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门开山招收新弟子之日在即, 山脚已经有许多慕名前来的修士聚于客栈中,纷纷议论最新传出的消息。

  “听说承欢宫的肖倾这次也要招选弟子了?也不知谁会这么倒霉被他给选上。”

  说话之人穿着一身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中的弟子, 那姿态十足吊儿郎当, 正将一粒花生米抛至空中张嘴去接。

  他旁边的同伴闻言附和道:“确是, 这肖倾无恶不作,阴险歹毒, 若是拜入他门下,得道之日恐怕遥遥无期, 再好的苗子估计都得毁了。”

  坐在领桌的人附耳一听后, 接了一嘴:“但不依然有许多人挤破头也想得到一个名额么,傅明秋仙游去了, 向来广招贤徒的承缘宫关闭了招新, 剩下一个承乾和承欢,若是不被看上, 就只剩当外门的命,幸苦个几年,爬到六殿去任个职,有什么好的。”

  最初说话的那个锦衣少年翻着白眼道:“若是进不了承乾宫, 我徐财旺就立刻收拾包袱走人, 才不屈于人下百八十年都出不了头!”

  旁边一人笑呵呵接了句:“那你要是被肖倾给选上进了承欢宫, 又当如何?”

  名叫徐财旺的少年冷冷笑着,举手启誓:“我就算是从上清之巅跳下去,也绝不踏进承欢宫一步, 否则我徐财旺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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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戎闷闷不乐的走在大街上,手里提了许多小盒子,肖倾裹着极暖和的披肩,侧目回首,看着他媚眼如飞的笑道:“你又跟琦玉吵架了?”

  祝戎嘟囔道:“我吵得过她么。”

  肖倾点了下他的额头,调侃:“既然吵不过,为何还要吵?”

  祝戎焉哒哒的垂着脑袋,隔了好一会才愤愤道:“那个小白眼狼,她还扎着冲天辫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照顾她,无论是习武诵经,哪一样不是我一手带起来的,陆谨之才来几天,就眼巴巴的跑去给人当跟班了!”

  肖倾伸手捏了捏祝戎鼓起的腮帮子,失笑道:“你是承欢宫的大弟子,凡事得学会自己拿主意,莫要因些小事扰了道心。”

  系统:【你可以暗示得再明显一些。】

  祝戎暗淡的眸子亮了亮,问道:“师尊可是向着我的?”

  “你是我的徒弟,我自然向着你。”肖倾微微笑了一下,迈步走在前面:“行了,采购好物资快些回去吧,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一同了。”

  祝戎被肖倾罩着,底气足了,眉开眼笑的跟了上去:“是,师父!”

  在路口的时候两人分开,肖倾径直去了当地的万花分楼,自从付华死了后,所有事务都得肖倾亲自料理,得亏的是付华早已将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条,是以肖倾倒也费不上太多事。

  万花楼的老鸨得了消息,一早就恭候在楼外,远远看见肖倾连忙迎了上去,堆着满脸的笑道:“主上,您先前让我们调查的事有着落了。”

  肖倾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稍后再说,迈进楼内,老鸨引着他上了第三层的包间,关上门后开口道:“我们翻遍了上元所有记载,终于在陆家的藏阁里找到一本古籍,探子抄录了下来。”

  老鸨将一本小册子递给肖倾,低声道:“陆家果真有古怪,十七年前那件事绝对有问题!”

  肖倾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艳丽的小脸裹在绒领中,越发雍容邪魅,他伸手接过册子,随手翻开,里面画的那个图腾,正是他之前在陆谨之的背上看到的那个。

  而后面的注语,更是惊世骇俗。

  肖倾快速看完,指尖燃起一簇明火,那个小册子瞬间便被火舌舔舐殆尽:“上元,真有人成过仙么?”

  老鸨深吸了口气,凝眉道:“主上,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

  肖倾挑了挑眉,抬眼看着她,问道:“你跟着我多久了?”

  老鸨低眉顺眼回答:“五年。”

  肖倾一笑:“那这五年里,你可有看过我因什么事退缩过?”

  老鸨沉默了一下,道:“属下知道了,云渺仙子与宁桓道长之事,我等一定会查个明白!”

  肖倾点了点唇,眸光微动:“不用,你们去查,云渺跟东府道场的关系就行。”

  “以及,东府道场可有出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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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黑时,肖倾才慢悠悠回到承欢宫内。

  之前祝戎给陆谨之安排去那个屋子,琦玉来找他闹过,都被肖倾以一切是由皆随祝戎安排给堵回去了。

  陆谨之过来后倒是没有异样,每日早晨会来给他请安,眉宇温润有礼,举止得当,寅时起床修习,卯时归,严于律己,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承欢宫内灯光依旧通明,琦玉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裾,打着哈欠从殿堂里出来,迎面撞见肖倾,脸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笑容十分明媚:“师父!”

  她噔噔噔跑到肖倾面前,双眼亮晶晶的:“我今日学了新的术法,是谨之教我的!”

