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他们回到霍格华兹的园子,哈利道说道走向湖泊。

  「什么?你要到哪?」德拉科问,他停下来盯着哈利的背影。

  他转过身来倒着走,说道:「当然是要抽烟呀,来啊。」

  被邀跟哈利·波特一起抽烟,对德拉科来说很新奇也很怪异,有很久一段时间,他考虑要不要大笑着走开。

  哈利从德拉科的脸看到他在想什么,他轻松的耸耸肩然后转身离去。

  「该死。」德拉科跟自己叹了口气:「该死的我怎么会让这发生了?一整天都跟愚蠢的跟着波特!」然后他高声叫道:「等一下!」

  他们走到码头,海格把接送一年级学生的小船都停泊在这儿。他们踢掉鞋子,坐在码头边沿,幸好他们的脚只悬在离漆黑湖面几寸距离,德拉科才不想让脚在水里一晃一晃的引诱那只章鱼。

  「这个,」哈利把一根香烟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根。他们拿烟的姿势也很古怪,他俩都没有试过抽烟。「我们该怎样燃点它?我没有点火器。」

  「点什么?」德拉科眼睛一转:「麻瓜的古怪玩意儿吗?少来了,波特。」他拿起魔杖,念了句魔咒。他母亲在燃点香烟时总会念这个,他听过不下一千遍了。

  一会儿后,他们都握着点亮了的香烟,迟疑又觉得恶心地盯着它,不看对方。德拉科不想让哈利知道他从没干过这种事、哈利也不想让德拉科知道自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是哈利鼓起勇气尝试,他把香烟塞到唇间用力一吸。

  很长一段时间,德拉科也在紧张地盯住哈利的脸,希望找到什么反应。「去死!」哈利边咳嗽边忍耐着叫道,泪水狂飙:「妈的混蛋。」他止住了咳嗽后,盯着还睁大眼睛看他的德拉科:「继续啊。」

  「在那个之后还要继续?」德拉科叫道。

  「害怕啦?」

  哈利看着德拉科轻蔑的眯起眼睛,然后把香烟带到唇边,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天呀,」他皱着眉喘息:「这糟透了。」

  「我倒挺喜欢。」哈利轻率的说,又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次咳嗽的时间短多了。

  那是个温暖的晚上,平静如镜的湖面映照出繁星,四周一片宁静,只有水花流动声,和远处蟋蟀的唧唧声。德拉科瞄瞄哈利,又抽了一口,拼命忍住咳嗽,连泪水都冒出来了。

  他们沉默着坐了好一会,哈利把整根香烟都抽光,德拉科的却摆着让它烧完。然后哈利叹了口气。

  「我们该回去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突然很疲惫。

  已经很晚了,德拉科非常希望明天可以上课。「是啊。」他说,不甘愿的走回交谊室。这里比室内宁静,而他最近非常渴求沉静。

  可是,他还是站起来,转身走向城堡。

  有什么又黑又巨型的东西向着他们狂奔过来,德拉科尖叫道:「那是什么?!」

  哈利转过头来,眼睛一溜。「滚开!」他叫道。那生物(德拉科看清楚了,那是一头大黑狗)一顿,看起来似乎受伤害了。「我要回去了,用不着来把我拖走。」

  「波特。」德拉科轻声说,努力定住不动,以免吸引那怪物的注意。「那该死的是什么呀?」

  那只狗看看他,又看看哈利,然后靠近一点扒地面。哈利叹了口气:「如果你想教训我的话,天狼星,用人话吧。你可以相信他。」

  「相信我?」德拉科叫道,他觉得被冒犯了:「波特,你不能相信我!我是个马尔福呀!」

  哈利古怪的瞪了他一眼。「是啊,你是个马尔福。我忘了。」

  可是,那只狗似乎听从哈利的说话,瞬间就消失了,一个男人站在那儿。德拉科隐隐认得他,他僵住了。「波特。」他悄声道:「我们得快点逃走。」

  「为什么?」哈利皱眉问。

  「这是天狼星·布莱克!他是个杀人犯呀!」

  「他是我的教父。」

  「什么?」

  「相信我好吗?」

  「我谁都不会相信。我是个马尔福呀,不应相信别人的。」

  哈利只瞄了他一眼,然后转回去跟天狼星说话。「又怎么啦?」他粗鲁的问,德拉科闲闲地想,哈利是否对所有亲人都是这个态度,难怪他被关在楼梯下了!

