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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子里那人同样也猝不及防, 他背对着肖倾,是以当肖倾栽倒进来的时候,不算太尴尬地正面相迎。

  里面的人, 果然是陆谨之。

  最明显的特征便是他后肩上那朵红艳艳的酴醾花。

  陆谨之的身体在肖倾不得已的拥抱下显得十分僵硬, 肖倾站稳后连忙放开他, 美艳的脸庞红得如熟透的果实。

  见陆谨之要转过身,肖倾立即大呵:“不许转身!”

  闻言, 陆谨之便又不动了。

  气氛旖.旎,肖倾转身想逃走, 目光却不经意扫过陆谨之后肩上的那朵花纹图腾, 脚步顿住,他疑惑道:“喂, 你肩上这朵花是不是开得更盛了?”

  第一次见的时候, 肖倾还记得,这朵花是半开的模样, 如今却已经即将成熟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记岔了。

  陆谨之的声音有些哑:“师叔你别问了,快出去吧。”

  肖倾不乐意了:“你赶我走?!”

  他原本是想以光速开溜,但被这么一说, 气恼地非要问明白:“这花为什么长在你身上, 它有没有害处?之前你淋在后肩上的药水是压制他盛开的么?”

  他一口气将自己心里的疑虑全问了, 泄了气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如此坦诚相见并非谈话的时候,正想溜了, 就听陆谨之哑声道:“师叔,你知道酴醾花的秘语吗?”

  在扶桑若木里,陆谨之也跟穿着马甲的他提起过,这次又说,必然是什么关键的剧情,肖倾顿住离去的脚,好奇道:“是什么?”

  陆谨之背部肌肉僵硬,似乎在忍耐些什么,但他的声音除了哑却听不出破绽:“此前跟师叔说,如果师叔告诉我一个秘密,我就告诉师叔酴醾花的秘语,如今师叔虽然不情愿,但秘密已经告诉了我,按道理,我也应该告诉师叔了。”

  肖倾:“???”

  等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混入,什么告诉秘密,他何时答应过?那不是披着马甲的时候发生的事吗!

  莫非......肖倾不敢再想下去。

  陆谨之继续道:“酴醾花,被称之为末路之花。”

  肖倾现在的大脑有些迟钝:“末路?什么末路,何时末路?”

  陆谨之只是笑了下,道:“师叔,你先出去好不好,我怕我会忍不住。”

  他的声音里染上了央求。

  肖倾愣了下,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按捺着渴望填坑的欲望,转身就走,手已经搭在帘子上了,外面突然传来周惟的声音:“师兄,你在吗?”

  肖倾尴尬地收回手,他此时怎么能光着身子出现在衣衫完整的徒弟面前呢?

  他还是要老脸的,虽然脸在陆谨之这里丢完了,但另一个人面前,拾起来擦一擦,还是能用的。

  “师兄?”

  周惟唤了几声,没得到回答,又开始喊:“师父,你在不在,弟子有点事情。”

  这次,他得到回答了,肖倾隔着帘子道:“你说。”

  周惟站在门外,道:“我刚刚打坐的时候好像有升阶的感觉了,但无论如何也冲破不了境界,是以想请教一下师父,但见师父一直没回来,着急这种感觉会很快消失,所以冒昧寻了来。”

  肖倾沉声道:“你先回去等着,我就快好了。”

  周惟犹豫了一下,“恩”了一声,走了。

  肖倾也想走,却被一股大力突然至背后抱住,灼热的身体相贴,陆谨之呼出的气流喷薄在他耳后,声音喑哑:“师叔,我难受......”

  察觉到什么抵着自己,肖倾瞪大了眼,浑身僵硬,心脏狂跳,开口想大骂一声“孽障”,但转念一想这也是正常反应,自己偶尔也会这样,正常的。

  于是这声孽障在唇齿间一拐,出口却是:“你放开我。”

  陆谨之叹了口气,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将他放开,闭着眼不去看,嘴唇都发白了:“所以,师叔快走吧。”

  他浑身发散的那股气压十分危险,让肖倾打心底莫名有些害怕,没等他说完就撩了帘子出去,回到自己的隔间赶紧将身体上的泡沫洗干净。此时水差不多快凉了,但肖倾仍觉得烫得很,淋在身上热得冒汗,心跳的频率也没有降下,反而越来越快。

  回想起刚刚血气方刚的触感,肖倾打了个哆嗦,话说那尺寸,也太恐怖了吧,这不叫爽了,而是要人命的事。

  肖倾深呼吸几次,将身体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听见隔壁哗啦的水声,肖倾假装无事发生,道了声:“走了。”便抱着澡盆头也不回得跑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肖倾认真琢磨起,自己虽然能暂代女主的工作走剧情,但总不能代替女主帮他那啥吧,毕竟也是龙傲天男主,不解决一下肯定会憋坏,还是得赶紧琢磨琢磨,陆谨之的心上人到底是谁,好让系统把女主戏份转移过去。

  回到房间,周惟立刻从床上站起来,兴奋道:“师父,我刚刚突破境界了!”

