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之紧追着肖倾眼中闪过的情绪, 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真没什么。”肖倾咧开嘴又是一笑:“你不照一下看看自己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陆谨之见他确实不愿多说,只好放弃追问,顺着他的话题道:“我不信这些虚无的东西, 未来诚可窥, 但一路上的变数也实在太多, 谁也说不准。”

  他说这话,实则也是在若有若无提点肖倾, 让他不要将水镜里所见到的当真。

  肖倾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们先出去吧。”

  至于周惟能不能悟透三千阶的关窍, 还得看他的造化。

  穿过水镜结界, 便能传送到外界,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扶桑若木的芥子空间, 一脚踏入了幽深昏暗的石洞中。

  烈火未歇, 火光照彻前方石窟,空气里满是腥臭的腐尸味, 肖倾扯着袖子掩住口鼻,往前走了两步,脑海顿时又发起了尖啸的疼痛。

  此前违背人设,惩罚还没过去。

  系统在他脑海提醒道:【宿主, 炮灰功能即将关闭, 请做好准备。】

  肖倾蹙眉微愕, 他揉了揉额头,绷紧牙强压下让人晕眩欲死的疼痛。

  脑海里炮灰功能倒计时变成血红色的大字,明晃晃显示着:60.

  也就是一分钟。

  肖倾转身, 朝身后的陆谨之笑着道:“你且站在这里,我看看你。”

  烈风夹着火星子席卷而来,一波波的热浪避无可避,将肖倾一袭白衣吹得翩然若舞,倾城绝伦。

  陆谨之闻言不疑有他,当真乖乖站在原地,他的衣摆已被扑来的热浪烧得起火。

  烈火追在他身后,如同怒张狰狞大嘴的巨兽。

  ——50.

  肖倾颤抖地闭上眼,心中的痛楚甚至能压过脑海尖锐的疼痛。他决不能在陆谨之面前暴露自己,这个身份背得锅太多了,他知道陆谨之有多厌恶此时的他,若是让陆谨之知道,原来他就是肖倾,那他还逃得掉千刀万剐的结局吗?

  ——40.

  肖倾再睁开眼,眼中神色内敛,舔上了温柔似水的浅笑,他将散乱的发丝拢至身后,红唇轻启,言笑晏晏:“谨之,谢谢你。”

  陆谨之愣住了,刚想问谢什么,肖倾很快又接了一句:“但是,对不住了。”

  ——30.

  陆谨之见他神色不对,心中惶急,口中没把门,脱口唤了一声:“师......”

  一声轰隆巨响,山洞塌陷,埋去了剩下的那一个字,他与肖倾间的那段距离突然变得遥不可及,中间碎石崩碎,重锤般砸落,霎那间在两人之间堆积出一墙厚厚的隔膜。

  ——20.

  两人隔着碎石垒成的石墙,一个茫然,一个忧郁,茫然的那个身后大火呼啸舔舐他的衣袂,忧郁的那个,忍着心里某名泛起的疼痛,转身决然往前方无尽夜色而去。

  碎石堆砌的石垒并不能阻拦陆谨之太久,他必须得趁那眨眼的功夫去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10.

  肖倾运气足尖点地,腾飞而起,瞬息便出了山洞,徒听身后洞穴里传来轰隆闷响,他面色微变,知是陆谨之破开了碎石壁,再不敢耽误,飞身跃去了数百米。

  夜间的风很湿润,隐隐夹杂了腐尸的腥臭味,吹拂在他脸上,而那张天仙般清丽脱俗的面容也在风中渐渐开始变化,眼尾拉长妖魅无边,红唇变为惑人的水粉色,眉宇变细拉长,渐成柔媚的烟黛长眉,斜飞入鬓。

  肤若凝脂,眼尾染了一抹天然红霞,魅进了骨髓里。

  当得上一个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0!

  肖倾落在一截枯枝上,白衣迎风翩跹,衣不染尘,他微垂长睫,咬了下唇,又道了一声:“对不起。”

  系统有心想要安慰他,左思右想后,出声道:【没关系,想必主角不会怪您的,您看黑化值不是没上升嘛。若是以后暴露了,您就说,您去买橘子了。】

  ——你且站在这里,下一句:我去给你买个橘子......

  肖倾被这活宝打乱心绪,一时再顾不上愁闷,他趁现在脑海里的疼痛感还能忍耐,飞身在林中穿梭,迅速回到了南疆王宫。卜一进屋,尖锐的疼痛便席卷而来,顷刻将他的神智吞噬。

  -

  国度外的某座大山突然爆发火灾,将周围的林木烧了个一干二净,幸得南疆昭司出手唤雨,才将这起大火熄灭,止住了一场浩劫。

  要知道,南疆国多树,若是这火燃起来,恐怕会成为南疆国史无前例的灾难。

  但此事并没有就此翻篇,昭司尤阿普下令,彻查大火突起的原因,誓要揪出幕后之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人们都在害怕那个罪魁祸首依然藏在他们之中,或许下一刻就又要搞出什么动乱来。

  肖倾这一觉睡了两日,大概是因为他现在跟这个角色越来越贴合的原因,这次崩人设晕睡的时间比上次短了许多,是以并没有因此而错过重要剧情。

  还有两天,便是对扶桑若木的祭祀大典。

  祭祀并没有因为他把那些人放了就延迟,各项程序照样在有条有序地进行,宫门也都开始戒严,出入须得由昭司准许。

  这日正是烈阳天,肖倾摇着一把折扇施施然行到宫门,却被守卫提剑拦了下来,他微微皱眉,不爽道:“我是你们羽裳公主的客人,就连她手下的令箭你们都不识得了吗?”