  「哈利。」天狼星的声音好像很疲惫。「我们到处找你呀,你没有权力这样逃出去。」

  「没有权力?我有一切权力!」哈利叫道。

  天狼星忽略了他爆发出来的吼叫。「虽然最近发生了这种事,哈利,但你不能一直这样做呀。小小的反叛行为,不去上课,那能证明什么了?」

  「那么上课又能证明什么?浪费时间。」哈利不大高兴的双臂环胸。

  「哈利。」天狼星警告他似的高声说,他现在在盯着德拉科了。「如果你跟马尔福的友谊给你带来这么多不良影响,我会禁止你再跟他呆在一块。」

  「友谊?」德拉科哼道。

  「禁止我?」哈利叫道。

  「我明白你很痛苦,也很害怕,哈利!」天狼星叫道:「相信我,我真的明白!」

  「你该死的明白什么?」哈利从齿缝间拼出声音。德拉科用力咽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在阿卡兹班待上十年足够让人感到痛苦和害怕。」

  「啊哈!」德拉科洋洋得意的说:「我就知道!你是天狼星·布莱克!」

  哈利和天狼星转过头来,目无表情的看着他。「呃,马尔福。」终于哈利说:「我们早就知道了,那没问题的,算了吧。」

  「但他是杀人犯呀!」

  「他不是啦。算了,」哈利懊恼的挥挥手,又转向天狼星:「闭嘴吧。」

  「啊?」德拉科叫起来,但没有人注意他。天狼星和哈利又在争论什么了,没有人知道德拉科因被要求闭嘴而觉得怒不可遏,还要被世上第一大笨蛋哈利·波特要求自己闭嘴。那根本是错误!

  「够啦。」德拉科说道,可是再一次没有人注意到:「我要进去了。提醒我别再单独跟你去探险,波特。」

  天狼星终于看着他。「恐怕不行了,马尔福。邓不利多想在办公室见你们,大概是要罚你劳动服务什么的。」

  德拉科睁大眼睛开始发抖,只是微微发抖。「劳动服务?」他悄声道,忽然想起自己上次被罚时父亲的反应。再次被关在房间里两个星期?不、不、不。

  「你还好吧,马尔福?」哈利皱眉道:「你看起来就像见鬼了似的。」

  「我没事。」德拉科虚弱的说,突然希望自己有把脚泡在水里。当大章鱼的晚餐,总比任由父亲摆布来得好。

  ※

  哈利本想睡一整天的,深夜到活米村让他体力透支;可是,当其他人都在吃早餐时,赫敏潜进他的房间,一把扯开他的床帷。

  她气疯了。「哈利·波特,你给我马上起来。」她从齿缝间拼出声音,猛力把他的被子扯走。

  「赫敏?」哈利惺忪的眨眨眼睛:「发、发生什么事?」

  「发生的就是你还躺在床上快要迟到,而我吃早餐时听到最有趣有传闻!显然某位哈利·波特在深夜跟着德拉科·马尔福到活米村去!」

  「我跟着他?」哈利懊恼的说:「我才没有跟着他!是他跟着我呀!」

  「那不是重点,哈利!」她坐在床上,打量他良久:「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哈利?我觉得自己不再认得你了。不做功课、不上课、跑到活米村去。你为什么要到那里去?」