  肖倾将衣服泡在澡盆里,坐在门口开始搓洗,闻言道:“不是遇到屏障了么?”

  周惟凑了过来,接过肖倾手里的活,笑眯眯道:“刚刚出去转了一圈,被晚风一吹清醒了些,回来一冥想就突破了,明天我想学习结界术,师父可以教我吗?”

  周惟这孩子也算是天赋型弟子,入门一年不到,修为已经直赶往届,这么快就能学结界术了。

  肖倾心中微动,问道:“你是因为那些火把砸向患者,却无能为力,看到你师兄的结界术后,才急迫想学习的?”

  周惟倒了些皂角粉,低下了头搓洗着衣服,看似在认真洗衣,但耳根子却有些红,他瓮声瓮气道:“我就是想学,多学点本领,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身边人。”

  肖倾挑了下眉梢,擦干净手,翻开手心,手掌上出现一本古书,上面写着“御灵之术”四个字。

  周惟眼前一亮,惊喜地看向肖倾,肖倾将书放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叮嘱:“学习结界术前必须掌握御灵法决,等你将这本书融会贯通,我再教你。”

  周惟扬着灿烂的笑,重重点头:“恩,我必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肖倾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也有些宽慰,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既然收了他当徒弟,就本该教他功法。肖倾突然有点明白,原身为何对门下弟子那般纵容,大抵也是因为他们的这一番赤子之心。

  只是不知,徐财旺如今在哪,万花楼的人找遍南蛮国,也没找到他的踪迹,难道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周惟看着他的神色,心底一动,猜出了几分:“师尊可是在担心徐师弟?”

  肖倾道:“我担心他做什么。”

  周惟笑了下,轻声道:“徐师弟吉人自有天相,当年未入上清门时,我还记得他说从上清之巅跳下去也绝不踏进承欢宫一步来着,却没想到,最后徐师弟也拜入了师尊门下。”

  肖倾微愕:“他说过这话?”

  周惟更加愕然:“师尊不知道么,这件事在上清门还流传了许久来着。”

  反应过来,周惟连忙道:“我一直以为师尊是知道的,哎,师尊当我没说。”

  肖倾陷入沉思。

  正想着,陆谨之穿着一身轻薄白衣回来,他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上的水珠,抬目撞进肖倾的眼眸后,睫毛微颤,很快又垂敛眸子,竟像是不敢与之直视。

  周惟察觉到两人的异常,搓衣服的手慢慢顿了下来,恍然回过神,低头更加用力地搓洗衣物,扬声道:“师兄,把你的衣服也给我吧,我顺便洗了。”

  陆谨之温声道:“不用,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他将黑袍浸在水中,跟肖倾的白衣混在一起,不容置喙地接过周惟手里的活。

  周惟愣了下,看了眼肖倾,见肖倾没有什么反应,便用干毛巾擦干净手,拿起旁边的书起身道:“那就有劳师兄了。”

  等周惟走了,肖倾想了下,坐到周惟刚刚的位置,面对陆谨之道:“刚刚,那啥...咳,我不是故意的,脚滑......”

  陆谨之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打断道:“我知道。”那笑容竟有几分苦涩。

  肖倾脸有些红,他向来脸皮厚,已经很久没这么尴尬的时刻了,想了想,他说起一直酝酿的事:“你......也长大了,或许应该考虑一下道侣的事,你若是有看好的,可以跟我说,师叔替你做主。”

  陆谨之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他努力勾着唇,轻声叹道:“不必。”

  肖倾侧过头,拢了下耳畔垂落的发丝:“你师父走前将你交给我教导......”

  陆谨之抬头,眸中充血,肖倾被那眼神看得吓了一跳,喉头小小地攒动了下,后面的话止在口中。

  “你,怎么了?”

  陆谨之摇了摇头,复又低下头搓洗着衣物,长睫垂落掩盖住了他眼中的幽光。

  肖倾认真回想了下自己说的话,恍然问道:“你不想找道侣吗?”

  陆谨之的声音有些绝望:“我喜欢一个人。”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藏在水中,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不在眼前之人面前露出利爪。

  肖倾更疑惑了:“你告诉我,师叔可以替你做主。”

  陆谨之徒然气得不行,胸口起伏几下,觉得自己要被气得吐血了:“不必,师叔你可不可以别说了。”

  肖倾:委屈,但不说。

  沉默了一会后,陆谨之抬眸看着他道:“我如今才明白,爱一个人会使自己变得卑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中是生气过后燃烧殆尽的余辉,悲伤似水。

  “我只是......”肖倾不明所以,但却觉得心脏有些疼痛,像针细细密密地扎得他千疮百孔。

  空气似乎在被抽离,大地万念俱寂,唯有蝉鸣声声,他憋得面色通红,几乎快要窒息。

  想冲破枷锁,想寻到那一缕被遗失的东西。

  月光下的对视中,时光悄然而逝,肖倾慢慢感觉心脏不再疼痛,甚至像是不再跳动,他眨了眨眼,目中的疑虑消散,唯留清明,不理解自己刚刚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阵铃音在远处响起,羽裳从夜色里走出,看着两人笑道:“找了许久,才知道原来你们在弟子房这边。”

  少女的声音打破了这方沉寂,肖倾趁此逃离陆谨之的视线,起身道:“不知公主寻来所为何事?”