  那名侍卫低着头,义正言辞道:“仙长恕罪,羽裳公主手下的令箭目前只能进,不能出,且进入者也必须得禀报了昭司才可放行。”

  肖倾挑眉:“哦?”

  侍卫不敢直视他的脸,目光四处游移,却依然被这一声诱惑至极的短音给惹酥了骨头:“刚......刚刚,就有……一位公子,拿着令箭来找公主......依,依,依然是问过昭司才让他进来的。”

  这莫不是个结巴?肖倾摇着折扇,朝天翻了个白眼:“那位昭司大人,管天管地都不嫌累?”

  他自不会去为难一个小侍卫,更何况他若想出去,运起轻功谁也拦不住他,见此路不通就放弃了出宫溜风的打算,打道往回走。

  原本还在疑惑南疆王宫为何会出现如此苛刻的规定,结果就遇到迎面走来的羽裳。

  她依然穿着一身彩衣,赤着脚走在被烈阳晒得滚烫的地面上,金铃在足下叮当作响,悦耳动听,可是羽裳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凝重,秀眉紧皱,看到肖倾后一愣,快步迎了上来。

  “子倾哥哥。”

  不过相处寥寥数日,羽裳便十分自来熟得将他视为天上地下最好的朋友,改口叫一声“子倾哥哥”不要太顺溜。

  肖倾面色微僵,皱眉道:“叫我肖道长就好。”

  阳光正好,羽裳却笑得比阳光还明媚:“不,我叫定你一声哥哥了!”

  肖倾不想就此事跟她多做争执,转而问道:“看你行色匆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羽裳道:“前几日不是发了场大火嘛,我调查到一些事,预感可能会有一场疫病来临,正想出宫一趟储备些药材,让大家做好防备。”

  羽裳看了眼他身后的宫门,诧然道:“子倾哥哥也是打算出宫?我带你一起吧。”

  肖倾耸了下肩道:“不想出去了,进出都麻烦。”

  羽裳勾着他手臂摇了摇,讨好得笑道:“也是因为怕出去的人染疫病,进来的人带着疫病,昭司哥哥是为了防止王宫被人侵害嘛。说起来还没跟子倾哥哥介绍我们南蛮国的昭司,我带你去见见他,以后你就能出入自由了!”

  肖倾并不想去见尤阿普,他跟这人打过几次交道,现在面容也已经恢复成本来模样,一见指不定是落入虎口中。

  毕竟龙困浅滩,都能被鱼虾戏弄。

  但又转念一想,或许在他刚进王宫时,就已经被尤阿普盯上了,如今去不去也无所谓,若是能借着羽裳的面子,尤阿普必然也拿他没有办法。

  心思转瞬间,这般想后,肖倾便随羽裳公主去了昭司居住的承天台。

  承天台的宫婢给两人上了茶点,躬身道:“昭司大人正在接见客人,请公主稍等片刻。”

  羽裳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拈了一块点心吃着,一边跟肖倾说笑她跟尤阿普从小到大所发生的趣事。这人戏子三千面,也分不清她说的哪句是实话,哪句是假的,肖倾就权当听一个笑话。

  南疆王宫的建筑全都是由木头泥沙建成的,是以隔音并不好,加上尤阿普知道是羽裳在外面,在内殿说话并没有避讳,隐约还是能听到一些声音。

  肖倾百无聊赖,一边听着羽裳说笑,一边留意尤阿普在内殿里跟人说了什么。

  恍然间他听到除尤阿普的声音外,另一道十分耳熟的声音,那人道:“昭司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想得知纵火的是何人,我已经说了,我并不知晓。”

  这声音太过耳熟,以至于他竟然一时想不到是谁,皱着眉在脑海里将声音与人一个个对应,却依然得不到答案。

  尤阿普冷笑道:“你难道不觉得,纵火这一手法,很像肖倾么?谁人不知他走到哪里一把火就烧到哪里。”

  即将背上黑锅的肖倾:“......”

  那人斩钉截铁道:“血口喷人,不许污蔑我师叔,我相信不会是他!”

  肖倾再次:“......”

  羽裳瞧肖倾的脸色不对,便停下讲述,问道:“子倾哥哥,怎么了?”

  肖倾回过神,眸中闪过一抹尴尬,起身对她道:“我忘了件事出去一趟,你稍等我一下。”

  羽裳一脸了解得笑道:“懂,快去快回~”

  肖倾嘴角抽了抽,懒得解释,刚一出殿门,就听身后内殿门被人推开的吱呀声,在他转身的时候,恰好睹见跨出房门的一截黑色衣角以及衣摆下笔直的大长腿。

  肖倾吓得寒毛倒立,如同老鼠见了猫,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怂,问就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