  「买香烟。」他无所谓的说。

  「什么?乖乖、哈利,你又不抽烟。」

  「我知道。」他微微的笑了:「马尔福也不抽。」

  「马尔福抽不抽烟我半点也不在乎!老实说,要是我知道是他荼毒你,让你变成这个疯样子,哈利,我会杀掉他。」

  「怎么所有人都认为因为德拉科·马尔福跟着我到活米村,我就开始被他影响呀?」哈利叫道,伸手抓眼镜:「真是的!」

  「嗯,最近你的举动都像他,不像你自己。」

  「我的举动怎么都像他?」

  「不上课。」

  「他有去上课呀。」

  「不做功课。」

  「他也有做好功课呀。」

  她生气了。「这就是呀!你的所作所为比他的更差!是他的错呀!」

  哈利倒回床上呻吟道:「为什么我干所有事都是马尔福的错?」

  她沉默良久,才气鼓鼓的说:「我不知道,但要是我确定他把你带坏的话,我就马上干掉他。」

  「他什么也没做过,他只是待在那儿而已。」这是实话,最近德拉科也没有刻意对哈利做什么,盔甲事件、闪电事件和贮藏间事件也不是他干的,他只是则好在那儿而已。

  甚至罗恩和赫敏也没法做那么多。

  这念头让哈利内疚得微微刷红了脸。「听好,赫敏。我没事,一切如常。」谎话。哈利撒谎从来也不很在行。

  赫敏深知这点。「我只是担忧而已。」她轻声道:「你很古怪,如果你想谈,哈利,我就在这。」

  「如果我得说的话,所有人都会在这儿听我说。」哈利悄声道,突然觉得非常疲惫:「要是我根本不想说呢?」

  「那你想怎样?」

  「永远活下去。」

  她沉默半晌,然后说:「就是这个?你在害怕『那个人』要伤害你吗?」

  哈利微笑了,笑容中却流露一丝凄楚。「我很久没有想过佛地魔的事了。」

  赫敏还是一脸困惑的表情:「那么是什么呢?告诉我吧,哈利。你不告诉我,我该怎样帮助你呢?」

  「待在这就好,那已经足够了。」他笑得很灿烂,那个虚假的笑容德拉科一眼就可以看穿。

  赫敏看来安心多了。「我一直都会在这,你知道的。去梳洗吧,我答案过邓不利多会让你去上课的。」

  哈利觉得有一点被出卖了,不过还是让她催促着自己起床,穿上长袍。他不想上课,那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可是要止住她的问题,就只能去上课了。上课总比另一个选择来得好,比告诉她一切好多了,因为哈利还没有高声把它说出来,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说,所有事都会马上碎裂,自己建立起来以隐藏自己内心的、那不堪一击的怒气也会崩溃,那么他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接下来整个星期也在下雨,天气正正反映了哈利的心情。他变得沉默而抑郁,上课时很容易就会走神,呆盯着窗外的雨的时间比留心听课还要多;但他毕竟还是上课了,天狼星和赫敏令他因翘课而内疚。邓不利多迫他每星期也得跟天狼星对话一小时,以惩罚他擅自溜到活米村、还有在校园吸烟。

  真有趣,在这一切以前,哈利会把每刻清醒的时间都跟天狼星谈话,而且每刻也会觉得非常愉快。

  除此以外,他还得接受三次劳动服务惩罚。德拉科也一样是三次,但邓不利多没有迫他面对天狼星、展示问题解释原因,却给他的父亲寄了一封信。

  邓不利多宣布这消息的瞬间,哈利还以为德拉科会昏倒痛哭什么的,德拉科的脸色变得死白,可是他只轻轻咕哝了一句「是的,先生。」,之后他一眼也没有瞧过哈利。

  真古怪,他让德拉科陷进麻烦了。哈利认为自己总该有一点成就感吧,但他只觉得非常孤单。

  对哈利来说,第一次跟天狼星对话简直一败涂地。在邓不利多秘密替天狼星变成的睡房里,哈利陷进一张扶手椅里,天狼星则是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他俩互相盯着对方,玩弄上椅子扶手外露的线头,又逃避着对方的眼神,生硬呆板的交谈。

  哈利从没想过天狼星会是怎样的人,他以往只认为天狼星就像自己的父亲似的,或者说应该像个父亲吧,他不晓得该给他怎么样的反应,他从没有父亲呀。天狼星也从没有儿子,哈利越这样想,就越理解天狼星,也知道这对他来说有多困难。他从没当过父亲,哈利也从没当过儿子,这对他俩也不容易。

  然而,他没有心情让事变得好过一点。

  一个小时快要过去了,天狼星挺绝望的问:「那么,你跟马尔福怎么会变成朋友了?」这时,哈利才对谈话表示一点兴趣。

  「哦,我们不是朋友啦。」他为这念头奸笑了一下。

  「我也希望不是,他是鲁休思·马尔福的儿子呀。」

  「这有什么关系?」

  「呃,没有什么关系,只是──」

  「反正我们也不是朋友,算了吧。」

  「那么你们是什么关系?」

  「死敌。」哈利实话实说。

  「你们是死敌,却深夜一起跑到码头抽烟?」

  「对。」

  「哦。」

  「怎么?」

  「没什么。」

  哈利猜疑的打量天狼星很久,然后注意到时间。「好,一个小时了。我可以走了吧?」

  天狼星一面挫败的样子,他点点头:「如果你想谈的话──」

  「我知道,你会在这。你和每个人也会在这,只是等着我说。我不想说呀。」

  「那么你想怎样?哈利?」

  赫敏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哈利小心的想了一下才回答:「我知道自己想怎样时会让你知道。」

  ※

  邓不利多把信寄给他父亲,把『德拉科要接受三次劳动服务』的消息告诉他以后,这一个星期间德拉科都很紧张。等待父亲的回覆是德拉科十五年来最恐怖的经验,他不认为自己会收到咆哮信,父亲不会使用这种愚蠢而粗鲁的方法。他知道那回信一定很短,而且言词强硬,只会告通知他自己知道了,外加保证德拉科回家前三个星期就会惩罚他。不会有别的了。他只能想像是哪种惩罚,可能被囚在房间里六个星期!那长得差不多是一辈子了!