  羽裳赤足踩在月光上,踏光走来,她弯眸浅笑嫣然:“没事就不能来找子倾哥哥了么?”

  肖倾跟着一笑,侧身请她进屋,羽裳却竖起手指摇了摇:“我不进去,就在这里说。”

  “我来是感谢两位今夜相助,否则我恐怕,真难全身而退。”

  肖倾道:“感谢就不必了。”

  羽裳摇了摇头,目中有几分黯然一闪即逝,却又很快被她的笑意掩盖:“必须得谢的,我有个小玩意,刚刚看了一出戏后,觉得或许有人会需要。”

  她抬起手,一只透明的小虫子从她袖子里爬至指尖,像是在对着月亮伸懒腰。

  陆谨之看着那只小虫,问道:“这是?”

  羽裳道:“此名知情蛊。”

  她将小虫移到另一只手心,于是这才有另一只一模一样的,除了颜色不同的小虫从她袖子里探出头。

  那只小虫浑身通红,像是一块透明的红玉。

  知情蛊?肖倾皱了下眉,在传承记忆里回溯了一遍,并没有搜到相关的信息。

  羽裳瞧出他的神色,微微笑道:“这是我自己炼制的品种。”

  她接着道:“我十五岁那年,发现爱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各自隐瞒,哪怕是一些为他好的事情。”

  “于是就转而思考,这世上是不是也有许多人因为隐瞒就此错过良人,我想,若是能有一种蛊,让爱人察觉到自己的谎言,是不是就会避免许多误会。”

  她惨然笑了下,低头宠溺地看着各自在她手心爬来爬去的小虫子,声音轻不可闻:“我炼制出来了,可是却晚了。”

  肖倾沉目问道:“你要送我?”

  羽裳眨了眨眼:“应该说,是送你们。”她让两人将手伸出来,在肖倾的右手手心放了一只红蛊,陆谨之的左手手心放的白蛊,续道:“红蛊害怕白蛊,因为白蛊总能识破它的谎言,但其实红蛊也能识破白蛊的谎言,可为什么白蛊却不怕红蛊呢?”

  她没有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而是阖上浓密的眼睫,低声念着咒语。

  肖倾看着手心的红蛊愕然道:“等等,这只红蛊不应该给我,陆谨之他有喜......”

  话语却止在口中,因为他发现手里的那只红蛊慢慢化成了一滩水,融入了他的掌心,陆谨之那边亦是如此。

  羽裳念完咒语,睁开眼俏皮地笑了下,故作不解:“有什么?我只有这对蛊虫能拿出手感谢你们,但总不能只给一个人嘛,所以就分成一人一个,我觉得挺好的!”

  肖倾磨了磨后槽牙,总觉得这姑娘是故意的。

  羽裳瞅着他的神色,委屈道:“道长哥哥不会在意的吧?”

  记得初遇时,她也是拿陆谨之当诱饵,却问肖倾一声“道长哥哥不会在意的吧”,彼时肖倾风淡云轻,答了一声“自然”。

  肖倾正要开口让她解了,陆谨之却拉过他的手,微笑劝道:“算了师叔,公主也是好意,且你即便说了谎,我也不会介意,没关系的。”

  肖倾眉头依然皱着,浑然没察觉,他们相握的手,正是他的右手,陆谨之的左手。

  羽裳的目光在两只相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唇畔苦涩,轻声道了句“真好”,尔后抬头对肖倾道:“子倾哥哥,能借一步吗?我有点事想单独跟你说。”

  肖倾点了点头,两人走到远处的菩提树下,羽裳才道:“我察觉到你身体里有另一对蛊,那只蛊虫颇为邪性,且凶残,子倾哥哥想把它取出来吗?”

  肖倾微愕:“你能取出?”

  羽裳道:“不确定,但若连我都取不出,这世上除了下蛊之人,恐怕没人能帮哥哥了。”

  肖倾收敛目光,良久后,羽裳再次问道:“哥哥,你想取出来吗?”

  肖倾怅然一笑,轻轻摇头道:“不取,这是我欠别人的,活该受着。”

  羽裳抬手抱着他,将头埋进肖倾的胸口,有热泪隔着布料灼烫人心:“子倾哥哥,我总觉得我们挺相似的,如果不是生不逢时,我想痛痛快快喊你一声哥哥,想与你心无防备,共醉一场。”

  肖倾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羽裳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若是此后哥哥遇到抉择,一条生路,一条死路,请一定要记得,选择生路。”

  晚风拂过,菩提摇曳,簌簌声如佛祖低喃,却道的是: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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