  陆谨之跟在琦玉身后,朝肖倾行了一礼,微笑道:“师姐聪慧,一点便通。”

  肖倾伸手摸了摸琦玉的头,随口问道:“哦?是个什么术法?”

  琦玉扬着小脑袋蹭了蹭,扬声道:“是避尘术!”

  【主角黑化度52%。】

  肖倾摸着琦玉的手顿了顿,眼尾瞥了眼陆谨之,心想这孩子的心思真是越发瞧不出了。

  陆谨之依旧微微笑着,对肖倾解释道:“近日来忙些琐事,是以便琢磨出的这个小法术,原理来自驱邪术,都是将杂质剔除于身外。”

  肖倾察觉到他话里的试探,确是假装没听懂,反而琦玉急着对肖倾道:“师父,师兄真的越来越过分了,今天让陆师弟将整个承乾宫打扫一遍,明明这些事有外门弟子负责!”

  陆谨之好脾气的接口道:“师兄这也是想历练我,师姐无需为这等小事叨扰师叔。”

  琦玉忍不下这口气,继续道:“昨日山中下了一场雨,师弟的屋子被雨给淋湿透了,师父你给师弟换个房间吧。”

  “师姐,无妨的。”陆谨之嘴角挂着笑,眼神却一直看着肖倾。

  肖倾拢了拢披肩,精雕细琢的眉眼裹在绒领中,风拂过时白色的绒毛贴着他纤细的脖颈,一下一下捞到了陆谨之心尖的痒处。

  肖倾思量后道:“既然这段时间住不得,便搬到我院子里来吧,等新弟子来了后,再让祝戎一同安排住所的问题。”

  正好,可以借机将之前的读者任务给完成了。

  陆谨之错愕了一瞬,心中微动:“弟子谢过师叔。”

  琦玉撅着小嘴道:“我得告诉祝戎去,若是届时安排住所的时候他再如此作妖,我就不理他了!”

  肖倾勾了勾唇,暗想,倒时哪怕住所上不出差错,祝戎也不再作妖,陆谨之恐怕也会有一番罪受。

  肖倾神色懒倦的挥了挥手,道:“快些回去吧,明日山门招新,记得穿得正式点。”

  琦玉拍了拍陆谨之的肩,扬着笑噔噔噔跑了。

  回到院内,肖倾寻了间空房,也用不着收拾直接可以住人,他将窗户打开,让房间通了空气,看向陆谨之道:“等招新结束便是新年了,你可要回陆家一趟?”

  陆谨之微微垂敛羽睫,回道:“或许不会回去。”

  肖倾靠着门框,看着他懒洋洋一笑:“也是,生灵正是紧要关头,莫要被俗事扰了道心,你早些歇息吧。”

  说完肖倾踏着月色,走到一半,又回头道:“对了,我早晨熬了些银耳羹,你若是饿了,可以去厨房盛点喝。”

  肖倾收回目光,心里思忖,既然陆谨之不会回陆家,那正好那段时间他可以去探探陆家底细。

  “师叔。”

  陆谨之突然出声叫住他,片刻后声音至肖倾身后响起:“近日弟子被一事所扰,心境不复平稳,是以想请教师叔一番。”

  冬日的晚风实在有些凛冽,肖倾不想在外面久站,就道:“去我屋里说吧。”

  进得屋内,肖倾捏决将屋里弄得更亮堂了些,施施然坐回榻上,抬眼看着陆谨之:“生灵时心魔生,这是正常的现象,你若有所困扰的事,就毋须放置不理,否则积攒在心中,只会变本加厉。”

  陆谨之苦笑了下:“那又要如何处之?”

  肖倾点了点下唇,道:“不知谨之烦恼的是何事?”

  陆谨之:“从前我一贯以为自己活得潇洒肆意,无须为俗事烦扰,但这些日子里身边接连发生许多不寻常的事,我才发现,或许从一开始我所信仰的就错了。”

  信仰崩塌,没什么比这更让人崩溃的了。

  系统道:【陆谨之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了。】

  肖倾闲散的回了句:“他早八百年前就发现了,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说起来,这一切似乎都跟迷幻阵有关。

  陆谨之遇到齐采桑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倾想得入神,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始终没有给陆谨之个解决办法,是以瞎扯了一番道:“那你就将此事探个明白,解决过后心境自然会明朗了。”

  陆谨之垂着眼笑了下,随即抬眼看着肖倾乖巧道:“师叔,可否陪弟子小酌一杯,聊以解愁?”

  肖倾撑着下巴“唔”了一声,没等他回答,陆谨之便拿出一壶酒,给两个杯子各自满上了:“这是坊间新酿的桃花醉,用初雪与桃花酿制,封存于雪山之下,入口清冽,入喉微凉,入胃才会开始酝酿酒意,最是适合此时饮用。”

  被陆谨之这么一说,肖倾也有些馋了,暂且将明日山门招新一事抛至脑后,端着杯子浅浅喝了一口。

  这跟喝冰水有什么区别吗?!

  肖倾不满的放下酒杯,迟来的酒意才终于酝酿,但那一点点感觉始终不够尽兴,肖倾眉头微蹙,仰头全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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