  夜游活米村后差不多一个星期,德拉科的eagle owl才在星期五早上从马尔福庄园飞来,脚上还绑着羊皮纸。

  它在早餐时份到达,穿插在其他猫头鹰当中,如它所受的训练一样的降落在他臂上,小心翼翼的不弄痛他。

  德拉科久久的盯住它,它也平静的瞪着他。马尔福家的猫头鹰不会拍动翅膀要求奬赏。终于,德拉科叹了口气,把羊皮纸拿下来,给它一点麫包又摸摸它的羽毛。他不晓得它为什么会表现得像同情他似的,或许德拉科因为它同情才会感到绝望。

  从那晚开始,跟他同院的同学都尝试让他说发生什么事,但他不想说,他不想谈及活米村之行,不想谈及那惩罚,也不想谈及哈利的惩罚。同学们现在都已经放弃了,因为当德拉科清楚表明自己不愿意被打扰时,他们也不去打扰他。

  猫头鹰飞走了,德拉科把羊皮纸塞到口袋里,不看一眼。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晚一点才知道自己的下场。

  他吃过早餐,离开大堂走回房间去拿书本。德拉科强迫自己不老是想着那封信,所以他比平时都要更留心上课──除了变形学以外,因为他从不感兴趣。变形课时他让自己神游太虚;他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麦教授也不怎么注意他。所以他一手支颐,盯着窗外那片灰濛濛的、早晨的天空,雨水在玻璃上汇聚成河。

  「我认为,」麦教授拖长声音说道:「你往外面看的什么东西一定非常有趣,所以才会让你无法在我的课堂里集中精神。」

  德拉科突地转过头来,麦教授定是在跟他说话。不过他猜错了,她是在跟哈利说话。哈利支着颐,盯着窗外,姿势简直跟德拉科刚才的一模一样,这比哈利受斥一事更诡异。想到自己和哈利有什么相同之处──尽管那只简单如一起看着窗上的雨水──也让他觉得他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甚至是魁地奇球场上的古怪意外也一样。

  「哈利。」赫敏从牙缝拼出声音,又肘了他一记。哈利大吃一惊的转向教授,可是他似乎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只心不在焉的微笑着点点头,就像容许教授继续授课似的。

  下课后,别的史莱哲林学生都在赶魔法史,德拉科却走向另一边,因为他发现自己忘记带课本了。他跟格兰芬多学生走了一段路,然后转向大堂想走回地窖。

  「马尔福!等一下!」

  他全身僵住,缓缓的转过身来,紧皱着眉很不高兴。哈利匆匆从后赶上时,他冷冷地说:「波特,你该死的想怎样?」

  哈利似乎吃了一惊:「没什么,只是你掉了这个。」

  那是他父亲的信;德拉科完全忘掉了这个。他从哈利手中把信抢回来,然后转身离去。

  「等等。」哈利结结巴巴的道。

  「怎么了?」

  「你在生我的气吗?你整个星期也在躲我。」

  德拉科从没试过如此吃惊,他老实的表现得茫然。「躲你?我从没有试过追着你跑吧,现在又怎么会躲你了?」

  哈利眨眨眼睛,慢慢地说:「那好吧,但你也从没试过刻意躲我。」

  「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当然没关系,我只是──」

  「你那凶残的杀人犯教父没有成功说服你,让你以为我们是朋友吧?」德拉科嗤笑。

  哈利似乎被他的话刺伤了,德拉科为此微微睁大眼睛。「不,当然不会。」他悄声说:「我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惹你生气而已。」

  「干了什么?波特,你的存在让我无故感到厌烦!你把一切想得到的蠢事都吸引过来了,而只要我在你身边,都会给殃及池鱼!要是我真的要躲你,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呃、我──我没有──我──」他越说越轻,最后已经听不见了。「把一切想得到的蠢事都吸引过来?」他诡异而病态的为此觉得愉快:「你才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我从没像这几天、你在附近时一样倒楣过,所以我要避你一点也不奇怪!」

