榻已经冷透,浑身散架似的疼。

  又过了几日,肖倾已经筹备好离开的路线,他想先分开一阵,让两人都静一静。

  肖倾仍没有放弃去捂暖陆谨之已死的心,他想着尽人事听天命,就算最终事与愿违,他也要试一试能不能再回到以前。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经验,但他可以去学着原谅。

  肖倾坐在镜台前摘下遮眼的白布,偶然睹见婢女看向他时眸子里的怜悯,心中存疑,悄无声息跟在那名婢女身后,听到窗后那名婢女在同人说:“院里的仙长真可怜,出了这等大事,他居然还被领主蒙在骨子里。”

  “怎么可怜了?仙长那般风华绝代的人,你说他可怜像是侮辱他。”

  “你常待在仙长身边,不知道也正常,你凑过来我同你说。”

  肖倾耳力极好,是以就算婢女放轻了声音,他仍是一字一句听了个清:“上清门被领主灭啦。”

  肖倾:“?”

  眼前发黑,险些站不稳。

  那名婢女仍在说,说承欢宫被夷为荒地,斐霖宫主被囚于山巅,而肖倾唯一尚存的弟子祝戎也失踪了。

  另一名婢女等她说完,捂着她的嘴悄声道:“别说了,领主吩咐,不许在宫中讨论任何外界的事,否则舌头都给你拔了喂狗。”

  肖倾睁大了眼,眼睫颤了又颤,受惊似地阖上眸子,捂着胸口扶着墙脱力地滑坐在地上,而那两名婢女正此时经过窗户,没看见坐在窗台下的肖倾。

  肖倾觉得心脏抽搐地有点疼。

  陆谨之玩他呢。

  上清门本就是打算给陆谨之的,为什么非要毁了?

  毁了他的依仗,将曾经高不可攀的人压在身下欺凌,将清白无欲的人玷污,这就是他的报复?

  肖倾咬了下唇,鼻子有点酸,他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回到房中,重新戴上白布,一坐就坐到天色昏黄,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陆谨之听到这事后,终于屈尊来了一趟肖倾的院落,皱眉看着肖倾道:“你又闹什么?”

  肖倾抿了下唇:“我想回上清门了。”

  陆谨之道:“等再过几天,我......”

  “可是上清门没了。”

  陆谨之话语顿住,漠然无言。

  “原来,你真的很恨我。”肖倾笑了起来,由于白布遮眼,他没看到陆谨之眼中的阴厉。

  “你灭了上清门,之后还想做什么,将这盘散沙打乱,重组天下么?”

  肖倾站起身,白衣曳地,清冷孤傲:“那子倾便祝你,坐拥万里江山,铸倾世功德,飞升成神,享盛世天下。”

  “我玩不起了。”

  肖倾转身想走,陆谨之一把扯着他的手,双目赤红,咬牙道:“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谁?!”

  “放开!”

  陆谨之握得太紧,手腕都似要错位,肖倾疼地皱了下眉,陆谨之连忙就松开了些,但仍是不放。

  陆谨之近乎暴虐道:“你在我这里总想回去,毁了才好,毁了你就永远只能待在我身边!”

  “你要是想要,我再给你建个就是了。”

  肖倾笑得比哭还惨淡:“你一直以为我眼中只有权势?”

  “也对,我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形象,本就当不起你的喜欢。”

  陆谨之握着肖倾的手,看着他不说话。

  肖倾情绪平息了一些后,轻声问道:“将琦玉安葬了吗?”

  “葬了。”

  “我师兄你把他怎么了?”

  “关着。”

  “祝戎呢?”

  “跑了。”

  肖倾垂目想,他似乎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了。

  他来这里也唯剩下这些人还须得他挂念,自此之后,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陆谨之忽地慌了:“子倾。”

  肖倾道:“你放手吧,我今天认真想了下,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

  他若是回不去现世,留在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终是得不到善终,余生这样彼此折磨着,真没意思。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陆谨之是恨着他的,也挺好。

  陆谨之双目血红,恶声道:“放手?你将我拉入深渊,你让我尝尽恨果,如今却叫我如何放手!”

  肖倾一点点将手抽出,白布下的眼睫已经润湿:“我走不下去了。”

  陆谨之道:“我背着你走!”

  陆谨之怕伤着肖倾,没握紧,肖倾抽回手后,笑着摇头道:“算了,我还是喜欢躺着。”

  肖倾刚跨出房门,陆谨之扯着他的手将他摔在地上,肖倾皱眉嘶了口气,还没缓过来嘴就被人堵着,陆谨之撕咬着他,恶煞如修罗:“你就算是死,我只能死在我怀里!”

  大门嘭地一声被扫荡出的灵气关上,房中陷入黑暗,肖倾偏过头不肯配合,使力推开陆谨之,气得声音都哑了:“滚!”

  陆谨之抬手狠狠擦了下被肖倾咬出血的嘴角,眼中阴霾浓郁得要嗜掉所有光亮:“蛮荒之地三年,每天一只千纸鹤,只因你跟我说过坚持一千天,就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人带来幸福。”

  “我折了一千只,可是如今我却不希望你能幸福!”

  陆谨之一挥衣袖,一千只千纸鹤飞在空中,肖倾愣怔地看着,忽地,一簇火燃起,千只纸鹤尽数化为灰烬。

  肖倾的嘴角动了一下,到底没笑出来。

  “肖子倾,你他妈就没有心!”

  陆谨之甩袖转身离开,门开了一瞬又被关上,陆谨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此院半步!”

  这是要软禁他?

  肖倾拢上白衣遮住青青紫紫的伤痕,赤脚站在地上,觉得好笑,就肆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红了,胸口血气翻腾,直直吐出一口血来。

  肖倾撑着桌面,一拂袖将桌上杯盏摔碎了一地,那满地碎片照着他凄美绝凉的笑容,破碎成千千万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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