  「你承认了。」

  「我当然承认了!」德拉科既疲惫又懊恼,他知道自己上课要迟到了,开始沿着大堂走。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波特,真是的,你想我怎样?你想怎样?」

  「真有趣。」哈利悄声道:「这个星期你是第三个这样问我的人了。」

  「那么你或许该开始思考这问题了。」德拉科吼道。

  「我只是──我只是──」他的眼睛睁得老大,闪烁着,仿佛快要哭似的,他的脸变得一片死白:「我有点寂寞,只是这样而已。」

  「有点寂寞?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你是否寂寞了?我不是不小心喝下变身水什么的,变成会关心你的人啦?难道我睡着时长了红发和雀斑?噢,求求你告诉我没有!」

  哈利颤抖着往后退,轻声道:「算吧,我已经不晓得自己在干吗了。」他颤抖着擦了把头发,长袍的袖子往下滑了一点。德拉科眨眨眼睛。他的手臂好像染满了血。

  可是在德拉科能确定之前,哈利已经把手垂下。毕竟,如他所说的,那根本不关他的事。

  「说得对。」德拉科把一阵突如其来的紧张感咽回去,忽然希望事情从没有改变过,但他们的关系在这几个星期间已经有所改变。要是他只想让哈利觉得痛苦难过,实在是简单多了,可是他现在只想永远不看见哈利。「我要走了。」

  「说得对。」哈利点点头,突然显得稚幼哀伤:「今晚我们会跟飞七作第一次劳动服务。」

  德拉科恼怒的皱皱眉。「我知道。」

  「嗯,那么再见了。」

  德拉科皱着眉,别扭的说道:「好。」然后他转过身来,匆匆跑开了。

  哈利真是累透了,并不是那种『我需要睡觉,没法睁开眼睛了』的疲惫,而是『我不想再待在这儿,我不认为自己可以睁着眼睛,而能避免热泪盈眶』的那种。打从赫敏开始强迫他上课、还有第一次跟天狼星谈话后,他体内的反叛因子都消失了。他只是存活着,以『活下来的男孩』哈利·波特破碎的影子存活。

  当晚他步履艰难的走到大堂,跟德拉科和飞七会合作劳动服务。他边走边瞄着石地上的裂缝和污迹。那是哈利另一个数算心跳的方法。扔石子、数雨点、数脚步。

  他们奉命清洗主要大堂里的铺地石板。哈利并不想跟德拉科如今天早上一样对话,所以他沉默的工作,手脚并用的用海棉擦地板。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海棉擦在地面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哈利才发现只有他一人在擦地板,他抬头瞄瞄德拉科。

  「怎么了?」

  德拉科似乎很震惊,他虚弱地说:「擦地板?还要是四肢并用的擦地板?」

  「哦,是呀。飞七说我们得做这个。」

  「但我这辈子从没试过擦地板!」

  「这不很难。」哈利翻翻白眼。

  「重点是这件事的目的!马尔福才不会擦地板!」

  「哦,我不要只有自己一个人擦。」

  德拉科哼了哼,坐在远离哈利另一边地上。「为什么不要?这全是你的错呀。」

  「你什么也没做错,是吗?」哈利突然怒叫道,他站起来把海棉扔到地上,溅得德拉科满身是水。

  德拉科没有注意,却震惊地盯着哈利的手臂。他站起来轻声道:「波特。你疯了啊?」

  哈利顿了顿,眯起了眼睛:「什么?」

  德拉科也懒得回答,一把抓住哈利的手,在哈利能挣开之前就把袖子退上去,让他的手臂暴露出来。臂上满布割痕,却不是企图自杀的一连串伤痕,而是杂乱无章而且深浅长短不一的刀伤,仿佛哈利在自己手臂上用刀画画似的,还沾满了血迹。

  哈利挣脱他,然后转过身去。德拉科吼道:「波特。你该死的有什么毛病了?」

  「我没有什么毛病。」

  「什么,我不在你附近挽救你不值一文的性命,你就开始做这种蠢事?对吗?」

  「那完全跟你无关。」哈利尖叫道,转过身去用力推开德拉科,德拉科蹒跚着往后退,一脚踏在海棉上,滑个四脚朝天。他往后倒,头狠狠撞上石地,发出一记闷响。

  沉默良久,所有事都静止下来。哈利僵住盯着德拉科,他正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睁着眼睛却没法动弹。

  「啊,天啊。」哈利颤抖着,在他旁边跪下。「啊,老天,马尔福。我不是故意的,马尔福,别死。啊,天啊。」他碰触着德拉科的脸,绝望的轻抚着他,差不多要哭了。德拉科的眼睛微颤,然后眨了眨,哈利才屏住气息不说话。他的手还在抚摸他:一手把他的脑袋抬起让他枕着,一手则留在他颊上。

  德拉科皱着眉,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想……我摔破了什么。」

  「破了什么?」哈利呜咽着说。

  「我的头。」

  哈利伸开手指,检查有没有血迹,不过根本没有。他小心的说:「应该没破。你想我去找庞芮夫人吗?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德拉科闭上眼睛咕哝道:「波特,闭嘴吧。别去找庞芮,打从三年级起她就恨死我了。」

  「因你为了避开魁地奇比赛,还要让海格的鹰马被处刑而假装臂上受伤吗?」他道出事实。

  他睁开眼睛,那闪烁着愉悦的光芒。「是啊。」

  哈利咬咬唇,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很抱歉,马尔福,我不是故意要让你跌倒的,我还以为你死了。」

  德拉科虚弱的窃笑:「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可以停下来不摸我的脸了。是真的,波特。」

  哈利尖叫着一下子缩回双手,德拉科的脑袋又掉到地上,发出另一记闷响。

  「该死。」德拉科呻吟道,用力闭紧眼睛。

  这次哈利只有一丝悔意。「我帮你坐起来吧。」他轻轻扶着德拉科的肩膀,把拉他起来:「还好吧?」

  德拉科虚弱的说:「我的魔杖给我。我的头痛死了,要施咒把它弄走。」

  对哈利来说,在德拉科的长袍里找寻魔杖很新奇,他的脸微微涨红,找到魔杖的时候他希望德拉科没有发现。「这个。」他咕哝道,把魔杖塞到德拉科手中。

  一会儿后,德拉科的头痛消失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哈利担忧的看着他,又再次说道:「我真的很抱歉。」

  德拉科眼底冒山一阵计算的精光。「有多抱歉?」

  「什──什么意思?」

  「抱歉得可以单独一人擦地板吗?」

  哈利迟疑的瞄瞄偌大的大堂,可是他差点就杀掉德拉科了。「我想可以。」

  「太棒了!我在外面等你,你弄好了就来找我。」

  「外面?但外面在下雨呀!」

  「对你来说雨不怎么样吧?我见到你在那暴风雨中跑到外面,还差点被雷劈中。」德拉科轻哼道。

  「我真的很喜欢雨!我爱雨!我只是觉得你会讨厌雨,它并没有规律,也不整齐。你似乎喜欢有规律又整齐的东西。」

  他笑道:「是的,但也会有例外。不过要是你真的如此喜欢雨,那就跟来吧。」

  「不过地板怎么办?」

  「哈利·波特什么时候开始遵守规则了?到活米村完全是你的主意耶。」

  「德拉科·马尔福什么时候开始不在乎规则了?」哈利反搫。

  德拉科耸耸肩。「打从我因为犯规,而注定要被父亲杀掉的时候开始。还可以有什么更坏的呀?」

  「他要杀你?」

  「要是你不捷足先登,先杀掉我的话。」德拉科揶揄道。

  哈利盯着他,不肯定该怎样处理皮皮的德拉科。「如果我们不把地板弄干净,就要一辈子作劳动服务啊。」

  「我们也可以一辈子翘掉劳动服务呀。来吧,心血来潮决定到活米村买香烟的人,才不会这样婆妈哩。」

  「你想我当那个哈利?」

  「对,我挺喜欢他。」

  「喜欢他?」

  德拉科连忙接下去。「呃,不是可以交朋友的那种啦,而是……嗨,那挺厉害的,那小鬼很酷;要是他不也是那傲慢、自以为是的笨蛋格兰芬多的话……喂!」

  哈利稍稍溅湿了德拉科,正在奸笑着。「你活该,马尔福。」他瞄瞄海棉和满是肥皂泡泡的水桶。「这些都去死。走吧。」

  没有打雷闪电,雨却下得很大。哈利跳下楼梯,抬头迎向大雨,笑得很灿烂。德拉科大笑着紧跟其后,不再在乎自己常常也得跟着他跑。